《松林异境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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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异境三部曲-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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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几岁了,凯特?

我已经不晓得了。很难记得。

四天前我来这儿找你。特勤局没有你和依凡斯的消息,派我来找你们。依凡斯死了。他说的话似乎对她没起什么作用。你和比尔在这儿出了什么事?

她没回答,只是摇摇头,

这个镇到底怎么回事?凯特?

我不知道。

可是你住在这里。

是的。

你在这儿住了多久?

好几年了。

怎么可能。伊森站起身子,思绪纷乱。

我没有你想要的答案,伊森。

我需要一支手机、一辆车子,如果你有枪的话——

我不能帮你,伊森。她也站起来。你该走了。

凯特——

马上。

他握住她的双手。昨晚我在街上昏倒时,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吧?他低头凝视她已经有笑纹和鱼尾纹,但还是美得不得了的脸庞。你知道我出了什么事吗?

住手。她试着挣脱。

我陷入困境了。他说。

我知道。

告诉我什么——

伊森,你现在的行为,可能会害死我。甚至危及到哈洛的生命。

谁会杀你们?

她挣开他的双手,开始走向前门。她握住门把,回头看他,在没有灯光的地方,她看起来仿佛又只有三十六岁。

你可以过得很开心的,伊森。

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在这儿有个很美满的人生。

凯特。

她拉开门,走进屋里。

凯特。

怎样?

我发疯了吗?

没有,她回答,一点都没有。

她关上门,然后他听到闩子拉上的声音。他走到门前,瞪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以为他可能会看到一个六十岁的老男人,可是他的外表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再也不觉得饿了。

他再也不觉得累了。

他走下台阶,踏上石头小径,回到人行道,他只觉得胸口很紧,就像从前他在出任务前走向直升机,看着地勤人员装上半英寸口径的格林重机枪和地狱火反战车飞弹时一样。

充满恐惧。

伊森一直走到下一个街区才看到有车停在路边。一辆一九八〇年代的别克轿车。它的挡风玻璃上黏满了松针,四个轮胎也应该要灌气了。

门锁上了。

伊森蹑手蹑脚爬上最靠近车子的房屋前廊,拿起一个放在窗户下的小天使石像。透过薄薄的窗帘,他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直立式钢琴前弹奏,美妙的乐声从打开了四寸的窗户缝隙里飘向前廊。

一个女人坐在他身边,为他的乐谱翻页。

小天使虽然只有一英尺高,可是却是实心水泥做的,重量超过三十磅。

伊森把它搬到马路上。

只可惜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会发出巨响,

他举起石像砸向驾驶座后面的车窗玻璃,石像轻松地飞进车里。他拉开车子的门锁,打开门,爬过碎玻璃,爬过座椅,坐上驾驶座。小天使被撞歪了,伊森抓住它的头,将它从后座拉出来。

他朝方向盘转向柱捶了两拳,塑胶壳应声爆开,发火盘掉了出来。

车子里很暗。

他只能靠感觉摸索,手指用力将电路线和发动线往下扯。

房子里的钢琴声停了。他望向前廊,看到两个影子站在窗帘后头。

伊森从口袋掏出瑞士刀,打开最大那把刀子,割开他猜是供给车子电力的两条白导线。然后他将外头包覆的塑胶皮刮掉,将裸露出的两条金属线缠绕在一起。

仪表板亮了。

当他找到黑色的发动线时,房子的前门被大力推开。

一个小男生的声音大叫:你看车窗玻璃。

伊森将发动线的塑胶外皮刮掉,里头的铜丝露了出来。

那女人说:在这里等,艾略特。

赶快!赶快!赶快!

伊森把发动线和电路线交错,一朵蓝色的火花在黑暗中闪过。

引擎咳了两声。

女人穿过草坪走向他。

快点。伊森不禁脱口而出。

他又将两条线路搭在一起,引擎转动了,

一次。

两次。

三次。

第四次时,它终于发动,不再熄火。

女人已经走到车子旁,伸手要拉副驾驶座的车门,伊森加快转速,打入前进排档,开亮大灯。

加速离开。

他在第一个路口左转,放松油门,将车速降低至合理范围,以不引人注目的速度前进,假装他不过是个想在夜里兜兜风的普通人。

根据油表指针,车子还有四分之一桶油。加油提示灯还没亮。没问题。这些油离开松林镇绝对够了。只要他开出小镇,南边四十里处就有一个更迷你的镇。爱达荷州的罗曼镇就在高速公路旁,他们来这儿的路上,就曾经停在那里加油。他还记得一身黑西装的史塔宁斯站在油箱旁加油的画面。当时伊森往没车经过的高速公路走去,望着对街荒废的建筑,百叶窗全放下的旅馆、杂货店、餐厅,全都还在营业却几乎无人光顾,但屋顶的烟囱却仍不时飘散出油腻的气味。

他就是在那里用只有一格收讯的手机打给泰瑞莎的。

不记得说了些什么,当时他有太多心事。

最后一次和他太太说话。

伊森希望自己记得说他爱她。

车轮在他将煞车踩到底时发出尖叫,他打亮左转灯。除了四、五个在人行道上散步的人外,小镇的商业区一片死寂。大街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伊森慢慢开过中线,左转,缓缓加速,往南前进。

和他有过瓜葛的酒吧、饭店、咖啡店一家一家地过去了。

七个街区之后,车子经过医院。

小镇没有郊区。

直接了当地没有了任何房子。

他再加速。

天啊!奔驰的感觉棒极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奇怪的镇,引擎每转一圈,他厉膀上的压力就跟着轻了一点。他实在应该在两天前就这么做的。

四周似乎都没人居住,马路笔直地往前延伸,经过的松林里的树木非常巨大,极可能是原生木。

涌进车里的空气冷冽芬芳。

雾气不只在树木的隙缝中徘徊,也笼罩着路面。

车灯虽然可以穿透它,但能见度却降低不少。

加油提示灯亮了。

糟糕!

往南出城的路很陡,要爬过山壁更是得登高好几千尺,眼看着再过不久,山路就要到了。崎岖的山路绝对会耗尽所剩不多的汽油。他应该要立刻调头,开回镇上,从别辆车的油箱偷点油,以确保车子能安全抵达罗曼镇。

前面是一大段很长的连续弯路,伊森踩下煞车,减慢速度。

浓雾大到将路面完全遮住,即使开了远光灯,还是白茫茫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伊森只能利用地上斑驳模糊的双黄线,龟速前进。

路变直的时候,车子也离开了浓雾区,冲出树林。

一个大型看板远远立在路旁。

离他还有八分之一里,所以他只能看到上头画了四个手挽着手的人。

每个人都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穿短裤和条纹衬衫的小男孩。

穿洋装的母女。

穿西装、戴呢帽的父亲挥着手。

在微笑的完美家庭下方,黑色粗体大字写着:

欢迎来到松林镇

在这儿,天堂就是你的家

伊森加速通过广告看板,看见一排和马路平行的木头栅栏,车灯扫过一个牧场和几头在吃草的牛。

远处灯火闪烁。

他将牧场甩在后头。

很快的,路旁又开始出现住家。

马路变宽,双黄线也不见了。

车子开在第一大道上。

他回到松林镇了。

伊森把车停在路边,瞪着挡风玻璃外的景色,试着控制胸膛高涨的惶恐。一定有合理的解释,很简单,他错过转出去的叉路了。一定是在浓雾中和它擦肩而过了。

他将车子调头,往刚才来的方向疾驰,经过牧场时,时速已达六十英里。

回到浓雾和巨松之间,他努力张望,想找出他错过的路标,指出该怎么上高速公路的路标,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在连续弯路中弯度最大的转角将车驶向路肩停下,拉起手煞车。

他没将引擎熄火,直接打开车门,走进夜色里。

伊森穿过马路走到另一边的路肩,沿着山崖开始走。

走了一百尺后,雾已经浓到让他完全看不到车。他还能听见引擎在转动,可是他愈走愈远,声音也跟着愈来愈小。

他走了两百码才停下来。

他站在弯道的另一头,这儿的马路不但变直,而且一样通往镇上,

引擎声彻底消失。

没有一点风,周围的树木高耸静立。

雾气仿佛带着电流似地包裹住他,可是他知道那个微弱的声音是来自他的体内,是脑袋为了填补过于寂静的环境而制造出来的。

不可能。

路不应该在这儿转弯。

它应该继续在松林里延伸半英里,然后迂回爬过山壁,通往南方公路。

他小心地走下路肩,走进树林。

地上的松针又厚又软,仿佛走在软垫之上。

空气阴冷潮湿。

这些树……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高大的松树林,没有阳光照射的下层几乎没有矮树存在,树和树之间保持了适当的距离,让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在巨大的树干间移动。换句话说,极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迷失方向。

他走出浓雾区,抬头一望,清澈的星空就悬在森林上方。

再走五十码,停下。他应该立刻回头。一定有其他路可以离开这个小镇,而且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慢慢丧失方向感。他回头看,觉得自己还能找到刚才来的路,可是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的像。

突然,前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尖叫。

伊森动也不动,当场呆住。

除了激烈的心跳声外,四周一片死寂。

那阵尖叫很像是人类在受到折磨或极度恐惧时发出的声音。也像是土狼或传说中的爱尔兰女妖。也许加上最凶狠的山狗。又或许像被过度夸张的南北战争中南军士兵的战斗呐喊。高音、凄厉、脆弱、骇人。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就像一条电缆线即使被埋在地底还是会发出小小的嗡鸣,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听到这种尖叫声。

然后,另一阵尖叫。

近了一些。

他的眉心、他的五脏六腑全发出警报,告诉他:立刻离开这里。想都不要去想。立刻。马上。离开。

于是他回头跑进树林,二十步之后,他一边喘气,一边冲入寒冷的浓雾之中。

前方的地形变成上坡,伊森手脚并用往前爬,直到回到马路上才停下来。虽然气温很低,但他全身都是汗,咸咸的汗水流进他的眼睛,又刺又痛。他沿着双黄线慢慢跑,回到弯道,直到看见远方穿透浓雾的两盏车灯。

他慢下来改用走的,终于在吵杂的心跳呼吸声中,听见偷来的车子的引擎怠速声。

他走向它,拉开驾驶座车门。钻进车里,踩住刹车,握住变速排档,绝望地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的左眼角注意到有东西在移动,一个影子出现在照后镜里。他将视线移到仪表板上方的后视镜。在一闪一闪的红色警示灯中,他看到刚才在浓雾的蒙骗下没发现的东西——一辆停在他车尾后方三十英尺的汽车。

当他转头要从驾驶座的车窗往后看时,却见到一支猎枪的枪管,在他面前几寸由上往下指着他。手电筒的强光立刻射了进来,车子内部刹那间全是刺眼亮光。

你一定是他妈的疯了。

波普警长。

他声音中粗暴的怒气隔着玻璃听起来有些模糊。

伊森的手还握在排档杆上,他在想,如果将它推进D档,踩下油门,波普真的会对他开枪吗?这种距离加上十二号口径的散弹猎枪,如果波普真的开枪,他必死无疑。

慢慢的……波普说,把你的两只手都放在方向盘上,用你的右手将车子熄火。

伊森透过玻璃说:你知道我是谁,而且你应该知道妨碍联邦探员办案的严重后果。我要离开这个镇。

你想得美!

我是美国政府的探员,我有完全的授权——

不,不是,你只是一个没有证件、没有徽章的家伙,不但刚偷了一辆车,还有谋杀联邦探员的嫌疑。

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必要对你说第二次,小子。

伊森脑中某个声音催促他乖乖听话,小声告诉他违抗这个男人的风险很大,甚至可能蜜口他丧命。

好。伊森说,只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车子没有钥匙,是我接上管线发动的,我得把线路拉开引擎才会熄火。

伊森打开顶灯,双手伸到转向柱下方,将两条白导线拉开。

灯熄了。

引擎也熄了。

除了手电筒的刺眼强光外,一切都熄了。

出来!

伊森找到把手,得用肩膀稍微用力撞向车门才出得来。他站到外面。雾气在光束中飞舞盘旋。手电筒和猎枪后的波普只剩一个愤怒的影子,躲在牛仔帽沿后的眼睛闪烁。

伊森闻到擦枪油的味道,波普一定花了很多时间照顾、欣赏他的军火收藏。

你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离开镇上吗?波普咆哮。

伊森想要回答,但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手电筒的光束已经射向地面,在他被打到前的十分之一秒中,他才发现飞向他的头的影子,原来是散弹猎枪的枪托。

伊森的左眼被打得肿了起来,变得又热又大,而且随着他的脉搏不停跳动。他用右眼看着审问室,密闭、无聊、白色煤渣砖墙、水泥地板。脱掉外套、拿掉眼镜的波普坐在一张空荡荡的木桌另一边,暗绿色衬衫的袖子卷起,露出肌肉纠结、长满雀斑的粗厚前臂。

伊森左侧眉毛上方的伤口极深,鲜血沿着侧脸滑落,他反手擦拭。

他瞪着地板。能给我一条毛巾吗?谢谢。

不能。你只能坐在那里,一边流血,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晚一点,等整件事结束,你也从监狱放出来之后,我会邀请你到我家来参观你的警徽。我会把它裱框,用透明玻璃保存好,挂在我家壁炉的正上方。

他的话让波普笑得好开心。你真的以为会这样噢?

你攻击联邦探员。你的警察生涯就快结束了。

再告诉我一次,伊森,你是怎么知道六O四号里有尸体的?不要再用那个不存在的女酒保来搪塞我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要听真话。

我告诉你的就是真话。

真的吗?你还是坚持要这么说吗?我已经去过那家酒吧了。波普的手指轮流在桌面上敲着。他们连一个女酒保都没有,而且也没人在四天前的晚上见过你。

有人在撒谎。

所以我开始怀疑……你来松林镇的真正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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