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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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旧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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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骨血亲情。
  乞巧节宇文泰带着元氏宇文觉一早奉诏入宫,家宴也草草结束了,一吃完饭,宇文邕便向宇文昔跟宇文幽使了使眼色,三人先后走出大厅,随后便蹑手蹑脚地一起拐进西园,宇文昔对着宇文邕瞥了一眼,宇文邕扶额失笑,随即十分默契地将门紧闭,宇文昔拉住宇文幽的手,比她的手略微小了一些,手心有着些微的汗意,宇文昔察觉到了宇文幽的紧张,伸出手指着宇文幽的额头,温和无害的笑意,“幽幽,我是你姐姐啊。”
  宇文幽怔了怔,屋里洒进来一点即将落下的阳光,宇文幽微微笑开,额间的碎发微微晃动,她轻轻颔首,宇文昔拉着宇文幽转身进了内室,翻箱倒柜一番之后,怀里抱着了两套寻常男装,她递了一套身量较长短的给了宇文幽,朝着屏风努努嘴,她走到屏风后面,一面换着衣服一面对幽幽说道,“幽幽,我们快些换上这件衣服,”末了,她嘟嘟嘴,又加了一句,“否则出去了不方便,哥哥是要骂人的。”
  宇文昔先换好衣服,坐在方凳上小口小口喝着茶,“姐姐,”屏风后面传来小声的呼声,宇文昔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这是宇文幽在叫着她,心口暖了起来,唇边荡漾起笑意,她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外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不会穿这个,不知道怎么穿啊。”小声的呢喃,带着一点点撒娇的语气,宇文昔走到屏风后,看着宇文幽。一下笑出声,“你穿错了啊——”等宇文昔帮宇文幽拾掇好,一盏茶的时候都过去了,宇文邕在外面等的急了,朝着屋子喊了一声,“月欢幽幽,你们好了没有啊?”
  “好了,”宇文昔牵着宇文幽走到宇文邕面前,宇文邕看着宇文幽一眼,不比宇文昔的娇俏可人,却是一派风流潇洒,呆了半晌,挤出了一句话,“幽幽,你男装比女装好看多了。”
  宇文幽红了脸颊,扭头就走,连哥哥也不叫了,宇文昔一人在旁边捂住肚子笑得开怀。
  路上碰见了谢家二公子谢以渐,谢家从先晋时的恢弘一直延续到如今,没有几分风骨也是令人不信的,可是谢以渐却与宇文邕自小便玩在一起,看见宇文邕带着宇文昔还有一个俊俏的少年,走上前去,“阿邕,”他也是一个人溜了出来,虽是对着宇文邕打着招呼,眼睛却不经意瞥了瞥宇文幽一眼,想起先前宇文邕谈起的小妹回来一事,看见面前少年的面容偏向阴柔,突然惊醒,觉得自己失礼了,赶忙退了一步,拜了一拜,“原来是九姑娘,以渐失礼了。”
  宇文幽并不认识谢以渐,便就淡淡笑笑默认,而宇文昔却因着宇文邕的关系与谢以渐也是熟悉,轻声对着谢以渐微微笑说,“二哥哥也溜出来了?”
  谢以渐看着宇文昔,缓缓笑出声,“月欢明知道那些劳什子家宴最是无聊,何苦打趣我呢?还不如一起去夜市看花灯倒是痛快。”宇文昔颔首,失笑出声,谢以渐与宇文昔走在前头,而宇文幽跟着宇文邕走在身后,宇文幽看着前方的谢以渐与宇文昔,青白相间,说不尽的风流好看,四人走走说说,不一会功夫已经走到了夜市里面。
  初五的晚上下了一场连着两天的大雨,路边直到现在还有些许未化开的水迹,宇文昔走到宇文幽身边拉着她的手,轻车熟路的在夜市里穿梭,脚下踩着的雨水,像是夏季一场暴雨之后荷叶上残留的雨滴滴落的声音,
  “卢家糖葫芦味道最好,可是吃多了是要牙疼的。”宇文昔边走边跟宇文幽说着小贩们的拿手绝活,“唐记芙蓉饼也很好吃,”不一会儿,她们俩手上已经是各种吃食,而谢以渐与宇文邕跟在身后只好相视苦笑。
  他们不觉已经走到一个面具铺子,四周挂满了做工精致的面具,一副副面具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着别样的神彩,“姐姐,这个好看。”宇文幽取了一个有着细致画工的旧时将军模样的面具,像是又戴了一层人皮,说法骇人却很真实,她摸着自己的面具,咧开嘴笑出声,转身去找宇文昔眼神却在一瞬间定住,她看着人群中身姿清傲的男子,虽然有着面具,虽然过了这样久,却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她起了主意,走到他的身后,从背后拍拍他,踮起脚摘下他的面具,“哥哥,我的这个好不好看?”
  清丽逼人的男子顿了脚步,凝神看着只及他下颚的戴着将军面具的少年模样的人,嘴角微微笑开,“好看,不过你大概认错人了。”说完拿起宇文幽手中的面具转身离去,不远处的河边,已经放起了烟火,幽幽静静看着天边烟火印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暗暗捂住胸口,跳的厉害,“原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嘴角,终究还是泛起浅浅苦涩的笑意。
  过客总是醉或梦着,那些擦肩而过的曾经,曾在你心底划过的点点经过,如今竟是比薄纸还要斑驳,宇文幽的眼角闪过了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沉重,难道要真的走到他的面前,轻轻询问“你还记得两年前南疆巫殿里的小姑娘吗?”
  “你还记得吗?”
  她一直在等你。
  终至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持尘传人(二)

  乞巧节过后宇文幽日日在府中跟着宇文昔厮混,只是宇文昔还要去学堂上课,每每这时宇文幽便会皱着眉头捂住心口痛不欲生地假泣道,“姐姐,我生下来便有弱疾,心口痛了起来,你先去学堂吧,我过几日便随你去。”
  第三次的时候,宇文昔急的不行,非要叫大夫过来看一眼,宇文幽却半卧在床上,捧着心口做西子状,“姐姐,这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大夫也看不出来。”
  宇文邕在旁边抿着嘴偷笑,宇文昔忽然瞥见宇文幽冲宇文邕眨眼,这才恍过神来,点着她的头恨恨说道,“你便是不想去上学也不用平空咒自己生病啊。”
  宇文幽这才从床上蹦了起来,拉着宇文昔的衣袖小心地来回蹭动,“额,姐姐,”她乌黑的眼珠转了好几圈,慢慢斟酌着开口,“我太笨,学堂那些之乎者也的学问你跟谢家哥哥学会便好,我过去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宇文昔还是板着脸不理她,她不罢休,赶忙拍着马屁,“姐姐那样聪明,我若是给先生骂了,先生板着脸问道;‘四姑娘,这九姑娘可真是你的亲妹妹,莫不是给换了吧?’”
  宇文邕拉开宇文幽,大笑着开口,“那你日日在院里什么事情也不做父亲知道了也是不好,你姐姐管不了你,哥哥给你做主便是,琴棋书画你自己选一个便好,好歹日后还能出去糊弄人。”
  宇文幽刚刚要开口反驳便看见宇文昔那边射出的寒意,像小刀子一样飕飕的,她不自觉摸着后脑勺,低着头鼓着嘴说道,“那好吧。”
  长安知名的师父知道宇文府招人,一个个赶着上来,不到三日,整个长安都传出宇文府九小姐的种种恶行,不是他们故意诋毁人家小姑娘,只是小姑娘也该有小姑娘的样,宇文府的九小姐也实在太不着调。
  第一个师傅教的是琴,她接过师父给她的琴,师父在边上弹得十分惬意,并没有注意到她拿出刀捣鼓了自己的琴半日,一曲毕,师父站在她身边,十分好脾气地问道,“九姑娘是否明白宫商角徵羽五音发音方式?”见宇文幽只抿着嘴微笑,先生以为自己的教学十分得当,赶紧问了一句,“不然九姑娘随意弹弹?”
  “随意弹弹?”宇文幽还是抿着嘴笑问,见先生点头,乖乖坐在琴案前,忽然学堂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宇文邕赶过去的时候,便看见先生身上插了好几根银针,他原以为是有刺客,却不料先生颤巍巍地拔了身上的银针,对着他摆摆手,“四公子另寻高就,九姑娘。。。”这算是好脾气的先生,宇文幽把自己的琴改装成了暗器,一弹便会发射出银针,乐器自然变成了凶器。
  第二位是个教授的棋艺的先生是个火爆的脾气,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跳着从学堂跑出,嘴里直嚷着“孺子不可教也”的话,宇文幽跟在他身后叉着腰摇摇摆摆地大笑;“老子信了你的邪。”
  到了第五位的时候不过才两日功夫,事情终究还是传到宇文泰耳中,宇文泰捻着胡须慢慢悠悠还没笑出声,姚夫人的女儿宇文靖便一把跑了进来,身上的衣服青一块红一块,还没开口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爹。。。宇文幽。。。”她的话听不大清,但很明白有几个字是宇文幽。
  原来宇文幽呆在学堂见又没有先生来教她,百般无聊便跑到宇文昔那里,却不知这一跑跑出了大麻烦。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今日学里上的刚好是古诗,年逾花甲的先生慢悠悠地念出这首诗,晃悠了半晌,指着宇文幽颤悠悠地开口,“啊,这位新同学啊,你跟老夫说说你对这首诗的见解吧?”他看见宇文幽半日不开口,又是慢悠悠地张开口,“随意说一点,说错了老师也不会责罚的。”
  宇文幽坐在宇文昔身边,略微仰起头看着老先生,忽然想起原先在凤凰寨的时候孟行云兰亭加上她三人大闹学堂的场景,比现在不知热闹了多少倍,想来不禁叹了口气,老先生却以为她真懂了诗中的苍凉之感,摸摸花白的胡须笑叹了一句,“有慧根啊,不如以后跟着老夫研讨古诗如何?”
  她还未来得及惊讶,身后便传来一阵嬉笑。
  “不过左右是蛮夷那边长大,哪里能懂得些什么?哼,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子女,都一样的下贱!”宇文靖吐了一口瓜子,眼中有轻蔑的笑意,微微扬起头看着宇文幽。
  宇文幽闻言转过头冷冷看了一眼宇文靖,目光桀立,忽然低头抓起宇文昔书桌上的砚台便朝宇文靖砸了过去,宇文幽素日在西苑待着并不出门,是以宇文靖根本没想到宇文幽性子如此激烈,来不及躲让,粉红衣裳已经分不清红与黑了,像极了姚夫人的美目立刻狠戾了起来,“宇文幽,你很好。”
  宇文昔见着屋内多位兄妹已经面上雀跃,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是从罗袖里伸出手握住宇文幽,轻轻摇头一笑,缓缓站起来,盯准宇文靖满目的笑意,缓缓出声,不复素日的软语,字字刚硬,“宇文靖,我母亲容不得你诋毁,你不配,看看你那不成器的样子,我明白告诉你,我妹妹就算是要教训也是我跟哥哥的事情!”宇文靖被宇文昔的话语吓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没有出声,回过神来即刻提着裙摆哭着跑到宇文泰那里。
  事情闹到宇文泰那里的时候,宇文靖身上脏透了的衣服还没有换过来,姚氏赶了过来,拉着宇文靖跪在宇文泰与元氏脚下,声音很是悲苦,“便是靖儿言语有冲撞九姑娘的地方,回头让夫人教训便也就罢了,好端端的将砚台砸向靖儿,这算是世家小姐的教养?”
  宇文泰垂眸看着跪在厅下的宇文幽,不动声色地反问,“靖儿为何会与幽幽起争执?”
  一句话,轻描淡写,便也说清了他偏向的是谁,姚氏觉得十分不解,看着也才赶来的元夫人,目光里尽是困惑。
  元夫人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叫来的宇文幽,心底冷笑,面上却还是很和善的模样,“靖儿虽生性顽劣了一些,却绝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况她是姐姐,让着妹妹的道理不会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到现在也没说句话,再说,”她瞥了一眼宇文泰,继续道,“九姑娘的性子,也实在该收收。”
  宇文昔闻言抬眼看着元氏,无悲无喜的眼神反而让元氏心惊,她按了按心口,声音平稳,“靖儿禁足漆雾院一月,九姑娘,这错在你,不尊长姐是以不悌,你便跪在祠堂一夜,明日抄阅女戒一百给我,你可服?”
  宇文幽悲愤,娘亲的,爷爷明明连字都认不全,还要爷爷抄女戒?她牙咬得个蹦蹦的,恨不得一口咬死宇文靖。
  宇文昔微不可见地叹了声气,自己的妹妹虽然只相处了几日,但大约还是有所了解,自己对于不喜欢的人表面上还能应付过去,而幽幽,对于不喜欢的人连面上都过不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宇文幽拉至身后,自己对着元夫人与宇文泰屈膝行礼,“妹妹自是心服口服,只是妹妹做错了事,月欢作为姐姐代幽幽向靖妹妹赔罪。”
  宇文靖抽抽噎噎地哼了一声,宇文昔也不理她,拉着宇文幽向宇文泰元夫人告罪,“父亲母亲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月欢便带着幽幽回去。。。。”
  宇文泰却打断宇文昔的话,“幽幽,你的先生已经给你请好,明日你便去学堂。”
  宇文幽一下就炸毛了,“他能教些什么?别又弄了一些沽名钓誉的人过来,我不干!”
  “幽幽!”宇文昔喝住宇文幽,几乎都没有人敢这样当面拂宇文泰的面,都不敢再看宇文泰一眼,厅中即刻一点声响都听不见,“哈哈,”宇文泰却笑出声,走到宇文幽身边,摸着她的头大笑,“你便放宽心,这个先生若你还是不满意,那也就没人能教的了你了。”
  这事便算这么过去了,宇文幽眨巴眨巴眼睛放下手中毛笔,亲自做了南疆的小点心死乞八赖地凑在宇文昔身边求了八十女戒才心满意足地跑了出去。
  倒没成想,这一跑反到跑出了问题,
  原是走到后院之中,只见佳木葱茏,弯弯曲曲的小径布满了青苔,有一弯清流从花木深处引出,宇文幽从来没有发现这样一个地方,向前进了数步,原是一处怪石之下淌出了这一弯水,石下赫然植着一株巨大的古树,这树她见过,与凤凰寨前的梧桐树是一样的,宇文幽朝手心擦擦,即刻爬上了粗大的树干,夏日傍晚的阳光退了很多,树上有清风拂面,她倚着树干觉得无比闲适,微微眯上了眼,竟是小眯了一觉,猛地睁开眼的时候天未大黑,只是树下石桌之上莫名多了一个青衣男子。
  树下石桌上笔墨琳琅,透过树影漏了几缕阳光在男子洁白修长手指上,仿佛他捻起了日光落在画上,乌发束起恰好遮住半边脸颊,幽幽抱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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