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以航警觉,“那个混蛋对你做什么了?”电话里喧哗声渐渐小了下去,显然正往这边快步走来,“你别怕,哥马上就过来。”
“……你想太多了。”樊雅哭笑不得,懒得听樊以航絮叨,“我挂了,就这样。”
放下电话,迎上容浔似笑非笑的眼神,她警惕睐眼,果然,容浔慢悠悠的道,“樊以航有十分浓重的恋妹情节,当年读书时,学校论坛上长年累月的挂着樊少版的蓝色生死恋,那帮疯狂的女人总在想你们兄妹肯定有一个是抱错了的,剧情续写的,嗯,十分的感天动地感人肺腑。”
“……”
樊雅哑然无语。
“不过我当时听了还真有几分羡慕,羡慕他有个妹妹。”
樊雅怔了怔。
容浔微笑,“知道我妈为什么决定离开那个男人么?”
容浔是五岁时才跟着卓姨出国的,这个资料樊雅在上辈子就很清楚,但原因是……
“我知道你搜集的资料是我妈逼迫那个男人离婚不成功干脆出国的。”容浔淡淡一笑,“奉何华放出的消息,永远能够颠倒黑白。”
樊雅突然不想知道了,她撇开脸,岔开话题,“我哥应该快来了,你别多说话。”
“我现在不说话就会想睡觉,我一睡觉就会彻底晕过去。”容浔颇有几分无赖似的睐眼,“而且这是自家事,小隽也该知道他其实本来应该有个小姑姑。”
樊雅怔住。
容浔不是独生子么?
容浔费力伸出手,慢慢伸向她的手,手指指间一点血红,看的让人害怕。
樊雅犹豫了再犹豫,有心不理他的,但等自己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像是有自我觉悟似的握上了他的手,她下意识就要甩开,但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念头,干脆用力抓住不让她松开手。
樊雅抿了抿唇,颓然放弃挣扎,只是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手劲还是因为他彻骨冰凉的手掌。
他的手真的很冷,仿佛象征着他逐渐流逝的生命力。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安。
容浔看着女人眼底的懊恼无奈,唇角微勾,眉眼间笑意柔软,“我妈是真的爱那个男人的,情愿不要名分不要名声的跟在他身边,只为了给他生个健康的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恐怕你不知道,容沣有先天性的心脏衰竭症,不过容家瞒的很好,根本没人知道。”
樊雅蓦然抬眼。
“然后我出生了,再然后,我五岁那年,我妈又怀孕了,是个女孩。”容浔微微怔忪了下,随即回过神,“我妈喜欢女孩子,她很兴奋,我也很兴奋,因为隔壁小毛总是拿他的妹妹向我献宝,他的妹妹其实丑死了。”
“那然后……”樊雅声音有些涩,明知道自己不该问,却鬼使神差的问出了口,直觉告诉她,她在触碰一段坚冷的让人胆战心寒的过往。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奉何华找人绑架了我,逼我妈去做流产手术,以及,离开她的丈夫。”容浔苍白脸上全是嘲弄的冷笑,在手机电筒的微弱灯光下显得十分凉薄,“更讽刺的是,她连手术费都是让我妈自己出的,你说她吝啬不吝啬?”
樊雅刹那心凉,不可置信,“他不管吗?”
“他那时候忙着垫定他容总经理的地位,哪里有空去管一个在外面无名无分的女人?我妈那个傻女人,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他的助理轰了出来,同时还附带了一张支票。支票面额不小,签署人还是老爷子。”
樊雅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舍弃孩子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但卓芊面临着抉择更加残忍,儿子被掳,*拒不见面,连平日觉得温和慈善的长辈也突然不近人情。柔弱孤女,她只能在两个孩子之间选择一个。
樊雅仿佛感受到当年卓芊的绝望心寒,那感觉,不亚于坠入地狱。
容浔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他骨子里是那样渴慕亲情的人,恐怕早就在潜意识里感觉,是他自己夺走了妹妹出生的机会。
她突然明白容浔不予余力也一定要针对奉何华的原因,奉何华对他们母子做的事情,残忍到了极点!
如果换做是她,她一定会百倍千倍的偿还!
手心突然被用力握了握,容浔神色平静,甚至还轻轻笑了笑,“所以我当初听着樊以航整天没日没夜的念叨你,我真的是十分羡慕,甚至还有几分不屑一顾,我当时还在想,如果我妹妹还在,一定比樊的妹妹可爱百倍千倍,肯定会乖巧柔顺,会用甜甜的嗓音叫我哥哥……”
他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滴眼泪轻轻落上他的手背,温温热热。
他身体突然僵了僵,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心底像是被那滴眼泪烫出了一个洞,滚热的岩浆从那个洞里冒出来,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烫熟了,烫的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我说出来,又不是为了招惹你哭的。”
樊雅低头不肯看他,倔强回答,“我哭不哭跟你没关系?我又不是为你哭。”
她只是心疼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心疼卓芊,还有心疼那个……年纪小小的渴望抱抱自己小妹妹的小男孩。
跟他……没什么关系。
容浔叹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却忘了指间有血,艳红的血染上女人白希面孔,带着点凄艳的美感。
她是真的在心疼他。
他怔了怔,长眸突然弯了弯,“我第一次发现我的老婆原来还是个美人。”
樊雅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情绪有些转不过弯,愣愣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发红,像极了受足了委屈的小动物。
容浔突然心痒难耐,忍不住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微微用力。
樊雅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唇上一热,已经被人轻轻吻住。
不含任何晴欲,只让人觉得温暖。
樊雅觉得自己真的是要醉了。
她很清楚自己,她总是没办法抵抗这样的温柔。
心跳如鼓。
她本来以为冰封的心脏跳的飞快,不受控制。
她的眼泪落的更凶了,得有什么来拉她一把,她不想再陷进那泥沼之中不能自拔……
“砰!”
花房的玻璃门被大力撞开,一道光线直接射过来,伴着大踏步的脚步声,樊以航不可置信的低吼,“你们在做什么!”
樊雅混沌散乱的神智突然一清,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蓦然睁开眼,用力一挣猛地挣开容浔的桎梏,但手掌还牢牢被他握在手里,根本挣不开!
容浔含笑看了眼身边胀红了脸的樊雅,一脸偷了腥的猫似的得意笑容迎向气急败坏冲过来的樊以航,顺便举高两人交握的手,“大舅子,你来了啊。”
☆、第98章 你不来,我死
大舅子的脸色在手机电筒的照射下十分难看,简直称得上青面獠牙,活像个撞见轻薄小女儿的老父亲。
“雅雅,过来!离那个人渣远一点!”
樊雅哭笑不得,脸上微微发热,她的手还在容浔手上抓着,就算她想走,也得走的成才行。
“哥,来帮忙。”
“我管他去死。”樊以航冷着脸,大踏步冲过来,中途泄愤似的踢翻无数价值不菲的花花草草,走过之处一片狼藉。
“……”樊雅微微叹了口气,对柯家实在很抱歉,今天被他们这么一闹,这个花房算是完了。
樊以航走到他们跟前,借着两人手机的灯光看清容浔身上沾的血渍,脸色也微微变了,“怎么搞的?小雅,你先站一边去,别让树枝划着。”半扶住樊雅的肩将她扶站起来,容浔也识相,早就松开了手。
樊以航哼了声,一低头,就看到樊雅隆起的腹部,眼底瞬间滑过震惊古怪,瞠目结舌,“小雅你……”
容浔虚弱懒散的微笑插口,“那是你的外甥,叫容隽。”
“滚边去!”樊以航怒不可遏,一脚狠狠踹过去,容浔一偏头,那一脚正好落上他的肩胛骨,痛的他低低倒抽一口冷气。
樊雅嘴唇微微动了动,什么都没说,撇开脸装作没看见。
容浔看的真切,捂着肩胛骨哎哎叫唤,活像被樊以航那一脚踢成了重伤。
樊以航恼的无以复加,脚一抬准备再踹一脚过去,手臂却被人一拉,樊雅不自在的躲闪他的眼神,“哥,快点帮忙吧。”
樊以航瞪着樊雅红润的嘴唇还有微红的脸颊,一股无明业火在心底膨胀蔓延,抬起的脚顺势踹上一个破花盆,花盆砰的砸上玻璃,咕噜噜的滚到地上,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啪嗒一声响,花房里灯光大亮!
被五六棵金橘树压在下面的男人微微睐眼,脸色更显惨白,白色衬衫被染红了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樊以航再生气,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怒的好时候,不容分说的扶着樊雅往外走,直接将人送出花房,“你在外面等着,别碰着了。”脱了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搓了搓她的肩膀,“别冻着了,待会让江医生给你看看,怎么还这么瘦?”
樊雅心里一暖,微笑安抚暴躁的樊以航,“哥,我没事的。”
樊以航深深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落了落,眼神复杂的让樊雅微微一怔,“哥?”
樊以航迅速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勉强笑了笑,“嗯,没事就好,我去里面看看那家伙,万一死了就不好了。”
樊雅哭笑不得,目送樊以航的背影,手心突然一震,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将容浔的手机带出来了。
屏幕上的号码十分陌生。
樊雅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接听的打算。
她不认为自己有接听的资格。
等容浔出来,他自然能看到这个未接来电,重不重要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
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樊雅微微松了口气,但下一瞬,一条短讯直接蹦出界面。
简短利落,短短几个字。
樊雅想要避嫌都来不及,匆匆一眼,就将那短讯收入眼底,她微微一僵,脸上浮出震惊!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手一颤,差点将手机丢了出去,稳了稳神,她转过头,樊以航已经将容浔半拖半拽的拉出了花房,不仅容浔衣服上血淋淋的,就连樊以航的白衬衫上也沾了些血渍,容浔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显然痛的不轻。
“小雅,你联系下江医生,这家伙得赶快处理伤口。”樊以航瞥了眼容浔腰上被固定金橘树的铁丝刺着的伤口,眉头皱的死紧,“喂,容浔,你要死就死自己家了,别死人家,今儿可是柯老的大寿,给人家添晦气!”
容浔有气无力的笑,“我这是替你妹妹跟你外甥挨的,你这么咒我,好么?”
樊以航恶意在他伤口上一拍,满意听着容浔又倒抽一口冷气,“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就是个祸害,死了最好!”
“我死了你舍得?”容浔轻笑,“谁给你当妹夫?”
樊以航面无表情的又拍了容浔伤口一下,用了八成力……
饶是容浔面部都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倒嘶了口气,“樊雅,你管管你哥,真的想要我命了他?”
樊雅没说话,只是快速将手机那条短讯调出来,递到了容浔眼前,“抱歉,我是无意中看见的。”
容浔一怔,连扶着他的樊以航都忍不住好奇看过来。
短讯真的很短。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家里等你。你不来,我死。
樊以航直皱眉,“这是哪个神经病?”说完发现容浔跟樊雅的脸色都不太对,“怎么了?”
樊雅勉强笑了笑,“今天……是樊心的生日。”
樊以航脸色倏地难看了,“是她?”
容浔迅速拨通电话,电话里传来对方关机的提示音。樊心已经关机了。
暗海似的眸子翻涌着风云,暮霭沉沉全是阴霾,容浔深深吸了口气,捂着腰慢慢直起身,抬头看向默然不语的樊雅,猛地扣住她的手腕,不容分说的拉着她就往外走。
樊雅猝不及防,被他拉的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往前走了几步。
樊以航脸色大变,下意识抓住樊雅的另一只手,阻止容浔拉人离开的动作,“容浔,你干什么!”
容浔脚步一顿,看也不看身边叫嚣的樊以航,视线死死锁在樊雅身上,“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今天,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强制且冷肃的话一出,容浔仿佛又变成了樊雅熟悉的那个冷漠高傲的男人,她抿了抿唇,将心底蔓延的情绪压下去,冷静的道,“你跟她之间的事情,我不认为我有出现的必要。”
“我不是在请求你,樊雅。”容浔果断打断她的话,目光深不可测,“你跟我都是今天樊心自杀的根源,不管你是否能会再次爱上我,你都有责任负责。樊雅,你不是这么不负责的人。”
樊雅怔了怔,简直要被他气乐了。
樊心为他自杀,他居然能够扯到她身上,简直荒谬!
她不怒反笑,声音里蕴着些怒气,“是不是以后有女人为你自杀我都得出面,原来我在你心里你这么贤良淑德?容浔,你凭什么!”
“凭我爱你!”容浔断声打断她的话,“凭我辜负了生死弟兄的嘱托不能再继续照顾樊心,凭你让我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樊雅身体一颤,僵在那里。
樊以航眉头皱的死紧,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怒,忍无可忍的低吼,“容浔你够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你也不看看小雅现在是什么情况,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有我在她不会出事。”容浔松开捂着腰的手,血淋淋的手直接搂住樊雅的腰,把白色羊毛外套染上大片血红,他冷冷看向樊以航,“我今天肯定要带她过去,有些事情总是该说清楚,如果你真的要阻止,我没办法,但就算我还有一口气我也会带她走。”
樊以航简直出离愤怒,俊朗脸上微微扭曲,“你当我真的不敢揍你是不是?”
“……我跟他去。”轻轻的女音,带了些疲惫,在夜色里颤颤响起。
容浔霍然回头,长眸亮的惊人。
樊以航一身气焰立刻消散无形,他不可置信的瞪向樊雅,“小雅,你真的没必要。”
“就算不是为了樊心,也该为孩子考虑。”樊雅侧头,躲闪开容浔的目光,无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