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家。可是他却还是不能保护夫人于主母的欺凌下周全，那主母本就为了嫁给你外祖，这么没大志气的男子而愤愤不平，你外祖又花了家里那么多钱为赎夫人出来，她更加气恼。你外祖想起夫人了，便来和夫人合奏一曲，主母一来，他又灰溜溜地逃了，最后是剩下夫人和你母亲受罪。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至少你母亲出嫁前，会是这个样子，但事情忽然有了转变，就在你母亲十四岁那年的七夕。依照族里的老规矩，娘子们都到祖长家的后院过节，你母亲受嫡娘子的排挤，只能躲在最远处的角落里顾自玩耍，那天我们带了琴去，你母亲便自己弹了起来，别人在远处又有嬉闹声，所以也没有人来叨扰，只想凑活过完了节能早些回去。本当天夜里也的确是这样子的，却不想，第二天族里忽然来了皇宫里的内侍，打听族里一位弹琴颇好的娘子，说是为太子聘娶东宫良娣。一说到弹琴，谁都知道指的是你母亲，可是主母却不愿给夫人和娘子一个翻身的机会，就要自己的女儿顶替了你母亲，嫁进了东宫。”
荣李氏喘息，太后接道，“是，那年的青雀，还不满两岁。是一个七夕晚上，当时我与先帝都已经睡下，却皇帝忽然吵着进来，不顾宫人的劝说和阻拦硬闯了进来，说看中了一个女子，要娶进东宫。我与先帝都很奇怪，怎么忽然就想起要娶新人了？就想等第二日再说，可是皇帝不依不饶，一定要先帝给答复，那时皇帝对我和先帝芥蒂很深，我们见他如此坚持，想着能讨好他，便就答应了。第二日就下了旨意下去，新人也很快就进宫了。可奇怪的是，进宫的新人居然不是皇帝想要的人，他当夜便发作了，把新娘子打得遍体凌伤，逼问她事情究竟是如何，那女子就说是顶替了庶出的妹妹，皇帝知道后立刻让人去她娘家，把她父母都锁进了皇宫，追问你母亲的下落，问到后便出宫寻找你母亲，却已经人去楼空。他回来后非常生气，居然就，居然当着那女子父母的面，一刀一刀地，毁了那个孩子。那孩子最终受不了，撞柱而死。那孩子的母亲，经受不住刺激，不出两日也去了。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没了。”
太后停下，荣李氏再接上，“那时我们，是被主母送到了离京城不远处的田庄上去了。田庄的管事夫妇倒是好人，好吃好喝地照顾夫人和娘子，说最多熬两个月，风头过了便能回府。但是我们得到的消息，却是嫡娘子和主母过身的消息，族长和族里有点官职的叔伯兄弟都被贬黜，吓得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母亲本想回去，想着太子要到想要的人了，可以宽恕族里所有人，但夫人不同意，夫人以为太子如此暴虐，怕娘子进宫后，即使能宠上一时半会儿，也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因为忤逆太子的意，而遭到和嫡娘子一样的结局。所以夫人就恳求管事夫妇，将娘子送走，送的远远的。你母亲和我，便就此拜别了夫人，往西去投奔管事的亲眷。也许是夫人拖延了宫里的搜寻，我们日夜赶路，终于是躲开了。而后见到了管事的一位远方亲人，就是你祖父。”荣李氏看着梨玉，拍了拍她的手，而后继续往下说，“你父亲遇到你母亲，一见倾心，而于漂泊的我们而言，敦厚的一家人，那就是上天的恩赐。你祖父当时也管持着一家书院，你爹爹刚刚得了功名，正打算接他父亲的衣钵，你母亲愿意下嫁后，你祖父便决定将书院搬回西漠老家，躲到了边境上，隐姓埋名。后头，我们没有了京城这边所有的讯息，除了担心夫人，也就安心地生活下来，而后就有了你。后头的事情，你自己便都知道了。当年秦王来家里求亲的时候，我心下其实是有过犹豫的，但看你俩情真意切，秦王又是遭到贬黜才到了这里，便存着侥幸，答应了婚事。即使你们这次进宫，我仍想，你是女眷，不该会见到皇帝，就算见到他可能也不会记得你，哪怕真的记得他也做不出夺亲弟妻子的事情来！可是，可是我哪里知道，一件件侥幸担心，会都成了真实……”
荣李氏和太后如是说，这些话对于两日里经历过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梨玉而言，解开了不少疑惑，原来她与青雀在未出生时就已有些渊源，原来自己的父母能够相遇相知，是由皇帝造成的。只是在快速掠过这些后，梨玉还是皱着眉，她不能明白，皇帝做出这样不顾伦理的事情，难道就是因为对母亲难以忘怀？他真的那么爱自己的阿娘？
☆、梨花玉落（六）
见梨玉仍有疑问，太后无奈开口，继续解开梨玉的疑惑。“其实你外祖母担心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即使你母亲当年嫁进东宫，估计也不会有恩宠太久，皇帝在迎娶太子妃之前，就内宠不断，还不停地废立，这些年过去了，估计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过多少女人。他之所以会做出这么不顾伦常的事情，不见得是对一面之缘的人有多牵挂，而是，因为先帝，和我。”太后的语气里，透出浓厚的苦涩和伤感，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的……那时，我还未进宫，皇帝的亲生母亲慧皇后久缠病榻，御医说，再无复原的可能，皇帝的祖母章德太后，就想提前选好继后的人选，于是，我便进宫了。而我进宫，不但只是做未来继后那么简单，要早些同那时还是嫡子的皇帝处好关系，还有就是，先帝要我的娘家，分去慧皇后娘家在朝中的势力。起初，我刚进宫那会儿，与皇帝相处挺好的，小孩子活泼，很好哄，慧皇后身子不好，先帝一直不让皇帝去见他母亲，所以他渐渐与我亲热起来，认我为母亲。但许是先帝的目的太过明显，又有些急躁，很快，慧皇后和她母家就反扑了回来，慧皇后说自己时日不多，想和孩子最后再亲近几日。这样的情由，任由谁都没有法子拒绝，皇帝，就回到了他母亲身边，陪着他母亲走完最后一段日子。慧皇后丧期结束后，我入住中宫，当皇帝再回到我身边时，他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他回来那日看我的眼神，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有那样一双仇恨的眼睛，慧皇后在那些时日里就近对这个孩子都说了些什么？可以把一个天真的孩子变成这样！从那日起，皇帝读书很用功，却不再与我和先帝亲热了，还总是喜欢忤逆着先帝的意思来，整日整日只是和他舅舅们待在一起。但即使这样，我仍想要感化这个孩子，我知道他是恨我夺去了他母亲的后位，所以为了让他安心，让慧皇后娘家对先帝没有那么多敌意，我劝先帝放弃废除林家的想法，因为我们都不能否认，皇帝他真的是一个做帝位的好苗子，他读书好，用功，果断明快，那么就让他做储君，又有何不可。先帝权衡一番后，终是答应了立储。本以为皇帝这样就可以安心，放下对我和先帝的成见，但事情却刚好相反，不但没有缓和，他与先帝和我的关系反而更加恶劣，先帝直说不该听我的，至少再多等两年。而我，在那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只是不想自己的付出，都付诸东流，而赌上这一回。因我会了这个孩子付出的不仅仅是关爱，有我娘家的前途，还有，我两个孩子的性命！我曾打掉了两个孩子，就为了没有嫡子，可与他竞争。然他，尽然这样对待我和青雀……”太后说道这里，泪如雨下。梨玉和荣李氏都十分震惊，这里头居然还有两个孩子！太后原来曾做出那么大的让步！“我连接打掉了两个孩子后，就一直用药避孕，十年多后想着也不会再有了，就停了药，不想，居然还是怀上了孩子，而这回，先帝怎么都不许我放弃了，他说这孩子坚强，与我们有缘，一定要我生下来，这就有了青雀。青雀从小就聪慧伶俐，又是幼子，先帝很喜欢他，时常带在身边会见朝臣，我劝先帝不要这么偏爱青雀，但先帝总说，这孩子年幼，不会对他大哥造成什么威胁，玩儿上两年去封地就是了。可是皇帝不是这么看的，青雀具备一切夺帝位的可能，只要他一动心，或是说，我一动心，那就完全有推翻皇帝的可能，所以自打青雀出生起，他就没有给过弟弟好脸色看。而这次，你的出现……”太后抬起头，看着梨玉，“你的出现，一下子又开启了皇帝最不愿看到的一面，他总是认为父亲爱青雀多过于他，先帝爱我多过于他的母亲，而现在，他中意的女人又青睐于青雀，他觉得自己样样都被青雀比下去，这对于骄傲而自命不凡的他来说，是万不能忍受的。他并不是多爱你母亲，他只是坚持着自己对青雀的恨意，把一切由头都简单偏执地算给青雀而已。所以他把青雀赶去最远的封地，与我千万里的遥远，不给青雀祭祖的机会，现在，连自己的弟媳都要困住，所有青雀喜欢的在意的，他统统不给，便是了。”
太后说完，殿内安静了下来好一阵子。然梨玉心中不平，他们的结怨，为什么要她和青雀来承担后果？阿慧和盈盈又做错了什么？难道真的要怨他们投错胎？生错命吗？
…………
梨玉在太后和荣李氏的精心照料下，做完了月子，出了产褥。只是心中郁结难解，梨玉一直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也唯有对着小盈盈的时候，能露出一丝微笑。
这日，梨玉正抱着盈盈坐在树下，轻轻拍着襁褓，哄孩子睡觉，心中又难免惦念远方的青雀，她只知道青雀和阿慧被送回了西漠，却不知他们此刻是否安好。阿慧一直都是她自己在照顾，现在又是谁在照拂他？她有太后和荣李氏为她解开疑惑，青雀可有人为他开解？
心中有所思，梨玉没有看见有人正向她靠近，待她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风一样地冲到了她的跟前，梨玉茫然抬头，正是带着怒意的皇帝！梨玉来不及害怕，皇帝已经将襁褓一把抓起，扔给了边上的宫人，梨玉惊恐，本能地去扑向襁褓，但被皇帝一把扯回，他如同抓一只小鸡一样地拎着梨玉，把她拽进了内殿，扔在榻上，就欺身压了下去，梨玉强挣，拼命地嘶喊，却越是挣扎，衣襟被扯得越开，梨玉急得羞得大哭，却怎也不能让这个男人停下动作，他在梨玉头顶上暴怒地说道，“朕已经册你为淑妃，你是我的妃子，你的女儿也已封为公主，是你足月为我生的女儿，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秦王妃或是侍妾！一切都不曾发生，不会有人再称呼你为‘玉夫人’！以后只有淑妃！”
“不！不要！我不是淑妃！我是玉夫人！是玉夫人！我不要当淑妃！不要！”梨玉继续用力挣扎，她不稀罕什么妃，她只想做青雀的女人，即使是侍妾，她也知道青雀把她当做妻子一样，相爱，敬重。
梨玉不停地挣扎惹怒了皇帝，他停下动作，抓住梨玉的手，吼道，“你给我听好了，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你再不顺从，头一个要死的就是你的女儿！挨下来就是你娘！即使你儿子已经送回西漠，但我一道圣旨，一样可以要了他的小命！你自己权衡！”
“不要……不要……”梨玉听得，不再挣扎，她也不知道这一声声“不要”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叫皇帝不要伤害她的家人，还是求他不要侵犯自己？只是，梨玉的脑子终究的是清楚的，在家人的平安面前，她的清白，就是天地间一蝼蚁。梨玉无奈做出选择，即使心中痛恨命运对她的不公，但仍旧做出了选择。
皇帝很满意梨玉做出的选择，正当他想一亲芳泽时，太后和荣李氏从外头赶进来，太后怒吼道，“滚出去！你这孽障！”
梨玉听得太后的声音，惊喜地得到了救兵，翻身起来收拾自己的衣裳，而后被上来的荣李氏搂紧在怀里。
皇帝叫人打断了兴致，很没好气地站起身，蔑视高傲地看着太后。
“孽障！真是孽障！你有了那么多的女人，为何还要惦记弟媳？你把她囚禁在这儿，拆散他夫妻二人已是过分至极，哀家本还想着你能有点人伦纲常之念，不会真的要强占她，却你这个孽障依然给她强按了一个名号，要夺她为自己的女人！孽障！你以为你给她另找一个姓氏，外头人就不知道你兄占弟妻了吗！你以为你说孩子是足月出生，百姓就不知道她是你兄弟的孩子吗！外头已经多少人在说皇城里的非议！你倒是去听听！哀家告诉你，这里是宁安殿，是先帝留给哀家养老的地方，这里，不容许你玷污！”
“玷污？呵，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好好好，你这般无礼，哀家就要请先帝的金牌了！打你这个混账！”
“哈哈哈，还想打我？老婆子！那就是一块破铁片，人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难道我会怕一块铁片？”
“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不是要害怕。你明日上朝就告诉你所有的臣子、所有的百姓，告诉他们你夺占弟媳，忤逆母亲，藐视先帝，你告诉这些与他们听听，看看有谁会站在你这边！百善孝为先，你连孝敬父母都做不到，又何德何能能掌管大国？但凡朝堂上有一个支持你这么做的，哀家的性命就随你取！但如果你这次没有本事，杀不了哀家，那么以后都不许再来宁安殿，打扰你弟媳！”
太后愤怒地大吼，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后，不出声，但咬紧了牙关，很是愤怒，却又无话可应对。
看着皇帝暴怒却又无法发作的样子，太后知道今天这仗，已是赢了大半，一定要乘胜追击。她往皇帝面又走上两步，说道，“今天，要么你就杀了哀家，如果办不到，就滚出宁安殿，从此不许你再踏足一步！哀家有生之年，不许你再惦记你的弟媳，哀家将死之时，会赐她一壶毒酒随哀家一起上路！她永远是你弟弟的女人，你别想染指！”
皇帝听得青筋暴露，两眼发红，却没有理由发怒，他是可以在宫中为所欲为，但要对太后下手，是真的不会有人支持他，就算是外戚林家，也不会对不讲孝道的他，做出支持。面上要做的，终究是要做的。皇帝狠狠地推了太后一下，便拂袖而去。
见皇帝走了，梨玉和荣李氏终是松了口气。太后走过来，坐到梨玉边上说，“别怕，有我在。以后只要不出宁安殿，你们就不会有事。”
梨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