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那几天来过长安公寓吗?你出门跟我说过吗?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他声冷如刀,字字都是泣血控诉。她那样狠心,一赌气好几天都爱理不理,压根儿没把他放在心上。他想起以前每次自己动了气,她都是百般妥协,曲意讨好,完全不在乎自尊;如今给点阳光就灿烂,动不动就耍起小性子。是因为看到他沦陷,就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乎了吧?心里有深重的危机感,却又要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妥协,以免她越发不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明明是她的错,居然还反唇相讥。
“照你这么说,所有的责任都在我身上喽?”她半眯起眼睛,神色也冷了下来,“我是不是天生就是自轻自贱的命,每次有矛盾都要先认错先妥协,哪怕,明明不是自己的错?”
“你还没有错?就差把他领上门儿让家人认女婿了!”他勃然大怒,额上青筋直跳。
“他自己打听到航班号在楼下等,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况我一个女孩子带着两个箱子一个大包挤地铁本来就不方便,就算是普通同事送一下又怎么了?难道我何欢跟了你就活该得惨兮兮自己拎大包小包出门?”
他简直要气炸了,眼前一黑差点没歪倒在楼梯上。缓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好!好!你怎么样都有理,照你这么说,那些独自出门的女人都该找个野男人来帮她们鞍前马后地跑腿,不然就没天理是不是?你只是出去玩,又不是搬家,难道还要带个工程队把房子也造到那边去?!”
何欢胸口憋着一股气,喘息不定起起伏伏,好半天才冷声笑道:“我就是活该自己找罪受行了吧?我是自虐狂好了吧?”说完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拉杆箱,重重地摔上了门。
她靠在门上号啕大哭,伤心得无法自已。纪南星呆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号,心都要被绞碎了。日思夜想地盼着她回来,一回来却又闹得这么僵。忽然间有些后悔刚才的小题大作,原来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后却针锋相对,搞到如此难堪。气头上一时激愤,说话没轻没重,想必是伤透了她的心吧?他的手放在门上,想敲又不敢敲,更怕敲了她也不会应,无端失了自尊。
她哭完心里舒服了许多,洗了把脸,收拾好东西打电话给何乐,情绪低落地讲了刚才发生的事:“乐乐,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太失败,总是处理不好跟别人之间的关系。”
“怎么会,我觉得你跟周围人关系都挺好的嘛。就是对纪南星好得有点过头,把他惯坏了。”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我岂不是也被你惯坏了?其实仔细想想,我确实挺过分的。作为姐姐,从来都没有好好最好照顾过你,反而什么都要你来照顾我,还动不动欺负你,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们本来就只差了一个小时,既然在出生时间上我都让步了,那生活里偶尔让让你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他调侃地说道,似乎根本不以为意,“何况你对我也不错呀,每次我一生病就着急上火,在外人面前也向来护短,听不得别人说我一点儿不好。”
“唉,我觉得爸妈从小教育我们的观念就有问题,凭什么要让男孩子照顾女孩子呢,摆明了就是性别歧视嘛!”她深深叹了口气。
“跟他们的教育没关系。我们的感情本来就跟一般的姐弟不一样,小时候暂且不论,长大以后我不愿做的事情没人逼得了我。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只要记住,我会无条件对你好,有什么事都有我和你共同面对,就可以了。”
她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里也有潮湿的感觉,便故作轻松地说:“知道啦,你去上课吧,我要睡觉了。”
挂了电话,扑在被子上又痛哭了一场。感情上受挫的苦恼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那些温暖的感动让她异常愧悔,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不由哭得更厉害。
开学在即,她第二天就去擎远人事处销了假,又恢复了出去前的生活。荆远早上一上班看到她心情十分地好,笑得光风霁月:“终于舍得回来啦?中午给你接风洗尘吧?”她还没来得拒绝,他便补充说:“总裁办集体欢迎你的归来。”好吧,还真是没办法说不。其实总裁办有她没她一个样,所以除了荆远和李佳,还真看不出其它几个人有喜悦的意思——她们甚至巴不得她早点滚蛋呢。快下班时他放走李佳和陈飞约会,却把何欢留下来陪他加班。
何欢嘟嘟囔囔地骂他剥削鬼,连时差都不让她倒,还用加班来折磨她。他暗笑不已: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声音穿透力很强呀?还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方案做了一半,便轻咳一声说:“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她怏怏起身,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他带着她去了隔壁那幢五十楼的西餐厅,还点了瓶三万块的红酒。何欢有点无语地看着他:“亲,咱能不能正常点,随便点个啥就行了,加班加成这样,真的合适吗?”
他斜睨她一眼:“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原谅她多嘴吧,有钱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哪怕把勃艮第酒庄搬过来呢,关她什么事!可是刚从丹麦回来,只想吃火锅小炒怎么办?!耐着性子陪他吃了味同嚼蜡的牛排,喝了一点红酒。最后他还在那儿磨磨叽叽不肯走,她已经忍无可忍,就差掀桌:“荆总,这晚上的班还加不加?不加我就回去了,男朋友还等着呢。”
他敛了满脸的温柔神色,冷声站起来:“回去继续!”
可怜她哈欠连天,被虐得连反抗都无力了。九点半何乐电话打过来:“干吗呢?时差倒过来没有?”
“加班中。”她恹恹地看了对面臭着一张脸的荆远,默默吐槽:我得上辈子欠你多少钱才行呀!
何乐很意外:“怎么一回去就上班呀?好歹休息过来再去嘛。”
“反正后面几天也不累,飞机上睡得还算好。这学年课也没几节,论文搞定就可以,早点工作赚钱钱,等你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荆远猜到了对面是何乐,脸色缓和了下来,示意她可以到一边打电话,材料放着自己来看就好。何欢以为他不耐烦自己办公的时候接电话,便快速地跟何乐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怎么不打了?这些放着我来就行。”
原来是理解错了,何欢轻笑一声,没想到他还挺体贴的。之前以为李佳和陈飞在一起绝对会被毙掉,后来发现他竟然是力挺的一员。老板还蛮有人情味儿。这样想想,也不觉得他讨厌了,精神百倍地投入到一堆档案文书里,看得荆远直发愣。这丫头,还真是一会儿一个样子,让人琢磨不透。明明很小的事情,偏偏就能左右她的情绪。
他看看时间,十点钟了,便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略一思索,她淡淡笑着说:“那就麻烦荆总了,我回长安公寓。”
好想把车踢烂,他这是自找虐吗?!一路上他沉着脸不说话,她也沉默地想着心事。昨天的事情她和纪南星两个人都有错,他不该怀疑她,她也不该动不动乍毛反唇相讥。相处是门艺术,他会因为吃飞醋吵架,至少说明还是在意她的。不管是爱情也好,占有欲也罢,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情。
下车时她甜甜地笑着冲荆远挥手:“谢谢荆总,明天见!”他捏紧方向盘,砍人的心都有。
开门进去,赫然看到纪南星和丰芝妍坐在沙发上,聊得正开心。丰芝妍穿着性感的超短裙,V字领胸口压得很低,表情生动,艳光四射;一双美手搭在修长的腿上,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熟女的风情。纪南星平时很少情绪外露,此刻却有些眉飞色舞,较之在她面前的冷冽,简直判若两人。听到响动,两人齐齐看过来,讶异之色毫不掩饰。
她嘴角抽了抽,冷冰冰地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转身摔上门,眼泪哗地就出来了。惊喜这种东西,根本不适用于他们这种脆弱不堪一击的感情。电梯还没上来,纪南星追出来拽住她的胳膊:“何欢!你听我解释!”她一句都不想听怎么办?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言笑晏晏,若不是她的意外到来,还会发生什么事?空气中有残留的饭菜香,而且一定是纪南星的厨艺。还需要解释吗?解释她坏了他的好事,出现得太多余?
她用手背不停地抹着眼泪,可那些讨厌的透明水珠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哗啦啦直往眼皮上倾,一批又一批前仆后继,仿佛没完没了一般。
丰芝妍也走出来,急急地说:“何欢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来帮晓月拿东西的。——我也刚进来没几分钟。”
何欢抹掉脸上的泪珠,侧过头不愠不怒地看着她:“东西呢?拿到了吗?拿到麻烦你先走,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啊?东西啊,”她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南星说他放在温馨苑那边了,改天我再过来。那我先走了。”叫得好亲热,她这个正牌女友也不过叫一声“南星”。
纪南星有些懊恼地跺脚:得,这解释得还不如不解释呢!只好生拉硬拽先把她拽到沙发上,锁好门防止一个不留神人又跑了。他半蹲在她面前,视线齐平,两手抓着她的肩:“你要相信我,她真的是来帮晓月取光盘的。晓月需要一个语料库,一直没买到,我就托了朋友从国外带回来,这两天事情多就忘了给她。丰芝妍今天刚好到附近办事,晓月就让她办完事上来找我拿一下。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洗澡,所以就没打招呼上来碰碰运气,……”
“所以光盘不在她就留下来共进晚餐然后和你把盏夜谈?”她声音里没一点温度,冷硬如冰。
“晚饭是我一个人吃的!她来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多了!”他怒了。
“我真想不通,一个女生为什么非要在十点以后穿得这么暴露去一个未婚男人家里取东西。她到底是想取什么东西?”她冷哼一声,不屑地嘲讽。“是想要你的人还是想要你的心?或者两者都不可或缺?”
“何欢!”他真是够了,“你有完没完!我们之间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她挣脱束缚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我想象中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你在我面前这么开心过,温情脉脉!蜜意浓浓!还真是郎材女貌般配得很,搞得我成了拆散鸳鸯的坏人。纪南星,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早点说,我怎么好意思鸠占鹊巢讨人嫌?”
纪南星都快被气死了,打又舍不得打,吵又吵不过她,最后拿起桌上的杯子咣咣在地上砸个粉碎,砸完还不解气,电视柜旁边的一对花瓶也遭了殃。何欢冷眼看他发疯,一声也不吭。那对花瓶是她淘来的,因为喜欢,所以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原来好东西真的是要好好收起来才行,否则谁也不知道哪天会有意外。
“砸完了?”她从沙发上下来,漠漠然开口,“现在气顺了?赶紧追人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先走一步。”
他凶狠地抱住她,压在沙发上狂吻。何欢挣扎无果就要咬他舌头,偏偏他反应极快地捏住了下颌。她想动脚,却发现两手两腿都被卡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她无力地闭上眼,泪水肆意汹涌。他见她安静下来,终于停止了施暴,看到她双泪长流,一下子心软得稀烂,抱着她的身子坐起来,吻掉脸上的泪珠,轻声叹着气:“好啦,是我错了,刚才不应该对你发火。”
难得他主动认错,何欢睁开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幻听。
这副惊讶的神色倒是看得纪南星直想发笑:“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老是这么误会来误会去的,多伤感情。昨天是我态度不好,可今天一上来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摔门走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是不是也有点过分?我要真喜欢丰芝妍,当初就跟她在一起了,还用等到现在?”
听起来……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可是,当初不是因为酒后乱性才跟她在一起的吗?在此之前还明明说过要跟丰芝妍约会的!纪晓月这人说的话也不靠谱,一切都以她哥的利益最大化为原则,帮他们瞒点什么还不是很容易的事!顿觉他刚才的话可信度要打个对折。可既然舍不下他,就借坡下驴,给个杆顺着往下爬好了。她嗯了一声,还是继续绷着脸。
他听到这声嗯,就知道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便使出浑身解数讨她欢心,甜言蜜语说了一大堆,最后终于看到她脸上绽出一个笑,这才吃了颗定心丸,一口气吁出去,轻松了不少:“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不会是专门查岗的吧?你看看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你信任我吗?那我手机里怎么会多出一个软件?”她似笑非笑地说。早请示晚汇报都不够,还要随时随地核查,纪南星的占有欲也算是一绝了。
他脸色微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她竟然发现了。她冷笑,要不是这次去哥本哈根找何乐,她还真不知道纪南星会为了她费这种心思。
“我那也是担心你自己出门找不着路。”他就没见过像她方向感这么差的人,有时在自己家附近都会晕头转向找不着北。至少,他能根据软件标识知道她在哪里,免得下次再打电话过来,想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帮。
“是吗?那这个软件能帮我找到路吗?”她讽刺地翘起嘴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情感,除了怀疑、怨怒,还有一丝丝的——不屑。他的心瓦凉瓦凉,既然说不清楚,索性也不再解释。她还真是有骨气,自从上次打电话过来求他问路被拒绝后,再也没有因为迷路的事情找过他,一次也没有。不找他,那找了谁?何乐,石楠,还是荆远?很多女生都有一个总裁梦,她是不是也有?能在擎远实习这么久,又在身边深得青睐,她是不是在人生道路上也已经迷失方向?否则,以荆远不好相与的名声,怎么会对她次次宽容、连请假都能请这么久?他不敢再想,只深深觉得,何欢已不再是过去的何欢。
当晚她留了下来,但两人都无心亲密,各自守着半边床睡到天明。对于前两天的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他去上班她去学校,一如平时地吃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