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抚锦盒上的花纹,彩蝶牡丹,是一个永恒不变的暗号,这一图案,飞速在脑海中闪过。
千爱摇摇头,扑通跪地,慌忙解释道:“不,这锦盒大小姐一直带在身边,直到离宫才交予千爱代为保管,我都不知其中是此物,小姐更不会偷东西的,贵太妃,您要相信小姐啊。”
杨修娴淡淡的问道:“汐儿人呢,哀家以为她伤了,就来看看,是不是又称病跑出去玩了?”
千爱不语,对于此事,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小姐临出门前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她自然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干脆不说,人人都知道,贵太妃一向宽以待人不会多加责罚。
“沅冉!”见千爱低头不语,杨修娴就向屋外喊道。
“诶,来了。”沅冉闻声而至,微微一怔,抚身请道:“太妃娘娘,出了什么事了?”
杨修娴淡淡的说道:“告诉上官单汐,哀家把千爱带到念慈宫了,要她明早过来请安,记住了。”
沅冉点点头,却也开始担忧起来了。
夜色渐暗,阴云终于裹不住天公的清泪,任凭它挥洒而下,天渐渐下起小雨,偌大的皇宫,阴暗的甬道,略显凄凉和惊悚,然而被人追捕,上官单汐始终不敢进入任何一个宫里避雨,只能一个劲儿的向前跑。
皇宫又太大,上官单汐终于迷路了,跑进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但见后面的人没有追来,她才轻轻的松口气,丝丝小雨落下,她只得躲到墙边避雨。
但随后看见的场景,不禁令她心生寒气……
上官单汐隐约看见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打着一把伞,向巷子深处走去,她很奇怪,也很高兴,终于有个人可以问问路了,本想上前问个究竟,不想,这个人竟消失在那面墙里。
此情此景,惊悚至极,上官单汐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面宫女消失的墙壁,吓得差点哭了,她这几年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终于还是在夜路上,碰到鬼了,嘟囔道:“至不至于这么点背啊,碰上雨夜也就算了,怎么还见鬼啊。”
然而此时的她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去赌一把。
上官单汐慢慢的走近,她甚至不知道,此时顺着脸颊滴到地上的,是雨水还是冷汗,但见那面长满了藤蔓的墙上竟有扇暗门,她忽然感到背后发冷。
心中一阵发憷,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里面似是请安的声音,心想就是在哪个妃子那躲躲雨也好,甚至此时她已然不介意这里就是吕婧媛的尚阳宫,于是壮了壮胆走进了那扇“门”。
那房间里点着淡黄色的烛火。
上官单汐悄声走到那扇支开的窗子下面,从窗口向里看,一个很贵气的婆婆被铁链锁着坐在床上,面无表情,背对着窗口的方向,有一个老妈妈摆弄着食盒,宫装料子不错,想必是在富贵主子身下做事的。
满身贵气的婆婆冷冷的对一旁正在拿糕点的老妈妈问道:“怎么?皇太后还不准备杀了哀家吗?”
那老妈妈转身面对着窗口,上官单汐才发现那是皇太后身边的孙妈妈,这大下雨天的,她到这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小小庭院里,看望一个被铁链锁住的女人,着实奇怪。
孙妈妈冷笑着,两步走到贵妇的身侧,抚抚她衣服上的褶皱,轻声说道:“宸太妃您怎么能死呢,皇太后可是特意吩咐要照顾好您,您毕竟是个功臣呐。”
“照顾,就是如此吗?”宸太妃似是气急,竟扯着锁链大吼道:“哀家二十几年不得见亲儿一面,反倒被囚禁,锁在这禁宫之中,承蒙皇太后如斯照顾,倒不如让哀家死了一了百了。”
孙妈妈狠狠的将宸太妃按坐在榻上,指指她,冷冷的吼道:“宸太妃你最好不要大吵大闹,否则触怒皇太后,就别想再得到亲儿的任何消息。”
上官单汐不禁心中暗想,孙妈妈这个老太太,似乎并不在意眼前贵妇的太妃身份,嘴上一口一个太妃尊着,却说出的话,不留半点余地,甚至是,威胁,可见这个太妃先前一定不怎么得宠,所以就连皇上都不怎么尊着她。
“呵呵,亲儿?哈哈。”听到孙妈妈的威胁,宸太妃苦笑道:“他如今身份尊贵,早已成为别人的孩子,更不知有我这么个亲娘,与其留下随时威胁他的帝位,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告诉太后,趁早给我个痛快的。”
上官单汐在窗下听的糊涂,心想这个宸太妃的孩子一定是个王爷或者是个公主,而且在皇宫之中的地位很高,或许是她上官单汐真的孤陋寡闻,竟然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人。
孙妈妈呵呵一笑,说道:“哎呦太妃,总怎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明知道皇太后不会杀你,单凭您生下了皇上……”
脑袋嗡的一声,剩下的话上官单汐没有听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禁宫,只是想着:这禁宫里锁着的,是赵祯的亲娘,赵祯不知道,皇太后知道,那么贵太妃知道吗?宸太妃说的所谓地位,竟是帝位,如果这是被人知道了,皇上会怎样?太后会怎样?那宸太妃又会怎样?我该怎么办?
不知走了多久,自然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不知不觉的想着,想着上官单汐觉得身上湿湿的,凉凉的,原来此时已经大雨倾盆,瓢泼般的大雨,将她浑身打了个响透。
上官单汐呆呆的站在雨中,好一会才回神,惊叫道:“我的妈呀,雨这么大,去哪躲啊,这又是哪?”
上官单汐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去,隐约看到福宁宫几个字,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冲进门去,要说她上官单汐,虽然倒霉却也幸运,宫中有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找她的麻烦,然而她还有个处处时时护着她的赵祯,这便够了。
原本赵祯正在挑灯夜读,听到裴安的禀报,便匆匆走出内堂,看到上官单汐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那动也不动,一袭浅白色的长裙已然湿漉漉的搭在身上,披头散发,满脸的泪水,似是被这大雨淋怕了,她竟然只是呆呆的站着。
见上官单汐如此,赵祯只是觉得她又受了委屈,他心心念念的要捧在手中的丫头,自己还口口声声的说着要好好保护她,却不想她竟是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思及此,一阵心疼油然而生。
上官单汐抖抖丹唇,轻语道:“皇上!”
眉头紧皱,赵祯一把将她拉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淋成这样,出什么事了?啊?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又有谁管教你了,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听了这话,上官单汐当真是很窝心的,赵祯自打争吵过后,已经有意无意的避免对上官单汐用朕字了,然而她什么都不能告诉赵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甚至不希望赵祯知道这件事情而像她这般魂不守舍。
“没有。”上官单汐木讷的摇摇头。
素秋走来说道:“皇上,先别问了,热水已备好,先让姑娘洗个澡,喝碗姜汤再问吧。”
“好,先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赵祯拍拍上官单汐瘦弱的肩膀,将她放心的交到素秋的手上。
上官单汐跟在素秋身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祯,这个男人,是不是再也不能把他当成好哥们来对待了,知道他的秘密,真怕自己一个兜不住,会失口说出这些事,真怕陷他于万劫危难。
赵祯轻闭双眼,这个丫头,或许不能再把她当做单汐丫头来对待了,关于她的身世,关于他们的以后,竟一时,让他这个精明干练的皇帝,没了主意。
☆、第五十七章 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上官单汐被素秋带去洗澡,赵祯自知这个闹腾的丫头来了,也就不能再安心的看奏章,于是先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还命人备了些点心。
上官单汐洗完澡,似乎精神好了不少,乐呵呵的穿着一件下人服就出来了,或许她更喜欢这般平民的衣装,素秋和裴安识趣的退下,上官单汐很不客气的坐到桌边。
赵祯修长的手,轻柔的把姜汤推过来,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刚淋了雨,喝碗姜汤,免得感染风寒。”
上官单汐眉头轻皱,嫌弃的向后一靠,闻着这姜汤的味道,一阵作呕,撒娇道:“邵益哥哥,你看我这精神抖擞的,怎么可能感冒呢是吧,所以这姜汤是不是就……”
话未及完,上官单汐殷勤的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对着赵祯撒娇,笑盈盈的咧开嘴,仿佛要咧到耳朵了。
赵祯见她如此,也是微微轻笑,却顺手将桌边的折扇抓起,啪的打开,挡在脸前,此情此景,惊呆了上官单汐。
赵祯温柔的声音从折扇后幽幽传出来,他说道:“不行,这里是福宁宫,要听我的,少罗嗦快喝。”
试探着慢慢靠近汤碗,舔舔唇,上官单汐一阵纠结,抬眼可怜巴巴的望着赵祯,却发现折扇依旧挡在这个男人的脸前,被无情的无视了,于是上官单汐狠了狠心,捏着鼻子灌了进去,喝得她一阵反胃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赵祯宠溺的笑看着她,递上一块糕点,上官单汐想也没想,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咽进肚子里,甜甜的,感觉味道还不错,顺手又抓了一块。
赵祯往榻上一靠,轻声说道:“说吧,这么晚冒雨过来,有什么事啊?”
“没事,躲雨而已啊。”含含糊糊的说着,对上赵祯嫌弃的眼神,上官单汐咽下糕点,顺了顺气说道:“哎,我问你啊,那个被称为禁宫的是什么地方?”
赵祯淡淡的说道:“禁宫呢,就是禁止人靠近的宫,锦苏宫,是先帝宸妃的住处,但听闻,她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阴魂不散,常常有人听到她在怒骂,就再无人敢靠近,母后从小就不让我们靠近,说是恶鬼会索命的。”
上官单汐听得入神,暗自点头,赵祯眉一颤,扳过单汐的小脸,道:“你不会是到锦苏宫去了吧,你好大的胆子啊。”
躲开他的手,上官单汐嘿嘿一笑,说道:“我不是故意的,贤妃她要抓我,自然要跑了,无意间路过那个禁宫,感觉阴森森的,好恐怖的,就好奇的随口一问嘛。”
赵祯眉头轻挑,淡淡的说道:“原本朕是住在衍福宫里的,但母后怕锦苏宫的戾气冲撞了朕,这才搬到离锦苏宫甚远的福宁宫里来住的,这个锦苏宫里我这福宁宫可不近啊,你怎么就跑到我这边来了?”
上官单汐心中不禁一痛,好可怜的邵益啊,被人借戾气之说强离亲娘而不自知。
却她面上平静的有些无辜,轻声说道:“那天下大雨,我又不认得路,别的宫里又不敢贸然进去,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一气,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你这来了。”
赵祯笑笑,宠溺的点了点上官单汐的鼻子,上官单汐吐吐舌头,俏皮一笑。
这时裴安进来通报,说是小韵子来报。
小韵子请过安,道:“参见皇上,奴才为太妃宣旨,要皇上明日巳时再到念慈宫请安,正好二小姐也在,奴才就免得再跑一趟,请二小姐与皇上一同去请安,太妃娘娘把千爱姑娘带回宫里了,要小姐明日务必去请安,奴才告退。”
上官单汐疑问的看着赵祯,弱弱的问道:“皇上,你告诉我我没有听错岸边,太妃是怎么了?破天荒的要我去请安?”
“朕也不知道。”赵祯转过头,盯着上官单汐,警告道:“倒是你,以后别再靠近禁宫了,听到没有?”
上官单汐撇撇嘴,乖巧的点点头,他怎么还记得这一茬啊。
因为太妃的懿旨,又因为天降大雨一刻不停,上官单汐只好留在福宁宫住一晚了。
赵祯和上官单汐两个人一起进了卧室,温馨的房间,没有华丽的满屋子镀金,简简单单的陈设,一张桌子一张床,唯一看起来有些价值的,也就是那几个摆在架子上的瓷瓶了,完全不像一个皇帝的房间,然而,这就是赵祯十年来住的地方。
上官单汐环顾四周,咂咂嘴,叹道:“这是皇上住的地方,还以为会多华丽呢,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赵祯坐到床上,无奈的轻笑着摇摇头,淡淡道:“你啊,不懂就别装懂,别看这房中简朴,仅有的这些可都是珍宝。”
上官单汐呵呵轻笑,撇撇嘴说道:“还珍宝呢。”
赵祯肆意的向后一趟,轻语道:“赶快睡觉,明天早早起来梳洗,别迟了请安。”
上官单汐紫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瞪,又眨了眨,故作娇柔的说道:“邵益哥哥,你睡床上了,意思是要我睡地上?按理说你是主我是客,你觉得合适吗?”
赵祯并不回答,侧过身来,手臂枕在头下,微微笑着,并不语,也足够勾人的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上官单汐眉轻挑,伸伸手勾勾他,说道:“凭什么,我不干,你下来。”
“谁要你睡地上了,朕的龙榻这么大,也无需你睡地上,来,过来。”赵祯嘴角微微扬起,一脸坏笑的看着她,食指一弯,反倒勾着上官单汐。
“算了,和你睡龙床太危险,我还是在你的龙地上将就一宿吧。”上官单汐无奈的笑笑,摇摇头,自顾自的抱着一床被子铺在地上,一边嘟囔,道:“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
转脸,赵祯已然闭眼睡觉,上官单汐不甘心的嘟嘟嘴,躺到地上,盯着他看,其实赵祯的睡相,配上他精致的那张脸,还是很好看的,睡着的他,摘掉了淡漠的面具,嘴角很自然的些微扬起,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会怎样?
想着,上官单汐沉沉睡去,赵祯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睡颜,除却了白日里的吵闹不休,她竟那么清丽美好,若她真的是曹家文君,那么他们两个,该站在如何位置,如何相处?
轻唤几声上官单汐,见她不应,走下来将她抱上床,赵祯自己则睡在地上。
第二天一早,退了早朝,匆匆赶回来,上官单汐还没醒。
赵祯坐在床边看着单汐,静静的,嘴角微扬,一如既往。
上官单汐缓缓睁开眼,朦胧之中见到一个男子的面容,心中不禁一阵惊慌,下意识的冲着眼前人挥了一拳,猝不及防的赵祯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拳,闷哼一声,许就是这一声,上官单汐清醒了,下一刻,她知道,自己又打了万圣至尊的脸。
这一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