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如何?孩子可好动?”李淑贤微笑着拉着沈熙坐下,问洛双双。
“好动着呢!我想,一定是个顽皮的女孩儿!”洛双双说着,脸上露出璀璨夺目的笑容,随后又有些顽皮的吐吐舌头说,“公主若这般顽皮,不会嫁不出去吧?”
“放心,皇上的女儿不愁嫁。”李淑贤笑笑,话锋一转又说道,“双双,好像你曾提起,你父母双亡?”
洛双双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轻轻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说道:“我和姐姐很小就没有爹娘,后来姐姐去学舞,我就更寂寞了。若我有了孩子,定是要她留在我的身边!”
李淑贤闻言微微一动,叹息道:“若你的孩子不能留在你身边呢?”
洛双双睁大眼睛,见李淑贤满脸认真神色,顿了顿答道:“若是那样,我一定会好好活着,迟早会见到我的孩儿。若我的爹娘能活着,就算见不到他们,我心里也是好的呀。”
石榴在一旁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酸,忍不住插嘴说:“正是的呢!奴婢的亲娘在家里,隔个一年半载的,还会托人递出个话儿来。做爹娘的就算不在身边,只要心里惦记着,女儿总归是安心。总比那没爹没娘的孤苦孩儿要强上许多……”
沈熙听了这句,身子微微一颤。李淑贤在一旁看着,知道她心思已动,便又说道:“我娘亲死得早,爹爹和两个哥哥长年征战沙场,根本无暇顾及于我。虽说我一世无忧,但心中毕竟不足。年少失孤,于做儿女的看来,是一生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沈熙微微转头看向李淑贤,她此刻已经明白李淑贤带她来此的用意。现在坐在这里的几个女子,除了她,儿时关于娘亲的记忆都是残缺的。也只有她,不知道没娘的孩子究竟心里有多苦。
那么她的桦儿,她有问过他是否愿意失去娘亲吗?桦儿虽说心智不全,但若论起来,却比一般孩子更加敏感几分。那孩子每晚都要自己看一眼才睡去,每日都要趴在她怀里撒娇一回。这次自己被关在凤鸣宫,桦儿那孩子,还不知道会瘦成什么样子呢……
沈熙的眼眸,慢慢的汇聚起一汪泪水。她不愿在李淑贤面前流泪,便慢慢侧过头去,用手中巾帕拭去了眼角泪滴。
李淑贤自然注意到了沈熙的反应,她知道时候已到。沈熙多半也是舍不得大皇子的。所以她不再久留,叮嘱了洛双双和石榴几句,便就起身告辞了。
待出了月华殿,沈熙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淑贤扶着她,忍不住劝慰几句说:“熙儿……你如今已为人母,一颗慈母之心日月可鉴。可是既然宁愿为桦儿一死求出路,为何不能为他活下去呢?”
沈熙恍然从梦中惊醒,看了看身旁的李淑贤,苦笑着说:“这倒是我想不开了。多谢姐姐。”
“不谢。你我之间,何必提起这个谢字?”李淑贤听到这句话,知道沈熙已想通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贤姐姐,有句话儿,妹妹不知当讲不当讲。”沈熙突然看着李淑贤,神情欲言又止。
李淑贤顿住脚步,看着身旁的沈熙说道:“妹妹不必讳言,只管说就是。”
“哥哥他,当初也不是对你一丝情分都没有的。”沈熙突然幽幽一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石,递给了李淑贤说,“当时哥哥重病弥留之际,他曾叮嘱我,死后定要将这玉石放入棺中陪葬。只是我那时一心恼恨姐姐,这才私心留下了它。妹妹,对不起姐姐。”
那块玉石,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沈熙的手心,碧绿莹润一如往常。李淑贤看着那块玉石,眼中竟忍不住涌出泪来。
李淑贤至今还记得,她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点点攒下本来就不多的月钱,买了这块玉石送给她未来的夫君。将门虎女,李淑贤骨子里也有那种潇洒豪迈的儿女意气,她知道这不合规矩,却还是满怀希翼的将它送了出去。
她至今也还记得,当十七岁的她得知未婚夫未娶先亡,自己心中是如何的悲伤!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女儿情怀,也一并随他到坟墓去了。
李淑贤一直以为他不爱自己,所以那场执着的恋慕,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并不两情相悦。可她仍记得那时的感触,记得那种心动的感觉,记得当那男子走到她面前露出笑容时,自己是何等的喜悦。
可李淑贤不知道,沈熙的哥哥,竟然也选择了她。
微微颤抖着接过那块玉石,李淑贤觉得一直以来心里缺掉的那一部分从此完整了。她李淑贤,终于也得到了一场毫无缺憾的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实在忍不住,给皇后酿酿发一颗甜枣!!!!
☆、赐婚
沈家事终于得以解决,安嫔、阮采女被撵出宫门,沈烈被革职查办,沈家被举家流放。梅太傅因沈家事深得皇上赏识,颇得重用。
沈贵妃还是沈贵妃,她的生活好似变了也好似没变,依旧住在富丽堂皇的春华宫,依旧过着她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却似乎和从前不一样,没有那种母家倾覆的悲痛和忧伤,相反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李淑贤和沈熙的关系莫名变得好了许多,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经历了这许多事,她们都已经解开心中的结,不再执着了……
宫中的一切似乎都重新步入正轨,只是随后却传出一条不大不小的消息。皇上开恩,那个落水的官女子梅侍君,被许配给了那个救她上岸的御前侍卫!
这条消息一出,宫中众人惊讶了一阵,却也很快明白过来。哎呦喂,如今那梅侍君的父亲梅太傅手握大权,很快就要接任丞相一职,皇上这点恩德,那也是当得起的!
也是啊,落水被救,胳膊腿儿都被摸了去,哪里还能侍奉君侧?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一边羡慕梅侍君因祸得福,一边感慨自己没有这样的好爹爹。
至于梅月白和洛双双,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要高兴坏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知道梅侍君在宫里待不了几天,梅月白和洛双双都有些舍不得。洛双双每日粘着梅侍君陪自己说话,而每次这时,她身旁也总有一个梅月白。
这一日,皇上定下了梅侍君出宫的日子。三个好姐妹想着不日就将分开,一个个的都红了眼圈。洛双双张罗着一堆东西要给梅侍君带出去,梅月白想了想,则褪下了自己腕上的一串东珠。
梅侍君见那串东珠璀璨夺目,忙摇头推拒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她随后皱起眉头,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的问,“妹妹一向内敛,怎地今日带着这个?”
梅月白低头看了看手中珠串,微红的眼眶泪水莹莹,她也不答话,拉过梅侍君的手,将那串东珠套上梅侍君的手腕。
梅侍君看了看手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珠串是十七颗东珠和一颗南红穿成,这颗南红,岂不就是那晚的那颗?
“姐姐,”梅月白的手指颤抖着抚上那颗南红,轻轻叹息着说,“那晚,就是为了找这颗珠子,我才误入了御花园中小径,才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如今的梅荣华。姐姐,妹妹也不知道这条路是苦是甜,但这颗珠子,却改变了我一生的运道。”
梅侍君闻言微微一震,看向了腕上的那颗南红。
东珠明艳华贵,但南红则细腻温润,那鲜明润泽的红衬着白皙的手腕,显得格外的纤细柔软。曾经的梅侍君也曾怨恨过梅月白,可她从不知道,命运的改变竟只因为这一颗小小的珠子,只因为这一颗小小的珠子……
若是曾经,梅侍君也许会说梅月白因祸得福。可如今尝尽了这宫中生活的寂寞与辛酸,梅侍君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过几日她就要出宫,可已为皇上诞育了公主的梅月白还得留在这里。除非死了,梅月白永远都走不出这森森宫院。
梅侍君突然觉得心中一酸,腕上的手串越发变得沉重起来。梅侍君知道,梅月白不是洛双双,不得皇上宠爱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条宫妃之路并不是梅月白愿意选择的。这样的她活在这偌大的月华殿里,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握紧了梅月白的手,梅侍君终于忍不住,一把搂住了这个从小就软糯怯懦的妹妹。梅月白浑身一震,眼眶中的泪水猛地涌了出来。
“姐姐,出了宫,一定要好好的。”梅月白紧抓住梅侍君的衣衫,哽咽着说,“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的。”梅侍君放开自己的妹妹,替梅月白拭去了脸上的泪滴,微笑着说,“我会的。”
梅月白狠狠点点头,流泪笑着说:“恩。”
这么会儿功夫,洛双双扒拉出来的好东西已经堆了一桌子,各种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满满当当。梅侍君和梅月白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赐婚的旨意自然不光是宫中尽知,梅府和吴府自然也接到了圣旨。梅太傅接到旨意,那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梅太傅夫人听说此事,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情愿的跺了跺脚说:“老爷还笑呢!咱们好好的世家千金许了个庶子,说出去岂不丢人?”
“什么话?”梅太傅今日心情实在是太好,听了这话也不恼,满面喜色的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咱们侍君也不得皇上宠爱,如今能出宫为世家妇,岂不是天大的恩典?吴家庶子又如何?他还是咱们侍君的救命恩人呢!”
梅太傅夫人翻了个白眼说:“如今哪家不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那吴少傅官位尚在老爷之下,就算是他家嫡子,咱们梅府还得掂量掂量,更何况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咱们侍君许了他家,岂不是亏了?”
听自家夫人这么一说,梅太傅倒真有些不高兴了,他微微皱了眉说:“儿女终身事干系重大,岂能因门第高低一概而论?如今咱们侍君就要出嫁,你不能说两句好话?”
梅太傅夫人低头想了想,虽说这样总比在宫里干耗着好,但她总觉得气不顺。顿了一会无话可说,她哼了一声,甩甩袖子就进了内室。
梅太傅有些无奈,不过想起自己最宝贝的嫡出女儿有了归宿,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笑着,心里慢慢又有些担忧,不知道那个叫吴立善的小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呢?
做爹的心,其实也蛮奇怪的。自己养大的儿女,总希望他们过得幸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幸福。也许吵吵闹闹过后,儿女能明白老父的一片苦心吧……
此时,吴府。
自吴府接到赐婚的旨意之后,吴少傅夫人廖氏就说不出的吃惊!她想不到,皇上赐婚的对象竟然是宫中一个官女子,还是梅太傅的嫡女!
吴少傅自知道皇上要为自家庶子赐婚后,就多了个心眼,多多打听宫中内外之事。这还真被他打听出来了个所以然,回府之后,这就匆匆说与自家夫人听。
廖夫人一听是这么回事,忍不住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这善哥儿在宫里下水沾了皇上的官女子,皇上这才赐婚。呵,不过是那些不干不净的宫闱事罢了……”
吴少傅看了廖夫人一眼,微微皱起眉头说:“此事并非如此简单。要知道,那官女子不是旁人,乃是梅太傅家中嫡女啊!”
廖夫人不在意的笑着说:“什么世家嫡女,不过是在宫中不得宠,寻个由头出来罢了!依我看,善儿也着实不走运,竟惹上这般是非。”
吴少傅闻言,眉头愈加皱紧,微微提高声音,正色说道:“夫人莫小瞧了那梅家嫡女。如今梅太傅深得皇上宠信,国相之位近在咫尺。虽说太傅与丞相皆为一品,但丞相手握实权,二者有云泥之别。若梅太傅身居相位,那这三儿媳就是相府千金,尊贵更比从前。你千万莫要慢待了她。”
这句话也是吴少傅小心谨慎,这才多叮嘱一句。廖夫人虽说自小儿宅斗出来的,但困在深宅大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界自然越来越狭窄。如今的这些世家女孩儿,幼时早熟,长大了多半都如廖夫人一般,变成只守着后宅一亩三分地的妇人。
吴少傅毕竟眼界宽,看得更深远一点。那日皇上召了梅太傅与自己,和梅太傅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和自己却只谈了吴立善的婚事。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就谈了吴立善的婚事!若说皇上只想着找个冤大头接收自己不喜欢也甩不掉的女人,吴少傅可不信!
随后没过几日,梅太傅就和沈家杠上了,吴少傅猜想,这一准儿是皇上在背后指使。若今日不接这圣旨,吴少傅还不算明白,但今日一看吴立善要娶的是梅太傅家千金,吴少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还用说,恐怕皇上是拿他家庶子,给梅太傅做了个顺水人情啊!
只是吴少傅转念一想,这桩婚事摊到他们吴家头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能攀上梅太傅这一座靠山,那岂不是……
想到此处,吴少傅看着自家廖夫人这般不服气的模样,忍不住再仔细叮嘱道:“你可千万别慢待了她!”
“行了,我记下了还不成?”廖夫人眉头微微一挑,揽住自家老爷手臂撒娇道,“左右不过是个儿媳,又是世家女出身,难道为妻还能吃了她不成?”
这也是廖夫人吃定了吴少傅的性子,廖夫人之所以能这么些年紧紧抓住吴少傅的心,又压美貌的章姨娘一头,凭的就是这手好功夫。吴少傅一听自家夫人撒娇,顿时心都软了,忙哄着说:“为夫自然信得过你。只是这婚事,还要劳烦夫人多操心才是……”
“老爷放心……”廖夫人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头一次做婆婆,自然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成亲啦!我已经泪流满面啦呜呜呜!!!
☆、成亲
几天时间飞一样的过去,一转眼就到了婚期。
李淑贤没有因为梅侍君只是个官女子就草草应付,也未假他人之手,自己亲自上阵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临走时,李淑贤还特地赏了梅侍君黄金百两为她添妆,真正做到了对梅侍君的承诺,风风光光送她出宫。
洛双双那堆东西多半都是皇上所赐,就算是拿到了外面也用不得,只能放在几案上供着。最后,梅侍君还是像和梅月白一样,拿了洛双双一支百宝凤钗,权当为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