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妮可想了想,跑去端了一碗水递给沃夫,“你喝点水,休息一下下。”
“不用了。”沃夫一口喝干碗里的水,“沃夫哥哥很快就能把妮可家的庄稼收完,收完以后,就可以天天陪妮可玩。”
“好啊好啊。”妮可急忙努力地搬动着地上庄稼,“我也来帮忙。”
看着抱着一捆庄稼,努力迈着短短的小腿向前走的妮可,沃夫摇摇头,脸上露出笑意,又低下头去。
“沃夫!”埃丽高兴地跑进了门,“你莱因大哥又来信了!”
“是吗?”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沃夫,看着姐姐高兴的面庞,“那我们去神官那里,请他帮我们念念吧。”
“他升官了啊。”听完神官念完信,埃丽高兴地说,“难怪还托人带了两块银币回来,真是的,也不知道帮自己买点东西。
“神官先生,请您帮我写封回信。”
看到神官拿出纸和笔,埃丽想了想,“和莱因说,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不用太挂念我们。现在天冷了,要他注意身体,多穿点衣服,打仗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受伤了。还有,就说我们都很想他,希望他快点打完仗回来。”
神官把写好的信装到信封里,把莱因信上的地址小心地抄上去,封好口,递给了埃丽。埃丽满脸高兴地向神官行了个礼,带着沃夫,向村长家走去。
“今年的雪好大。”沃夫站在院子里,呵着白气,“还好昨天没跟林达去山里打猎,不然会被困在山里。不知道林达怎么了?”
“沃夫哥哥!”沃夫的思路被一个声音打断,只见妮可,全身包得圆滚滚的,费力地从远处跑来,“我们一起堆雪人!”
快速地跑过来的妮可,脚下一滑,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沃夫急忙跑了过去,抱起妮可,用力踩了踩地上的雪。
“妮可乖,别哭,沃夫哥哥帮你打坏雪地了。来,我们一起去堆雪人。”
“嗯。”妮可又笑了起来,红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两天后,雪终于停了。上山打猎的林达,不停地咳嗽,勉强回到家里,就晕倒了。林达的母亲急忙去请来医生和神官,两人看了林达一会,低声地和林达的母亲说了一会话,林达的母亲,小声哭了起来。
三天后,林达家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村民们纷纷上门安慰悲伤的妇人。
天渐渐黑了下来,女人们,依旧安慰着流泪的林达的母亲,男人们,在匆忙地准备着埋葬林达的事情。私下里,人们都在议论,林达一定是被困在山上的两天里,冒犯了山神,所以才会遭到不幸。活着的人们,都在心里默默祈祷,请山神不要再追究林达的过错。
可是山神似乎没有原谅的意思,过了几天,先是林达的母亲病倒了,然后,就是帮助林达更换衣服和净身的人们病倒,后来,连埋葬林达和背棺材的人们,也都一个个倒下。神官和医生也无计可施,只能看着病倒的人们,一个个死去,那段时间里,村里最流行的声音,是哭声。
一个早上,刚洗完脸的沃夫,突然看到妮可,只穿着单薄的衣服,一路哭着,向自己家跑来。
“妮可,怎么了?”沃夫急忙把妮可抱进屋里,用一件厚厚的衣服,把她包了起来。
“爷爷今早起不来了,他身上好烫。”妮可哭着,“沃夫哥哥,我好怕。”
听到妮可这么说,沃夫急忙披上一件衣服,冲出门去。
“姐姐,你去叫神官,我去找医生,汉森爷爷病倒了!”
“什么?”听到这话的埃丽大吃一惊,急忙跑出门去。
“又是这种病。”医生无奈的叹着气,痛苦地自责,“为什么我没法治好它?”
红肿着双眼的妮可,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和埃丽说话的医生。
医生用充满歉意的目光,看着妮可,一句话也不说,走出门去。妮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哇地哭了起来,沃夫紧紧抱着她,却不知如何安慰。
“沃夫,埃丽,妮可,你们过来。”老汉森在床上叫道。
被叫到的三人,急忙凑了上去。
“沃夫,我知道我不行了。妮可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了。”汉森咳着,“其实妮可的父亲,前段时间就战死了,她已经没有亲人,只能拜托你们了。”
沃夫和埃丽,含泪点着头。
“妮可。”汉森看着不停抽泣的妮可,眼中全是慈爱,“爷爷一直都没和妮可说,妮可的爸爸,已经去天上找妮可的妈妈了。现在,爷爷也要去找他们,不能照顾妮可了。妮可以后要乖乖地听沃夫哥哥的话,不要淘气。”
妮可只在一边大声地哭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汉森抬起了手,想抹去妮可满脸的泪水,可是好象又想起了什么,把手又收了回去。
“你们发现了没有。”汉森说,“在病倒的这几天里,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村里死去的人,在得病之前,都和死人接触过。等我死以后,你们别为我送葬,把我连这屋子一把火烧了,让山神的诅咒在我这里停止。”
三天后,遵照汉森的遗言,他的屋子燃起了熊熊大火。可是,事情并没有依照汉森的愿望发展,山神的诅咒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第六节
“姐姐。”起来后的沃夫,发现一向早起的姐姐,今天没起来,奇怪地走到姐姐的房间前,敲着埃丽的门。
等了一会,得不到任何回答的沃夫,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感觉,用力撞开埃丽的门。埃丽静静地躺在床上,全身滚烫。沃夫大叫一声,冲出门,向医生家跑去。
“沃夫?怎么了?”医生问着一大早就捶着自己的门,衣服都没穿整齐的沃夫。
“医生,拜托!我姐姐她……”
“知道了。”医生穿好衣服,背上药包,跟着沃夫走出了门。
看了看埃丽的状况,医生摇了摇头。
“去请神官吧。”
沃夫有如被雷劈一般,呆在原地。看到沃夫变成那样,惊慌的妮可,用力地拉着沃夫的衣服,哭叫着,可沃夫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哈斯医生!”看到医生准备走出门去,沃夫突然清醒了过来,一把拉住他,“求求你!要多少钱,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如果我能救,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哈斯医生眼中尽是哀伤,“只恨我没本事啊!那些有能力的同行,又都上战场做军医了,留下我这不中用的人,看着乡亲死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着自责的医生,沃夫不再说话,只是走到姐姐床边,紧紧握住姐姐的手。
“别碰我。”埃丽努力想甩脱弟弟的手,“你忘记汉森爷爷的话了吗?要是你也病了,妮可怎么办?”
沃夫不回答,只是,握住姐姐双手的手,握得更紧了。
一连几天,沃夫都守在姐姐身边,一步也不离开。平时,总闹着要玩的妮可,也似乎知道了什么,整天乖乖地陪在沃夫身边。
“姐姐!”听到埃丽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沃夫急忙从床边的椅子上跳了起来,轻轻地捶着埃丽的背。
“沃夫,看来我不行了。”埃丽喘着气,“你去请神官吧,我有些事想求他。”
“姐姐你不会有事的。”沃夫安慰道,泪水流了下来。
“快去。”埃丽那瘦骨嶙峋的双手,无力地推着沃夫。突然,埃丽又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我这就去。”沃夫慌忙扶住姐姐,让她躺好,披了件衣服,冲出家门,向神殿的方向奔去。
在床上喘着气的埃丽,只觉得灯光一暗,就见沃夫带着神官走了进来,妮可一脸惊慌地跟在两人身后。
走进来的神官并不说话,先默念了一阵咒语,一道朦胧的白光笼罩在埃丽身上,埃丽的精神,似乎好了些。
“神官大人,多谢您肯来我这里。”埃丽喘着气说。
“这是应该的。”神官的眼睛中,流露着柔和的光芒,“不知道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您知道,莱因每个月都会给我来封信。我死以后,请您别把我死去的消息告诉他,每个月都替我写封信给他,告诉他我过得很好。我不想让他在打仗的时候因为我的事分心出什么意外。”埃丽的呼吸沉重了起来,“求求你!”
神官不说话,沉重地点了点头。
“沃夫,姐姐不能再照顾你们了。”埃丽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以后,妮可就靠你了。你身体不好,自己要注意。万一你再有个什么意外,那小妮可就没有可依靠的人了。姐姐会在天上看着你们,为你们祝福的。”
沃夫直直地站在那里,什么表示也没有,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妮可。”埃丽的眼睛转向不知所措的妮可,“埃丽姐姐不能照顾你了。你沃夫哥哥的身体不好,你要经常提醒他休息,不要让他太累了。”
“嗯。”妮可点着小脑袋,哭着说,“妮可一定会注意的。姐姐你不要死好不好?”
“姐姐也不想现在就死啊。”埃丽露出一丝笑容,“可是没有办法啊。可惜不能再见到你莱因哥哥了,他现在应该升很大官了吧。不知道他回来以后知道我死了,会有多伤心呢,可怜的莱因……”
说到这里的埃丽又发出剧烈的咳嗽,呼吸渐渐混乱了起来,身体不停抽搐。过了一会,埃丽的呼吸终于停了下来。神官默默地看着一直没有反应的沃夫,眼中充满了悲哀,张了几次嘴,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妮可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第二天,村民们看到沃夫家里燃起了大火,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默默地向沃夫家走来。沃夫默默地把姐姐的骨灰装进坛子里,走到村后,将坛子放进村民们帮挖好的坑中,把土填了上去。妮可紧紧地跟着沃夫,双手用力抓着他的衣服,眼里尽是惊恐的神色,惟恐自己一松手,沃夫会突然在自己眼前消失。
静静地站在姐姐的墓前,沃夫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突然,沃夫只觉得身体一阵刺痛,身体里象被无数的钢针穿刺一般,全身抽搐着倒了下去。看到这一幕,吓呆了的妮可,手足无措地站在沃夫身边,大声哭了起来,而村民们,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哈斯医生迅速走到沃夫身前,抓住了他的手。
“妮可,别哭。”哈斯医生安慰着大哭的妮可,“沃夫只是太累,又太伤心了,所以晕倒。他不是病,休息几天就会好。”
听到医生这么说,村民们聚拢了过来,纷纷安慰妮可。
神官走了上来,把一道神圣光芒施加到沃夫身上。淡淡的白光,一接触到沃夫的身体,突然消失了。
“奇怪?”神官低声地说,又念了一个咒语,一道红色的光芒,向沃夫罩去。可是,和刚才一样,红色的光芒一靠近沃夫的身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哈斯医生看到神官露出百思不解的神色,奇怪地问。
“我用了好几种魔法,可是不管什么魔法,对他都没用!”神官说,“从来没听说过天生能抵抗所有魔法的人啊。”
“先不管这个了。”哈斯医生说,“我们先把他带回去,让他好好休息再说吧。唉,可怜的孩子。”
一个强壮的少年,把沃夫背了起来,几个妇人,拉着妮可的手,不停地安慰。一行人,就这样从埃丽的墓前,慢慢地向村里走回去。
第七节
觉得全身刺痛的沃夫睁开了眼睛,只看见一张布满泪水的小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沃夫哥哥,你终于醒了!”妮可一边哭一边说,“吓死妮可了。妮可以后一定不淘气了,沃夫哥哥别不要妮可啊!”
“妮可别哭。”沃夫安慰着,“沃夫哥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就会好的。沃夫哥哥怎么会丢下妮可不管呢?”
“那太好了。”妮可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脸上的泪珠,纷纷滚落,“妮可出去了,不打搅沃夫哥哥休息了。”
躺在床上的沃夫,默默想着心事。呀的一声,门打开了,哈斯医生走了进来。
“沃夫,你姐姐没和你说过,你不能受累吗?”哈斯医生脸上一片严肃,“再这么下去,你身体会垮掉。”
“我知道。”沃夫回答,“那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是,现在我能休息吗?”
哈斯医生看着沃夫,长长叹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你还能活三年。”
“三年吗?”沃夫苦笑,“那就得注意点了,要多活几年才行。最少,要等到莱因大哥回来或者小妮可长大才可以。”
“你知道就好。”
“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现在没问题,可是要记住,一旦你太累的话,病就很有可能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努力地爬起来,走出门的沃夫,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只见妮可,脸上一道黑一道红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高兴地迎了过来。
“沃夫哥哥,你起来了啊!等等哦,妮可马上就做好饭给你吃。”
“不用了。”沃夫轻轻抹去妮可脸上的黑灰,吹着妮可被烫伤的手,“沃夫哥哥来做就好。”
“不行。”妮可认真地回答,“妮可现在不是孩子了,要照顾沃夫哥哥的,沃夫哥哥要多休息才可以。”
“好好,那沃夫哥哥教妮可做饭怎样?”
“好!”妮可欢快地跳进厨房。
看着妮可雀跃的背影,沃夫心里只觉得一阵阵酸楚。
“好吃吗?”妮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沃夫,眼里充满期望。
“好吃。”沃夫点了点头,把焦得发苦的饭,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妮可,我们出去玩吧。”洗完碗的沃夫,向坐在院子里地上的妮可叫道。
“妮可累了,不想去玩。”
“傻瓜。”沃夫轻摸着妮可的小脑袋,“我们是出去走走,又不是做什么事,不会累的。”
“嗯。”妮可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要快点回来哦,早点休息才不会累。”
“好好。妮可真乖。”沃夫拉着妮可的小手,走出门去。哈斯医生看着远去的两个小小身影,两道老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冬天终于过去了,山神的诅咒也终于停歇,村子里再也没有病死的人,村里也渐渐有了生气。只是,很多人,再也不会出现,很多地,再也无人耕作了。
“沃夫哥哥,是不是这样?”妮可在地里叫道。
“不是的。”沃夫看着妮可笨手笨脚地把种子埋到地里,笑着走了过来,“喏,是这样,再这样。”
“哦。”妮可又把种子挖了出来,认真地再重新把它们埋进地里。沃夫看她那认真的样子,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又走回去,埋头种起地来。
“这两个孩子,前阵可真苦了他们了。”一个老人,看着在夕阳中手牵手,一起回去的两人,轻摇着头,对身边的老人说,“等到莱因回来,他们日子就好过点了。”
“要是莱因回来,知道埃丽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