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儿，这一年来，你的武道进步太过迅速，行事又太过锋芒必露。要想你继续呆在这小小的勇毅侯府内做一个普通子弟，想必你也不甘心。就算你甘心，恐怕勇毅侯那一脉，也绝不会允许你再这样闪耀下去！”
“爹也不甘心在勇毅侯府之下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今天这件事，你既然已经成功了。那么我们一家距离脱离这个牢笼也不远了。本来这三个月时间，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就行了。但是，我害怕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第022章 不共戴天（下）
叶锋听到这里，忽然感觉自己的父亲有些不对劲，顿时紧张起来：“爹，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什么来不及了？”
“咳咳……”
就在这时，叶锋见身体一向健康的叶啸忽然咳嗽了起来。
叶啸咳嗽的极为痛苦，整个人都勾在了那里，叶锋急忙上前搀扶，却见叶啸捂着嘴巴的手指细缝中，露出了鲜血的痕迹。叶锋不由得大惊失色，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他的心中一下子变得慌乱不知所措起来。
“爹，你这是……”
叶锋怔怔的看着自己父亲，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向身体健康的父亲，怎么会忽然咳血？还有，他为什么对自己说时间不多了。
叶锋不是白痴，他只将这些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便得出了一个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爹，你中毒了？”
叶啸的脸上已经浮上一丝病态的红晕，他点了点头。
“严重吗？”叶锋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生怕父亲叶啸说出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话来。
叶啸看着叶锋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的摇摇头，平静的说道：“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夫说现在已经病入骨髓，无药可医了。”
咣当！
叶锋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忽然间被砸得粉碎了。
叶锋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那平静的表情，喃喃道：“无药可医？怎么会？”
片刻之后，叶锋忽然大吼起来：“不会的。绝对不可能的！怎么可以？爹，怎么可以无药可医？不，我绝不相信！是谁说的无药可医？我要去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爹，你等着，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找大夫……”
叶锋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好不容易重生了，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了，好不容易，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让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本想着，就算自己再艰苦，也能保护一家人好好生活下去的。
可是，爹就要死了！
爹死了，一家人怎么还算完整呢？
院子中，叶锋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咆哮着，他的神情已经有些疯癫了。
屋内，母亲李秀云正在替丈夫一针一线的缝着衣服，可缝着缝着，她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啪嗒一滴滑落两颊。随即，便如雨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而手上的衣服却是再也缝不下去，抱头痛哭起来。
小灵曦本在一旁玩着今日父亲刚买给自己的布娃娃，如果平常时候，她大概会在赖在李秀云的怀里，跟母亲撒娇一下。可今日，她心中却不安的很，母亲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她说话总是不理不睬的，好像不喜欢灵曦了。
恰在这时，小灵曦抬起头来，忽然一惊，捂住了小嘴。
“娘，你怎么了？”
李秀云不理她。
小灵曦顿时慌张起来，“娘，是不是灵曦做错事了？你不要哭，灵曦以后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可是，李秀云的眼泪却是流的更厉害了。
小灵曦看着母亲只顾流泪，也不理自己，心里更加害怕了，顿时也抱着李秀云一道哭了起来。
屋外，晴朗的星空开始弥漫起了雾气，天空上，乌云也跟着开始翻滚起来。
黑压压的，就像是压在人的心头一样，让人压抑无比。
空气中沉闷无比。
叶锋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发泄，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这时候，他忽然很想杀人！
“父亲，是谁害了你？”叶锋的眼睛里全是血色，睚眦欲裂，就像是一头恐怖的猛兽刚被放出牢笼，急切等待着一餐血食。
叶啸不说话，忽然笑起来，拉着叶锋便往灵堂里去。
那里有一个牌位，上面是叶锋爷爷的名字。
“锋儿，你不是一直在怀疑你祖父的死因吗？的确，我以前都是骗你的。本来，我不准备将这些话告诉你的。但是今天，我知道如果我不告诉你，便是对不起你祖父。九泉之下，我也没脸去见他。”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好，今天我就将一些秘密告诉你。”
叶锋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早早就知道自己的祖父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战死的。祖父如果不死，理所应当就能继承勇毅侯的爵位，而他的处境，也绝不会现在这个样子。这勇毅侯府内的一切，本是他的，现在却连生死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恨这一切！
而今日，父亲终于愿意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自己了。这实在是太好了。
“锋儿，你知道你祖父的事迹吗？”叶啸对着叶锋询问道。
叶锋不由摇摇头。
叶啸叹了一起口气，苦涩道：“这也怪不得你。你祖父去世时，你还没有出生。而这些年来，想必你听在耳里的，大多都是你那叔祖的威望事迹。”
“二十岁进入先天之境，三十岁，达到武道第八重境界，练成地煞麒麟罡气，从此威震西南，四十岁独自一人闯入蛮族十万大军，亲手斩杀蛮族统帅，以一人之力，退蛮族大军……这等威望事迹，想必西南十二郡的人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了吧？”
“可惜啊……无论他再怎么样，却永远也比不上你的祖父！”
“想当年，你祖父十五岁就进入先天境界。而到二十五岁时，就已经将家族的麒麟图录修炼完成，凝练成天罡麒麟罡气。而等他三十岁时，就已经能在燕京城人皇大典上，挑战现任的镇西大将军王紫宫太一了！”
“那一日，燕京城外葬龙谷，五十万神策军旌旗摇曳迎风预展啊……天下豪杰如云似海，这些年来，除了你祖父，又何曾有人敢正面挑战大将军王的威严？”
“就连陛下也曾赞叹你祖父，谓他乃是西南虎痴，有他在衡阳城，蛮族纵有百万大军，也不敢从西芒山而过，入我大燕一步！”
叶锋只感到自己脑中被父亲描述的场景完全吸引住了。
叶锋心中不自禁地一阵激荡。“八万里河山波澜壮阔，五十万神策军前扬名立万……我所欲也！”
许久之后，叶锋才稍微清醒点，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父亲。“既然如此，祖父怎么会在二十年前战死？难道蛮族之中，还有武道修为能堪比大将军王的吗？”
武道高手生机强大，普通人三十岁时为壮年，而武道高手即使到了七老八十，生机也不会衰老，反而修为更加精深。只有在死前那几日大限将到，功力退散，才会变得很普通人一样。
叶锋问完这话，只是看着自己父亲。叶啸却似乎还在缅怀那无线美好的过往。
可良久之后，叶锋看到自己的脸上忽然涌现出无边的怒意！
“这一切都是叶天豪那个畜生！”叶啸不由压低了声音，不由得低吼道，“二十年前，他居然勾结蛮皇，设计让你祖父轻兵攻击西芒山。结果在西芒山中，你祖父率领三千精锐却被十万蛮族大军包围。而且，现任蛮皇居然亲自驾临！他手下十三蛮族大将更是尽出。你祖父即使逆天修为也无法逃脱，终于在击杀了五名蛮族大将之后，力竭战死！”
叶啸说的咬牙切齿，叶锋听完后，也是怒火中烧，看向自己父亲，喝问道：“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要……”
叶锋还未说完，便被自己父亲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身为你祖父的唯一儿子，这些年来，当然想过如何为你祖父报仇！可惜，我远非你祖父那般惊才绝艳，武道资质普通的很。今年我已经三十五了，却连先天修为都不到。幸好，我一直没有修炼到先天修为。不然的话，怕是今日的局面就会来的更早了……”
叶锋听到这里，哪还会不明白！
父亲修为达到了后天顶峰，那勇毅侯叶天豪就再也忍不住了，找人毒杀父亲！这慢性毒药最为是无可察觉，等到毒发，早已经深入骨髓，肯定无法医治了！
父仇，祖仇，不共戴天！
叶锋牙关紧咬，手指狠狠地握着，骨节隆起，青筋暴露，指甲都已经陷入了肉中，鲜血淋漓。
怒火！
叶锋的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就像是要燃烧这世间的一切！
“咳咳，”叶啸咳嗽了两声，他的嘴角都是鲜血，也不去擦，他伸出手，搭在叶锋身上，凝视着叶锋，他的语气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显然是已经撑到了极点。
“锋儿，爹不愿意看着你像我一般在侯府唯唯诺诺，担惊受怕一辈子。所以，没有阻拦你接近景阳郡主。爹时日无多了，但是，爹希望你能记住父亲的话。”
“爹，你说，什么事孩儿都听你的。”叶锋不忍的看着自己父亲。
叶啸看着叶锋，认真道：“无论做什么事，事先都要先问自己一句，这样对不对。”
“你的戾气太重，不是好事。以后为人做事，可要牢牢记住爹这句话。”
叶锋重重的点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水，“爹，我记住了，我答应你以后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好好拷问自己的。”
听叶锋答应的干脆，叶啸的眼中有了一丝安慰，又道：“照顾好你娘，还有妹妹。”
叶锋，重重的点头，他的喉头已经有些哽咽。
“这样，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叶啸低喃了几句。
忽然——
“咳咳咳咳！”
叶啸开始重重的咳嗽起来，叶锋立马灌注真气，去刺激叶啸背后的穴位。这几个穴位在平常时间对于咳嗽有着非常好的效果。可是这时，无论叶锋怎么拼命输送真气，叶啸的咳嗽也停不下来。
一口口的鲜血肆意的从他的喉咙里喷出来，起先鲜血的颜色还是深红的，可眨眼间，这鲜血的颜色便开始变深，变得粘稠，变得腥臭起来。
叶锋感觉到不对劲，心中大急，就要去找大夫。
“爹，你等会儿，我去找人！”
可就在这时，叶锋忽然感觉到自己被拉住了。
“不用了，没用的。”
忽然间，叶锋只觉得被拉住地方的手臂猛然一紧。
叶锋心中也跟着一顿，回过头来。
“噗通”一声，叶锋重重的跪在灵堂之前！
“爹……”
那一霎那，叶锋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可旋即，叶锋的眼中便升起一抹疯狂。
勇毅侯叶天豪，还有叶勇，叶贤，叶兴……此仇不共戴天！
第023章 伏龟敛息术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礼毕，家属谢礼。”
“兄长已去，嫂嫂和侄儿侄女，仍旧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才是啊。嫂嫂莫要太过伤心，当心身子跨了。”
“啸哥以前活着时，对兄弟们颇为照顾，这是兄弟们凑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可也请嫂嫂莫要推迟了。”
说罢，那人便从怀中摸出不少的碎银子，轻轻递给一旁的帮事人。那人本要离去，可走了几步却忽然转过头来还想说些什么，可他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
脸上无奈，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这样的几句话。叶锋知道，他们大多数都是父亲生前在军中的袍泽，也知道他们的不容易。军中厮杀汉，朝不保夕，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能有这份心意，算是不错了。
至于勇毅侯父子，叶锋父亲过世的第一天，倒是就已经差人过来帮忙询问了。在礼数上，倒是一点也不差半分，甚至，在外人看来，这做叔叔做到这样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只是，叶锋看着他们做作的模样，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且让你们多活几年。待我日后，修为大成，必要报这大仇，一雪这怨恨！”
隆庆四十三年的冬天，叶锋一家人便在灵堂之前，披麻戴孝，凄凄啼啼声中渡过了。
只记得那一夜，风雪漫天，似要将整个衡阳城都冻住了。
……
阴雨连绵了好几天，初三那一日，终于，叶啸的尸首要入殓下坟了。
东门外，古道边，杂草丛生，古道荒坟，来送别的人，三三两两，却依然站在老远的地方，没有人敢上前对叶锋一家人表现出惋惜。
叶锋低头看去，四周的阴暗角落里，隐隐幢幢的有几个身影，叶锋如果没有猜错，那几人肯定是勇毅侯派来监视自己一家人，看看自己一家人是不是知道什么，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叶锋这时表现出激奋，那么他们一家人也绝对活不到明天。
“爹，你放心吧。仇人我一个都不会忘记的。且让他们在苟活几年！”
叶锋亲手将棺木一寸一寸的挪进矮坟里，又将那些混杂着雪水的泥沙一锹一锹的盖在那棺木上。泥沙打击着棺木，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似不甘，却又无奈。
大雪已经纷飞，密密麻麻的，遮天蔽日。
叶锋将最后一锹泥土盖上，好似也将他最后的希望也盖上了。
“爹，你一路走好……”
叶锋重重的跪在坟前，将脑袋深深的埋在那泥土里，他的面上泪水，雨水，混杂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楚。
“爹，你放心吧。孩儿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娘和小妹的。还有，孩儿答应你，祖父当年未完成的事，孩儿一定会去完成的。总有一天，我也会在那五十万神策军前，扬名立万！”
“叶天豪他们父子四人，孩儿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总有一天，孩儿会让他们跪在您的坟前忏悔的。您一定要等着孩儿。”
“十年，十年之内，孩儿一定会再回来的，到时候，孩儿会让您和祖父都搬到勇毅侯府里去享受香火祭祀的，在这之前，先委屈您在这里等十年了。”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响起了一个闷雷。
“爹，您一定听到了吧。”
“您，等着孩儿。”
叶锋站起身来，他狠心的背过身去，他的身子倔强而又坚定执着。他将眼泪狠狠地抹去。
“哥哥，爹爹还会回来吗？”叶灵曦的脸上脏兮兮的，泪水雨水，还有地上的泥质，都挂在脸上。
叶锋将大眼睛哭得红肿的叶灵曦抱起来，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柔声道：“小妹不哭。爹爹虽然走了，可他会在天上看着我们一家人的。”
叶灵曦泛着红肿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哥哥，以后灵曦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跟爹爹一样离开我们，好吗？”
叶锋点点头，又宠溺的抚摸了一下叶灵曦的脑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