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飞道:“可以的话,我们想见见他们。”朱大富道:“莫非三位认为盗贼藏在府中?”柳千帆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朱大富当即召集家丁婢女到庭院集合。西门飞一个一个看过来,没发现与窃贼身形相似的,道:“朱老爷,人果真都到齐了吗?”朱大富肯定道:“对,府上就这些人。”西门飞便让众人散退。
三人和朱大富回到厅堂,朱大富道:“三位有否发现可疑人物?”西门飞道:“还不确定,我们仍要进一步观察。”朱大富道:“今晚朱某和几位朋友宴请新任刑部总捕水天心夫妇,三位也一同前去。朱某要当面质问水天心是怎么办事的,这么些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反不如三位一来就有发现。”路孤鸣谦虚道:“朱老爷过誉了,我们三兄弟没学过侦破,岂敢与刑部捕快相提并论。”
朱大富道:“草莽藏英豪,高手在民间。刑部那些捕快懒散惯了,没事高谈阔论,遇事就束手无策,该让他们长长见识了。”路孤鸣三人便也不再推辞。
傍晚,三人伴着朱大富乘轿到天香酒楼。楼外街道站满了人,楼内却人员了了。原来五大富包场,酒楼不接待其他客人。路孤鸣三人暗想幸亏遇上华山两少年,进而进了朱府,不然想到酒楼凑热闹也凑不上。
其余四大富已到了三位,就剩王大富。先在场三位大富,一姓陈、一姓钱、一姓邱,个个油光满面,腆着大肚子,富态毕现。朱大富和路孤鸣三人坐下后不久,一名病恹恹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朱大富笑道:“王大富,每次聚会都是你最后一个到,呆会要罚酒三杯。”路孤鸣三人听这病弱男子就是王大富,思及那春宫图册,暗道他必是过度了。
王大富坐了下去,愁眉不展道:“等正主一到,把事情说清楚,喝多少我都奉陪。”朱大富道:“听王大富口气,对水天心也大大不满,可是为了昨夜失窃之事?”王大富道:“朱大富,咱们两个是难兄难弟有难同当了。刑部这帮废物,什么事都办不成,太令人失望了。要是被盗了百八十万两银子,我也不在乎,偏就把我的命根子偷走了。”朱大富迷惑道:“命根子?”王大富转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朱大富可雇佣到可心的保镖护院?”朱大富当下引荐了路孤鸣三人。王大富道:“唉,咱们这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当初若早防一手,也不至让贼子这般嚣张。”朱大富同感道:“就是,咱们还是太相信官府了。”
酉时三刻,水天心夫妇在几名捕快护拥下下轿进楼。路孤鸣见云露已做妇人打扮,少妇的成熟蕴藉取代了少女的青涩清纯,大方得体,顿生人面已非的怅惘。五大富纷纷站起走到楼门口相迎。水天心和云露挽臂而行,给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之感。路孤鸣三人立在朱大富身后,水云夫妇并没在意他们。路孤鸣默默凝望着云露,罗敷有夫,枉断肝肠,想过去跟她说一两句,却因种种限制难以启口。水天心少年得志,玉冠轻裘,说不出的潇洒。
五大富先请水云夫妇就坐,接着五人也各自净。菜肴陆续上桌,五人轮流各敬水云夫妇一杯。水天心每杯一干而尽,云露则浅尝辄止。一圈之后,朱大富切入话题道:“水总捕,朱某和王大富家的两件案子怎么样了?”水天心道:“两位稍安勿躁,我们正全力以赴加紧查办。”王大富软不丁道:“王某咋觉得水总捕是在搪塞我们呢?”
水天心道:“在下依法办案,决不敢有丝毫懈怠。”朱大富道:“是就最好,万一再有大案发生,我怕水总捕这顶乌纱也不牢啊。”水天心道:“在下也深知两位忧心如焚,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两位。”王大富道:“我们可等不及了,这样咱们约法三章,若是三天之内,水总捕还破不了案,就主动请辞。”
水天心迟疑道:“这个破案与否,在下也不敢保证。”王大富忽然击桌道:“水总捕,不是你家失窃,你自然不会太在心。可你知道王某丢了什么吗?”水天心沉稳道:“在下听下属报告说有尊金佛和一头紫玉狮子甚是名贵。”王大富盛气凌人道:“这两个算什么,还有份无价之宝。哼,王某与国舅爷有过命的交情,你三天之内不破案,休怪我翻脸找国舅爷撤你职。”
水天心本以为他们要盛情款待自己,不料是兴师问罪,脸色发绿道:“几位不肯体谅在下难处,在下也没办法,就此告辞。”说着拉起云露走人。朱大富伸臂拦住,道:“话还没说完,水总捕何必急着走。”水天心冷眼相对道:“你要待如何?”邱大富、陈大富和钱大富当和事老,挤着笑脸道:“几位不要焦急,有话坐下平心静气慢慢说。”水天心道:“在下看,是没什么好说的了。”陈大富道:“哪会,接下去只谈风月不论其他。”王大富道:“陈大富,不是王某不卖你面子,风月之事等破了案后再谈不迟。”陈大富道:“王大富,那你倒说说你那命根子是什么,也好让水总捕心里有个数,方便搜找。”王大富不大乐意道:“是一本画册。”路孤鸣、柳千帆瑚门飞三人相顾讶然,真想不到他竟然最看重那本春宫图。陈大富代水天心问道:“那画册有什么特征?”
王大富脸棉光,道:“是一卷春宫图,不过你们别小看了,它可是一名密宗高僧圆寂前给我的,用上面的法子事,对身体大有裨益。”陈大富、钱大富和邱大富想笑不敢笑,都想:确实很有益,看你身子骨都虚了。
云露晕红双颊,低下螓首。朱大富道:“水总捕,不是朱某和王大富不近人情逼你太甚,实在是因为我们丢失的东西对我们太重要。朱某已聘请高人帮忙,倘若被他们先找到了,你们刑部也丢不起那个人,往后百姓更不敢再信任你们。”他说着指了指路孤鸣三人。
水天心眼睛扫过路孤鸣三人,不置一词。王大富道:“水总捕,你明确给句话,若然三天破不了案,你走人,王某自请高明。”水天心傲然道:“在下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两位不肯见谅要对付我,那请自便。还有在下乃皇上御封,除非皇上免我职,否则决不会主动辞职。两位要请什么人说服皇上罢免我,那是两位自己的事,我不想过问。”言毕携着云露及几名捕快出楼而去。朱大富和王大富施压未果,大为不诧。
朱大富携路孤鸣等回到朱府,稍做休憩,接着吩咐家丁安排路孤鸣三人安寝,自己惦着华山两少年的话,去找女儿朱晴芳,要劝她别再和晏维修来往。他接近女儿闺房,发觉今夜异常的安静,心头不涌起一层不安。轻轻敲敲门,唤了几句,没人答应。他用力推门,掌上明灯,触目惊心的一幕陡然冲入眼帘。只见朱晴芳精赤地仰卧在地面,脖子上有道深刻的剑痕,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下,在地上汇成一滩殷红的血泊,微微红肿,明显遭人奸而后杀。尸体旁凶手用剑蘸血写着八个字:“前仇旧恨,一笔清消。”
第七章 逆子寻仇断魂剑 帝妃算计锁心针(1)
朱大富浑身剧震,如风中细木晃动不止,半摊着扶在门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回过神,走到床边拿过被子盖住朱晴芳身体,然后大声叫来人。路孤鸣、柳千帆和西门飞三人及家丁婢女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吼叫,匆忙赶来。众人见状无不惊呆住,朱大富吩咐几名婢女处理朱晴芳尸身,又对守门家丁道:“富贵,赶紧去终南山请夫人回来。”
路孤鸣、柳千帆和西门飞三人看着地上八个字,一头雾水。柳千帆询问道:“朱老爷,要不要报官?”朱大富摇了摇头,痛苦道:“不用了,官府对付个窃贼尚束手无策,其他事哪还靠得住。唉,我欠凶手一条命,不曾想还债的却是我女儿。”这话颇是费解,听言外之意似乎凶手与他结有深仇。柳千帆疑惑道:“凶手既与朱老爷你有仇,为何不直接找你报仇呢?”朱大富推测道:“杀我太便宜我了,他是要我们夫妇痛不欲生。”路孤鸣蹙额道:“那凶手跟朱老爷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不惜采取这种卑劣手段报复?”
朱大富经过一整番深思熟虑后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朱某既然礼聘三位,一些事情也就不相瞒了。朱某原籍晋中,家中世代行镖。十九年前,一对母子上门托镖,要我护送他们到汉中。那女子二十来岁,孩子才六七岁,这种肉镖以往我也保过,大抵都是官宦家眷。不过镖行接镖有明规,来路不明之镖不接,我当下套问他们来历,行话叫盘海底。他们不肯据实明说,只称如果我不接,他们便有性命之虞。行有行规,我不能坏了规矩,便拒绝了这桩镖。他们母子不愿离开,再三央求,女子甚至跪在地上给我磕头。可我那时生意太忙,不为所动,让两个镖师把他们撵走了。悲剧也由此酿成。第二日,一名镖师在镖局附近发现了那对母子。那女子已然死去,是遭人轮奸后割喉杀害。那孩子满怀仇恨盯着我,说我如果肯接镖,他母亲就不会惨死。他总有一天要替母亲报仇。我后来了解到他们母子是忠良之后,女子丈夫也就是孩子父亲是位刚正不阿的言官,得罪地方权臣,被权臣买凶杀害。权臣不欲留下遗患,继续派遣杀手追杀他们孤儿寡母,他们母子便想逃回汉中老家避祸。之所以不跟我说实话,是怕我畏惧权臣,不敢接镖。我未能救助忠良之后,深深自责,经此一事,便金盆洗手把镖局关了,带上几代人存蓄下来的银子到京城做生意。后来结识了我夫人,便在长安落地生根。”
柳千帆道:“朱老爷你认为凶手就是那孩子?”朱大富哀痛道:“应该不会错,小女死状和那女子如出一辙,除了那孩子,没有人会这样做。”西门飞用劲拍了拍额头道:“我的妈呀,若是不幸猜中,那混球性子也太过偏激乖戾,简直变成恶魔厉鬼了。”柳千帆道:“我能理解他,但凡是人亲身经历自己母亲被一帮恶徒蹂躏杀害,性格必定发生扭曲,不可以常人度之。”转而又道:“不过这种人留在世上,于人于己都有利无害,决不可姑息,必须设法剪除。”
西门飞出身绿林,无意因急人之难而殚精竭虑,惶惑道:“那混蛋现今不晓得躲到哪去了,上哪去找啊?”柳千帆憎恶他没担当,道:“你没找,怎知找不到。”路孤鸣听两个再说下去,难保不会吵起来,道:“朱老爷,你怎么想?”朱大富道:“我现在六神无主,全赖三位了。”路孤鸣道:“朱老爷,你介不介意在下检查一下令嫒遗体?”朱晴芳毕竟乃待嫁之女,裸身示人有损名节,朱大富犹豫了一下,道:“足下也懂仵作验尸之法?”路孤鸣点头道:“略知一二。”朱大富仔细斟酌后遣退家丁,凝重道:“那有请。”
路孤鸣单膝着地揭开盖在尸体上的被子,从发梢到脚底细心勘验,发现朱晴芳睁大眼睛,半张着嘴,似乎面对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路孤鸣验明之后重新掀过被子掩住尸身,起身道:“现在是亥时三刻,从血迹和尸体色泽、柔韧度等来看,朱小姐大概在戌时三刻遇害,至此一个时辰。朱小姐身体并无穴道被封堵或者中迷香等毒的迹象,脸上只有惊诧之色而无痛苦之状,全身舍却咽喉再没伤痕,房内也无挣扎打斗痕迹,依我看来,凶手可能与朱小姐原本熟识,并且两人之前早有私情。因为朱小姐是云英未嫁之身,若非已有男女情事,应该有落红才对,而地上血迹乃咽喉流出。还有凶手多半强于男女之道,不然朱小姐下体不会罹受这么大的冲击摧残。据此,我初步推定凶手是在与朱小姐欢情之中,趁其不备骤下杀手。当然,另外仍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懂得移魂大法之类的邪术,施展邪法使朱小姐迷失心性,从而达到奸淫目的,等兽欲发泄完毕,再杀害朱小姐。一般中了迷魂法术之人,遭受剧痛便会惊醒,朱小姐痛醒时发现凶手,这样子脸上布满惊诧之色也合理。”
他停顿了一下,凝色道:“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何凶手要与朱小姐在地上交合?还有,按照常理来说,凶手与朱小姐身体激烈摩擦以及剑杀朱小姐时,朱小姐难免会发出声响,可又为什么府内无人听到?”
他条分缕析,严谨到位。朱大富一把捏住一名婢女手腕,森冷道:“你是小姐贴身丫鬟,事发时在哪?为什么没发现异状?”婢女小红察觉他言行不善,哀求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不关奴婢的事。小姐以前趁你不在家经常约晏维修公子来幽会,每次与晏公子有约,她便打发奴婢去外面,一来不至于打搅他们,二来替他们把风。今晚小姐知道老爷你要陪水总捕进膳,很晚才能回来,便又约了晏公子。奴婢和往常一样在外面把风,迟迟没等到晏公子,可不久奴婢就听见小姐的欢爱声,奴婢想定是晏公子避过奴婢耳目已进到小姐房内,两人正在亲热,便没在意。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朱大富闻言一省,咬牙切齿,对路孤鸣、柳千帆和西门飞三人道:“那一定是晏维修干的好事,三位侠士,劳烦你们陪我去一趟终南山。”也不等路孤鸣三人回复,便大声叫唤家丁去备马。
路孤鸣三人心想事情不会这么巧吧,白天刚听闻晏维修与朱晴芳有私情,晚上晏维修就杀了朱晴芳。
主人在气头上,家丁哪敢怠工,不一会便备下了三匹健马,朱大富杀气腾腾跨上马,遥望终南山,眼中塞满仇恨,一马当先,绝尘而去。路孤鸣三人翻上马背,拉紧缰绳,紧随其后。
四人行到半途,迎面遇上守门家丁富贵和一名道姑。道姑挡住朱大富,泫然垂泪道:“芳儿出事了,你去哪?”朱大富火红着眼,嘶声道:“我要去找凌烟睦算账,再宰了晏维修。”柳千帆知道凌烟睦乃终南山派掌门,听语气朱大富的确像华山派两少年所言,与凌烟睦旧有仇隙。道姑面色一狠,骂道:“你发什么疯,回去。”朱大富嚷嚷道:“你是不是对凌烟睦余情未了,为了他连女儿大仇都可以不计较了。”道姑气急道:“朱殷奇,我和师兄清清白白,岂是你可以污蔑的。哼,这么多年只有你屡屡对不起我,我梅红秀哪里亏欠你一分一毫了。再说,芳儿遇害又关师兄什么事,你不要像只疯狗乱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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