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熟悉……”
刘浩川也跟着琢磨起来。
“嗯?陈柏江?这人不咱们学校的么?”
戴立强无心的一句提醒,好似一下就打通了敖钧之和刘浩川的任督二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突然找回来了。
“是……是、是不是咱读初中那会儿,高中部那个鼎鼎有名的校舵?”
刘浩川激动的都快语无伦次了。
“83年的,比咱大三岁,可不就是他么。”
戴立强指着屏幕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敖钧之小心推理着,“很有可能,那部139的手机,是陈柏江他爸买给他的,但一直是他在用……”
“钧之你查这个号码到底要干嘛啊?”
刘浩川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好奇问了出来。
“对啊,你怎么突然要查陈柏江吅的事?”
戴立强也一头雾水。
敖钧之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都是N城十中的同学,都耳闻过那件事,说不定告诉他们以后,还能知道些别的,更何况这两人的人品敖钧之是清楚的,都是靠得住的哥们儿,所以敖钧之决定不再隐瞒,把自己真实的目的说了出来。
“那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敖钧之拖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声音沉稳了些,“我最近一直在查,当年施灵那件事。”
“啊?”“啊?”
刘浩川和戴立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哥们儿,大家都知道你那会儿最不好受,但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去揭自己伤疤呢?”
“不是,你们听我说,我现在是在怀疑,当年那件事根本就不是周庭让干的。”
“什么?!”“你说啥?!”
“周庭让当年,很可能当了别人的替罪羊。所以我现在要把真正的犯人找出来。”
“不是吧,你开什么玩笑?”
“就是,当年警方搜集了那么多证据都是指向周庭让的,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你干嘛冒出来替他翻案?”
“你们听我说……”
接下来敖钧之把从大妈那里听来的消息全数转述给了两人,这下两人也跟着起了疑心。
“那照你这样说,事发当天,跟周庭让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嗯。”
“所以你才来查那部手机的主人?”
“是。”
“那现在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了,那部手机是陈柏江吅的,所以你怀疑那个人是陈柏江?”
刘浩川按照敖钧之的推理说下去,扔出了自己的疑问。
“没错,真的很有可能是陈柏江那小子。”
戴立强突然笃定的出声,让敖钧之和刘浩川都十分惊讶。
“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就冲陈柏江和周庭让那关系,这个假设很成立啊。”
——“陈柏江和周庭让什么关系?!”
敖钧之突然激动的站起来,吓了刘浩川和戴立强一大跳。
“咋了你这是?冷静点,冷静点,”刘浩川把敖钧之按回椅子上,“大力强,你快说说,周庭让和陈柏江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怎么你们都没听说吗?他俩,他俩……”戴立强对于即将使用的措辞有些难以启齿,“他俩不那啥嘛。”
“哪啥啊?!”“哪啥啊?!”
“就那啥嘛!你们懂的呀!”
“啊?你是说……”刘浩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那个年代,他们就搞基?”
“真正在没在一起我不知道,反正关系不清不楚的。”
怪不得萧子洲说周庭让把他错认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来那个‘江’,就是指的陈柏江……
怪不得宋徽会说……周庭让是为了他所谓的伟大的爱情而牺牲的自己……
原来周庭让的忍受,成全,周庭让坚守的秘密,都是因为,他用情太深……
想到这里,敖钧之又震惊又心酸。
“怎么我们都不知道这事儿?”
“你们都是好学生,大学霸,哪儿会关心学校这些小道消息?我也是听陈柏江身边那些八卦的小喽啰瞎传的,说是陈柏江对周庭让好的很,送这又送那的,不过也是,谁让他家有钱呢,那点钱还不够他造呢。”
“大力强,你对陈柏江还了解多少?都告诉我。”
敖钧之显然有些急迫。
“陈柏江啊?我对他谈不上了解吧,毕竟面儿都没见过几次,但谁让他是风云人物呢,关于他的花边消息不想听也老是听到,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学校校舵的话,肯定是杀马特中的极品了吧,是不是左脸一道伤右脸一道疤那种的?”
“唔唔唔,”戴立强喝了一口水,猛地摇了几下头,“你们完全想错了。当年陈柏江之所以成为风云人物,不是因为他打架厉害,而是因为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打架厉害而厉害。换句话说,就是你看他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学校的校舵。我以前去高中部那边碰到过他几次,他长得吧,挺帅的,属于那种高高瘦瘦类型的,打扮也很正常,一点都不非主流。而且据说他成绩也一流,是高中部火箭班的,再加上家里又有钱,完全一副贵公子的形象,所以全校女生都为他疯狂嘛。”
“啊?他怎么是这样的啊?跟我想象的也相差太远了吧。”
敖钧之觉得心灵受到了冲击。
“反正那会儿的陈柏江,长得又帅,成绩又好,又会打架,完了家里还特有钱,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货真价实的高富帅。”
“那他和周庭让是怎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用那些小喽啰的话来说,就是天下皆爱陈柏江,而陈柏江独爱周庭让一人的感觉。所以那时候风言风语传得很凶嘛,女的嫉妒,男的嫌弃,你别看周庭让是咱们年级的级舵,好像挺风光的,其实背地里很多人捅他刀子的,他也不容易。”
“所以你才推测,当年那件事,是周庭让替陈柏江顶了包?”
“很有这个可能。”
“那也就是说,事发当晚,周庭让是和陈柏江在一起的,既然案吅件发生在老城区的梨花旅馆,那陈柏江当晚也应该在那个地方才对!”
“怎么,你要从梨花旅馆下手吗?”
“嗯,只要找到当晚陈柏江在场的证据,我就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我听说梨花旅馆在那次事件之后就关门了啊,现在那个地方早就拆了,你上哪儿找证据去?”
刘浩川觉得这个想法可行性不大。
“是啊……这问题确实很棘手……”
敖钧之也有些灰心的倒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
“对了,我们所有个老前辈当年参与过那个案吅件,要不咱们问问他?”
“好好好,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找下去!”
“那行,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叫他进来。”
几分钟之后,戴立强将一个老干警请了进来。
“老罗,我这儿有几个朋友想打听一下01年梨花旅馆那个案子。”
“嗯?那个案子不是早就结了么?我记得罪犯是自首的啊,有什么疑点么?”
“罗警官,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怀疑当年那个犯人是替人顶了罪,所以想把真凶找出来。当年梨花旅馆的老板,您还记得吗?”
“你是说梨花旅馆的李老板吗?他们一家出事以后就搬走了,现在应该早就不在那里了吧。”
“那当时李老板有录口供吗?”
“有啊。”
“他的证词是怎么样的?”
“他就一口咬定亲眼看见罪犯搂着受害人进了旅馆,然后我们要求他出示当晚的住宿登记,他说没有登记,为此我们还罚了他们一笔款,指责他们不当经营。”
“咦?不可能啊!梨花旅馆我记得,我初二的时候去开过一次房,”戴立强说到这里,众人都敏感的望了过来,搞得戴立强很不好意思,“咳咳这不是重点,你们听重点。重点是,那里的老板都要求我们押证件的,那时候我们不是未成年吗,所以就押的学生证。我听别的哥们儿去也说要押证件的,所以那老板没理由拿不出住宿登记啊。”
“哎?当年怎么没有学生向我们反映这个情况?”
“那时候大家都看热闹去了,谁愿意把自己搭进来啊?再说瞒着父母偷偷开房这事儿说出来也挺不光彩的啊。”
“你还知道!”
三个人同时喝向戴立强,吓得戴立强抖了三抖。
“哎哟……少不更事,少不更事嘛……”
戴立强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
“那,罗警官,有没有可能,那个李老板是故意没交出当晚的住宿记录,故意隐瞒了现场还有别人在的事实?”
“如果小戴他们说的情况是真的,那就很有可能是这样。”
“看来,解锁的关键,就在李老板身上了。罗警官,您现在还能联系上李老板吗?”
“当时录口供的时候留了一个联系电话,以防之后还有需要他配合的地方。但是结案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也不知道那个号码还有没有效。我先找找看啊……”
罗警官示意众人往后退一些,然后掏出钥匙打开档案柜的柜门,找到了01年5月的档案,在里面翻找出了证人李老板留下的手机号码。
“应该就是这个号码。”
罗警官按下这串数字,举起手机放到耳边。
“停机了。”
“我就知道。他们一家都搬走了,怎么可能不换号码。”
戴立强说完坐回椅子上。
“没事!我有办法弄到他现在用的号码!罗警官,号码请发给我一下。”
刘浩川将罗警官发过来的号码转发给阿南,叫他查出当年登记这个号码的用户信息,然后再利用相同的用户信息查找他现在用的号码,不一会儿,阿南发过来了一个新的号码。
“罗警官,给,这是李老板现在的号码。”
“好,那我现在就打给他问问当年的情况,你们都仔细听一下。”
罗警官按下免提,拨通了电话。
“喂?”
“喂你好,请问是李振林先生吗?”
“我是。请问您是?”
“李先生你好,我是N城中心区派出所的罗警官,您还记得我吗?”
“……”
对方明显迟疑了两秒。
“就是十三年前找你录口供那个罗警官。”
“罗、罗警官?”
“哎,对。”
“您……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啊,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收到知情人的线报,关于十三年前发生在您经营的梨花旅馆的案吅件,出现了一些疑点,我们想再请您提供一下当时的情况。”
“……疑点?”
“是的。”
“案子不都结了么,怎么会有疑点。”
“呃,我们也是接到知情人的线报,所以才准备重新调查的,不知道您有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来派出所一趟配合一下调查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
啪——嘟……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众人都傻眼。
再打一遍拨过去,已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再过半个小时打过去,已是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
刘浩川让阿南再在系统里查一次李振林的信息,结果却发现他把现在的号码也注销了,而且没有新号码记录。
也就是说,李振林,又一次,消失了。
“这下线索断了。”
戴立强无奈的摇摇头,双手举到后脑上撑着。
“我们刚刚太鲁莽了,没有事先设计一下就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如果这个李老板从一开始就心里有鬼,那他一定会存心躲着我们。”
刘浩川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
“不过,这样也反而证明了,当年那件事有蹊跷,否则李老板不会是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
敖钧之深刻总结道。
“这件事你们要继续查下去吗?如果要翻案,必须是当事人前来申诉,而且要有足够的证据,这样我们才能立案。”
“不用了罗警官,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找到这里就好。至于要不要翻案,这要让当事人自己决定。”
“好,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谢谢您,罗警官。还有大力强,今天辛苦你了。”
“唉,没想到当年那么确信的事儿里面这么玄乎,我今儿算是更新三观了。”
“谁不是呢。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上班了,先走了啊,过两天约出来喝一盅!”
“好嘞!”
东奔西跑了一天,忙完已经是黄昏了。
敖钧之为了答谢刘浩川的倾力奉陪,兑现诺言请刘浩川吃了一顿大餐。
“所以,最后你整理出来的结论是啥?”
刘浩川想听听敖钧之的想法。
“综合所有的信息来看,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周庭让和陈柏江,他们之间有感情,事发那天晚上,周庭让和施灵是一起进了旅馆没错,但房间里肯定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就是陈柏江。周庭让晚上九点以前就回了家,而施灵第二天早晨才报案,可整个搜查过程并没有表明现场有第三个人存在过的迹象,而且唯一的证据,住宿登记表,也被故意藏了起来。所以,那件事,应该是陈柏江干的,却推给了周庭让。而周庭让生性善良,加上对陈柏江吅的感情,所以奋不顾身替他把这一切扛了下来。我想,大妈口中那个贵妇人,应该就是陈柏江吅的母亲。她也有参与这个顶包事件的计划,说不定还是主导者,所以她两次去找周庭让的爸爸,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用别的条件交换她儿子不去坐牢。最后,周庭让自首了,陈柏江脱身了,周庭让为此搭进了十三年的青春,而陈柏江,听周庭让的朋友说,早就逃得远远的,再也没回来过。”
“靠!陈柏江真他吅妈混吅蛋!真他吅妈是个人吅渣!”
刘浩川都听不下去了,气愤的拿叉子戳到了桌子上。
敖钧之说完以后沉默了好久,拳头捏的很紧,很紧。
“钧之,你没事吧……”
刘浩川一个抬头,发现敖钧之居然掉眼泪了,惊慌的不知该怎么安慰。
“钧之,你别这样……”
刘浩川赶紧递了张纸巾过去。
“周庭让……周庭让好傻……他怎么那么傻……他怎么能那么傻!!”
敖钧之拿纸巾胡乱往脸上一抹,擦干了混乱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