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所谋,看刘秀……那根本是个靠不住的,不能看他!这是郭炜那一刻的真实想法,当然他不能告诉父母家人。
走回院落,已是掌灯时分,郭炜坐在案前,铺好绢帛,提笔落字,百言疏策一气呵成。
“这是你写的?”刘秀压下心中震惊,抬眼看着面前收起平时机灵有些随意、而变得一本正经的小少年,听不出太多感想的问道。
“回陛下,是炜所写”
刘秀见郭炜没如期望听到自己的惊奇和赞扬,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心中也有了谱,这些真的是他所写了,和自己与来歙、邓禹两个秘密商议的对付陇蜀的策略有五分相同,他是绝对不能知道的,而且再看这奏言尚有年纪的局限、稚嫩,不似作伪,只这样也是十二分的难得了,看着郭炜越来越不安,刘秀也不再逗他。
“仲煜所言已经极为难得,吾甚欣慰”
“真的?”郭炜闻言大喜,瞬间又是顽童样子,但马上意识到不对,又变成了一本正经“谢陛下夸赞,炜知尚有不足,也知不宜为外人言,只能写于陛下,想,想知晓自己对错”
刘秀看着他装大人的样子,一笑,听他所说真到深浅,更觉欣慰,这小舅子平日里有几分张扬但绝不张狂,今日该用这个进言怕是有别的意思吧,“怎地和我还不说实话了”
“这,呵呵,被陛下姐夫看出来了”郭炜似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在端着,恭敬却有有几分随意的对着姐夫吐露“心声”,“我是想让陛下姐夫看看,看看我是否有能随您出征的本事了”
“你想出征?”刘秀一愣,上下打量少年,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我过了年就十三了,军中有些兵士便是这个年龄,我看着十分羡慕,想早日能去杀敌,帮陛下姐夫出力,可是,阿爹阿娘就是不同意”
“胡闹,别说阿父阿母不同意,便是我和你阿姐也不会同意”
“姐夫,你刚也说我的谋略能过关了,我的枪法您也是称赞过的,还有箭法不必师傅差了,怎么您也不同意呢?”郭炜小眼神哀怨的望着刘秀,开始叨念。
“即便你都过关,也不行,你要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和阿父阿母交代?不是平白让我们担心吗?你也不必急,早说过会带你去的,君无戏言!”
郭炜委委屈屈的撇撇嘴,道了声“喏”,耷拉着脑袋,家人甚在意他也就罢了,没想到刘秀也这么说,此路不通!至于姐姐那里他是想都不要想的,肯定行不通,眼睛一闪,就不信他还找不到法子。
“行了,走,和我去你姐姐那里,你姐姐也有日子没见过你了,提了你几次了”刘秀放下奏言,瞥了眼厚厚的奏疏,起身,吩咐身边人去叫郭况,带着两人一起去长秋宫。
作者有话要说:蹲在墙角画圈圈,表霸王我啊,我很勤快的,还送积分,表霸王啊
☆、64、暗流
64、暗流
刘秀看着面前慢慢一摞的绢帛密奏;心中五味杂陈,当日邯郸宫中他一把火烧了那些自己部下与对手来往的信件;买了不少人心;不想现在竟又要用这阴司手段去调查;若说邓奉一事是给他提了个醒,那么阴识之事就是让他不得不正式面对了,那些他自认为熟悉的臣子将军背着他又做了些什么?那些他自认为利益相连的南阳“乡里”是否真的已经对他死心塌地……
不查不知道,一查结果真的让刘秀吃惊;囤积谷物、哄抬谷价有之,私贩盐铁者有之,更甚者即便到了今时;他的那些“亲戚乡里”暗通公孙述者亦有之;想趁着再乱之时举事者亦有之;那些打着送女进宫主意的和这些比起来实在是所图算小的了。
整日里防来防去的,却忽然发现动心思最多的都在他自己的大本营里,刘秀脸上露出嘲讽一笑。他自认对他们很是宽厚,没有丝毫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何以如此回报?
人心不足。
将绢帛收起密封,刘秀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大汉图面前,矗立良久,脸色晦暗不明。
长秋宫中,刘伯姬正陪着郭圣通说话,她如今身子到好些,便来宫中谢过兄**照顾之情,又快到了年底,同样也是为着长姐之事而来。
“三妹放心,陛下已经说过,阿姐迁居行宫也有几年了,什么错儿的也罚过了,如今回来,臣子们再也不能说什么,本就是要趁着冬至前要把阿姐接回来的”郭圣通安抚着小姑子,这刘黄是要回来了,看了刘伯姬一眼,相处五载,这般聪慧、心思缜密之人果然还是不会轻易信了任何人啊。
“那小妹替阿姐谢过三哥三**,阿姐如今每常来信都道对不住三**,之前的事甚是惭愧,还望三**见谅”刘伯姬说的谦逊,如今因着阴家之事,朝堂后宫皆局势变化,她其实心底原本也是希望皇后能出身南阳的,那样三哥或许会容易一些,只后来形势不许、名分已定,她也不愿意插手,如今却又不同了,可,不知道三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俱是一家骨肉,三妹何必总这么客气,阿姐是爽直脾性,我也是知晓的,只原还怕阿姐恼着我呢,听三妹这般说,阿姐没有恼我就好”
“又是我外道了,三**说的是,都是一家骨肉”刘伯姬一笑,那些人可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后宫位子呢,这位看着但是不着急,只是不知是真不着急还是装的了,横竖不关自己的事,她是不会管的。
郭圣通无意识的捻指,刘秀经常出征,这位小姑子自产后便是身子不好,自然是她这个留下的**子多照顾些,本以为这位对她与上一世会有些不同,可是还是一样啊,那些人家刘伯姬自是比她熟悉的多,偏生不肯开口“提点”她一句,也好,自己也不用犯愁救不救她了,这位的事,她也不会管的。
两姑**心思各异的说着家常,宫外,郭圣达带着长子回娘家看望母亲并伯父一家人。因着伯母还在孝中,堂**又有孕,也就没多呆,很快随了母亲过去。胡氏抱着外孙自是疼的心肝肉似得,看着女儿一身打扮很是普通,又免不了唠叨“泼天富贵你不去争,看看如今还不得是要便宜别人去,你要是当日听了为娘的话……”
“阿娘!“郭圣达不耐烦的打断母亲,“都说过多少次了别再提那些了,这要是让夫君家听到了,您让女儿如何自处?”听母亲的话,只怕她早不知道死几回了,再者为人妇当然不能和当姑娘时比的。
“好好,不提了,不提了”胡氏也知道现在说着话不妥了,又忍不住道“我看等新人进了宫,娘娘要如何守住陛下的恩宠“
“阿娘!“郭圣达这会基本快无语了,“阿娘,你总看着阿姐的富贵荣华看不上您女婿,可您也该明白,若我不是皇后之妹又如何得了现在的姻缘?夫君出身世家,年轻些却也是天子近臣,有阿姐在何愁没有大的出路,我是皇后唯一的亲堂妹,去了宫里不知道会如何,但是在外面无论嫁到哪家,只要皇后、太子不倒,我就会得婆家高看一眼,若阿姐失宠,于我们有什么好处?阿娘,您以后万不可说这些糊涂话的,您要知道皇后、郭家才是我们最大的依靠!”
郭圣达想的最是实际不过的,阿姐那样的容貌手段她没那个胆子去争,还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依着她是皇后堂妹的身份,谋求最大的利益,再者日后太子登基,封太后一族,他们这支人少,自然不会落下他们夫妻的,何苦去争那些要人命的富贵。
“我不就是在你面前这么一说嘛,我当然都知道”胡氏嘟囔着,“姑爷那几个姐妹可有再为难你?你说的对,你是皇后堂妹,还有由着她们欺负不成,再敢找你麻烦,你就进宫和娘娘诉苦,让她给你做主”
“不过些许小事,哪里就要劳烦娘娘的”郭圣达觉得越来越和母亲话不投机,这要不是大**有孕,她倒是愿意和她多聊聊的,还是大**说得对,她虽是皇后堂妹,但是嫁入陈家便是陈家妇,绝不能处处仗着身份“高人一等”,那样日久天长的,什么夫妻情意也没了。再有夫君家姐妹多,难免就有矛盾,可婆婆、夫君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她让着些,他们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就给料理了,再有不老实,她出手两次也给收拾老实了,哪里用得着事事搬出娘娘,陈家人心里明镜似的。
“为娘还不是怕你没个亲兄弟姐妹的,又没了父亲,在陈家受那一家子气嘛”
“阿娘,我知道,您放心,女儿会过的好的”
母女两个不再提这个,胡氏看着越来越有主意的女儿,有些犹豫。郭圣达一看母亲那样子就知道必是有事,“阿娘,您有何事还不能和女儿说的”
“是,是你外祖家表哥想求个一官半职的,我这想着要去和娘娘提一提,就是求个小官,娘娘应该不为难吧!”胡氏还是犹豫着说了,说的自己都没底气。
郭圣达扶额,“您什么时候见过娘娘给家里人求官位了?您这不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表哥要有本事,自己去投军或是做学问举孝廉便是,我郭家人尚低着头做人,生怕被人拿了错妨害着娘娘,他倒是好算计!”哼了一声。
“你,你,那是你表哥!”胡氏气急败坏,“连你也看不上你外家,只巴结着那一房,你,你,那是你自己的外家”
“阿娘!”郭圣达也急了,“您还没看到外面如今正乱呢,多少人等着拿娘娘和郭家的错处,您还添乱,不行,这是绝对不行,是你外甥亲还是女儿亲“
“不过就是求一小官,如何就是错处了?行,这个可以不再提,外头都传陛下明年应该会采选民女入宫,你外祖家几个表妹都是好的,活动下进了宫还能帮着娘娘不是,这总行了吧“
郭圣达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脸慢慢耷拉下来,“传言怎可信?再者,阿娘,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舅母们还是别人?”眼睛一刻不挪的盯着母亲。
“是,是你舅母……”胡氏见着瞬间变脸的女儿,回答地眼神有些闪躲。
郭圣达还在盯着自己母亲,笃定她没说实话,“阿娘,您只有我一个女儿”
“还有常来往的几个夫人说的,她们也是看我一个寡妇可怜,才想着能提点我娘家,对你我都是好事……”
郭圣达猛地站起来,凤眼中闪过冷光,她美好未来的依靠绝不能有一点动摇,“请阿娘和我一去大伯母那里”
郭圣达强行带着母亲去了刘氏那里,让她把话都说明白,刘氏听完眉目一挑,安慰地拍了拍侄女的手,没说胡氏什么。等郭昌父子回来,便是马上告诉了此事,让他们去查查胡氏娘家还做了什么,以及那些和胡氏常来往的人家所图为何。
郭圣通看着手上消息,微拧了眉头,果然人没有法子面面俱到,对手不是一个人时就是麻烦,只是,她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她不过是逼得他们提前行动罢了,刘秀也该更明白了吧。
那些人竟是看郭家插不进去手,便把手伸到了胡氏娘家,各种挑唆,求官是幌子,采选是试探,最厉害的是打算在胡家的声音上做文章,撺掇他们囤积谷物高价卖出,而且是准备打着皇后亲戚的名义去做呢,若是把粮食卖给刘秀对手、藏些刀枪的,便是通敌**了……
郭圣通展颜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未到冬至,刘秀派人接长姐回公主府。
大司徒伏湛(就是被曹操杀掉的汉献帝伏皇后的祖先)因冬祭高庙时河南尹与司隶校尉在庙中争论失仪,而他没有上奏此事被免职,任尚书令侯霸为大司徒。伏湛祖上从汉武帝时起便是大儒,其自身亦是名儒出身,而侯霸却是能吏,通晓典章制度,多次劝刘秀发布善政、赦免罪犯、劝课农桑、订立朝纲,是刘秀的股肱之臣。
若说伏湛犯得本不是大事,可是却被素来以宽厚著称的刘秀迅速拿下换人,这着实让满朝文武有些震惊,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和以后的那些相比这也不算什么。但都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意味。
后刘秀又出手打击屯粮抬价的奸商,扯出了几个南阳世家子弟,关的关罚的罚流放的流放,其中还有樊家族人,一点没有姑息。
随后下诏,改舂陵乡为章陵县,世世代代免除徭役,比照高祖家乡丰邑、沛县的旧例,使章陵县人百姓不再担忧以后会再有徭役。
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偏生又生出了事端——
作者有话要说:烧了一天一夜了,脑袋糊涂,如果有错请帮忙指出,谢谢
☆、65争鸣6(22:23)
建武五年的旱灾蝗灾令才有些气起色的百姓生活又遭受重大打击;汉之各地方官员统计损失、上报于君;武将们或是征战或是屯边驻守;世家豪强们紧盯后宫位置、筛选族中合适的美女;刘秀又是减免徭役、又是下诏安抚,对于有些人的心思却是视而不见、没有任何明确态度,他自是有自己的打算;想看看什么人、会用什么态度方式站出来;更想探探那些人所能忍受的底线与他们的底细,同样是让他们自己暗中较量,之前的一抬一打也是借着形势试探一二,这也让有些人更加着急;一场君臣较量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暗潮汹涌着。
十二月卢芳称帝;卢芳者安定三水人,为自己编造了汉武帝曾孙刘文伯的身份,说汉武帝曾为大汉和匈奴和好迎娶匈奴谷蠡浑邪王的姐姐为皇后,生了三个儿子,后来遭遇“江充之乱”,长子(太子)被诛,母后坐死,次子名叫次卿,逃命到长陵,三子名叫回卿,逃往三水县境内的匈奴属国(今宁夏境内),得到母舅族的保护,而卢芳便是这位刘回卿的后代,为汉武帝嫡系子孙(这货的YY水平自是令无数晋江作者汗颜⊙﹏⊙!),偏生这个谎言散布多时,令北地、安定等郡和北方各少数民族、匈奴部落不少百姓信以为真,后更始称帝,封卢芳为骑都尉、镇抚西陲。
更始失败后,三水地区的豪强们经过协商,以卢芳刘氏子孙,宜承宗庙,乃共立卢芳为上将、西平王。罗芳为扩充实力,和亲羌人和匈奴,匈奴单于喜不自胜,派句林王率数千骑兵把卢芳接到匈奴境内于九原称帝,卢芳顶着假的汉室宗族身份便是做了匈奴的儿皇帝,攻下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置守令,与匈奴联兵侵扰北边。
刘秀虽然气恼,然此时尚抽不出手脚对付与他,之前收拾了投机的奸商,看着上报的损失依然是眉头紧锁,随着屯边开垦,耕种的土地虽是越来越多,可今年虽不至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可也实在是损失惨重。
刘秀再看先于奏报而来的密报,心中甚是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