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哄我”郭圣通笑着轻捶了他肩头一下,“文叔放心,我都会顾好的,疆儿,阴贵人母子,便是三妹那里,也会照应好的”
“劳烦通儿了,三妹那里能多派人看看就多看看吧,她自生了第二胎,身子着实弱了些”刘秀抓过作怪的那只玉手轻咬了下,“至于阴贵人那里,我自是信得过通儿”当然他也不可能没有留人,只实在不好说出来,反倒伤了妻子心了。
去看过了睡下的儿子,晚膳也备好了,郭圣通伺候着他用膳,刘秀由着娇妻温柔小意、难舍难分的服侍,吃着热乎的哺食、汤品,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郭圣通复又盛了碗冬笋黄鱼汤,准备呈给刘秀,却是感到腹内一阵恶心,伸手想捂着嘴,但是却没能压得下去,反倒直接呕了出来。
“通儿,你怎么了?”刘秀看她脸色煞白,呕吐不止,赶紧放下筷箸去扶。
“我,我”又是低头呕吐,“不舒服”想站起身来,却觉得天旋地转的,再无法言语。
“来人,来人,传御医”刘秀被她吓着了,一想到上次情形,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通儿,先别说话了,乖,等着御医马上就到”抱起人直放到床上安置,看妻子轻动着小鼻子,心里一动,“可是闻不管那些味道?”
郭圣通轻点头,刘秀马上着人撤下,又扶着她漱口,见她困顿,“你困了就先睡下,放心我就在这呢”
郭圣通也觉得疲乏的很,闻言闭上眼睛,慢慢入睡,脑中都是二儿子上一世从小到大的画面。
刘秀不是十几岁的少年,看着她这样心里想到几分,窃喜,却还不敢定论,只摩挲着她发丝,想起身催促再去传御医,却见妻子小手紧紧攥着他衣角不放,又是心疼,扶上她小手,叫姚黄、葛巾等进来,蘀妻子换衣物,吩咐人去催促。
长秋宫的人听到这边动静,都着急的不行,可没有刘秀传进,谁也不敢冒然进去,只在外室守着观望,这回听到叫人,赶紧轻声躬身进去,姚黄、瑛珞服侍着郭圣通换外衣,葛巾出去催促,墨魁拧了帕子给擦脸,她们都是见过郭圣通之前有孕的样子的,这会儿也多了几分期盼。
御医来了三个,隔着罗帐给皇后问脉,三个人一一问过,方对着站在床边的刘秀言道皇后可能是有孕了,只是时日尚浅,他们又都不是主攻千金科的,不敢断言。刘秀一看这几人都是上次妻子病重时照顾的,知道他们以为是旧病复发了,也不怪他们,想着御医院应该留有伺候阴丽华的御医留守,想直接宣来,但随即传了一下心思,又把话压了下去,让甲士快马去几个御医家中,骑马传来,他自然也不放心伺候阴丽华的两个御医的。
几个御医由甲士“押着”进宫,强自镇定的给皇后问脉,左思右想,最终一起商量了断言娘娘这是有了一个月身子了,只每人体质不同,这会儿也能查探到滑脉罢了。
刘秀闻言自是欢喜,看着罗帐都透着温柔,只想到刚刚妻子吐得样子忙又问明情况。
“回陛下,因着孕妇和胎儿体质不同,孕吐的时间也不定,但一般过了三个月就会好了,臣看娘娘这胎并无不妥,不敢再开药物,只食补就好”
是药三分毒,刘秀也懂得这个道理,依着太医所言,先不开止吐药物,只守在床边。半夜了,郭圣通方悠悠转醒,见着刘秀在床头瞌睡,手还拽着她手,灯光下的男人少了刻意的谎言又多了几分温和,郭圣通便这么怔怔看着。
“通儿,你醒来了”刘秀素来机敏,感觉床上动静便是惊醒,抬头对着妻子亮亮的眼睛,微笑着问着,心里却不明白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莫名眼神,似哀伤、似茫然、似……他看不明白的情意。
“文叔,我这是怎么了?”郭圣通扶着额头、轻蹙着眉头想起身,却被刘秀抚着不让动。
“你仔细身子,”刘秀不再考虑那眼神,觉得是灯光太暗自己看错了,“傻通儿,咱们又要做阿爹阿娘了”
“真的?”郭圣通不可置信的望着刘秀,又低头扶着小腹。
“自是真的”刘秀见她脸色好些,便起身坐到床边,“御医已经确定了,孩子刚好月余,乖,别哭,这次一定不会再出事的,相信我”
“嗯,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我是高兴的”
“傻瓜,高兴也哭”刘秀笑着拧了下娇妻鼻子,“饿不饿?想不想用些哺食?”
郭圣通点头,刘秀叫人进来伺候,自己也饿了,便一同用些粥菜,重又梳洗了方陪着妻子上床睡下,想着又要远征,而家中这就是两个孕妇了,之前的安排已经不妥,必须重新安排,妻子这里也是一定要护住的,“通儿,你有了身子,也不可累着,我托付嫂子照看些三妹就是,阴贵人那里有人伺候,你这身子才好些,万不可累着你们母子,只管安心养胎,等着给我再生孩儿就是。”
“我没事的,哪有文叔说的那么弱不禁风的”
“听话,现在啊,你们母子最要紧,通儿也不愿我在关内还惦记你们母子吧”
“嗯,我听文叔的,已经三更了,文叔也早些睡吧,为着我们都折腾许久了”
刘秀不敢在向之前那样紧搂着,只轻轻把人放入怀里,笑着亲了亲娇妻脸颊,安心入睡,一夜好梦,只清晨却是在一场凶凶大火的梦中惊醒,猛然睁眼,额头都带着汗水,却怎么也不记得梦中情形。低头看妻子还在酣睡,小脸靠着自己肩头,满是依赖,刘秀一笑,低头亲了亲,轻轻起身。
冯异收拢归散的部下,坚壁清野,不久等到时机,与赤眉大战于崤底,双方俱是倾巢而出,冯异设伏兵,大败赤眉军,迫降八万余人,使得赤眉军再遭重创,粮草告罄,只得转向东南方,力图补充粮草和人马,摆脱困境,此举与刘秀所料分毫不差,大好时机,自然不会放过。
纵然是妻子有孕,刘秀是期盼多日,然也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忙着仔细安排了人手,亲自请了刘氏看顾,这才道别妻儿,带着大军再次出征。
威仪的面孔之下,刘秀只自己知道有多不舍,回看了一眼洛阳城,再回首已是志在必得,赤眉军,这次他是必然要灭了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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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予之
赤眉军被邓禹拖了几年;如今长期饥饿,人困马乏,后又有冯异大军追赶,已是疲惫低落到了极致;而刘秀亲率大军与耿弇宜阳汇合,正是兵精粮足、士气正盛,与宜阳阵前摆开架势,吴汉精兵于最前,中军在其后,骁骑兵和带甲武士分陈于左右两侧,威风凌凌、杀声震天;赤眉军前后受敌,往前过不去;向后退不回,打又打不过,只得派使献上宝剑与传国玉玺请降,自此十几万赤眉军归刘秀。
刘秀大军不足一月而胜,也未耽搁,留冯异率部守关中,收复周边霸陵蒋震,长安张邯,长陵公孙守,谷口杨周,陈仓吕鲔,据沂角闳,周至骆延,据鄂任良,槐里汝章等十几处割据势力,自己带兵回洛阳。
二月祭高庙,受传国玉玺,三月再次亲征,讨邓奉。
邓奉联合周围割据势力,与董欣呈掎角之势抗岑彭大军,致使其数月不能攻下。南阳之地与刘秀而言,意义自然不同,且他也不可能放任洛阳之南有这样一股势力做大,遂带兵亲征,行至叶地,董欣部将率领几千人拦路截杀,暂时受阻,岑彭来援,大败董欣,邓奉连夜逃往淯阳,董欣投降,刘秀复派岑彭、耿弇、贾复、傅俊、臧宫等追击邓奉,直到小长安,邓奉军已是十去七|八,走投无路,请降。
望着田间郁郁葱葱的秧苗,刘秀思绪有些飘远,小长安,惜时惨败至今历历在目,闭上眼亲人凄厉惨叫、倒于血泊的场景犹在眼前……痛苦也只是一瞬间,刘秀复又睁开有些上挑的俊目,背着手头也不回的问“为何反吾?”
战袍有些凌乱、双手被缚跪于地的青年沉默许久,方沙哑着出声“昔日奉随陛下与齐王起兵曾言不惜性命愿救百姓于水火、光复汉室江山,奉不敢一刻有忘,然陛下呢?陛下属下将士与南阳尚且如此嚣张,于他地呢?”
“是我约束不严,妄对家乡父老,然你大可以上奏于我,何故轻言叛吾?我自认待你如子侄,你跟随我多年,难道就这般不信于我吗?”刘秀回身直盯着下面的邓奉严声质问。
半响,邓奉俯首,“是奉之过”
“念你旧日之功,又为姐夫与仲华之侄,我不杀你……”
“陛下,不可”岑彭上前跪地,奏言“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致贾复伤痍,朱佑见获。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若不诛奉,无以惩恶,请陛下三思”
耿弇随即上前“陛下三思”
傅俊、臧宫见南阳出身的岑彭都这样说了,心里原也觉得不杀邓奉便是赏罚不明,亦上前凑请。
刘秀痛苦的回过身,合眼良久,方挥手“斩”,邓奉却是未再出言想求,只最后三拜道“愿陛下以民为重,陛下,保重”后起身随刀斧手而去。
“哎”刘秀发出长长一叹,“将他好生葬敛,送回邓氏吧”众人称“喏”再不敢言。
近侍来报“朱佑将军来见”刘秀回过身已经是一派自若,“宣”
洛阳长秋宫,刚刚饮下一碗粥的郭圣通才一动弹又是一阵恶心,瑛珞几个赶紧上前伺候着,幸好没有再吐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郭圣通喝下一口温水,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困难的喘气,眼里却是一派温柔。
“娘娘,可好些?要不要传御医?”葛巾出言相问,瑛珞也关切地望着。
郭圣通挥手,“不用了,已经没事了”这就是个淘气的,在胎里就比他哥哥能折腾。
“娘娘,阴夫人求见”墨魁进来禀报,眼里多少带了些不屑,见着老夫人得了陛下嘱托总进宫相见,玉堂殿那位在陛下回来时又是说思念家中老母、又是感怀父亲早逝、兄长坎坷的,也求了陛下恩准,让阴识之妻常进宫探望,打量谁不知道呢。
“我身子不适,就不见了,请她自去玉堂殿吧”
“喏”
阴识夫人来氏知道会是这样,但礼数必须周到,谢恩领旨,前往玉堂殿。
“嫂子免礼”阴丽华微笑着让人扶起自己大嫂,置座看茶。
阴夫人看小姑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了,面色红润,比之前还胖了些,看着身子康健,脸上也带了笑容,她就担心这小姑子身子承受不住,现在看来真是她多虑了,“贵人康健我和夫君就安心了”
阴丽华给江梅一个眼色,江梅带着人下去,阴丽华忙问“大嫂,可是三弟那边出了事?”
“贵人放心,汝阴侯的人马并未找到三弟,夫君已经让三弟去了关中”
“这就好,昔日便听兄长说过,刘信此人不比刘赐,自打归降陛下,便是三五不时的找兄长麻烦,咬着三弟的事不放,当真气恼!”阴丽华想着兄长对这两位叔侄的评价,刘信是明面上找麻烦,刘赐却是咬人的狗不叫,都不好对付,两家的人命官司虽无人再提,可私下谁也没忘了,这也是她敢在刘秀面前提父母兄长却不敢提弟弟的原因,刘秀是不会管的。
“夫君说三弟平安无虞,贵人放心”阴夫人言道,又看了看周围,“听说那边这胎很是折腾,都快四个月了,还吐呢,可是真的?”
阴丽华点头,扶着肚子的玉手越发温柔,陛下安排的妥当,她是不敢也暂时没那个能力把手伸到长秋宫的,可架不住老天都帮自己,郭氏吐得可是厉害呢,人都瘦了不少,哪里像她这样稳妥,她每天到长秋宫请一次安,估计也够郭氏懊恼的吧,每次她见着自己那笑可是都很勉强呢,只她那样子陛下看了到是更心疼了。
“夫君来信,道很是高兴,只,劝贵人切爀操之过急、行之踏错,贵人与宫中根基尚浅,现所仗不过陛下与皇嗣尔,不到万不得已且切不可动那边……”
“大嫂,我晓得,陛下和郭氏都不是好糊弄的,我现在唯有谦卑谨慎,让陛下多多怜惜,趁着郭氏有孕精力不足,稳固势力而已,不会妄动的,我们还没到那个时候”
“贵人明白就好,我呀,日日对天祈祷贵人母子均安、早日诞下皇子呢”
姑嫂二人又说了些家常,阴夫人告退,阴丽华扶着侍女手站起来,仔细对镜梳妆打扮了,对着镜中精神亮丽的美人一笑,“走,去长秋宫陪皇后娘娘聊天、下棋”
南阳舂陵刘秀故宅,刘秀设酒宴款待众多亲朋故旧、乡亲父老,众人举杯恭贺万岁洪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歌功颂德之间,刘秀想到的不是似先祖刘邦衣锦还乡的风光豪情,而是,这满座世家豪强代代联姻、凑足复杂、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有南阳那些百姓的状言与不满,满片沃土背后的署名以及隐藏在邓奉之事背后的让他不寒而栗的豪强势力……
笑着喝下众人的敬酒,谁也没有发现依然和善欢喜的皇帝眼中闪过的火光。
火,是危险的东西,能烧敌人于灰烬,也能让玩火者**。
刘秀起程回洛阳,中途歇息,看着远处田地已经架上水车,还有工匠们又制出来的脚踏水车,鸀油油的秧苗长势喜人,刘秀欣慰,关中大旱,冯异大军需要这里的粮草支援,而其他大军亦是需要,治下百姓也要修养生息,粮食与他而言太重要了。
“伯昭啊,你也有二十五了吧,耿老将军已经求到我这里来了,说他管不了你,让我来当个大媒呢”刘秀看着旁边都耿弇戏言。
“陛下,昔日冠军侯曾言‘匈奴未灭何以成家’,臣不才,愿随霍侯之志,不复汉室,不敢成家”耿弇先时有些扭捏,很快镇定回答。
刘秀大笑,“你少匡我,知道你眼界高,看不上一般的名门千金,可孝道为先,耿老将军和老夫人可是盼着你成家呢”
“臣,臣还有弟弟”耿弇推脱,“臣不敢欺瞒陛下,实在是天下未定,臣无心成家”
“长幼有序,你不成家让耿舒如何先娶?胡闹!别真等着我给你指婚,否则便是给你寻个厉害的,看你不后悔”刘秀难得见这位出现窘迫的样子,接着调笑。
耿弇心中苦涩难言,“臣,臣,臣有事启奏陛下”
刘秀见他这样也不好太过了,知道他又要说正事了,随即坐好,听他奏来。
“臣想请命北上,掉上谷兵马,平彭宠攻张丰”耿弇正色请命。
刘秀听言有些震惊,彭宠与耿弇其父耿况为多年好友,之前彭宠叛乱之时,就有人私下传言他们也要造反,刘秀下诏安抚,依然重用耿弇父子,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