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丝丝暗自感叹,人算不如天算,一世英名,难道要晚节不保吗?事情却出现了转机,豆豆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天台上的声音,不禁暗自欣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我那时虽然在宿舍看书,但是对门在放音乐,所以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喧哗,分辨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豆豆一边回忆,一边说。
豆豆口中的对门是几个李宇春式的女生,有一个还是摇滚迷,偶尔也放周杰伦的歌,一概吼声震天,却从来听不清歌词。
“好像有个女生发出尖锐的声音,不过那里是情侣扎堆的地方,有人吵架也很正常。尤其现在流行韩剧,流行野蛮女友,更加不足为奇。”豆豆想了想,接着道,估计她听到的是“朱丽叶”的那声惊叫。
“你分析的是在太对了!”丝丝顿时眉开眼笑,恨不得抱住她亲上一口,若不是怕她误会自己是“lesbian”。指的是女同性恋,也叫拉拉,不知道“拉拉”知道后会有什么感想,改名,还是……。不过,丝丝当然不会那么残忍去告诉她。
“照你先前的推测,凶手可能是死者的朋友,他们就算有口角也未必会大声。而且谈话的内容也可能涉及到隐私,加上那晚的风很大,没人听到动静也不足为奇了。”豆豆受到了鼓舞,更是口若悬河。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丝丝的思路也转移到案子上来了,悄然松开握住钱包的手,看来“三军将士”是保住了,下个月还可以照常打打牙祭。
“那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豆豆不但是丝丝的朋友,更是她的“粉丝”,凡是她说过的话都会奉为经典。
“当你接手一个案子,但却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时,最起码要有一种看似合理的推测。然后通过蛛丝马迹去验证它是否属实,或者说找到逻辑悖谬的地方,据此修正先前的推测,进而找出事情的真相。”丝丝道。
说白了,这其实是一种逻辑谬误理论的灵活应用,十二岁时丝丝已经用来找出打碎窗玻璃的坏小子,多年以来,屡建奇功。
“I 服了You!”豆豆一脸的崇敬,全然不知自己错失了一个打牙祭的机会。机会总是这样,在你不经意间溜走。
后来,教学楼天台成了有名的“自杀胜地”。半年后的一个夜里,有女生偷偷跑上天台,纵身一跃而下,形如飞天,据说她临死前曾在天台边缘坐了很久。她的遗书很快就被发现了,她在遗书里说了很多,给父母,给朋友,甚至负心的男朋友。其中丝丝只记住了一句:如果你能捱过人生中这最困难的一刻,你就能够拥有七色的彩虹!我这一生注定了做不到,也许你能。
疲弱而无奈!
……
“说说你此行的收获吧?”豆豆的注意力很快转到另一件事情上。
“我还在整理思路,有点乱,先说说你的吧。”临行前她们有分工,豆豆负责收集整理大家对王阿宏的看法,还有,经常和他在一起的有哪些朋友。
“好吧,那就我先说。”豆豆大体上是一个极随和的人。
大家对王阿宏的看法相当一致,为人霸道,蛮不讲理。打架不少,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得也不重,所以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打架这种事,通常都是“民不告,官不究”的,老师也怕麻烦。
据说最有名的一战是王阿宏被三个人围攻,都是校跆拳队的。四个人互相打的鼻青脸肿,王阿宏却始终未落下风。直到后来打斗中他的身上掉落了一把雪亮的小斧头,三个人才被吓退了。据说他在学校打架从来都是徒手,从没动过刀斧。主流的观点认为他不屑用,也不必用,因为他徒手也未曾打过败仗。难怪红红对他的武技大为推崇,看来她也没有说谎。
据说他曾有过很多女友,其中大部分跟他上过床,而跟他睡过的女人则更多。说到这里时,豆豆的耳朵根子都红了。要知道,豆豆的家教极严,她又怎会了解男女性事?这也难怪,“性教育”在中国还是一个生僻的词汇。
王阿宏在学校里拽得很,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从不成群结伙。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在社会上真的有一票兄弟,很有点呼风唤雨的意思。虽然深信不疑,但是谁也没有真正的见过他们。
他还有一个怪处,虽然从不去上课,但是考试前一个月会去上自习。虽然他几乎每门功课都及格,却没人相信那是他凭真本事考出来的。很多人猜测是替考,只有他班上的同学知道,或许提前搞到了试题,因为每次考场上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而其中最令豆豆震惊的,就是关于王阿宏和红红的关系,竟然有人说是流氓配妓女。甚至有人一板一眼地描述红红和嫖客在一起的丑态,也有人看到她和男人从旅馆出来,那间旅馆的“钟点服务”是非常有名的,偶尔有男生带网友前去光顾。
但最后一件事,却并没有出乎丝丝的预料。她当时就看出红红似乎隐瞒了些什么,再加上她给人一种极风尘的感觉,如果说她真的做过舞小姐,就丝丝而言,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丝丝始终对她优雅的举止耿耿于怀,也许是有点嫉妒吧,因为从来没人说她优雅。相反的,很多人可以看出她练过武功,因为她总是不自觉地昂首挺胸。
听红红讲了那么多,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对王阿宏的感情。人人都知道,恋爱会使女人变得愚蠢。所以事实也许并非如同红红所述,而是阿宏发现了红红做过妓女,一怒之下与之反目,于是她在冲动之下做了错事。这至少可以解释三点,天台上的谈话为什么没有人听到,王阿宏坠楼时为什么没有喊叫,还有红红在讲述那段往事时为什么会如此遗憾,一付追悔莫及的样子。
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都可以出卖,谁能担保她不会出卖别人?如果真是她一怒之下所做的蠢事,那她委托我调查又有什么用意呢?丝丝想。或许是她感觉到了警方正在调查的压力,而我所发现的所有疑点却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她!
推测永远只能是推测,如果没有证据。单说到证据,丝丝此行的收获倒也不少。
☆、第11章 采访
作者有话要说: 最对事情的原因只有一种,做错事的原因却有很多种,误解本就是最古老的一种,也是最常见的一种!
关于测谎仪,你相信吗?
第11章 采访
周六一早丝丝便乘上了去A市的长途汽车。
汽车一度沿着海岸线行驶,薄雾中的海滩看起来挺假,像一幅磨砂山水画,只有海风的腥鲜气味是真实可信的。太阳升起的时候,车子已然驶出市区,沿途只剩下砖瓦村舍跟成片的庄稼,间或会有冒着浓烟的工厂,怪兽一般的挺立着,与人迹俨然分开。
环顾整个车厢,人不多,一对情侣相拥低语,三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兴奋地谈论着,不似回家,倒像是出门远游。坐在丝丝左手边的是一个白领,西装革履,身边放一个华伦天奴的黑色公文包,一路上他微皱着眉头,似乎想着什么。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位六十开外的老人,黑红的脸膛,浑浊的双瞳,粗粝的双手,无时不刻泄露着他毕生的操劳。
汽车转了一个弯,阳光径直照过来。丝丝微微地闭上眼睛,眼前反而一亮。所有的装备,采访机,记者证,笔和笔记本,小手电,还有一台便携式数码相机,都在海蓝色的登山包里了。正所谓万事俱备,可是她的心却依然无法安定下来,究竟是什么让丝丝如此不安呢?
王阿宏的家在小王庄,那一片的农民虽然已经脱贫,却也算不上富裕。他父亲曾是村里的干部,后来摔瘸了腿,便退了下来。他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都说农民性情纯朴,却也难免封建、守旧。像王阿宏这种不明不白的死法,自然惹人非议。看来除去老来丧子之痛,恐怕流言蜚语也是难免的。也许他们刚刚能够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丝丝却是要去揭开他们的疮疤。
一下车,丝丝便打听去小王庄的路。几个人同时凑了上来,争抢着让她上车,都是些三轮车夫。这是座很小的城市,出租车很少,打车的也不多。丝丝犹豫了一下,选中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机动三轮车“突突”两声颠簸着启动了,屁股后面一溜黑烟。
中年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见丝丝只是“嗯”“啊”的应声,便也住了口。二十分钟后,三轮车停在了小王庄庄口,中年人笑着说二十块钱。二十分钟的路程,况且路并不难走,满打满算不过十里,坐出租车也不会超过十五,看来他是在讹人。
丝丝当然不会和他纠缠,也懒得跟他算账,只是将钱包里的记者证亮了出来,然后镇定自若地管他要发票。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她这次可是深有体会了。中年人只拿到一半的钱,悻悻地走了,留下丝丝一个人独自站在路口。
村庄不大,一条碎石子路从村头一直延伸到村尾,两旁大多是新盖的砖瓦房,夹杂着少数二层将军楼,都有着宽阔的院子。路上人不多,大都是晒太阳的老人,操着难懂的方言,也听不懂丝丝的问话。
丝丝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迎面过来一个中年男人,扛着锄头,一身西装,料子倒不是很差,只是式样过时了,而且裤脚上满是泥水,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等他走近了,丝丝上前问路:“请问,王阿宏家怎么走?”
“不晓得。谁是王阿宏啊?”男人操一口当地普通话,还好,总算有人听懂了她的话。
“就是上个月跳楼的大学生。”丝丝言简意赅地解释。
“你说的是老支书家的‘二壮’。”壮汉恍然大悟,转身指点着,“顺着这条街一直走,村西头那幢黄色的瓦房就是。”
丝丝道了谢,沿着碎石路向前走去。一群小孩从岔道口的土路上冒了出来,一边跑一边乱哄哄地打闹,转眼经过她的身边。
黄色的瓦房并不难找,只是丝丝没想到会如此残破,墙皮已然酥了,掉的一块块满地都是。大白天的也没有敞门,门上的铁环已经是锈迹斑斑。丝丝的心里不免疑惑,怎么看都不像是住人的房子,莫非是搞错了?
不管怎么说,丝丝还是走上前去,捏住铁环,轻轻地扣了扣,没人应声,只得加重了力道。
“谁啊?”院子里有人沉闷地答道,带着明显的不耐,然后是脚步声,夹杂着拐杖落地的声音,丝丝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汉,腋下柱着拐,冷冷地打量着她。从他脸上一条条刀刻似的皱纹里,仿佛能看出他一生的坎坷。按说一个农村人,到了这把年纪,无官无职,应该是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但他来的却只有震撼!老人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打了补丁,却极干净,也很合身,从他眼睛里透露出的光芒,虽然冷淡,却也掩不住过人的精气,如果说他能在瞬间置人于死地,没有人敢怀疑。
“你是谁,什么事?”老人的问话简短而有力。
“哦,我是本市早报的记者,想做个专访。”见老人一点都没有请进的意思,丝丝连忙掏出记者证,技巧性的挡住照片位置。“这是我的记者证,我们报社新开辟了个专栏——关爱生命,让我来做个专访。”丝丝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心里却在打鼓,不知能否骗过这矍铄的老人。
“不是都采访过了吗?”老人的话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面对老人炯炯的目光,丝丝的心里一阵发虚,仍然道:“不是同一个栏目,我们的目的是提醒人们珍惜生命!”这些话来的时候反复背诵过,所以才能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噢,那进来吧。”老人缓缓地闪到一旁,目光闪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老头子,谁来了?”刚一走进堂屋,里屋发话了。
“你躺着吧,是来采访的,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宝贝儿子!”然后转向我,解释道,“是我家老婆子,病了好几天了。”
“不要紧吧?看过大夫了没有?”丝丝连忙表示一下关心。
“这几天好多了。”一面说着,王阿宏的母亲披上衣服走了出来。“你说二壮怎么就这么忍心去了呢?本来还叫他放了学回家一趟,我都给他准备饺子馅了,素三鲜,他最中意。可他却说快考试了,要念书……”
她才念叨了几句,便忍不住泪眼婆娑,伸出粗砺的手去抹眼泪。失去亲人让你痛不欲生,有时怕去提起,有时又禁不住回想,觉得就算多点记忆也是好的。
“学什么学,他要真的忙学习就好了!”王阿宏的后事是他爸去学校办的,肯定是听到了不少传言。“这小子不学好,死了倒也清静,回来我也得揍死他!”看来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同时丝丝也明白了一件事,难怪王阿宏脾气暴躁,看来跟他爹脱不了干系。
“我也知道孩子大了,管不了了,可他怎么就这么去了呀……”大妈哭得更厉害了,终于泣不成声。
“我能先看看他的房间吗?”丝丝急忙岔开话题,她想让二老平静一下,空气也似乎太压抑了。
“跟我来吧,南边那间屋。”老人摇了摇头,走在前面,丝丝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停在南屋前。
“你在这看,我去给他娘煎药。”老人指了指没上锁的房门。
“好,您忙去吧,我随便看看。”丝丝客气道,感觉这老人并不像乍一看上去那般凶,其实也挺善的。
老人转身径直走去了柴房,丝丝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屋子里光线幽暗,窗户没开,挂着土黄色的窗帘。眼睛渐渐适应,丝丝这才看清面前是一张书桌,两把椅子,漆皮已经开始脱落。书桌上有几本旧杂志,码得整整齐齐,丝丝随手翻了翻,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本《健与美》少了几页,装订线也脱落了。
靠墙根的地方有一张单人床,折了一条腿,用麻绳密密地绑着固定。与床相对的墙上有一张全家福,父亲依旧板着脸,母亲将一只手搭在王阿宏头上,笑得很慈祥。
后来丝丝问过才知道,照片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后照的,也是家里唯一框起来的一张照片。丝丝取出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照片,免得漏掉了重要的线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