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文沉思,在想这个可能性,苏络在他开口前抢道:“绝对不会!经过这件事,祥记只会变本加厉,你想想,摆平一条人命只要八十两,以后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信誉?奸商眼里有这俩字儿吗?他们都看不到信誉,还跟他讲什么信誉!”
周崇文仔细琢磨半天,说你这是诡辩。先把人绕糊涂,再偷换概念。
苏络真得对周厮另眼相看了,绕了这么半天原来他还没糊涂,好在这厮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领着她低头赶路,等见到“朱仙镇”的地界碑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两个小时,停也没停过,只靠11路倒腾,苏络由最开始的野外郊游式前进变为惜字如金式前进,最终沦为垂头丧气式前进。
“幸亏小绎没来。”苏络感慨了一下,心里对周崇文有了新的看法,看来他的目地不是想省下什么出差费,而是怕累坏了孩子。感叹!总是有人只做不说,默默承受旁人的误解。于是周崇文的高大形象再次竖立,苏络当即决定不再在心里叫他“周厮”了,以后叫“周先生”,以示尊敬。
刚做完决定,迎面驶来一辆宽大的马车,灰篷布帘,车上铜铃叮当脆响,车夫手执马鞭凌空甩了一响,大声喝道:“迎金村、金宝村、宝来村方向,一位两个铜子儿,两个铜子儿一位喽。”
苏络很想感叹古代其实很先进,都有公交马车了,可是她不想感叹,她想骂人。
“既然有马车我们为什么要走来?”她的重音在那个“走”字上。
周崇文说:“坐马车每个人要两文钱。”
苏络无语,昨天在集市上用古今米价换算了一下,此时的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钱约等于RMB六百到七百左右,就算按一比一的汇率,两文钱也不过是两块钱RMB,为了这两块钱,他们走了两个小时。
苏络边生闷气边前进,又不甘心地回头,冲到周厮面前伸出五根手指,“你你你有五吊钱,五千文,却小气的连两文钱也不舍得!”
“我是‘只有’五吊钱。”
苏络被噎了一下,不过她决定不和这厮一般计较,一会赚了钱,回家的时候马车包两辆,上半程坐马车A,下半程坐马车B,让这厮跟在车后一边吃尘一边跑,决不心软。
自我催眠地又走了小十五分钟,这才远远见到朱仙镇三个大字高悬在牌楼之上,其下人流穿梭,熙攘非常。镇内更是十分热闹,街边小贩的叫卖声连成一片,行商走足来往于街道,道路两旁有几家颇具规模的饭店客栈,虽还没到中午,却已是人声鼎沸,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虽然眼前的古镇不似影视基地展现的那般鲜明,多了几分灰灰的颜色,但却显得无比真实。苏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是来到了大明,回到了四百多年前。而更让她惊讶的,是朱仙镇的热闹程度竟不下未来的一个二线城市。一个镇,竟能有此规模?
周崇文笑道:“不必惊讶,开封府唯一的水陆码头就在朱仙镇上,故而繁荣。”
繁荣,苏络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前先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在这里她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满眼的黄金美女……呃,美女先不要。
与苏络的双眼放光不同,周崇文似乎忘了自己的向导使命,七走八走地带苏络来到主街道的一个拐角处,轻车熟路地找一处石阶坐好,从身后的布包里取出笔墨,还有一方白巾,上书四个大字,代写家书。
苏络无语地双手环胸看着他忙活,看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木板搭在几块石头上,看他铺上方巾摆好纸墨,代笔摊子正式开张。
“我们是来赚钱的。”苏络很是看不起他的小家子气。
“我是在赚钱啊。”周崇文朝手上呵了呵气,又活动了一下手指,“你只让我带你来这,我带你来了,日落前咱们还得回去,你抓紧时间。”
苏络算是看出来了,这厮压根不相信她有什么赚钱的好主意,带她来就是敷衍她,还把她累个半死。
“你等着!”苏络自信满满地一仰头,“一会我捧着大把的金银回来你可别吃惊。”
周崇文眉眼不抬,仍做着他的活指运动,苏络狠瞪了他一眼,决定先去观察地形,刚走出没两步,播音员的声音传来,“只在正街上走走吧,镇上巷子多,别回不来。”
“不用你管!”苏络在脑中又播了一遍自己坐马车让这厮吃尘的片断,心里这才平衡了一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气势提到极致,大明,她来了!
不得不说,苏络实在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她自信满满,但还是认清了自己的不足,比如说她不会制做玻璃不会大炼钢铁,也没有什么现代手饰划时代玻璃球可以拿去随便典当个一二万两银子,为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她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制造奇迹!
通过昨天晚上对古代职业的初步对比,苏络把自己的巡回捞金第一站定在了万恶的声色之所。
据N多穿越书籍记载,古代青楼可是个好地方,清高做势覆面登台,唱两首流行小曲那就火了。天天有人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死里砸你,遇见真命天子的机率极高。虽然名声有点不好,但谁让咱是穿越者呢,穿越者的信条就是,不怕名声不好,就怕桥段不雷!不管是啥,沾上“穿越”之后就剩俩字儿——牛!
第10章 淘金,真不容易
对周崇文来说,今天是极为普通的一天,却又不太普通。因为他昨天求亲失败后,原本打算休息几天调整心情再来出摊的,谁想到这么快又来了。而且他还碰到了一件诡异的事。
苏络,他们做了三年半的邻居,几年的交往让他在集市上见到“苏络”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不是苏络。
苏络该是低调的、温柔的、羞涩的,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张牙舞爪谈笑自如的模样?更别提收了私了钱后还要撺掇着李寡妇去告状了。
所以她绝不是苏络,她在街角书写的天方数字,在家里翻看的帐本,更加肯定了周崇文的猜测,但她又是苏络,否则岂会那般毫无忌惮地让他查看身上的印记?他猜了许多,游魂附身是最贴边的一个。
或许是苏络流露出的本质上的东西,让周崇文并不怕她。虽然心中仍为那个腼腆又坚强的苏络叹息,却也很快地接受了此“络”非彼“络”的事实,因为她说,那是她的责任,她不会丢下弟弟和娘的。
抬头看看天色,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近三个时辰,没有什么生意,往常的时候他就该准备回去了,可今天他还得坐下去。因为苏络还没回来。
就在他又准备抬头看看天色时,身边以极为豪放的姿势坐下一人,瞄了一眼,周崇文开始着手收拾摊子,边问道:“不是说要捧着大把的金银回来吗?”
苏络紧抿着双唇,眼中迸发着怒意,伸手抓下头上的一片菜叶子,恨恨地摔到地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周崇文皱了皱眉,“你嗓子怎么啦?”有些谙哑,不复早上时的清亮。
苏络悻悻地道:“说书说的。”
周崇文错愕万分,“说书?你说的赚钱法子就是说书?”
苏络要呕死了。她说的赚钱当然不是什么说书,当她尾随一个看起来色眯眯的小老头成功地找到第一家青楼的时候,被人当做来寻丈夫的,给人轰了出来。到了第二家学聪明了,特地从后门进的,找到老鸨子接洽一番要求上台唱歌,所得收入四六分成。岂料人家打量她一番,直接叫护院将她扔出去,再送她一句:长成这德性也敢来砸场子!
苏络当即气得吐血,幸亏这朱仙镇的青楼事业十分兴旺,她就不信在这青楼一条街里,她找不到出路。
但显然她过于理想主意了,古人的警惕性很高,尤其是青楼业,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同行的不良渗透,所以她并没找到如意的工作,大家甚至连机会也不愿意给她,不是“轰出去”,就是“扔出去”,还有一家正在唱戏文,唱到“乱棒打了出去”的时候,苏络自动自觉地出来了。
所幸,上帝关上了一道门,他必会为你敞开一扇窗。识货的伯乐终于在最后一间小规模酒肆出现,虽然那里不及正规青楼那样宽敞,但毕竟也是一个表演舞台。
苏络首次登台,自然挑N多穿越书奉为经典的“水歌调头”来唱,唱完后老板娘把她叫下台去,半推半让地将她送出门,嘱咐一句:姑娘,这个行业不适合你,我一共两个客人,你吓跑了一半。
苏络不服啊,她的歌声字正腔圆绝无跑调,怎么会是这种效果?走的那人肯定是家里有急事。所以她说,不是还有一个嘛,他听得多投入啊。
老板娘拍了拍她的手,“他会感谢你的,他失眠三天,就是睡不着,今天在你的歌声中,他终于睡着了。”
回忆到这里,苏络困惑地说我觉得自己唱得挺好的。周崇文说那你唱来听听,一曲唱罢,便见周崇文东张西望地不知在找什么。苏络当然要问,这厮回答,这才初春,怎么就有苍蝇了。
苏络鼓着腮帮子瞪他一眼,继续回忆自己的不堪之旅。
出了青楼一条街,苏络又饥又饿,正值街边一家包子铺的包子新鲜出炉,露天的灶台上架着一溜包子笼,热气腾腾的模样看着就好吃,咽了下口水,嘴里不自觉地嘀咕出一段赞美包子的语句:竹板这么一打,哎,别的咱不夸。我夸一夸,这个传统美食狗不理包子。这个狗不理包子,它究竟好在哪?它是薄皮儿、大馅儿、十八个折,就像一朵花。这是形容包子,你可不能乱用呀。说这个姑娘长的美,就像一朵花,你可千万不能说这个姑娘长的像包子!
正宗的山东快书,这是有典故的,苏络家里也不是一开始就条件好的,小时候也经历过艰苦岁月,肉包子是吃不上的,正值那时候这个段子正火,电视里收音机里每天翻来覆去地播这段快书,时间久了,苏络对肉包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和追求欲,从此但凡看见包子,脑子里都会自动配音。
她没想买,也没钱买,她就是想站这闻闻味儿,没想到她赞美包子的时候被包子铺老板听见了,中年发福的包子老板非得让她当众表演一段给包子做宣传,酬劳是一屉包子。
苏络动心了,张口就来,还自己配音: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哩个当哩个当。
这次的表演无疑是成功的,甚至把隔壁茶馆的茶客都引出来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不乐意了,认为苏络抢了他的生意,非让苏络赔钱。苏络那一屉包子还没到手呢,哪有钱赔他,双方争执了一阵,最后在包子铺老板的提议下当街摆下擂台,苏络与那说书先生两人各占一边,就凭一张嘴,看谁吸引的茶客多,赢的将获得包子十屉外加对方的歉意。
不得不说这包子铺老板将来肯定是大有作为的,明明不关他的事也能硬把自己的包子摊拉进去做回广告,茶客们自然乐得高兴,纷纷起哄,苏络当即袖子一撸,这就划下阵来。
说书先生自然也是见过大阵仗的,开口就是岳飞大破金兀术,岳元帅是河南人,河南人都以岳元帅为傲,说的又是经典段子,顿时赢得满堂喝彩。苏络见对方用题材讨巧占了先机,自然也不甘示弱,张嘴便是话说南宋末年,隐居临安郊外牛家村的忠良之后郭啸天、杨铁心家遭横祸,被与金国王子完颜洪烈勾结的南宋官府害死……
一个说的是抗金名将、精忠报国,一个讲的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个胜在岳帅粉丝众多,一个赢在胆大心细脸皮厚,无耻剽窃后世经典。一时间双方倒战了个旗鼓相当,人群越聚越多,个个听得聚精会神,二人一个口沫横飞一个眉飞色舞,比拼一个时辰上便起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意,正当两人相视大笑三声,准备各捧五屉包子以求和解之时,场外突生惊变。
苏络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收保护费这个行业由来已久了,并且覆盖范围相当广阔,就连说书的也得交保护费。
苏络没钱,最后忍痛交出了五屉包子,在一干茶友“明天再来”的挥别声中,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第11章 成功之母是失败
说到这里,回忆算是正式结束,周崇文还在等着下文,苏络却没再有开口的意思,周崇文便指着刚刚苏络从头上抓下来的菜叶,“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络抿抿嘴,不愿提起伤心之事。是谁说古代人思想保守民风淳朴的?她想锤死说这话的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没错吧?为什么她跳出去帮助一个村姑摆脱了恶少的纠缠时,那村姑要用菜篮子里所有的菜送她上路?还指责苏络阻了她的机会误了她的将来,这这这找谁说理去!
苏络暴躁地将脚旁的菜叶踢远一些,“我饿了!”
周崇文似乎早有准备,从他的小布包里摸出两个馒头,递给苏络一个。苏络看着干巴巴的馒头,哪有吃的欲望,又提出新的要求,“我渴了。”
周崇文照旧不说话,低头从布包里又摸出一个小水囊,递过来。
苏络盯着那个小布包,“我想睡觉。”她就不信这厮什么都拿得出来。
枕头,陶瓷的,小小的,四四方方一个,精致。
苏络服气了,“你是机器猫吗?”
“猫?”周崇文又从布包里拿出一条小小的毯子,指着身边空着的台阶说:“你抓紧休息,我们天黑前还要赶回村里去。”
苏络低头看着怀里的一堆东西,再看看旁边的小布包,那里真的有四维空间吗?这么多东西怎么看也装不下嘛。再看看又重新铺好摊子的周崇文,这厮显然真的认为苏络是想先休息一下的。
虽然苏络感谢这厮没有嘲笑她,但这让她更加不甘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身为现代人回到四百年前居然一文钱也赚不来,说出去笑掉一众穿越前辈的雪白大牙。
上天似乎是想彻底地打击一下苏络,在她自怜自艾的时候,周崇文居然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顾客。
那是一个男孩,看起来比苏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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