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也跟着感叹,“说到底还是百姓太依赖于土地,而大部分土地所有权又掌握皇亲地主手中,农民辛苦一年,所得仅够糊口,到了灾年自然就无余粮可吃,总得什么时候推倒封建主义大山,农民兄弟才算见着曙光。”
“什么山?”周厮问得仔细,“在哪个地界?”
看来他想去推一推。
“推山的事不是咱干的,你还是歇歇吧。”
周厮还不死心,“推翻了就能改善百姓生活吗?是与风水玄学有关?”
苏络觉得与这厮有点沟通障碍,事实上这事跟这个时代任何一个人也沟通不清,沟通清了就有可能被当成造反派抓起来,衣食无忧的去吃牢饭。
于是苏络转变了话题,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这么一来苏络在周崇文眼中又多了两分神秘,他沉思了一会,凑过来说你的字不太适合你,我给你重新想了一个。
苏络眨眨眼,“什么字?”
周厮说:“你不是字‘雷锋’吗?太凌厉了,不适合女孩子。”
苏络发了好一会呆,问他给自己取了什么新字。
周厮说:“丹红二字不错,面如丹霞,人如红花。”
苏络想也不想就拒绝,这古代人取名字都是大拿,随便出手就是如雷贯耳,周厮疑惑地问她哪里不好,说这是夸她漂亮心地好,薛胖子在一旁连连摇头说第一项夸得太假了。
苏络一脚把薛胖子蹬下马车,变故由此而生。
其实这与薛胖子坠车事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他赶得巧,刚掉下去,前面打头的马车就停下了,苏络站车上一瞧,暗道麻烦来了,遇着强人了。
强人,这是文化人的叫法,学名又叫强盗、山贼,俗称土匪、胡子。
苏络等人被拦路的二三十强人用大刀归拢至一处,苏络不停地叨念老天爷你就玩我吧,貌似处处给她开了金手指,又都在最后关头掐死她。就像给她本通关秘籍再把她扔进游戏,最后告诉她游戏是二代加强版,你那秘籍是一代的。
这伙强人看起来不像是因生活所迫落草为寇的,有几个头头骑着马,跑腿的小弟穿得都比苏络强,苏络不禁感叹啊,早知道做什么生意啊,应该找个山头占山为王才对。
薛胖子此时体现了他身为奸商应有的情商和智商,他举手高呼:“大王饶命,我就是一过路的。”
腰胯大刀的强人头目神气地从马上跳下来,肩宽腰窄,长腿笔直,身材相当不错,再往上看,模样也居然不错,古铜的肤色,削瘦的脸颊,长眉长目,歪着头撇着嘴的模样,很有一种未来流行的痞气。
他踱到薛胖子面前,长眉一挑,“你的商队?”
薛胖子立刻毫不仗义地指向苏络,苏络刚想认命地站出去,眼前多了个后背。
周崇文挡在苏络身前,凝眉冷视,很有点男子汉气概,这让苏络心里多少感到些温暖,其中又包含了不知自己会不会被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的矛盾心理,穿越守则告诉大家,遇见这事千万别反抗,看似野蛮的山大王将来必会拜倒在女主的三六脚下。
强人大王对周厮的挺身而出似乎有些不屑,本来嘛,局面尽在人家掌控之中,你挡有什么用?当然,这份心意是要领的。
于是在强人大王和周厮的一番拉扯后,心怀忐忑的苏络终于被拉至人前,静待自己将来的命运。强人大王摸着下巴看了她半天,又把她塞回周厮身后,回头招呼兄弟们接货。
苏络几欲呕血,不断安慰自己个人审美眼光不同,没听刚才周厮还夸她面似红花吗?
“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苏络悲怆万分,“只能点火照明做蜡烛。”
强人头目不听,“老子跟了你们大半天,要是不值钱,你们肯费时费力地从山里运出来?”
苏络欲哭无泪,又无从解释,便从这东西的危害性下手,说这玩意沾火就着,水泼不灭,山里一个小镇瞬间被烧成灰烬。
强人头目更好奇了,说我还没见过水泼不灭的火呢,这更说明这东西值钱了。
于是苏络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后一点本钱被人拉走了,包括身上带着的二十两银子,薛胖子大呼“马车留下”,那马车是用他的名义租下来的。
强人头目翻身上马,回头问:“马车没有,刀要吗?”
薛胖子不出声了,强人又向苏络说:“报官就报川风寨的名号,老子一串风,川风寨大寨主,听说十八家商号联同官府悬银三千破我山寨,你要不要也去加一注?”
第27章 这就是运气
大寨主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以苏络为首的倒霉商队眼前,十来号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镇上派来的运油队有点不好意思,说要不善人回去我们再给你装点油?
苏络说我现在的容器光剩肚子了,而且容量不大。
薛胖子锤胸顿足地凑过来说那马车我是为了你们才租的,留的是我的名。
苏络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过路的吗?”
薛胖子蹲到地上画圈圈,“我那是权宜之计。”
苏络用鼻子哼了他一声,转向那十人运油队说:“你们回去罢,往后的路我们自己走行了。”
运油队里都是朴实的百姓,见自己留下也真是没什么用了,也就不说什么场面话,告辞了。
苏络发了会呆,突然抬头仰天大叫了两分种,之后长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蹦蹦达达地郊游式前进,还回头感叹,“真是无油一身轻啊。”
周崇文也实在是没什么语言可以安慰她的了,短短几个月,他见识到了老天玩人的最高境界。
他跟到苏络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再紧一点,以显示自己给她力量的决心,用温和得能融化一切的声音说:“生活就是问题重重,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苏络承认在那一刻她是感动的,因为这么一个自诩君子的人可以打破男女之防以接触的方式来安慰她,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当然这也变相说明这厮对自己的同情已经到了相当高的级数。
“有什么呀。”苏络又亮出她的招牌笑容,一扬眉毛一撇嘴角,“家里还有三十两呢,我就不信,我苏络还能饿死在这里不成?”
周崇文笑了笑,像是放心了些,可苏络偏看见他眼中深藏的一抹担忧,突然不自在起来,抽出手来指着一串风消失的方向大骂,“老娘也是面如丹霞的,凭什么对我不屑一顾?不长眼的玩意!”
周崇文呛了一下,突然拔动了一下苏络额前的流海,笑着说:“他不长眼。”
苏络更不自在了,转身前行,边走边说:“我怎么觉得货丢了你反而开心了?”
周厮快步超过她,扔下一句话,“因为我看到了坚强。”
苏络弯着腰在原地吐了半天,薛胖子在不远处吐完了过来招呼她,“这小子真够绝的嘿!”
一行三人,结合性格造型,要是再多个挑挑的沙和尚和一匹白马,能去西天取经了。可惜他们没有白马,到莘县的路程还有一半,他们丢了车,没可能在傍晚前赶到了,就算赶到了,也是身无分文,总不能从山东走回河南去。
苏络瞄着薛胖子,“你最近的商号在哪里?”
“远着呢。”薛胖子走不动了,蹲到路边直喘粗气,“过莘县还得走八十里地,对了,那个车钱回去得算给我。”
马车是用他的名义租的,丢了自然得找他赔钱。
“你别回去交车不就得了。”苏络给他出招,让他跑。
薛胖子鄙视地看着她,一拍胸脯,“商人是要讲诚信的。”
苏络丢给他一个白眼,“过路的不配讲这话。”
薛胖子又蹲到一边画圈圈去了,“我那是权宜之计。”
他们从下午走到晚上,再从晚上走到半夜,在莘县外呆了一宿,第二天薛胖子拆了他的鞋垫,用里面的两个铜板买了十个馒头,继续上路,朝薛胖子的商号进发。
关于薛胖子鞋垫里塞铜板的事,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唏嘘着像是想起什么事,苏络还想追问,周厮啃着鞋垫味的馒头制止了她,说是每个人都有他不愿提起的往事。薛胖子当即就急了,说你小子那么善解人意干嘛呀,你再问一句我就说了。
其实也没啥,钱是薛胖子的老娘塞进去的,说是儿子做生意,要步步生财,家里条件好了还是坚持亲手给儿子缝鞋垫,不为别的,就为一份情意,薛胖子也只踩着老娘缝的鞋垫才觉得舒服,现在拆了有点感慨。
苏络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煽情这东西人人都会,几百年后有一官员锒铛入狱,宣判死刑前含泪倾诉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彻底解决贫困地区的温饱问题,旁边的狱警听完差点没轮流上去抽他大嘴巴,这厮是因为贪污腐败犯事的。
肚子里有了馒头,三人的进程明显加快,估计在天黑前就能到达薛胖子商号所在的城镇上,享受温床美食。
苏络说到了市级城市我要报案,万一哪天缴灭川风寨了还能捞点补偿。薛胖子当即附和,又给苏络出主意说咱们多报点,我给你当证人。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听着还有不少人,正当三个人羡慕人家有交通工具的时候,马蹄声缓了下来,四个穿着制服的衙差带住马缰,拦住他们的去路。
“你们是卖油的?”
苏络偷偷问薛胖子,“卖油不犯法吧?”只听说古代不让随便卖盐。
薛胖子也挠头,说没听说啊,难道出了新制度?
见他们这么一犹豫,四官差相互使了个眼色,一人把风,另三人一人一个,抓了他们驮到马背上返回莘县。
没有天理了,卖个油……不对,油都被人抢了,还要抓他们。
苏络一路上几次想开口解释,都被颠簸得说不出话来,周厮与薛胖子也是如此,三个人满眼小星星地重返莘县,见了县太爷和十八个不同程度的胖子,问了话,还没等说自己的油是被抢走的,衙门外的锣鼓就响了起来,县太爷亲热地挽起他们走出去,向莘县人民介绍说这三位就是大破川风寨的功臣,我县将兑现承诺,奖励云云。
三个人都傻了,在他们明白过来之前,怀揣奖励一路赞歌地被送回河南,途中还去了两个小镇做了报告,报告自己是如何智破川风寨的。
没别的,三个人只想感叹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那个倒霉的一串风抢了油、回了寨,大概是对这水泼不灭的油太好奇了,无视苏络小心玩火的警告,不知道怎么弄的就着了,一把火烧得轰轰烈烈,不次于桃源镇那场。
一个转为污点证人的山寨幸存者称,这油是一些人有目的送上山去的,直接导致了山寨瓦解,苏络仔细看了下那个证人,发现他并不在打劫自己的行列中,所以极有可能知道的实情不多,又为了立功,就自己圆了下说辞。
三千两。莘县政府和十八家商号的联合奖励,外加“罪恶克星”牌匾一块,以及莘县政府得知苏络“免费”资助桃源镇五百石粮食后,向朝庭上报请求嘉奖。
悬赏的三千两银子在薛胖子的强烈要求下分为两份,苏络两千两,曾经挺身而出的周崇文一千两,薛胖子无所得,谁让他是路人呢。
喔不对,他也得钱了,苏络把马车钱给他结了。
一夜之间名利双收,苏络半夜睡觉都不塌实,觉得像在做梦。睁眼一看,果然在家里,再伸手到旁边一摸,一个大箱子。那是银子,苏络打算天亮就去存的。
不是梦,苏络坐在床上笑着这叫得意,指着天说老天爷我谢谢你,你这么玩就是想给我一个强壮的心脏吧?正乐着,听见堂屋里有声音,连忙憋住笑声,叫了声:“小绎?”
没有回应,苏络下了地,到堂屋前探进半个身子,又叫一声:“娘?”
此时的堂屋里洒满了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屋内,看那高度绝不是这个时间这个家里应该出现的,苏络惊呼一声刚想撤退,一个重物搭在她肩上,苏络瞄了下,反光的,是刀。顺着刀身看上去,苏络见着一张带着痞气的英俊脸庞,长眉微挑,一副找她算帐的模样。
第28章 风又来了
苏络一看,哟,熟人,正是抢了油车的一串风。看来这外号没白来,据那个污点证人所说,川风寨贼人几乎全部陷身于火海之中,一串风显然是顺着风飘了出来。
“老子来找你报仇。”一串风的声音压得很低,不像抢劫时那么宏亮清脆。
“不关我的事,都是他们。”苏络小心翼翼地后退,“山寨可不是我烧的。”
“但川风寨因为你的油毁了。”一串风的声音稍抬了些,“老子决定代兄弟砍你一刀。”
苏络说我没兴趣加入残联。
一串风花了十五分钟弄清残联的意思,最后说:“放心,残联肯定不收没脑袋的。”
苏络被脖子上的刀锋逼得直冒虚汗,真想坐地上看这贼老天还想怎么玩她,但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放弃了这么傻冒的行为,挤了挤眼睛,想弄点泪水出来,没成功。
“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十岁弟弟,现任家里首要劳动力。”
“你害老子没了兄弟、没了山寨、没了营生。”一串风把刀朝苏络的脖子靠了靠。
苏络把这句话的重音放在了最后的“营生”上,连忙说:“政府嘉奖小的可奉献五百两。”
一串风又用五分钟时间弄明白什么是政府,难以理解地说你真是小气到家了,你得了三千两,性命都要不保了,才肯出五百两。
苏络说我这只剩一千了,另两千给人分了,一千也不能全给你,我还得养活老妈和弟弟。
一串风居然颇为赞赏苏络的孝道,把刀一撤,“也不为难你,现下老子无处可去,就在你这里临时搭个伙,五百两太少,老子还是要一千两,不过给你经营,你赚了钱咱们分成。”
苏络傻了眼,没想到这家伙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根本没怎么想给兄弟报仇,早知如此,就不用这个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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