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把子冷大爷有请,三位爷请随我来。”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过身朝着大南街的方向走去。李剑棠看了一眼刘家豆花店的门帘,叹了口气:“吃一碗豆花都搅黄喽,走,还是去喝茶开咽喉。”
三个人跟在年轻小伙子身后走了大约不到百米的样子,安县县城里最大、最讲究的益园茶馆出现在了眼前,李剑棠站在门前心里想:哥老会的茶馆汇集了五行八作,不晓得这趟浑水有多深?
李刀海看见他有些发呆,以为他心里害怕了:“大队长,莫担心,我让一分队昨天晚上就进了城,只要听到枪响,马上就会到这里。”
“啥子?你敢擅自调动队伍,我命令你马上撤走。你以为冷三泰不会察觉唦!”李剑棠从心里对李刀海私自调兵的行为有些恼火。李刀海低声说:“大队长,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唦。”
“大表哥,不能让队伍留在这里,这是我们的诚意。”李剑棠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李刀海无奈地转过头冲着跟在身后的一名队员低声命令:“一分队撤回。”
益园茶馆门前,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头顶一张板凳跪在街道上,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剑棠:“这位爷,行个方便。”
李剑棠问身边的邵吉林:“邵队长,这个人做啥子?”
“你问他?这叫‘吃胆大’,这穷汉子肯定是饿疯了,进馆子诈吃一顿,然后自己拿起板凳跪在门前。假如今天无人施舍,替他掏了饭钱,到晚上关店的时候便准备挨一顿拳头耳光。可怜人,也是没有办法。队长,这人可是个练家子。”邵吉林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眼睛里透出精光。
李剑棠也仔细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你没看错,是个同道中人。好了,我今天就当一回善人。”扭头冲着益园茶馆里面喊了一声:“伙计,他的饭钱我掏了!”
“大爷,一共是两块大洋。”茶馆里很快跑出来一名小伙计,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李剑棠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大洋,数出三块递给伙计:“去,再给他换一身衣服来。”
“谢谢。”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双手取下头顶的板凳,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果然是一个身材魁梧精壮的汉子。李剑棠双手抱拳:“好汉,如不嫌弃,可否愿意加入我们抗日义勇队。”
“恭敬不如从命。”中年男子也赶紧双手抱拳作揖。
“喂,要饭的,这是这位大爷给你的衣服。”小伙计手里拿着一套旧衣服从茶馆里面走了出来。李剑棠心里有点很不高兴:“伙计,一块大洋就买这套衣服?”
小伙计陪着笑脸:“大爷,当然不是。只是给他这个穷棒子穿就足够了。”李剑棠上前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放屁,谁告诉你他是穷棒子,他是大爷我队伍里的教官。去,找个最好的房间让他洗澡更衣。”
“是,是,小的看错人了。这位大爷,请跟我来。”小伙计用捂着脸,陪着笑脸对胡刚点头哈腰。胡刚心里一震,看了一眼李剑棠没有说话,双手抱拳轻轻点头表示感谢,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跟着小伙计走进了茶馆。
邵吉林望着李剑棠微笑着:“队长,做人要诚实唦。你不是身上没带钱吗?”
李剑棠哈哈一笑:“是我忘记了,走的时候荷妹子给我的荷包里放了十块大洋。走,我们进去。”李刀海紧接着来了一句话:“队长,你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就让他也当了教官。”
李剑棠一边朝着益园茶馆里走一边说:“大表哥,你是不是吃醋了。他的双手手心和肩膀都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练过武、当过兵,功夫肯定在你我之上,这还是你教我的。”
李刀海和邵吉林相互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哈哈哈,李队长光临寒舍,单刀赴会,鄙人冷三泰。”早已在茶馆二楼上观察了好久的冷三泰迎了出来,一改抱拳作揖的旧礼,向他伸出了右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李剑棠知道这是他要试一下自己的内家功夫,说了这句哥老会的切口后,当下气沉丹田,一股强大的内劲随着意念很快涌到了右手,上前握住了冷三泰早已伸出来的右手。
好强的内劲,这娃儿年龄不大,功夫却深得很唦。冷三泰的心里嘀咕起来,手上加大了内劲。李剑棠脸上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两个人相互对峙了两分钟后,李剑棠松开手:“冷县长,承让。”
冷三泰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脸上勉强挤出笑脸:“承让,李队长好功夫。”
“上好茶,冷大爷,诸位大爷楼上请。”茶馆老板急忙走在楼梯口笑脸相迎。冷三泰右手前伸:“李队长,请。”
李剑棠退后半步,双手抱拳:“冷县长,您是前辈,您先请,晚辈不敢。”冷三泰脸上露出了微笑:“有礼有节,后生可畏,那我就当个东道主喽。”
一行四人走上了益园茶馆的二楼,只见楼上的哥老会弟兄早已坐满了4张桌子,只有靠窗户的一张桌子留着几个空位。众人一看见冷三泰走上楼来,站起来齐声问安:“冷大爷,单刀会喜庆。”
“同喜,同喜,诸位兄弟请坐。”冷三泰走到那张空桌的主位上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李剑棠:“诸位兄弟,今天是我们哥老会的大日子,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抗日义勇队的李剑棠队长。”
李剑棠站起来双手抱拳:“诸位前辈,剑棠有礼了。”
“这娃儿这么年轻。”
“好象传说中不是这个样子。”
冷三泰咳嗽一声,打断了议论的声音:“诸位兄弟,今天我们总堂开香堂,有啥子事尽管提出来,我冷三泰给大家伙作主。”说完后,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哥老会兄弟,向邻桌白发干瘪的安县通口镇联保主任、分堂堂主周运财使了个眼色。李剑棠早已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心里想:看你跟我玩什么花招。
周运财站起来双手抱拳:“诸位弟兄,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向李队长讨个说法?”早已耐不住性子的李刀海急冲冲地问道:“周堂主,啥子事?难道我们义勇队还欺负你不成。”
周运财点了点头:“对头,正是这件事。上个月你们义勇队从通口镇运送粮食武器,打伤了我们几个弟兄,这个帐怎么算?”
“啪。”
李剑棠一掌拍在方桌上站了起来:“周堂主,据我所知,是你的兄弟收足了车船费,看着我们的武器弹药眼红,想强抢到手,是你们动手动手打人在先,我们还手在后,你说是谁的错?”
“你……,那李队长总得给我手下的弟兄们一点医药费吧!”
“啪。”李剑棠又拍了一掌,方桌上被震开了一条缝隙:“可以,你周堂主的脑袋有这个桌子硬,就过来拿大洋。”
“咝。”
坐在二楼喝茶的哥老会会众从心头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的功夫,这样子谁惹得起。
“李队长,休得放肆,别忘了,这里可是我们哥老会的总堂口。”脸色黝黑的擂鼓乡联保主任朱喜站了起来,手里举着一支驳壳枪对准了李剑棠,身后同时也站起来两个壮汉,手里同样举着驳壳枪。
第010章:益园茶馆单刀会(2)
安县县城益园茶馆的二楼大厅里,哥老会和抗日义勇队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嗖、嗖、嗖。”连着三声轻响过后,擂鼓乡联保主任、分堂堂主朱喜和他手下两个袍哥右手握着的驳壳枪被打落在地,三个人咬着牙取下三枚钢质飞镖,捂着已经流血的右手手腕。
“好汉,在啥子地方?站出来瞧瞧。”冷三泰冲着二楼楼梯口喊了一声。
“黑龙江胡刚。”
随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刚刚洗完澡,改头换面、身材魁梧的胡刚缓缓地踏上了楼梯。
“这是我们哥老会的事情,你算个啥子?敢来砸场子!还是赶快向我们冷大爷赔礼道歉,让他放你一条生路。”相貌堂堂堂的片口镇联保主任章震川担心这个胡刚会吃亏,赶紧起身相劝。
胡刚双手抱拳:“谢过了,章堂主。我既然敢动手,就不怕冷县长对我下手。我受李队长大恩,怎么能眼看着恩人受人欺负。”
“好一个义气汉子,我冷三泰佩服,但是你出手伤人,总得有个说法唦!”冷三泰领教了他的飞镖绝技,心里有些惺惺相惜。
“冷大爷,胡刚兄弟是为了报答我们李队长才出手伤人的,你划出个道道来,我们抗日义勇队出钱。”李刀海走在二楼茶馆的中央位置,双手抱拳团团一揖。
擂鼓乡联保主任、分堂堂主朱喜的黑脸此时红得发紫:“冷大爷,你可不能松口啊,兄弟此时臊皮的很,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对头,冷大爷,让他自己‘划盘子’赔罪。”哥老会的众弟兄也跟着嚷嚷起来。
“好,既然李队长出面,我也不好驳了面子。这位胡兄弟伤了人,就赔给朱堂主和手下两个兄弟每人一百块大洋,另外磕3个响头赔罪,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冷三泰说出了令人意外的话。
胡刚怒从心头起:“姓冷的,赔钱可以,让我跪下磕头赔罪想都别想。我胡刚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岂能跪你们这些个欺负百姓的浑水袍哥,要杀要剐你随便来,我都不会皱一下眉毛。”
“来人,既然胡兄弟有此心思,那我就成全了你。”冷三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剑棠心里一急,正欲开口阻止。
“且慢,冷大爷请三思。”
“爹,您怎么也来啦?”李剑棠没想到父亲会在这种场合下出现。
“棠娃子,你可不能和冷大爷伤了和气。”李哲辰径直走到冷三泰面前取出一个大红信贴,双手递上:“冷大爷,请过目。”
冷三泰接过来:“李当家的,你有啥子话说?”嘴里说着,打开贴子,取出里面的信笺仔细看了看,折叠好重新放回贴子里:“看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得一家人。李当家的,请坐。”
“冷大爷,这个胡刚咋个处理?”朱喜一脸疑惑。
冷三泰叹了口气:“朱堂主,胡兄弟是哥老会川康大同社的管事,同门兄弟,算了唦。”朱喜面色一变,欲言又止,内心愤愤不平地坐在了椅子上。
“冷大爷,我看这样子处理。就按您说的赔给朱堂主三百块大洋治伤的钱,另外让胡大哥端茶赔礼,您看?”李剑棠站了出来。
冷三泰点头:“好,就按李队长说的办。朱堂主,你就认了吧。”
站在二楼茶馆窗户前的李刀海端起桌面上的一个茶碗走在胡刚面前:“兄弟,就按我们队长说的做吧。要不然,今天恐怕走出去要费点劲。”
胡刚双手接过茶碗走到朱喜面前:“朱堂主,请喝茶。”
朱喜站起来端过茶碗:“这碗茶我可以喝,但大洋我不要,请李队长换10支快枪给我。”
“朱堂主,你不要欺人太甚,简直是抢人。”李刀海双眼一瞪。李剑棠心里明白,今天这位朱堂主是成心要跟自己过不去:“大表哥,稍安勿躁。”站起来双手抱拳:“朱堂主,你说个地方,我保证改日送到。”
“好,痛快。那我就不客气啦,这10支快枪就请你明天午时送到茶馆里,当然,你爹要留在这里当人质。”朱喜说完后冲身后一挥手,马上有两名壮汉走过来站在了李哲辰的身后,手里都握着一支驳壳枪。
李刀海走在茶馆二楼的窗户前正准备向楼下的队员打手势,一名小伙计走在他身后装作倒水的一副样子低声说:“一位大爷让我告诉你,千万别招呼你的人动手,让你去看一下身后的房间里。”
李刀海转过身推开茶馆二楼一间雅间的房门,里面果然挤满了穿着黑色制服的团练局士兵,人人手里拿着一支汉阳造。一名带头的士兵看见他走了进来:“弟兄们,被发现了,都出去见队长。”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茶馆二楼大厅顿时站满了一圈黑压压的团练士兵。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章震川轻轻吁了一口气,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冷三泰站了起来:“娘的,今天的单刀会散了。李队长,你就准备10支快枪明天正午送到这里来,我也好给朱堂主一个交待。”说完后,带着两名贴身保镖走下楼梯,坐着等在茶馆门前的轿子向县政府的方向而去。
“散了,散了,晚上都去堂口喝酒。”哥老会的帮会兄弟在一片乱嚷嚷之后,都跟在各自的堂主身后离开了茶馆。
满脸愤怒的胡刚咬牙切齿一掌拍在面前的一张方桌上,桌面应声而裂。刚才那名茶馆小伙计两腿发抖地走在李剑棠面前:“大,大爷,这是一位大爷给您的纸条。”
李剑棠心情烦燥地夺了过来,打开一看:李队长,一切从长计议,先答应朱喜的条件,让你爹安全回家。后面没有署名。
李刀海上前一看:“队长,今天真是怪了,暗中总是有人提醒我们。”
胡刚双手抱拳站起来:“李队长,感谢你的大恩,今天如果不是为了我的事,李老大人也不会被这个朱堂主扣留。你们李家两代人大仁大义,我胡刚从今天起这条命就交给你们义勇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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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昌隆乡玉皇山的玉皇庙大雄宝殿内。玉皇山抗日义勇队第一次骨干会议正式召开。邵吉林拿起一张纸:“弟兄们,现在开会。按照李队长的指示,我先说一下益园茶馆的事情。”
坐在他旁边的胡刚听到益园茶馆四个字,脸色一变:“邵大哥,益园茶馆有啥子事?需要我动手吗?”
“别打断,先听完再说话。”李刀海低声说。
邵吉林皱了皱眉头:“昨天,我带着5个弟兄用10支快枪换回了李老大人,但是前来取枪的并不是朱喜,而是一个叫马文的团练局师爷。他让我转告大队长,快枪由团练局先保管,很快就会还给我们义勇队。”
“这就奇怪了,难道哥老会里也有真心抗战的汉子。”李刀海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坐在旁边的李哲辰接过话来:“刀海说得对,是有人在暗中支持我们。虽然我那天在单刀会上用刘湘的贴子暂时控制住了局势,但冷三泰并没有出面阻止朱喜扣押我。所以,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这个人我想应该就在这几个分堂堂主里。但是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要想找出这个人还是比较困难的。”
“爹,你平安回来就好啦。我们暂时不考虑这件事,既然有人在暗中帮我们,迟早他会露面的。我想说的是,抗日义勇队既然成立,第一就是要制订出队伍的规距来,也就是纪律和日常训练,这件事就烦劳邵大哥和大表哥了,你们两个是东北军出身,我看就按照你们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