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随着张宣武的一声令下，几百颗手榴弹一下子全投向了壕沟里的日军。在“轰、轰、轰”的巨响中，冲在城墙底下的日军士兵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大多数倒在壕沟里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首，仅有几个命大的日军士兵扔掉手里的武器，抱着脑袋鼠窜而逃。
“杀给给”
日军旅团长濑谷启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指挥刀，早就做好准备的日军士兵头戴钢盔，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成梯字队形再次向腾县东关发起了自杀式的进攻。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日军小队长，右手挥舞着一把指挥刀，脑袋上缠着一条二寸宽的白布条，额头正中央是腥红的太阳旗标志。
“砰”
夹杂在日军99式轻重机枪和三八大盖密集枪声中的一个独特枪声根本没人能听得见，但却准确地命中了日军小队长额头上的太阳旗标志。这发子弹是躲在腾县东头翁城里的杜海从一个隐蔽的射击孔里打出来的，从腾县外围战开始，他已经打死日军官兵47人，几乎接近了一个小队的日军编制。现在让他发愁的是子弹无法补充，无奈之下，他只好将阻击步枪当宝贝一样层层包裹起来。
第047章：守孤城三千勇士（4）
日军自杀式的攻城在两个小时内重复了三次，每次都被守卫腾县川军的手榴弹给轰了回去，城墙底下的浅壕里躺满了断肢残臂的日军尸体，偶尔有爬在尸体上呼喊着救命的伤兵也会被城头上的川军士兵给补上一粒子弹。
“八嘎，濑谷联队长，你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太无能。今天晚上如果攻不下腾县，你就自杀殉国，你的明白？”日军33旅团长濑谷启身体站得笔直，手里拿着电话机听着师团长矶谷廉介的训斥。
“哈依，请阁下放心，我一定……” 没有等到濑谷启把话说完，矶谷廉介已经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话筒。
濑谷启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开始谋划新的进攻。许久，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站起来很快走出了帐蓬。
此时，在腾县东关城头上正在观察日军行动的727团团长张宣武放下望远镜：“李营长，小鬼子开始休息了，抓紧时间让弟兄们吃点干粮，马上通知师部警卫连再送一些手榴弹上来。”
“团长，这么大个豁口怎么办？如果不想办法堵上，鬼子再进攻的话很容易就会冲进城里。”李剑棠用手指着城头上两米多宽的豁口问道。
张宣武紧皱眉头，想了想突然说道：“填，找东西给我填，东关城里不是有个粮店行吗！快把那里的粮食和盐袋全部搬过来。”
“团长，这能行吗？师长命令不让扰民的。”站在他身边的独立营副营长章震川提出了异议。
张宣武盯着他大声说：“都什么时候了，当务之急是保城要紧。马上执行命令，搬完了给老乡写个条子，等仗打完了我们照价给钱还不行吗！”
“长官，长官，不要钱的，尽管派人搬就是了，那是我家的店。”他们身后一名穿着老百姓服装，右肩上扛着一支半旧汉阳造步枪，衣袖上缀着“保安队”的年轻人上前说道。
张宣武感激地看着他：“谢谢，谢谢，代我谢谢你爹娘。”
“长官，我爹娘昨天和管家都被鬼子的飞机给炸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一个小伙计了。长官，我要加入川军，和你们一起打鬼子。”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长官，我叫段小毅。”
“好，你就留在独立营吧！”
“谢谢长官！”段小毅一脸兴奋地挺直了胸膛。
“长官，既然您把少爷给留下了，也把我一块留下吧？要不然我就无家可归了。”从段小毅身后钻出来一个瘦弱的小伙子。
“你？能行吗？”张宣武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刚刚和步枪一样高的小伙子。
“长官，小猴子能行。昨天他还用手榴弹炸死两个鬼子呢！”段小毅抢着回答道。
“少爷，在长官面前别叫我小猴子，我有官名的，叫王大山。”
“噢，哈哈哈。行，行，王大山，我批准了，你就跟着你家少爷一块留在独立营吧！”张宣武被机灵的王大山给逗乐了，大笑着应允他们留在了独立营。
“谢谢长官。”
“段小毅、王大山，眼前的这位长官是咱们727团的张团长，我是你们的营长李剑棠，以后独立营就是你们的家。”李剑棠被两个小伙子不幸的身世感动了。
“谢谢团长，谢谢李营长，那我们去搬东西了。”段小毅说完后拉着王大山的手加入了搬运弹药和物资的队伍之中。
张宣武看着他们跑下城头的背影：“如果不是战争，他们还是个孩子啊！”
“报告张团长，我有事报告。”743团1连连长冯成庆脸色苍白，左胳膊上缠着带血的破布站在了张宣武身后。
张宣武转过身瞪大眼睛：“怎么了？冯连长，你在哪受得伤？”
“张团长，我们，我们1连就剩下17个弟兄了。”冯成庆说着，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
“什么？才一天就打光了！剩下的人呢？”
“在城内休息。”
“团长，冯连长的好多弟兄都是敢死队队员，死在了鬼子的坦克下。”李剑棠低声说道。
张宣武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弟兄们死得其所，光荣。冯连长，你有什么要求吗？”
冯成庆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张宣武：“张团长，虽然我们1连打散了，但川军没有散，我代表弟兄们请求继续战斗，还请团座批准。”
“好，好，好。”
张宣武连说三个“好”字：“不愧我川西汉子，冯连长，你马上带着1连剩余的弟兄们加入独立营1连，你暂任排长，听从李营长的指挥。”
“是，职坚决服从命令。”冯成庆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举手敬礼后转身去城内收整队伍。
张宣武的目光延伸向了远方：自己的家底也没多少了，整个727团仅剩下了一个半营的兵力，各个营都成了空架子，整排整班的战士都死在了外围战斗中，但日军的进攻丝毫没有减弱，腾县保卫战才刚刚开始。
在太阳高高升在头顶上方的时候，日军发起了新一轮攻击，但出乎意料地改变了进攻方向，集中所有火力开始向东关的南角猛攻。仅仅十分钟的炮击过后，腾县坚固的城墙又被炸塌了一大段缺口。
“团长，团长，你看小鬼子想干什么？”李剑棠放下望远镜指着城外开始进攻的日军士兵。
727团团长张宣武举起望远镜一看，原来是濑谷启的33旅团改变了进攻战术，每隔两百米站着大约一个中队的日军士兵，眼前已经站好了前后相接的五排一字进攻队形。
“小鬼子这是要打车轮战啊！李营长，传我的命令，按照727团一营、二营、三营和独立营、总部特务营的序列分批次防守东头，各师的警卫连当预备队，准备阻击鬼子的进攻。”张宣武转过头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心里想：格老子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一对一地跟你打。
“轰、轰、轰”
东关城头上的手榴弹如冰雹一样砸在了冲在城墙下的日军士兵头上，片刻间就倒下了一半。
“撤退，第二梯队进攻。”
日军指挥官濑谷启指挥着自己琢磨了半天的“梯次式进攻法”战术，他想看一看川军能不能阻挡住大日本皇军的轮番攻击。如果攻击奏效，今天晚上就能屯兵腾县，想到这里，他丝毫不顾及日军士兵的性命，只考虑着如何击退川军，夺下腾县。
看着日军第二梯队冲了上来，727团团长张宣武把手一挥：“一营撤下去，二营给老子上。”
“突突突突”
“哒哒哒哒”
掩护日军第二梯队进攻的轻重机枪响了起来，刚刚跑步冲上腾县东关城头的727团二营还没有来得及进入阵地，就有十多名士兵倒在了城头。
“注意隐蔽，准备好手榴弹。”
在张宣武的喊声中，二营的士兵们把拧开后盖的手榴弹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打。”
数百枚手榴弹在同一时间扔在了日军第二梯队进攻的队伍中，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随着日军士兵的倒下，隐藏在东关城头上立起上半身投掷手榴弹的川军士兵也被日军的轻重机构纷纷击中，很快也造成了大量伤亡。
“趴下，快趴下，小心鬼子的子弹。”
张宣武眼看着身边的战士一个个地倒下，不由心痛地大喊起来。
“打，都给老子卧倒扔。”刚刚冲上城头阻击日军第三梯队进攻的727团三营营长曾子旺爬在城头，隔着一米高的城防工事扔出了手里的手榴弹。
“嗖、嗖、嗖”
手榴弹接二连三地扔进了日军的进攻队伍中，虽然命中率不高，但仍然击退了日军的进攻。
日军就这样波浪式地进攻着，在第六波进攻发起后，东关城头上的川军部队已经损失过半，没有一支阻击部队能够再次进入阵地。
“预备队，上。”张宣武眼见城头上无兵把守，拔出佩枪大声命令。
在城内待命的124师警卫连很快爬上了城头，但此时一个小队的日军已经沿着城墙缺口冲上了东关。
“顶住！一定要顶住！”张宣武大声吼叫，连连扣动手枪，击毙了最前面的两名日军士兵。
“杀啊！”
127师警卫连连长吴浩带着警卫连也加入了战斗，双方绞在一起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一时间东头城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眼看着冲上来的日军士兵马上就要被全部消灭了，日军又一个后续梯队又成群结队地冲了上来。
形势危急！
“传我的命令，守备东关南北两头的部队马上集中到东门附近堵击敌人！”727团团长张宣武急中生智命令传令兵。“快！”说话间一跃而起，手时举着一把大刀向着成群的鬼子冲去。
在黄昏来临的时候，日军的进攻势头虽然被压了下去，但由于守城的川军部队疲于应付，还是被一个小队的日军突进了东关之内，据守着异常坚固的一个角落，与川军城头阵地仅仅距离50米对峙起来。虽然总部特务营在最后多次发动猛烈攻击，但未能消灭这股借着夜幕掩护的日军。
东关失守！
第048章：守孤城三千勇士（5）
腾县川军前线指挥部里，王铭章坐在一块破旧的石头上，心里在念叨：张宣武啊张宣武，这都到了晚上八点啦，敢死队到底冲上去了没有。
“师座，师座。”副官李少坤急切地冲进了抬头能看见天空繁星的指挥部里。
王铭章刷地一下站起来：“东关夺回来没有？”
“东关阵地回到我们手里了。”
“伤亡怎么样？”
“127师警卫连打得只剩下了7个人。”
王铭章哽咽着说：“弟兄们啊，都是子钟无能，让你们死在了鬼子的屠刀下。”
“师座，东关要赶快增派防守兵力，否则天亮后就难以守住阵地了。”匆匆赶过来的727团团长张宣武大步跨进指挥部里。
王铭章用手擦了擦了眼角的泪花：“张团长，你现在是城防司令，说说你的打算。”
“师座，小鬼子在晚上从来不会贸然发起进攻，我的想法是组织一个夜袭敢死队，半夜里冲出去狠狠地凑它一下。”
“不行，鬼子的兵力太多，我们这样做无异于羊入虎口，我不能再让弟兄们做无谓的牺牲了。”
“师座，守在城里横竖是个死，还不如拼一下。”
“张团长，现在咱们还有多少能够打仗的？”
“不足1500人，另外还有300名伤兵。”
“什么？就剩下这么一点人啦？！”王铭章听到这句话后，大脑里一片空白。许久，他冲着张宣武挥了挥手说：“你去吧，组织好部队。”
张宣武张开嘴还想说点什么，被李少坤强拉着走出了指挥部。
“张团长，师长现在心里更难过，你就别添乱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守住腾县？否则李长官那里我们川军不好交待呀！”李少坤从口袋里摸出小半盒香烟来，摸出一根塞在了张宣武手里。
“咳、咳”
猛吸了一口香烟的张宣武止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喘着气说：“格老子的，大不了把我这条命留在腾县。”说完后，腾腾地大步朝着东关方向走去。
李少坤悠悠地吐了两个烟圈后转身走进了指挥部里，耳边却传来了王铭章打电话的声音。
“孙总司令，汤恩伯的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腾县，我这里就要守不住了。”
“之钟啊，现在整个徐州战事吃紧，哪里都缺人啊，再坚持一天，我会向李长官和委员长请求增援。”
“孙总司令，形势危急啊，不然铭章我断然不会开口的。眼下我腾县守军能参战的兵力不超过1500人，而眼前的鬼子却是一个师团，悬殊太大呀！我不能保证坚守三天时间。”
“之钟，军令如山，不管付出多大代价，腾县必须坚守三天时间。”
“喂、喂”
王铭章连喊数声不见任何应答，只好无奈地挂断了电话，站在指挥部里唯一的一张地图前：腾县孤立无援，援军到底在哪里啊。
“师座。”
“嗯。”
王铭章抬起头盯着欲言又止的李少坤：“说，什么事？”
“师座，我有一个建议。”
“说吧。”王铭章再次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李少坤。
“师座，中央军不会赶到腾县来增援我们的，现在我们应该考虑一下保留自己的实力了，不能让整个122师全部战死在腾县啊。我建议，您带着警卫连和总部特务营撤向徐州，腾县留给727团……”
“住嘴，你想让我王铭章背着一个临阵脱逃的骂名吗？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王铭章爆怒地打断了李少坤的话。
李少坤“嗵”地一下跪倒在地：“师座，委员长历来把川军当作杂牌军看待，把我们当炮灰一样送在抗日前线，这些您不是不知道，我这样想只是让我们122师能留下点骨血啊！师座，您可要三思啊！”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少坤，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大敌当前，作为军人我们必须坚守职责，要不然真的把大好河山拱手送给日本人，是要被后人唾骂的。你不必说了，我决心已定，誓于腾县共存亡。”王铭章双手扶起李少坤，决然地下定了决心。
清晨，天气寒冷而又阴暗，北风如饥饿的狼群一样异常凄烈。历史注定这又是一个血与火的黎明。
“嗡嗡嗡”
天还没有大亮，空中就传来了日军战斗机群的声音。
“防空，防空。”
没有防空火器的川军部队临时架起了几挺轻机枪指向了空中。日军10余架轰炸机在6架99式战斗机的护航下，穿过厚厚的云层出现在腾县上空。
“呜呜呜”
轰炸机庞大的机身下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