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阵地的独立营二连100多人手里的手榴弹像麻雀一样投了出去，山坡上一时间火光四起，频繁的爆炸声把进攻的日军士兵笼罩在飞砂走石的烟雾之中，直到全连的手榴弹被甩光，川军官兵这才听到了鬼子的狂呼乱叫，看见鬼子向山坡下面的腹地退去。
第042章：北沙河鏖战濑谷（1）
1938年3月，日军第10师团在矶谷廉介中将的指挥下，以主力进攻川军第22集团军防御的香城、普阳山、龙山阵地一线，川军防守部队开始撤离腾县外围阵地。与此同时，界河一线的左翼石墙、深井等阵地也受到从济宁来的日军进攻。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川军总司令孙震命令41军放弃石墙，集中兵力防守深井。3月15日，日军在进攻川军防守的界河正面阵地受挫后，决定从两翼迂回包围，策划着如何绕道攻击川军的第二道防线——沙河阵地。
这天中午，在腾县北沙河一个村庄外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麦地里，日军师团长矶谷廉介正在低头看着地图，身边围着一群毕恭毕敬的日军联队长以上军官。
“诸位。”
矶谷廉介抬起头威严地扫视了一圈眼前的军官，语调里充满了杀气：“和川军激战了几天之后，我们虽然拔掉了香城、下石埠、白山、黄山几个顽固的钉子。但是由于川军的顽强抵抗，界河、龙山、北沙河仍然没有被大日本皇军攻破。诸君对我们的下一步行动有何良策？”
新任日军步兵第33旅团长濑谷启少将语调激昂：“师团长阁下，我们应该立即放弃攻击川军的正面阵地，迂回到他们第一线乃至第二线阵地的后方去，在他们身后出其不意地攻占滕县！”
“为什么？”矶谷廉介用眼角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与他的战术设想相差太远！
“师团长阁下，据我观察，川军的正面防线到处都是空隙，如果选择在傍晚进攻，组织坦克和骑兵绕到他们的侧后就可以避其锋芒，使他们前线的第一道、第二道防线被我们隔断，成为无用的摆设。这样就会造成他们事实上的‘不战而败’！”濑谷启自以为理直气壮，脸上露出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刚等着濑谷启说完，日军步兵第18旅团长濑武平少将话语中充满了讥讽的味道：“濑谷君，你的提议究竟用意何在？不会是被川军的几支破枪烂炮吓破胆了吧？依我之见，所谓的‘绕攻’，实际上就是放弃，是投降！”
“你……”濑谷启气得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但还是双手按住指挥刀没有再说话。
濑武平仍然毫不退让：“濑谷君，我们对面的川军，在支那军队里无论是人员数量，还是武器装备都是不堪一击的。如果我大日本皇军进攻滕县，半天时间就能将支那守军彻底消灭！因此，我向诸位公开表态，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为了天皇陛下和大和民族的利益，我只知道前进，从来不知道‘后退’二字为何物！”
“哟西，濑武君说得精彩极了！”矶谷廉介听后顿时喜形于色：“现代战争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进攻。大日本皇军最好的作战经验是什么？也是进攻！像狮子一样疯狂地、不停地进攻！”
围在他身边的日军军官一时间都沉默不语，只有濑武平的脸上露出一丝洋洋得意的神情。
“现在我命令，濑谷旅团立即向北沙河发起攻击，必须突破这道防线！”矶谷廉介“刷”地一下拔出指挥刀，冲着身后的麦苗狠狠地砍了下去，大把麦苗齐唰唰地应声断为两截。矶谷廉介转过头凶相毕露地看了看面色发青的濑谷启：“谁敢再说退却，我会让你像这麦苗一样死啦死啦的。”
“哈依，为天皇效忠，圣战万岁。”日军军官不约而同地双脚后跟一碰，整齐地低头弯腰向矶谷廉介鞠躬。
半小时之后，日军的数十门步兵炮在6架九九式战斗机的配合下，以空地协同的作战方式向川军727团和独立营防守的北沙河阵地进行炮击和轰炸，整个阵地上空腾起一团团烟雾，第一道战壕在几分钟内被炸得支离破碎，只能看清紧靠石桥的那座美式教堂在炮火中战栗。
日军第33旅团长濑谷启少将站在一块高地上，指挥着十多辆坦克排成一字形向川军防守的北沙河阵地冲锋，炮塔上的火炮不停地发射着炮弹，每一辆坦克侧翼和后面都跟着一群双手握着三八大盖步枪的日军士兵。
此时，在川军北沙河阵地的第二道战壕里，川军官兵全部趴在地面上，听着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日军战斗机盘旋俯冲的怪叫声。过了许久，张宣武抬起脑袋侧耳听了听，晃了晃军帽上厚厚的沙土，大声命令：“鬼子的炮击停止了，全团立即进入阵地。”个个头上戴着一顶钢盔的川军官兵这才一个个地从第二道战壕里爬了起来，拿起武器跑步冲进了基本上被日军炸平的第一道战壕开始抢修简易工事。
李剑棠手里抱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大喊：“三连，全部进入左翼阵地。”自从三连连长胡刚在孟子山与日军的遭遇战中受重伤后，李剑棠派人送他去了徐州养伤，并决定自己指挥三连。
日军旅团长濑谷启看着没有丝毫动静的川军阵地，心里一阵欣喜：哟西，一定是被皇军的炮火统统地炸死啦！眼看着日军的铁皮坦克距离川军前沿阵地越来越近，似乎就要冲了过去。
突然，战壕里“砰”的一声枪响，727团团长张宣武半猫着腰打响了手里的驳壳枪：“弟兄们，给我狠狠打！打退了小鬼子今天晚上吃炖肉！”
一声令下，727团和独立营机枪连的轻重机枪同时响了起来，在阵地前编织成了一道密集的火网，射向了日军坦克两侧密集冲锋的日军士兵。日军第一波进攻的坦克在短暂的停顿后，用火炮开始还击，727团的两挺轻机枪很快被炮弹击中，武器零件和机枪手的躯体被炸得四处飞散开来。
“八嘎，支那军队狡猾狡猾的。”濑谷启恼怒地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咬紧牙齿吼叫着：“进攻。”
727团团长张宣武打空了弹匣里的子弹，正在埋头装填子弹。团部作战参谋跑了过来：“团长，团长！鬼子的十多辆坦克已经越过铁道线，进入了埋伏区。”
“发信号，命令敢死队立即行动，把坦克干掉！”张宣武瞪着血红的眼睛吼叫着。作战参谋掏出一支信号枪对空举了起来，用力一扣板机。
“啪”的一声，一发红色信号弹升在了阵地上空。
李剑棠抬头瞄了一眼喊道：“命令敢死队准备战斗。”
“是。”
警卫排长崔二蛋从一个弹药箱里取出几颗手榴弹别在腰间，转身去执行命令。独立营组织的20个敢死队早已3人一组悄悄地潜伏在铁路两侧。
“打。”
在一连长李刀海的喊声中，川军士兵手中的手榴弹像雨点一样飞向了前进的日军坦克。
“轰……”一辆日军坦克被手榴弹炸中油箱，在浓烈的硝烟中变成了一个燃烧的火团，日军坦克手掀开炮塔上的顶盖正准备跳车，一发子弹击中胸口的心脏部位，摇晃着摔倒在了地面上。
隐匿在川军阵地后侧一处小高地树林里的杜海，轻轻动了动手里的阻击步枪：“狗日的，让你有来无回。”
“轰、轰、轰”
在川军阵地前沿接二连三巨大的爆炸声中，364旅唯一的一门平射炮连续击中了日军的两辆坦克，中弹后的坦克瞬间起火，成了一堆动弹不了的废铁。
“呜、呜、呜”
操纵着平射炮的川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大声欢呼，日军的大口径步兵炮同时向他们开火，几发炮弹准确地落在了人群中，那门平射炮和炮手们很快被炸得不见了踪影。
“唉！”
看着唯一的一门重炮在一瞬间灰飞烟灭，站在教堂指挥部里的364旅长王志远重重地把拳头砸在了面前的一块青石上：“赵参谋长，是不是能动用预备部队了？”
站在他身边的122师参谋长赵渭宾摇了摇头：“老王，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能暴露。”
“如果小鬼子万一用重炮轰击教堂怎么办？”王志远质疑道。
赵渭宾深思片刻：“再等等，如果小鬼子的进攻不停止的话，我们马上动用预备的重机枪和迫击炮，然后撤出教堂向铁路大桥转移。”
王志远没有再说话，举起手里的望远镜再次把目光对准了北沙河阵地前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海，日军第一波进攻的坦克大多数被炸毁，只有少数几辆还停留在原地用火炮还击，跟随坦克冲锋的日军士兵完全暴露在川军的枪口下，被打得晕头转向，四处溃逃。
“机枪手，瞄准鬼子的步兵狠狠打！”李剑棠冲着身边的十几挺轻重机枪吼叫着。
“哒哒哒”
“突突突”
在如雨点般的子弹招呼下，一个个日军士兵惨叫着倒在了阵地前沿。
日军旅团长濑谷启在第一坦克大队第7辆坦克爆炸的时候，就已经痛苦得闭起了双眼。这时又亲眼看着自己苦心孤诣训练出来的“帝国最优秀的步兵”一个接一个地去见了天照大神，脸色变得扭曲起来：“命令坦克第2梯队冲上去，进攻、进攻。”
第043章：北沙河鏖战濑谷（2）
在日军向北沙河阵地的攻击开始后，杜海就带着两名神枪手和一名观察员潜伏在了铁路大桥后侧一处隐匿的小山坡上，他的计划就是消灭日军的各级指挥官和重要目标，扰乱日军的指挥系统。
“头，咱们打了半天了，也没消灭一个中佐以上的鬼子。”727团神枪手张军手里也握着一支莫辛……纳甘狙击步枪。
杜海微微一笑：“小子，阻击手就要沉得住气。让小白给我们好好找几个目标。”
“张军，杜连长说得对，咱们这是细活，消灭的都是大家伙，得慢慢来。”另一名神枪手惠斌是从125师调过来的，几天下来也就混熟了。
“连长，连长，右侧第二辆坦克后面发现目标。”观察员祝强放下手里的大倍望远镜喊了起来。
杜海和张军、惠斌不再说话，很快把眼睛贴在了瞄准镜上。果然，在一辆日军坦克后侧有两名日军军官骑着战马正在指挥步兵进攻。
“是个大佐，原来是这家伙。”杜海在瞄准镜里仔细一看，原来是在孟子山遭遇战中的日军大佐米仓西正。
“砰、砰”
杜海和惠斌同时扣响了板机，正骑着战马嚎叫的米仓西正头部和胸部各中一枪，身体一歪就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砰”
张军手里的阻击步枪也响了，阵地左侧600米外一个正在往掷弹筒里装弹的日军炮兵应声倒地，手里的炮弹落在了炮弹箱里，已经卸掉保护罩的炮弹引信撞在了其它炮弹的弹体上，“轰”地一声引起大爆炸，巨大的爆炸声把一个日军炮兵小队全部炸得尸骨无存，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弹坑。
“八嘎。”
濑谷启恼羞成怒：“呼叫师团长，请求战术支援。”
此时，日军的重炮阵地再次响起了炮声，12辆日军铁皮坦克也绕过了川军设置的道路障碍，分成3个小队又向前沿阵地冲来，不同型号的炮弹黑压压地落在了川军的前沿阵地上，很快就炸成了一片火海，川军士兵成片成片地倒在了阵地上。
“王旅长，命令727团和独立营撤离第一道防线。”赵渭宾看着在日军猛烈炮火中支离破碎的北沙河一线阵地，心中在滴血。
727团团长张宣武头上裹着绷带，扔掉手里的话筒冲出简易指挥所：“参谋长，命令部队马上撤退。”
这时空中传来了隆隆的战斗机声音，日军6架99式战斗机再次飞临川军阵地上空，日军驾驶员知道川军没有防空武器，采用了无视对方存在的超低空飞行，带着鄙夷的笑容摁下了投弹按扭。
“轰、轰、轰”
正在撤离的川军士兵又遭受到了新一轮轰炸，很多士兵又倒在了血泊中。
“格老子的。”张宣武嘴里骂着，猛地抬高重机枪枪头扣动了板机。
“突突突”
一串子弹从日军一架99式战斗机的侧翼掠过，两发子弹击穿了机翼，日军驾驶员顿时冒出一头冷汗，急忙操纵驾驶杆爬高，再也不敢低空飞行。
濑谷启看着川军阵地上的冲天火光，心情马上高兴起来，骑上战马准备在日军坦克的掩护下第一个冲进北沙河阵地，谁知横冲直撞的坦克没走多远，川军727团潜伏在铁道两侧的敢死队，再次向日军坦克发起了进攻，一个潜伏的迫击炮排射出了几发炮弹。
“轰、轰、轰”
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一辆日军坦克被击中起火，燃烧的火焰殃及了跟着坦克一起冲锋的一名日军士兵，怪叫着倒在地面上打滚，旁边的日军军曹很快掏出王八盒子将他一枪击毙。
濑谷启急忙传令：“命令坦克全速前进，撞掉支那军队的隐蔽火力点！”
日军左翼的3辆坦克加大油门，直端端地向隐藏着迫击的暗火力点冲了过去。
日军坦克大队长山本井一中佐在日本关东军中素有“战车之花”之称。这时他亲自驾着第一辆坦克避开了从两侧飞来的集束手榴弹，第一个冲上了凸顶的暗火力点，突然从瞭望镜里看见一个头上扎着绷带、失去了一只左胳膊的川军伤兵，不由兴奋地哈哈大笑：“八嘎，终于找到你了，狡猾的支那军人。”手指一动，扣响了坦克上装置的轻机枪。
“哒哒哒”
急促的机枪声伴着子弹打在了中国伤兵的胸口上。
“抓活的！抓活的！”几个日本士兵挥舞着手里的三八大盖从坦克后面冲了出来，怪叫着向伤兵扑了过去。
“山本君，情况不妙！”山本停下坦克，刚要从座舱里钻出去，耳机里突然传来副驾驶员的呼叫声。
山本井一透过瞭望镜一看，原来，那名受伤的川军士兵已经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用仅剩的一只右手从容地抹了一把满脸的血迹，然后猛地一把将上衣撕开露出了腰间捆绑的8颗手榴弹。扯断引线后，一个箭步拼命向围着他的一辆日本坦克和日军士兵冲了过去。
“快，快跑啊！”山本井一掀开坦克顶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山本井一亲眼看着那个川军伤兵，把一辆日本坦克和4个日军士兵一起送上了东瀛天国。
“勇士，勇敢的支那军人！”濑谷启在望远镜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心底由然地升腾起一股对英雄的敬佩之情。这个头上扎着绷带、断了一条左胳膊的支那伤兵就像一个不死的幽灵在濑谷启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他在心里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