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琦欢走近,扶起压在宁锦身上林迟,为宁锦分担了一部分的重量。
待两人好容易绕过一众耳目,将林迟扶回房内,后背早已汗湿了。
赵琦欢呼喘了两口气,总算气端平了,看着满身血污的林迟,道:“这人伤得怎么这么重?得请大夫来。”她补充道:“是我们赵府随来的大夫,不会有人注意。”
宁锦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道:“不必了,其实……我会些医术。”
她一直没有告诉赵琦欢自己通晓些医术的事情,一是因为没有必要,二是她也不愿给赵琦欢带来什么旁的不好的想法。而今,为了林迟却不得不暴露出来。不知道琦欢……会怎么想?
赵琦欢有些惊讶,虽然有些不满宁锦竟然有事儿瞒着她,但还是分轻重缓急的道:“那我先回房换身衣服。”
她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沾染着血迹的长裙。
宁锦此时还正为林迟着急着,胡乱的点了点头。
赵琦欢在临走时提醒道:“你也别换身衣服,满身血污的注意被有心人看到了。”
宁锦“嗯”了一声,“琦欢,一会儿你让青画寻件干净的男装,还要热水。”
闻言,赵琦欢登时瞪大了眼睛说:“小锦,你……你要亲自给他……”她跺了跺脚,说道:“你可是睿王妃!”
她实在是怕自家好友走错了路子,要知道皇家的媳妇儿可不是那么好做,一个不小心被人捏住了把柄,那可是关联整个家族的事儿。
宁锦低眸看着还在昏迷着的林迟,睫毛微颤,“我得救他。”
“琦欢,他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就是对他再不满,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伤不管。”
赵琦欢叹了口气道:“我一向以为你最有分寸。”
不想原来是没遇到能让她大失分寸的人。
站在一个好友的立场上,赵琦欢委婉的提醒道:“小锦,你要知道,你可是睿王爷的正妃。除非你犯了什么有损皇家的大错……这点,恐怕终你一生都不能改变。”
宁锦敛眸说道:“我知道。”
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多想。现在,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咳……”
略低虚弱的声音传到宁锦的耳中,宁锦忙收回心神,起身将她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药箱给翻出来,然后手忙脚乱的翻出几个瓷瓶、一卷纱布、酒和剪刀。
赵琦欢看着从未有过这般焦急神态过宁锦,叹了口气离开。
一阵兵荒马乱后,宁锦才收拾好林迟身上的所有伤口,待发现的确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她才放下心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她半跪在床榻旁,看着林迟苍白的脸色,手指流连在他的脸上,抚摸他的肌肤,一寸一寸。
宁锦低低的呢喃,“为什么要回来?”她的手指有些颤抖,“还带着这么重的伤,我早年就不该救你。”
若是从不认识,是不是就不会再担忧了?
宁锦勾起了唇角,自嘲的笑了笑。
没有林迟,还会有旁人,这就该是她的劫数。
傍晚朝霞漫天,赵琦欢再来时,看见宁锦正趴在床上,下巴枕在交叠的胳膊上,脸上带着疲惫却也安心的神色。
赵琦欢身后同来的青画忙上前去唤宁锦,“小姐,你到床上休息吧,这里太凉。”
宁锦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半眯着眼睛看了眼床上的林迟,发觉他还在,尔后头一歪,又睡着了。
青画哭笑不得。
赵琦欢“唉”了一声,说道:“小锦怕是累坏了,莫要再叫她了,去寻件厚点的披风给她披上就好。”
直到第二日,宁锦仍旧保持着傍晚的姿势,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儿便是看向床上的林迟——还在,身上的绷带也没有染血。
宁锦放下心来,刚想起身时,便膝盖一软,又坐回原地。
在床榻边窝了一夜,任是谁都会小腿发麻发软。宁锦忍着麻劲儿,揉了揉小腿,瞪了眼尚在昏迷中的罪魁祸首,不满的哼了哼了两声。
不过,那罪魁祸首依旧是苍白着脸色,双眼紧闭。
有脚步声在逐渐靠近,宁锦回头一看,看见青画小步跑来,忙扶着她嗔怪道:“小姐也真是的,昨晚青画让您去隔壁房间睡一夜,你硬是不去,现在可好了,腿脚麻了吧。”
宁锦揉着小腿,笑道:“我这不是太困了么。”
她昨晚的确是听到了青画几次进来请她去隔壁房间凑合一夜,不过都被她给推掉了。其中原因么……
“小姐这还不是为了这个人。”青画指了指还在躺着的男人,哼了两声,语气很酸的说道:“我可是头次见小姐这么紧张一个人,还是个外人。”还是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宁锦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还是在佛寺中。”
青画知道自家小姐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估计若是一个陌生的人,只怕死在宁锦面前,宁锦多看两眼,更惶恐把这人亲自扶进房间,彻夜照料了。
她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想,宁锦还不如跟着慕容世子呢,这个才冒出来的满身是血的人,看起来也像是好人……不对不对,自家小姐不是睿王爷的正妃么。
睿王爷……想到这里,青画不由得叹了口气。
宁锦看着神游的青画,不由得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说道:“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入迷?嗯,你这么早来是不是外面出事儿了?”
青画忙回过神说道:“对了小姐,慕容世子还在苑外等着你呢。”
听到慕容长离会在今天来九华寺,宁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尚未清醒的林迟,说道:“慕容长离他怎么来了?”
宁锦说:“让他先回去……算了,让他先等着吧,我去洗漱一番。”
青画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不想见慕容世子?”
“我现下是谁人都不想见。”
青画说:“能问下为什么吗?”
宁锦的语气虽淡,但不乏觉察出其中的暖意,“我怕他什么时候会死了。”
她指了指床上的林迟。
青画:“……”
宁锦去见慕容长离前,特意搽了些胭脂,显得气色稍微好了些。不过慕容长离在见了她之后,还是察觉到了宁锦与往日的不同。
慕容长离问道:“怎么这么疲惫?昨夜没睡好?”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慕容长离没有问出。
宁锦没有回答,走近为他倒了杯茶,反而问道:“世子怎么来了?”
慕容世子见她岔开话题,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要进宫去探探太后和皇后是何种病情么?”
宁锦来了兴趣,问道:“世子已经安排好了?”她想了想,歉意的说道:“这几日我恐怕没有时间,不能去宫中。”
明明在心中就猜到了宁锦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如今一听,还是会伤心。
慕容世子故意问道:“为何?”
思忖了一会儿,宁锦吞吞吐吐的说道:“是因为我……救了一个人,现在他还在昏迷中。”她最终还是没选择欺骗慕容长离。
因为,在面对那双漆黑的眼眸时,宁锦也说不出任何能欺骗它主人的话。
慕容长离略略黯淡了如星子般的双眼,叹了气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太后和皇后所中的毒——”他看着宁锦忽然亮起的双眸,勾了勾唇角,“是楚国皇室的秘药。”
“鸯醉。”
“鸯醉!”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宁锦有些激动,“这是楚国早年失传的秘药,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慕容长离坐在她对面,握住了宁锦冰凉的手指,说道:“刚好我近来有事去西容,阿锦,要不要随我去西容?那里有你需要的药材。”
【100】 你还不如死在外面
慕容长离坐在她对面,握住了宁锦冰凉的手指,说道:“刚好我近来有事去西容,阿锦,要不要随我去西容?那里有你需要的药材。”
鸯醉的解药很繁复,其中之一,便是开在西容国的毒蓝莲。
宁锦差点被这个条件给引诱住,忍不住在一瞬间同意,不过她脑海中画面一闪,突然想到还躺在床上的那人——顿时犹如一盆凉水兜头而来,浇灭了她心中刚燃起的小火苗。
宁锦叹了口气,摇头说:“这怕是不行。这段时间,我还有紧要事儿要做。”
慕容长离敛下眼眸,说道:“是为了那个你刚救的人?”他抬眼看着宁锦,“不若交给下人照顾?太后和皇后中的鸯醉恐怕不等人。”
宁锦几乎没有思考,立刻摇了摇头。
在她心中,太后和皇后的分量再重,也不过是路人,怎能比得过林迟?
想到林迟,刚离开没半个时辰的宁锦又有些担心他的伤情,只不过她自知十分不好意思,人世子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自己倒好,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宁锦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这几日是阴天,世子的伤口可疼?”
她指的伤是几月前在青山上,慕容长离为救她出狼群,受的伤——当时皮肉都被锐利如刀的狼爪抓得翻卷了,筋脉也有些被抓断了。直看得宁锦触目惊心。
慕容长离淡淡的说:“还好。”
宁锦客气的问道:“要不我替世子看看?”再怎么也是为了她受的伤,只这一点,宁锦就自觉得脱不了干系。
“好。”
宁锦因为慕容长离的当即同意差点给没回过来神,遂干笑了笑。
待慕容长离掀开的宽袖后,宁锦果不其然的看到三条粗长狰狞的疤痕列在慕容长离的手腕上,这伤疤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小臂,且数在腕骨上方的疤痕更深。
尽管已经看过了这血肉模糊的一面,宁锦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这伤太狰狞了,而是每每见到这伤痕,就让宁锦想起那群凶狠的狼群。
也让她心中更愧疚。
慕容长离帮了她这么多,她却总是给慕容长离带来麻烦。她不是不想帮他,而是不知该从何帮起,在她看来,帮助慕容长离,这简直比帮楚怿登上帝位,让宁家在朝堂上立于不败之地,还难。
宁锦仔细看了看后,松了口气说道:“世子恢复得比常人都快多了,日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影……”
宁锦的话音还未落,忽然一个小东西窜到她的身上,再顺势爬到桌案上,眼看着就要抓到慕容长离的胳膊上。
好在宁锦的动作快,忙抓住小东西脖子间的软肉,把它拖过来抱在怀中,然后指着它的小脑袋冷然的说道:“不准无理。”
原先还嚣张的小猫儿立刻呜咽了一声。
慕容长离丝毫没有被这只突如其来的猫吓到,他放下袖子,目光对上猫儿碧绿色的猫瞳,问道:“你何时养了宠物?”
“一只小流浪猫罢了,碰巧被我捡到了。”
慕容长离说道:“看起来倒是十分通人性。”
宁锦弯起唇角,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动物通灵。”
猫儿呜咽了一声后,只老实了片刻,便又开始不安分了。它用那尖尖的小乳牙咬着宁锦的手指,宁锦怕对它的小牙不利,把手指收走后,它又开始不安分的用爪子挠宁锦的手臂。
小奶猫的爪子还是很锋利了,隔着层厚重的冬衣,还是把宁锦给抓疼了。
宁锦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她是喜欢小动物,对小动物有足够的耐心,但那是鉴于小动物也对她也有足够的耐心的情况下。
小奶猫是极通人性,见宁锦的脸色阴沉下来,立刻把爪子收起来了,不敢再抓宁锦。只不过,它口中又传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声。
这让宁锦着实有些诧异。
她虽然是刚刚接手这小奶猫,但对这小奶猫的小性子还算了解。只有在想撒娇,或者饿了渴了的时候,才会不断的“喵喵喵”叫。
如今宁锦也给它搔下巴了,逗它舒服了,只见它还是一副炸毛的样子。
慕容长离说道:“是不是饿了?”
宁锦摇了摇头说:“它饿的时候叫的声音是‘喵’,现在却是‘呜呜’的叫。”
被宁锦的描述方式给乐到了,慕容长离勾起了唇角,伸手摸了摸一个劲儿往宁锦怀里钻的小奶猫。
小奶猫仿佛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似得,“喵呜”叫了一声后,立刻不再乱叫了,温顺的趴在宁锦的怀里。
见小奶猫的反常,宁锦刚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慕容长离是不是做了什么动作时,青画突然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了。
她见到宁锦怀中的小白猫后,舒了口气,再一见在宁锦身旁坐着的慕容长离,又吸了口气,尔后快速的道:“小姐,不、不好了。”
宁锦皱了皱柳叶儿细眉,“急什么,慢点说。”
是关于那位爷的事儿,青画哪敢真听宁锦的话慢点说。她像是被热水烫到了舌头般,语速奇快,“小姐,那位黑衣公子,又吐血了。”为什么要说“又”呢,青画表示,在宁锦去见慕容长离的期间,那个黑衣公子就吐了不止一次血了,只不过,青画并没打算告诉宁锦,打扰宁锦和慕容世子的“谈情说爱”?
在青画刚刚说完的时候,宁锦的脸色就变了,她把小奶猫往青画身上一扔,就起身快步离开了。连句客气话都没给慕容长离说。
而被宁锦抛在青画怀里的小奶猫见宁锦走了,四条小短腿一蹬,从青画身上蹦跶下来,然后飞快的跟在宁锦身后。临走时,还不忘了看了一眼慕容长离,趾气高扬。
慕容长离看着宁锦离开的背影,手指一收,将握在手中的杯子给碾成了粉末。
——他迟早要把林迟从宁锦的心中剔除,丝毫不剩。
一旁的青画见了,不由自主的汗毛竖起,抖了抖,也跟着宁锦去了林迟所在的房间。
给林迟重新清理了一遍伤口,宁锦长舒了口气。尔后才有空闲问身后的青画道:“他期间有没有醒?”
青画抱着猫儿支支吾吾的说道:“醒是醒了,不过……”
宁锦沉下脸,“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先前是怎么跟你说的?!罢了……”缓缓的平下心,宁锦闭了闭眼睛说道:“是我心情不好,你先下去吧。”
青画抱着猫儿,脚步轻缓的离开,然后慢慢的合上门。
宁锦半跪在地上,抚摸着床上昏迷的男人的锐利冷硬的眉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楚国?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嗓音十分轻柔,口中吐出的话却十分恶毒,
“你还不如死在外面。”
可是,她又怎么舍得。
宁锦捂着脸,泪水慢慢的顺着指缝流出。
她该拿林迟怎么办?又该怎么管着自己的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自林迟醒过一次又昏迷后,就再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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