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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这样一个女子
沿着暗道不知走了多久,透骨的寒意轻了些,墨语七转八拐的绕弯,然后在一处站定,前头没路了。
冷冰冰的石壁挡在面前,上头雕刻着花纹,精细巧妙,鲜花簇簇,正中央雕刻着一个少女头像,看上去有点像是现代国外的公主头像,头发繁密弯曲,打着卷垂下来,耳垂上扣着耳坠子,整张脸恬美平静,照比例下来,算得上是巴掌大的脸。精巧的笑脸被盛开娇艳的花朵拥簇在中央。
墨语有一瞬儿的恍惚,虽然是雕刻,但精细的看得见少女脸上的神色,略带忧郁却又十分满足,豆蔻年华,韶华盛极。
不意皇宫贵地竟有这么一处地方,里面难道关着什么人?还是什么有秘密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墨语此时的心情复杂之极,直觉能触碰到什么,连害怕都忘了,伸出手来摸摸那张脸,眼睛停在旁边盛开的花朵上,手搭上去稍稍用了一下力气,没反应,略微思考了一下,墨语催动体内真气,接着手下竟然有一股一模一样的真气来抵抗,这股真气太熟悉了,墨语心中一咯噔,几乎疯了似的加快了真气的速度。师父的气息!!
真气快速旋转,“噗”的一声,触动了什么机关,“卡啦”一声石壁竟然如同升降电梯一样向上抬去,墨语忽觉眼前一亮,那道石壁缓缓上升,眼前是一处灯火通明的屋子,房间有多大也看不分明,但能感觉到空间很广很宽敞,石壁上升的声音传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竟然有回音,房梁上方的两侧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把这里照的如同白昼,墙角摆放着金色的铜镜,反射的光气把这里的空间分割成破裂的画面,一堆堆的金银珠宝,水晶玛瑙胡乱堆放,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墨语的眼睛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呆愣了,一股华丽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师父的那些宝贝被她拿来垫桌子脚也是常事,可是这里的珠光宝气完全超出想象,多的简直无法形容,再前方是层层的纱帐子,后头的景物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很有神秘感。
把手中的灯盏搁在地上,墨语直起身子不错眼珠的盯着这间屋子看。
这地虽然无比华丽,不知为什么,墨语有种想哭的冲动,总觉得过于华丽的东西要靠更珍贵的东西来换取,享受这种待遇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就像外头石壁上的少女,风华正茂,韶华盛极,殊不知云絮飘渺,尘烟过,一春过后,荼蘼落满阶。
正呆愣着,前方的垂曼无风自起,隐约是有人出来了,来人身影修长俊挺,在飘荡的纱帐中间若隐若现,近了,可以看得见雪色衣袖,墨色黑发。这个人有些熟悉,墨语心中一喜,这人是早上大殿那边被自己捕捉到衣角的人!!
真是想碰巧都不行,还非得自己来寻。她总觉得这人的身上有着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亲切安心。
墨语惊喜的喊出声来:“啊呀,真的是你!!”
来人前进的脚步顿了一顿,然后似乎是不可置信,加快了脚步,墨语也在一瞬间扑了上去,想要看一看这人到底是谁。
君诺看着扑上来的墨语一瞬不瞬,直直的盯着她,惊讶的开了开口,却是无声的。
这边,待看清来来人时,墨语扑上来的身子猛地顿住,两人距离不到一丈,那张脸自己看了十二年,但也总看是不到别的表情,小时候她一度以为师父是没有情绪的,现在这张脸上惊讶、惊喜,震撼,忧愁,痛苦交替出现。
“师父!!”墨语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一声夹杂着惊喜委屈失以及而复得的欢喜等诸多情绪。
撞在结结实实的胸膛之上,君诺身子一震,险些被撞倒,墨语却不管不顾地抱住亲人喜极而泣,鼻涕眼泪染了君诺一身。
君诺呆呆愣愣地反手把自己的徒儿抱住,手拍着她的头轻轻安抚着,眼神里的神色极为复杂。她是单纯来寻自己的?还是知道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墨语才哭够了,把鼻涕往没良心师父的衣袖上一抹,果然,看见君诺微微让了让身子,不过并没有真的让开,他的手还搁在她的头上。墨语突然笑了,以前的师父可没这么好说话,你稍稍脏一点儿的手拉一拉他的衣袖都要被他避开。
墨语扬起脸,感动完了,也哭完了,该愤怒质问了:“师父,你太没良心了!留个纸条就走!来这么个好地方也不带我!!”
震惊过后,很快恢复平静,君诺不理她,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皱皱眉头道:“你这张脸太假了,为师交给你的手上功夫呢。”虽是质问,语气却没有一丝的不满意。
此时的墨语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有人宠着,有人惦记着,即使做错了事依旧能逍遥自由,摸摸自己的脸道:“这个脸再不好也没有师父你坏!”
君诺无奈,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耍赖撒娇什么的越发纯熟,也不理她,转身往纱帐后头走,衣袖上却吊着个粘人的小家伙,转头看她,墨语可怜巴巴的道:“怕你再丢下我……”君诺摇摇头道:“真是越长越倒回去了。”
他本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欢喜痛苦一般人也看不到,这么多年墨语也习惯了,这句话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和宠溺,自己听的出来。当初师父离开,她也认为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知道师父现在看见自己必然是高兴的,也没了先前的愤怒,只是想到远在夷海的辰枫有些伤感,不过她奇怪的是师父没看见小辰枫竟然没问。
墨语好奇地跟着君诺一层层纱帐走进去,白色纱帐后头传来了一个女子声音:“诺,谁来了?”声音清脆好听,如婉转空灵的歌声,那是属于伶人特有的嗓音。墨语前进的脚步顿时一顿,扭过头好奇地看着师父,君诺不意她突然停下,并没有回头,眼皮敛了敛,眼里的神色看不清楚。
掀开最后一层纱帐,墨语看着眼前缓缓出现的女子,愣在了原地,眼前的情景太过震惊,以至于她忘记了反应。
眼前女子的声音十分的年轻,身体也是曲线起伏,玲珑毕现,一身雪白色朴素衣衫松松的穿在身上,可是那一头青丝竟然跟衣衫一个颜色!头上没有一件饰品,白色的瀑布流泻而下,直垂在了地面上。光看这些,女子可谓朴素简单至极,再看那张脸,眉眼淡淡的,不施粉黛,也算不上惊艳,但眉心里一颗红痣却将整个人的生气带动了起来,如同大自然的神来之笔,因为这个女子显得太朴素,所以一定要增加这么颗魅惑人的红痣!才显得妖艳动人,妩媚流彩。墨语脑海中突然出现了石壁上的那个美人,美则美矣,只是美得太过强烈,好像是施展了一辈子的精力来成就现在的容颜。
大约墨语怔愣的时间太长了,女子看了她半晌,然后双眸妩媚灵动,却带着深刻的倦意,笑意盈盈对旁边的君诺说道:“你哪里藏了美人?怎么都不和我说?”
君诺并没有看墨语,低声道:“傻了么?还不拜见你的师母?”
墨语怔愣之后恍然大悟,乖乖的低头行礼,不知为什么,她有些怕这个既素雅又极度妖娆的女子。
女子却笑:“原来这就是你的徒儿啊。”她看向墨语的眼神有些复杂,有怜悯有心疼有愧疚,还有着说也说不出的情绪。这情绪,君诺眼里也曾出现过。
女子稍微动了动,只听叮叮呤呤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墨语好奇地看过去,才发现,女子的手腕脚腕上竟然带着链子,链条来自于屋子的一角,末端固定在地上,铁水浇灌,竟然与地面融为了一体!这个女子竟然是被囚禁于此!!她每天的活动范围不出三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连窗口都没有一个,常年见不到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相信,在这里,还有很多很多实在无法忍受的束缚……
师父的妻子,这样一个女子,是谁,是谁忍心把她囚禁在这里?!
而这个女子不知道究竟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她活的绝望而寂寞,三千青丝熬成了华发,韶华易去,人易老。
墨语呆呆的把询问的目光转到了师父身上,君诺低着头若有所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那女子看着墨语突然就笑了:“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你很怕我?”
墨语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说自己太震惊了?女子神色暗了暗,抬手摸上自己的头发,神情有些失落:“也难怪你怕,任何一个人见了老妖怪的我,都是怕的吧。”
“不、不是!”墨语脱口而出,“我只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你师父那样一个人会有我这样一个妻子?”
墨语不说话,实际上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师娘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子,但是她更关心的是她怎么会被囚禁于此……而师父明明有能力带她离开,却宁愿在这里陪她,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看着自己会有那样的神色?问题太多了,多到了无从开口。
PS:今儿个星期一事儿多,更新的迟了,我道歉。啊,请原谅我。
第五十六章 南疆蛊毒
夜风正凉,凤笛皇宫内草木繁茂,虫子低鸣,在夜里显得越发的寂静。守夜的宫人大部分被分配到了前殿周围,那里觥筹交错,酒菜正酣,侍卫们在外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里头的人物随便一个的身份都是万分尊贵的,今夜的护卫格外多,廊下的宫灯一个接一个,灯火通明。白天里看的分外喜庆的红绸带,此时看来竟像是夜里的招魂幡,显得十分诡异。外头花影扶疏,殿内酒香飘来,两个不同的世界。
座上的凤昭暄一直在喝酒,眼睛时不时地瞟向云行殊的身后,那里有一个小丫鬟在伺候,但是,不是墨语。凤昭暄眉头一皱,上午的时候看见墨语来了,此时应该在这里伺候吧,但不知为什么竟然不在,那她在哪里?
云行殊面含笑容,在各国使者和凤笛官员之间言笑晏晏,心里头却有点着急,刚才丫鬟来报,怎么也找不见“翠花”姑娘,而且这是在凤笛的皇宫,也不能大肆张扬的找人,真怕那丫头会出什么意外,深宫内院可以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更何况她只是个小丫鬟。想到这里,云行殊心里一阵烦躁,眼前那一张张带着假笑的脸也显得无比狰狞,直觉会发生什么。
正思考之间,外头传来大喊声,上头的凤笛皇帝眉头一皱,脸色冷了下来,中气十足的声音不怒自威:“外头什么事?”,示意来人上殿。一瞬间皇子公主大臣使者都禁了声,各自坐在位置上等待着。
侍卫得了命令一路前来,直上大殿,见了皇帝直直跪下,声音急迫:“陛下!南方边境传来消息,南蛮进犯,来势凶猛!”
皇帝的声音还算稳:“南蛮每年都要闹一闹,边境小国的骚扰而已,何以这样慌张,列位使者面前失仪,成何体统!”
那侍卫低头:“陛下赎罪!此次南蛮大有一举北上之意,同往年的小小骚扰不同,此次他们竟然大规模用了蛊!”
此话一出,大殿哗然,个个交头接耳。南疆人素来野蛮,因此有这么个“南蛮”称号,但多年来盘踞一方,也算安守本分,就算边境有小规模的烧杀抢掠之事,也会很快被朝廷镇压下去。南疆虽然是个小地方却在大陆上很有名,只是因为它的蛊毒,这种东西素来神秘,南疆那地方大约属于热带气候,草木丛林十分繁茂;制作而成的金蛊、银蛊、长虫蛊、编短蛊、蝴蝶蛊、妈里儿蛊等等种类多得数不清,有的种类中毒后,胸腹搅痛,肿胀如瓮,七日流血而死,还有的会额焦、口腥、神昏、性躁、目见邪鬼形,耳闻邪鬼声、如犯大罪、如遇恶敌,甚至会产生自尽的念头(注1)。
这么一想,众人都觉身上发寒,凤笛皇帝眉目一暗,手往座上啪的一拍:“混账!”
这一句混账骂的忒没有一国之君的风范了,可是在座的没有一个人笑出声来,他们也都是一国的栋梁,对于南疆多少有些了解,光是听这个名词就让人不寒而栗了。可是这些使者们却各有各的想法,毕竟不是自个国家出了这种问题,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若有所思,一个个的面部表情十分遗憾,十分沉痛的大骂南疆丧心病狂,不顾百姓,云行殊在末位执起酒杯敛起了眉目,也没有人注意。只是凤昭暄不知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凤笛皇帝适时咳嗽了一声,殿内立刻静了下来。皇帝好像有点疲倦,身子往后一靠,挥挥手道:“让大家看笑话了,时辰也不早了,各位使者早点歇息了吧。”意思很明显,自己国内政务,其他国家也不必插手。
那些使者各自怀揣着心思退下,云行殊当下第一个出了殿,那些公主女眷们随后退出,这天夜晚纳征之礼的宴会也就这么过了,边境战事告急的情况下,除了渤海王和王后,没人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这个未来的太子妃。
凤昭暄命人护卫公主回去,在帝京离太子府不远处就是这位未来太子妃的住所,只隔着一条街。但是,往往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差一步都不行。公主敛下眉目,朝着自己的父王母后看了看,发现他们的眼里除了担忧,并没有愤怒,作为曾经的一国之君,他们也意识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竟然不顾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纳兰明月在心里叹了一声,随着那些护卫出了宫,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宅子。
据说,那天夜晚,凤笛皇宫内殿的灯火彻夜不息,当天宴会过后,好在那些大臣皇子都在,讨论边境之事也很方便,凤笛皇帝遣走那些使者也有他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一国之事,边境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来使的各位都是一国滑溜溜的人物,保不准暗地里使坏,那更麻烦。但是他也没打算能瞒多久,消息既然能这么快传到宫里来,那些人也自然有自己的耳目。但,趁着这些时间做好安排也是来得及的。
当夜便讨论出了结果。
翌日,朝堂上昭暄太子自动请缨去边境,老皇帝摸着胡须点了点头。渤海王和王妃有点脸色,却也没说什么。
当天各国使者纷纷称国内有事,陆续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云行殊也不着急,大约都走光了才慢吞吞收拾着准备离开。昭暄太子期间来找过他一次,两人谈了什么并不知道。但之后,两人的脸色都是暗的。
话说,当大殿内的众人被南疆之事所震撼的时候,墨语在地下室却听到了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并且不愿去相信面对的事情。
她先前从陌桑那知道了当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