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太傅沉吟,脸色凝重,“那位夷海小太子可真不让人省心,这样大的事,一旦有些许差错,便是外交的大事,怎能如此由着他胡来。”
听周太傅这样说,墨语倒是不好意思了,“哎,这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大意,也不会发生这事。我怕这次的事是有人预谋,不是宁儿自个走丢的。”
“之前陌封庭的眼线众多,叫他知道了也不奇怪,你这次注意着点,那老贼虽然失势,但次次总有陛下护他,少不得要翻出什么浪子来。这件事业城不宜张扬,更不可在这个时候报于陛下,只能秘密寻找,虽然派出的人数不多,但流云卫在各地都有人,若是不够,你拿着令牌再去调遣便是,若是听你说的那样,派去的流云秘密护送,这事本该不大,却张扬了出去,若真是陌封庭所为,流云卫中必有奸细,云小子昏迷着,流云卫的事少不得你替他操些心思。”
墨语也想到了奸细这一层,点点头应了,继而想到了什么,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明明知道陌封庭有异心,总是维护他,那样大的罪名都能给掩住,难道真的是所谓的手足情深?皇家的手足情真的比寻常百姓要深到这个地步?”
周太傅听出了话语里的讽刺,少见的沉了脸色,“你这臭丫头闭嘴!”
墨语话头一顿,只听周太傅继续道,“陛下你也敢妄议。丫头,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这么口无遮拦,要知道,祸从口出,尤其是在这敏感的时刻。”
墨语看他说的郑重,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在她心中,议论皇家怎么了,民间还有以皇帝为原型的戏本子流传呢,皇帝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祸从口出这事儿她却是十分同意。
夜深了,两人一番谈话费了些时间,沉了多日的天色终于在夜间放晴了,外头的月亮升了起来,映照在窗棂上,拉出外头树木斜斜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周太傅沉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臭丫头,记住,任何事既然会发生,必然有会发生的理由,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地对陌封庭那样维护,即使亲情,也不足以,更何况对于上位者。”
墨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周太傅还有些话却思量着没有说出来,那是,云霄关于双生子的传闻。
夜了,墨语打个哈欠道,“看来今夜我也不用睡了,得赶去西边去,您老赶紧洗洗睡吧。”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是听在周太傅耳朵里竟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可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能吹胡子瞪眼。一老一小,正经起来很是正经,一旦胡闹起来,这个老头子自然不能和年轻的墨姑娘相比,每每被气得跳脚却从来不会真的生一个小姑娘的气。
墨语伸着懒腰下去了,出了门一条白影“呼”地一声跳在她的怀里,她伸手一捞,抱着长毛的小白走远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墨语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一会儿,大半夜都在整理安排,天一放亮,日出东方之后,她已经轻从简骑上路了,周太傅五更天去上朝,墨语跟他打了个招呼,又去后院的厢房看了看云行殊,好久才出来,接着谁也没带就走了。
待快要出城时,后头传来阵阵马蹄,紧随着她,她忍不住回过头去,一眼看见段阳那家伙亮着一口白牙朝着她龇牙咧嘴的笑,小心而谨慎,生怕惹她不快。
墨语皱眉,“不是说叫你护送你们主子去雾山么?怎么跟来了?”
“主子自有人送,属下请示了周太傅,他说叫属下出来保护姑娘。”
墨语一听这话便是胡诌,周老头那人对她可放心得很,这段阳怕是是把老头子缠的脑仁疼才被他放行了的吧。不过,嘴上虽不说,但墨语心里暖融融的,这个世界上关心你的不是亲人便是朋友,她头一次觉得活着真好,可以享受人世间的感情,可以看遍万水千山。若是那人醒来,哥哥回来,宁儿找到,人生便圆满了。
另一头,太傅府。
在墨语从云行殊的房间刚刚转身出去的时候,一直平静无波的云行殊像是有感应似的,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恰好被伺候他的小丫鬟看见,那小丫鬟大叫着跑出去通知周太傅。
周太傅正好上朝回来,闻言立刻赶到后院,但两个时辰了,云行殊却没有任何动静了。
“你确定看见殿下动了?”
“是,陌小姐伺候殿下擦洗完刚刚走,奴婢进来伺候饭食,恰好看见殿下的手指动了。”
周太傅凝眉,再次把了一把脉象,觉得脉象与平时无异,可是若真是有转醒的迹象,怕也是回光返照,周太傅心中咯噔一声,觉得得赶紧安排这小子去雾山。
他人刚刚一动,云行殊突然间呼吸沉重了起来,继而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盯着周太傅喘息道,“老师,云州……云州……不能叫那丫头去……不要去……”
周太傅俯下来仔细听,只听他道,“叫尚思去,先前,先前……陌封庭在那边有人……那丫头不了解那老贼,会吃……会吃亏……”
周太傅还想再听,云行殊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那双眸子越发亮了,人却没有立刻昏迷,双手揪着周太傅的袖子,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周太傅看他脸色,心中咯噔一下,但云行殊却只是死死盯住周太傅,仿佛他不立刻答应他就要撑着那么一口气似的。
云行殊人虽然昏迷,但奇怪的是,墨语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唠叨的事竟然直接浸入了骨髓,虽然神志有些不清,但冥冥之中竟像是有神牵引一般,墨语最后在他耳边说的话,竟字字格外清晰。她说她要趁着这次机会帮他把流云收编,她知道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后头的话他不想听,也不敢听,这死丫头知道什么!她不了解陌封庭,那位贼子绝对不会就这样倒下,更狠的还在后头呢!
周太傅看他不妥,直接给了他一针,云行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缓缓倒下,周太傅只道,“放心吧臭小子,老夫知道。”
这句话像是安抚了云行殊的神思,倒下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身体反而比之前更瘦弱。周太傅也是个老官场,昨日没有想到,但被云行殊这么一说,联系着与墨语昨晚讨论的结果,一瞬间心思乍明,,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当机立断派尚思三日之内调集与云州一带相近的流云赶去云州,与墨语汇合,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另一面,周太傅打点好一切,秘密把云行殊送出了业城,一路北上,送往雾山。
周太傅站在院子的中庭,看着西方将要落幕的晚霞,一直笔而直地脊背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佝偻,面上的表情竟然几分安慰几分沧桑,喃喃道,“臭小子,你比老师强,因为你从不会小看了任何人。”
墨语两人一路向西,期间墨语与流云卫联系,流云出动已经一日,但是什么也没发现,墨语不由得有些担忧。流云卫向来办事牢靠迅捷,在云行殊的调教下,像是世间难事从来不会放在眼里似的,这次却有些棘手。
墨语给云州一带的流云首领去了信,那首领从小便跟了云行殊,名叫乌景。段阳对于流云卫十分熟悉,与这人交浅言深,十分值得信任。墨语对于段阳夏逐璋尚思等人的眼光非常赞赏,直接给那首领去了信,把奸细一事隐晦的说了一下,又叫他集合云州一带的流云卫全体就近在云州集合。
周太傅没有给她明说,但墨语知道,流云卫养了这么多年,分散各地,到了该编整的时候了。业城风向不明,但谁也知道,老皇帝怕是活不成了,但陌封庭残存势力犹在,人也总是有惊无险,像是九条命的狐狸,怎样也杀不死。内乱一直有,外患在今年也频繁。墨语知道,这支流云该是到了见光的时候了,于是她便要替云行殊做完他本该做的,现在却不能做的事情。
正好借着这次宁儿的事正式收编,往后就是云行殊的嫡系亲卫。
此间正是敏感时刻,若是往常,墨语打算给云行殊在底下的流云卫中立立威,流云卫在全国分布很广,一层一层的关系十分复杂,对于他这个流云正经主子,威信对于下层的人往往还不如一个小小的队长来的高,有时候,坏事的也就是那些小小的人物。可是眼下时机不对,只能暗暗查,然后揪出这个奸细,继而引出宁儿的去向。
墨语一想这个问题,隐隐有些头疼,她有些不擅长这个,学的都是云行殊的皮毛。
那封信去了两日就有了结果,说是前些日子确实有个人曾经请过假,那时候业城大乱,人心不稳,而这人尚且还有家室,便向乌景请了三日的假期,说是为了回家去看他的老母亲,乌景想也没想便允了,好几日之后那人才回来,说是母亲病重耽搁了几天。
墨语算算日子,信中所说那人请假的日子恰好便是她刚刚回到云霄,派人去送宁儿的那几日。墨语心中一咯噔,若真是如此,那就坏事儿了!
算算日子,若真是陌封庭的人,一直引而不发,在等什么?
陌封庭虽在京中被软禁,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爪牙十分广大,主子被禁个把月都没动静,莫不是就等着这一刻,等着流云卫集合好一网打尽?
墨语刚想着就吓出一身冷汗,云州一带的流云卫人数很多,这么一来,墨语两日之前的那封信便如一道催命符,生生把他们拉到了刑场上!
若真是这样,她死伤几百遍也是不够的!
段阳看她脸色不对,忙问她怎么了。
墨语果断把事情大约说了一下,来不及自责,再次飞信,希望能赶得上救命。然后立刻动身出发,日夜兼程,朝着云州而去,若是信被截了下来,好歹还有人。
希望她这一番猜测只是杞人忧天。若真是如此,那她也便要重新审视陌封庭了,此人老谋深算的程度简直成精了!
但,这种情况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宁儿暂时不会有事,陌封庭的人想要引她来云州,怕是打定注意要把她永远留在这里了,只要她人还没到,或者流云一日没有聚集起来,宁儿、她、流云,这三方任何一方都没有危险,但一旦碰头,那也就是灭亡的时刻了。
好歹毒的心思!
秋风飒飒,云州的天空这个时候特别的高远,凉风习习,没有夏日的焦热,也没有冬日的清冷,火红的枫叶燃烧成一片一片。在这一片的大地之上正是风平浪静,乌景是个办事效率高的,脑子也好用,不出大半日便察觉不对劲,顺手揪出了那奸细,那人本是京城人士,没有什么正经名字,大家都梁子梁子的叫他,后来不知怎的竟流落了云州,十三岁的时候被云行殊收了编,自此在流云卫效力。这样的经历本也平常,可是乌景这人好捉摸事儿,根据墨语心中所说的一星半点,竟也猜到了上头必有大身份的人失踪,这是要搜查来了!此事一出,那梁子的行踪就有些可疑了。
他生平最痛恨这种背叛,因此接到信的那一刻,恨不得立刻揪出那奸细贼子,另一面马不停蹄的根据上头指示通知各处流云,在云州大营集合。
不过两日功夫,流云便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聚齐了。乌景关了那梁子,只待上头的人下来审问。
而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上,不仅他这里在聚集这各处势力,若是在苍穹上俯视,一定可以看到,在云州之上,白色的流云卫在快速的往一个地方聚集,其中夹杂着黑色的潮水,潮水隐在白浪之后,尾随着一直到了大营附近,静静地潜伏着。
但是,这么一幕,大约也只有老天能看得见了。
乌景即使再聪明,也绝对不会想到,陌封庭远在千里之外的业城被软禁,手也竟能伸到此地。
三日之后,风尘仆仆的两人临近云州的时候弃了马,秘密潜进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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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墨语和段阳两人秘密潜进云州,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进去,两人乔装打扮,为了掩人耳目扮做了一对兄弟,但是自云州边界开始,身后就尾随了两个影子,两人功夫不弱,却不敢打草惊蛇,一路大摇大摆地摇着折扇进了一座花楼子。
云州在几个月前刚刚经历了战争,虽然搞得人心惶惶,但经过几个月之后,加上朝廷的重建,虽然有些颓势,但青楼赌坊这些地界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虽然富人少,但这些场子后面总有这些人的身影。
面前一条大街直通南北,主街繁华,左手边上的有座三层的高的花楼,大白天的也没什么人,墨语率先进去,段阳直到看到那牌子,脚下一顿,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
墨语上了台阶回过头来,一身青蓝色衫子,腰间挂着玉佩和香囊,头发全部束起,扣着一支金簪,身材颀长,十分具有纨绔子弟的面相,拿折扇低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显得十分无辜和好奇,“哥哥怎么不走了?不喜欢?”
喜欢、喜欢的要死,哪个男人不喜欢?可是姑娘,在您面前这是绝对不敢说的,段阳使劲儿把脸色平静下来,这要是主子知道咱带您到了什么地方,主子不砍了属下才怪,他咳了一声,试着商量道,“要么咱哥俩晚上再来?”
墨语折扇“啪”地一声合上,眼睛朝着某个角落一瞥,然后镇定自若的转身,“我得先去悄悄姑娘们,好些日子不来了,也不知道姑娘们有没有想本公子……”
说罢,话音还没有落下去,人已经不见了。
他俩这身份选的十分巧合,云州县令的表亲这几天正巧进城,两人进云州之前正好碰到,计上心来,直接迷晕了那一大家子,把两个小公子打晕塞到了山洞中,直接扮作了县令的亲属。两人是被县令亲自迎进去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惜,他俩还是低估了陌封庭手下的缜密程度,这一段时间,无论任何人,只要是从外头进程的,都受到了监视。
县令给他俩选了一处大宅子安顿下来,准备晚上的接风宴会,这对纨绔子弟十分要命,屁股还没坐热,就吵吵嚷嚷的要去见识见识云州的风土人情,这个吵嚷的人自然是墨语,她趁着段阳被丫鬟拥簇着去洗漱的档儿直接嚷叫了出来,准备把人引开,留下时间叫段阳赶去大营通风报信。
自从进了云州城,他俩就注意到这座城其实都被人看守的极为严密,两人分开扰乱视线,谁知,就要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