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苏绾璃对于这个消息倒没太大的反应,只是见苏二夫人如此,也难过起来,“娘,您要挺住。”
“绾璃,你先照顾二娘,我再去确认消息是否属实。”苏龙黎不敢怠慢,他一定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肯相信,兴许是那瞿老三看走了眼,兴许大浪底下还有侥幸生还的机会……
苏绾璃点点头,可看着他一走,苏二夫人又如失了魂魄,自己也是相当无助:“娘,你可千万别倒下,也许……也许只是个谣传。”
苏二夫人目光涣散,出言凄凄:“以前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如今,恐怕连尸体也难回了……”
“娘,我带你回屋。”
“璃儿,你爹这次远行之前,还答应给我捎带江南的荔枝……”
“他不会食言的。”
“我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他身边只剩下了我!”
“娘……”
“可他……可他却先一步走了……叫我……叫我如何不恨他!”
苏二夫人如是痴痴怨语了大约半日,苏龙黎才从外回来,因为奔波使得发髻松散,加之满目的疲倦,让他看起来瞬间憔悴了好几岁。
苏绾璃不敢惊动苏二夫人,放着让小芳小圆照顾,独自跟着苏龙黎来到院子里:“消息属实吗?”
“沧州那边还没有传来确切的消息,但……根据回来的人描述,八成是无望了……”苏龙黎叹了口气,“船是出发了,听说为了早点抵达芸城,走的七湾峡,可昨晚风浪太大,走那条道的船,没一艘逃出来的。”
“他不是素来贪生怕死恨不得在外头逍遥快活多几日嘛!这次怎么会急着赶回来走那险峻的路?”苏绾璃的反问带着怒意和辱骂,苏龙黎并没有计较:“说是船上运了荔枝,为了新鲜,不得不走近路。”
“荔枝?”身后传来微弱的重复,苏绾璃大惊,回眸果见苏二夫人披着单薄的衣裳,立在风里摇摇欲坠。
“娘!你怎么出来了?”苏绾璃急忙跑过去将她扶住,“外头冷,你……”
“你爹怎么样了?”苏二夫人哪里还有心思顾虑自己,望着苏龙黎泪眼婆娑地问,“究竟怎样了?你跟我说清楚,没事,我受得住!”
她越是如此歇斯底里,就越令人担心。
苏龙黎看了眼苏绾璃,苏绾璃蹙眉,坏消息,早一日说是崩溃,晚一日也是奔溃,何况早晚要说,遂并没有阻止苏龙黎沙哑的回应:“报丧吧……”
“人都还没见到!怎么报丧?”苏二夫人当即就暴走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就是被海龙王卷走切成八大块,我也要见着了才死心!就是一根头发丝,也要见着了才行!”
“娘,你也说了,被浪卷走,哪还有尸身回来?”苏绾璃急了,看着一直素雅淡静如二娘也终有丧失理智的一日,苏绾璃为曾经诅咒苏幕千万遍死无全尸而后悔莫及。
苏二夫人再也维持不了晚辈面前的得体,捂着脸面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即便伤心欲绝的人再如何伤心,逝者已矣,丧而不报乃大不孝,在沧州传回消息称苏老爷的船只确实已经出发但却没有如期抵达芸城而七湾峡附近村落全部沉没难以打捞的事实已无可改变之后的翌日,苏家庄风光大葬苏幕,因尸身未归,灵堂内摆设的玉棺乃是空棺,只有苏幕平日穿戴的衣冠一套,还是由苏二夫人亲自整理的。
苏二夫人、苏远黎、苏龙黎跪在灵前接受苏幕生前亲友前来祭奠;
苏大夫人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奔溃甚于任何人,患了失心疯被锁房门不得出;
苏绾璃偏居后苑,并未以子女身份出现在灵堂;苏二夫人打算在葬礼结束后,对外宣布她的身世,既然逝者已矣,她和苏龙黎的幸福才是生者该把握的未来,哪怕如此决定会令苏幕蒙羞、含恨九泉,然苏二夫人道:“该担的罪,我来担,将来黄泉路上相逢,他若要怪,便怪我一人足矣。”
卷二夫君是道多选题 第83章棒打鸳鸯
“娘如此善良,不下黄泉上碧落,不会再与负心人相逢的。”苏绾璃道。
“他再负心也是我的丈夫,璃儿,去他灵前磕个头吧,也不枉他对你的养育之恩。”
苏绾璃看在苏二夫人的面子上,乖乖答应:“是,应该的。”
然而她辗转来到灵前,才将跪下,便被苏远黎冲过来狠狠夺了手中香烛:“你一个小贱婢!野种!有什么资格来给爹上香?滚!滚出去!”
“大哥!不可以对四妹如此。”苏龙黎起身,他披麻戴孝,却掩不住面上凛然的威严。
“你还向着她?再偏袒她,我就连你这个弟弟一道不认了!”
“爹不在了,你难道还要在他灵前拆了这个家不成?”
“是你们逼我的!”
“不拜就不拜,我也不稀罕。”苏绾璃见他二人吵得面红耳赤,一众亲朋好友窃窃私语议论不休,也没了尽孝的心,起身往外走。
然而争执并没有因她的退出而罢休,兄弟二人的不合,从葬礼那日,一直延续到了之后好几日,从维护苏绾璃开始,苏远黎处处寻苏龙黎麻烦,在家产的瓜分上,矛盾彻底激化。
因苏幕正妻苏大夫人罹患失心疯无法主事,从前管过账簿的苏二夫人与苏龙黎商议,将苏幕一手做大的苏家产业一分为二。
分产业并非分家,只是偌大一个苏家庄的生意若还想继续,就必须分工合作,光靠一人是撑不起这份重担的,可苏远黎却想独吞家业,并借此造势诬陷苏龙黎联合二房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一分为二,是你我分管不同行业,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让爹一手创下的苏家家业一夜倾塌,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苏龙黎对他要求不高,目的不过是为了给死去的苏幕和从前与苏家庄往来密切并相互扶持的别家一个交代。
“那你为何要将库房的存银分成三份,最大的那份给了苏绾璃?”
“她难道不是我们苏家的一份子吗?”
“她不是!她是个野种!爹死了都不知道她是个野种,我知道了,我就不会让她瓜分我们苏家一丝一毫!”
“我们打小与她一起长大,就一点感情都不念吗?”
“我和她没有感情,除非你答应让她过门做我的妾!”
“啪!”一声,是苏龙黎怒急之下抡给苏远黎的一拳头,抡得他鼻血狂飙,原地转了整一圈,原本就肥头大耳的脸愈发肿成了一个猪头。
“你干嘛打我?”
“你已拥有苏家庄一半家业,那点银子若还不留给二娘和绾璃,你让她们怎么过活?”
“那点银子可不少,你若把整个库房都给我,爹的生意,我一概不要!要了还麻烦,我又不懂用钱生钱!”
“废物!”
“你干嘛又骂我?”
“总之我已这样决定,你没有权力反对我!”
“我才是苏家长子嫡孙!我才有权力决定钱往哪里流!你等着,我去找我娘商量!”
苏龙黎看着他抖着满身的肉跑了开去,冷笑:这废柴一棵,受了欺负就知道哭着找娘,那疯了的娘,还能帮他不成?
苏龙黎不屑一顾,却不料这一次,还真真是料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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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找我?”苏绾璃正帮着苏二夫人整理苏幕生前遗物,苏远黎噔噔噔从外面跑进来,打自苏幕离世,难得的和颜悦色,虽然显得不情不愿。
“大娘找我何事?”苏绾璃不觉一个疯了的女人能与自己有所交流,遂反问道。
“找你就是有事,你到底去不去?”苏远黎果然没有多少耐心,怒狠狠问。
“我陪你一道去。”苏二夫人从中斡旋,却反遭苏远黎拒绝:“我娘只找她一个人,旁人就别去凑热闹了。”
“你娘对我而言还是旁人呢,旁人的事,我不在乎。”苏绾璃怨恨苏远黎的嚣张态度,不合作、不妥协的态度昭然若揭。
“你不去,小心将来后悔!”
“我去了才后悔呢!”
苏远黎说不过她,干脆把苏大夫人教与的一套搬出来道:“我娘说了,苏龙黎是她养子,她要以其母的身份替他到昌平国提亲!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成了,就没有别人的机会了!”
“你……”没想到还有这茬子事,苏绾璃怒而起身,冷笑,“这番话,是你娘说的?”
“没错。”
“看来你娘不是装疯,就是疯过了!向昌平国公主提亲,岂是一介草民胆敢妄为?苏龙黎只身前去也就算了,顶多是个自不量力之罪,你娘代他去,明知慕容芸公主是夏国太子未来的太子妃,还往以下犯上的刀口子上撞,小心以大逆不道之罪被问斩于菜市口!”
“你就当是我娘疯过了好了!反正她说她已是将死之人,不怕死!”
“她不怕死,万一罪不可赦株连九族,你的脑袋一并保不住,唯我可以全身而退,你们死得甘心?”
“……”这话问得苏远黎半天没能啃声,肚皮一鼓一鼓,气得快要爆了。
最终念在为苏家和苏二夫人考虑,苏绾璃仍是遂了他的意,决定跟他到大房看看。
“希望你娘不会耍什么花招,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身怀绝世武功,万一不小心伤及你娘,可别怪我。”临门前,苏绾璃恐吓苏远黎,倒确实让他目露担忧,只这一瞬,苏绾璃便愈发确定了这是一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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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苏绾璃来了。”苏远黎推门进去,首先冲到里头将坐在床上的苏大夫人扶到了桌前,然后替她沏了一杯茶,亲自递到手里。
苏绾璃举步进门,便嗅到迎面而来的淡淡幽香,屋内窗户帘子不曾掀起,昏暗沉沉,在香薰之下,更显飘魅般的诡森。
苏大夫人颤颤巍巍地接过,她久病卧床,面色蜡黄,极为憔悴,只有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突出在凹陷的眼眶内,盯着苏绾璃目不转睛。
“也给你四妹,沏碗茶。”苏大夫人吩咐苏远黎道。
“哦。”苏远黎老大不情愿地为苏远黎洒了一碗茶,推到她面前,“请用。”
卷二夫君是道多选题 第84章梨花红
苏绾璃瞄了一眼茶碗内暗红的色泽,轻笑:“倒是上等的铁观音,只是病人喝着茶,恐怕不好吧?”
苏大夫人轻描淡写地抿了一口茶:“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既然你找死,我也不拦你。”苏绾璃心中这样想着,写于面上则直奔主题:“大娘找我,难道真是为了替苏龙黎提亲,逼我知难而退?”
“谁敢逼你?”苏大夫人的口吻带着轻蔑的冷笑,说不敢逼,却分明是在逼,伸手指了指飘香袅袅的茶,“先用茶再说。”
“不必了。”苏绾璃起身,欲往外走,屋内的昏暗与阴气压抑得难受,她想走到阳光下透透气,“大娘屋里阴气太重,有事我们屋外谈。”
“屋外没有这西域进贡的麝香,我早已不习惯。”
“麝香?”苏绾璃惊而回眸,麝香熏到这等程度,她是找死吗?
“不错,是我从你姑姑那里弄来的。”
“姑姑怎么会有这东西?”
“自然是皇后赏的,你姑姑伴君侧多年却未有所出,难得有了元熙,却是个药罐子不离身的小公主,全是拜它所赐。”
苏绾璃蹙眉,**之斗没有硝烟却死伤无数,令她面上惊疑暴露无遗。
“这次你爹去世,你姑姑却未曾出宫奔丧,因为她终于又怀上了龙嗣,只是胎相不稳,男女未定,又怕撞了晦气,才没有亲自赶来祭拜,你姑姑在宫里,和那面目慈善却蛇蝎心肠的皇后斗,实不容易;
“这西域进宫的麝香,比之我中原的更烈,本就是孕妇大忌,据说又被皇后秘密添加了八味香薰,每一种都是极品,然混在一处却成了剧毒,亏你姑姑发现得早,经多年调理身子渐好,否则哪有后来的元熙?
“当年她拖我将这些毒药带出宫去销毁,我觉得可惜,便留了一半。”
苏大夫人说到此处,苏绾璃听着心中一颤,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没错,那一年,你爹娶你二娘过门,他们举案齐眉,我独守空房;
“但你二娘起初单纯,对我毫无防备,我常常约她到我小苑小坐,一坐就是老半天,麝香迷人,你二娘说这味道极为好闻,我还送了她不少呢!她后来虽诞下一女,可与元熙一样,生来就从母体里带了毒素导致体弱多病,一夜雷雨之下居然急惊风而死,我是亲眼看着那小东西死的,都不用我亲自动手,因为早在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生下来也活不长……哈哈哈哈!你二娘怀疑我多年,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现在,我告诉了你,你也大可以去告诉她,我不在乎,我将死之人,不怕死。”
她的冷笑挑衅而凄凉,令苏绾璃痛恨又可怜:“那你自己呢?你为害他人整日熏陶在麝香之下,难道你当年就已经不怕死了?”
“我失宠于你爹,随着三房四房相继进门,知道再难翻身,反正当时已经有了远黎,我打算孤注一掷。”
“你狠。”
“我是狠,可还不够狠。”苏大夫人目露厉色、恨意汹涌,“因为再狠,也抵不过你爹的朝三暮四!一个月内,苏家庄居然得来了三夫人和四夫人相继有孕的喜事!”
“所以你忙不过来了?”
“可恨你娘生性淡薄,鲜少与人交往,始终与我保持距离,屡次将我的好意拒之门外,现在想想,必是她当年害怕我发现她奸情所在,所以避着苏家庄任何人靠近她!”
“所以你一肚子坏水没处流,只能对三夫人下手了?”
“谈不上什么下手,我只是当龙黎在肚子里七个月的时候,请她娘到我房里坐了坐,我还记得那日,我点的熏香连我自己都闻着呛鼻,估计龙黎也被熏到了,所以急着要从娘胎里出来看看我这位他未来的养母,她娘难产,好不容易诞下龙黎撑了三日,还是死于血崩。”
这些过往的恩怨,被她如此轻描淡写地从那矫揉造作的嘴脸里说出来,令苏绾璃忍不住握紧拳头,眸中怨愤掀起波澜,胸中郁结难解,悲痛万千:这事若是为苏龙黎所知,养育他的大娘正是害死她生母的元凶,让他情何以堪?
“我听说五夫人也曾怀过一胎,然不足三月便滑了胎,自那以后再也难以怀上,是不是因她与你走得最近,而你早已习惯了麝香的味道,没它不行?”
苏大夫人满意地笑着苏绾璃,夸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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