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十分柔顺的接受了他的话,反手捏了他一下。
这时我们已经回到客栈前边,街面上有一个大坑,坑中焦黑色的地面上寸雪皆无,石板碎成了米粒大小的末子,那只老马已经站了起来挣脱了笼头,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没有跑走,而是耷拉着头喷着响鼻等在一边。
逍遥子手指一扫,老马的头登时抬了起来,马蹄便要往外迈。
“我们往树屋去吧,”我提议道,飞快的跑过去抓住马嚼子,老马不服气的跟我挣了挣最终还是屈服在我的蛮力之下。
秋安元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逍遥子后对我说:“我想带你去周师兄的山门。”
据说有着强大仙家阵法的,充沛灵气的周师兄山门?
秋安元是想为我……
“好。”我痛快的答应。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展开一朵微笑,拍了拍马头走到秋安元身边,扶着他坐到敞篷车板上,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客店里抱下我们的铺盖,给秋安元围好了以后,我才拍了拍马屁股喊了声走。
秋安元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我为他忙前忙后,在我坐到他身边的时候立刻把头靠在了我肩上。
逍遥子在头顶上“嗤”的笑了一声,拉长了调子的。
我按照秋安元说的路线调整着老马的方向,渐渐地离开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镇子,在路过那一滩滩鬼怪们化成的沙砾之时,我连看也没有看一眼,逍遥子却卷起一股风把它们吹了个干干净净。
我们走的十分慢,逍遥子似乎也不急着离开,并没有再给秋安元腿上画加速符文让他自己走,于是一行人便由着老马的脚步哒哒的缓缓前行。
秋安元看着逐渐接近正午的日光说:“自光神陨落之后,事件层出不穷,比之前的几百年更让人目不暇给。”
逍遥子在我们头顶飘着,这时接过话茬说:“没错,连普通人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现在已经有多个国家的边界起了摩擦,而且鬼怪又四处出没。”
秋安元的头依然挨在我的肩上,我总觉得他是……所以我便任由他靠着,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给周师兄发了联络符文,大约过一阵子他才能到,”秋安元对我低声念叨着,“无论走的快还是走的慢,总要再等待看看那突如其来的雷为什么会专门劈你……”
我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转着马鞭的末梢,他说完了以后似乎看了看我,我感觉到了如暖水般的目光。
笑了笑,我没有说话,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论,现在不想跟秋安元一起讨论这件事,我只是在心中一万次的后悔没有早点察觉到那群鬼怪的异常。
秋安元的呼吸就拍打在我的耳边,他没有顾忌逍遥子的意思,就对着我的耳洞说:“别担心,我们永远在一起。”
说着就要打开被子去拉我的手。
我赶忙把被子死死攥住,喝了他一声:“喂,你冻病了谁来保护我?”
在他撩被子的瞬间我看到了他脖颈以下的雷击纹,颜色暗紫模样狰狞,我的目光不由得沉了一沉,再看了看秋安元的脸,他的目光十分仔细的在我脸上转着,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想必衣襟之下他受到的雷击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若无其事!还是我的过……
我突然转过脸去亲了亲秋安元的腮骨,因为寒冷他的脸十分的凉。
逍遥子在我们头顶上种种的“嗯哼”了一声,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好心的退避一旁给我俩亲热的时间和余地。
秋安元的眸子在我双眼之间晃了晃,并没有脸红,但是他的脸色有了一丝变化,带出了点迟疑:“妙妙,你又在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我呵呵的笑出声来,接连亲了他好几下,惹得逍遥子不停地咳嗽。
秋安元不躲不闪硬受了我的轻吻,要知道这在他可是极难得的,我想调戏他的目的没有达到。
“妙妙……”秋安元固执的追问着。
我转开了视线,抬头对着盘膝凌空而坐以匀速运行的逍遥子说:“我说这位仙尊,你不能让这马车走快点的话,我就只好亲自背上你徒弟往前跑了,这大冷天的,你既然心疼他就赶紧让咱们抵达目的地。”
逍遥子看了我一眼,哼哼着说:“激将法是没有用的,我也很好奇你为何能两次引来那么厉害的天雷,而且也想知道是不是人为施放的。”
我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秋安元一眼:脖领子之内的雷击纹掩都掩不住,我这善用电流的硅基生命都差点吃不消,他现在仙髓和灵气又那么稀薄……
“难不成就这么冻着,你们想研究的那股子天雷就能降临?”我撇着嘴问。
逍遥子摇头晃脑的回答:“虽不中,也不远矣。”
在我跟头顶上的包子脸小人儿对答的时候,秋安元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是要看入我心底里去。
我转回头笑嘻嘻的对秋安元说:“你看逍遥,跟我呆着这么一会子就会拽词了,我这种授徒的速度是不是可以开班了?”
头顶上的咳嗽声又响。
秋安元看着我的眼睛,发丝散落在腮畔,眼神有些深,但眸子亮得很,他一字一字的说:“无论怎样,妙妙要和我在一起。”
我耸了耸肩,理所当然的回答:“那是那是!”
秋安元紧追不舍的加了一句:“你发誓?”
发誓?他的心思也太……
寻找怂仙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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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四蹄生风,踩着泥水和雪块一路飞奔,逍遥子给它画的符咒很有效果,即便马儿自己也给自己的速度惊的连连喷气也不妨害它跑起来跟宝马一个劲儿。
入夜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子,一行人之中目前抵抗力最差的秋安元在下车的时候腿几乎伸不直,逍遥子以一枚符文的代价获得了某户人家殷勤的招待。
热乎乎的饭菜和火盆摆在宽敞的堂屋里,主人家还说睡前会给灌几个鱼皮暖袋,我在屋内屋外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一头奶羊。
主人家看我一直围着那只羊打转,很机灵的给挤了两碗羊奶,我很不客气的跟一人一碗秋安元分了,没有消化功能的逍遥子眼不见为净,飘床架子顶上呆着去了。
深夜。
万籁俱寂。
我离开的时候特别的小心,秋安元因为疲劳过度而睡的很沉,而且喝下那一碗“加料”的羊奶后更是保证了他轻易醒不来。我没有看到逍遥子,不过即便是他跳出来拦我我也有话说。
为了不留下半点足迹,我缓缓忽闪着身后的翅膀,主户人家挪到厢房睡去了,正是鼾声大作的时候。
我给秋安元那碗羊奶里放了某种贝类揉碎的汁液,因为羊膻味他不会尝出来异样。那种贝类我身上也只有两三只,真是没有想到会那么管用,秋安元喝了就躺下睡着,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在海中摸着了那么几只。
刚飞到离地十来米的位置,逍遥子的小声音便慢悠悠的在我耳后响起:“你鬼鬼祟祟的要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早知道不会这么容易走脱,于是我加了把劲翅膀忽闪的更欢实,默不作声的往外飞。
逍遥子嗤笑着说:“你以为我没发现你给那碗**里面加了东西?为了配合你我特地把睡眠符文给徒弟用上了,要不然你以为凭借区区贝类就能让一个修行之人睡得那么熟?更何况他还视你为爱侣……”
这是逍遥子第一次亲口肯定秋安元和我的关系,我一怔之下就被他追上了,索性摊开手大喇喇的说:“我要做什么你不会猜不到。”
“你不要想着自己去寻找解开雷电追击你的原因,”逍遥子晃着圆滚滚的手指,警告说,“我和徒弟说了会保护你就会保护到底。”
我潇洒的一甩袖子:“我独来独往惯了,让开。”
“你以为你走了就牵连不到徒弟了?”逍遥子不为我所动,继续摇着一根手指道,“他已经把符文刻入你的心里,你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感同身受,你现在这样冒冒然离开你以为他没有预料到?”
我耸了耸肩,我没想过能骗到秋安元,我要赚的是逍遥子:“不要再说啦,既然你配合我让秋安元睡着了,那你就是赞同我这一阵子离他远点的!我只是想去海里避几天找出天雷降落的规律,你如果不是心里也愿意让我这么做,刚才就不会让我出门的啦。”
逍遥子沉默下去,过了片刻才小声的说:“徒弟与我数百年交情……”
这是在跟我解释。
我笑着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我又不稀罕你的关心,你偏向不偏向我是半点也不在乎的。”
说罢,我加快速度猛然向外一冲,隐约似乎有一股风迟疑着缠绕了我几秒,而后随着我双翼拍打频率的加快那股风也很快离开了。
我把注意力全数投入到森冷的冬夜中,好阻挡脑后那股强大的想返回去的渴望。跟秋安元一会儿也没有分开过,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他再见了。
心口处有一团热腾腾的筋肉在抽痛,越是飞的高,越是恨不能马上返回去冲入秋安元的怀里。我发狠的挥舞自己的双翼,夜空渐近,双眼涩痛。
我都没有准备好……我曾一次又一次的对秋安元保证说会在一起……我自己都没有料到离别来的这么突兀……离开的决定是必然也是突然……眼前闪过秋安元惶急的眸子……我连哀嚎的勇气也没有……
他就是因为预感到我会悄没声的离开所以越来越不安么?不过我不能后悔也不能迟疑,我的身体现在就像不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会让秋安元粉身碎骨。
这一次亿万伏特的天雷虽然没有灭掉我们,但下一次如果是十亿百亿的天雷呢?
……如果魂飞魄散,就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每多拍一下翅膀,就觉得有流泪的愿望,可惜我的泪腺已经闭合无法哭出半滴泪。心口和眉间的疼痛无时无刻提醒我秋安元是拿什么在保护我。
从决定自己独自离开独自去探索未知的命运,到现在在夜空中振翅猛飞,时间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但心中难以割舍的纠结已经像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次又一次的遇险告诉我。在秋安元能够恢复到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之前,我这个不祥之人最好还是别靠近他。
我很难过。
这不是说说就算的。
我从前心到后背都在绞痛,可是自己知道自己并没有心脏病——我已经被改造成完美生物,怎会存在一颗有缺陷的心?
疼的,是自己的灵魂,是整个生命!
刚才眼瞅着秋安元喝下那碗羊奶时,我还没有半点真的要离开的体悟,我怕自己深入去想,怕想多了就再也舍不得走。
我向着和秋安元一起居住过的树屋飞去,我要去查证一件事。
今晚无星无月,有一种世界即将崩溃般的死寂,没有声音或者光线能够拯救我灼痛的灵魂,有那么一刻钟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我该回去乖乖的听秋安元安排,他看上去胸有成竹,我应该全心去依赖他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他……
但,逍遥子没有阻拦我的离开,他是旁观者更能看得清,既然他顺从给我让开路,那就是说他也觉得我跟秋安元暂别是对的,特别是在秋安元的身体接二连三受到沉重伤害的情况下!
如果我能哭出来多好,把负面情绪都付诸眼泪,哭过之后又是好汉一条——可惜,那已经不可能,我被绘影改造过身体和基因之后,哭泣这种功能便首当其冲的消失了。
硅基生命更完美么?完美之处体现在不能伤心么?
我现在的方向感很强,加之一路疾飞,很快便来到我俩曾经住过的树屋。看着粗壮的大树上那黑乎乎的小屋子,我差点不能自己。强压着自己的双腿才没有跳去那曾充满温馨的屋子里。
我绕着树屋转了一圈,细想自从发现鬼怪在我们周围出没后发生的异状。踩着没怎么化开的冰雪,我翻开一个个灌木丛,现在这里的寂静比夜空更甚,没有悉悉索索的鼓捣声也没有偷偷摸摸的身影,曾经不停窥伺我们的鬼怪们不见了。
现在我知道它们图谋的不是我们,是我!
它们住去了我的灵魂之中!
我又看了一眼高高的树屋——委实是情难自禁。仿佛能看到那人偎依在门口遥望我,又仿佛能听到他低声的呼唤,鼻端隐隐萦绕他口唇之间的奇香……我一刻比一刻更分明的感觉出来自己真的离开了秋安元,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那个温暖的怀抱都被我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我一直走到小溪边,呆呆的在平日取水的地方站了一会,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察觉有鬼怪出没。
抬起一根手指,淡蓝色的电流跃出指尖,我一边思索一边向着虚无的黑暗里击出电流,电火花照亮了短短的一小块距离,在暗淡的光芒之下我看到在某个石头后面有两堆沙砾。
苍白色,颗粒均匀,闪烁着微光的沙砾,与白砂糖般的海沙并不相同的沙砾。
我举着手指,电流一刻不停的在指间跳跃。
第一堆沙砾静静的躺在大大的石块后方,残雪在沙砾上映射着暗淡的白光,这些地方的雪似乎化的快一些。
我把手指高举到头顶,加大了身体往外输送的电流,光芒可以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大。
在第一堆沙砾之后,我看到了数不清的一模一样的沙土堆,就在十几步的距离便躺着数十堆沙砾,每一堆的大小的形状都差不多,如果是普通人来了一定会认为这是某些孩子们恶作剧洒在这里的沙子。
我知道不是——这些,都是鬼怪们死去后的尸体。
因为身体里的硅基基因,死去后化为沙砾的身体。
尽管心里没有拿它们当同类看待,但这一片密密麻麻的遗骸数量依然让我吸了一口凉气。我缓缓的探出双翅飞到半空,手指越来越亮,可以看到的东西便越来越多。
在小溪边的开阔地面上,连绵起伏的是数不清的沙砾堆,诡秘的灰白色颗粒在我手指放射出的光芒下一粒粒的反射着光,随着在空中的移动而变换着反射的角度。
短短几下的距离,我的双翅只拍了两下,便数出了近百堆沙砾——这里,是死去鬼怪的坟冢汇集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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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天亮的时候起风了,我已经绕着那一堆堆的沙砾转了无数圈,风越来越大,渐渐地卷动最边沿的一些沙砾,泛着灰白色的碎末随风而去,打在石头上沙沙的响。
我在风中站定,凝神去听四野的动静,除了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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