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了舔嘴角,迟疑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想可能真是遇到鬼了。”
我把经过简要诉说一遍,没有提及岸上有动静时我正在泡澡,眼看着秋安元越听脸色越沉重,我挽起袖子给他看了看我的拳头,加上一句:“别担心,它那是不近身,近身我会揍扁它的。”
秋安元的眸光在我身上扫描片刻,确定我没有实质性的损伤后,淡淡的说:“以后晚上没有我陪着,别出去。”
我做了个鬼脸,知道他把担心埋下来了,便不再多说,随便往木板上一歪,静等他睡去。
谁知在黑暗中呆了好一会,他又开始轻声说话:“妙妙,跟着我闷不闷?”
我咦了一声,故意讶然道:“你今天才发现啊。”
秋安元轻轻笑了,呼了口气,陷入另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我翻了个身,只听他又说:“让你受累了。”
我扑了过去,有点恐吓的贴在他耳边说:“找事儿啊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秋安元浅浅一笑,没再说话。
我的脸枕着自己的手掌,哼哼着说:“你是不是后悔没跟周师兄走?明天你可以再给他发个符文啊。”语调中的酸意连我自己都牙疼。
“你想哪儿去了。”秋安元带着笑意回答,“我是想,反正也回国了,不若还去秋家,至少那里可以令你过的舒服一点。”
吓?秋家?
公公婆婆家?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要是想去我可以送你,把你送到后我再出来——别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在新婚夜出走的。”
秋安元默。
过了好一会,本来不困的我就要睡着了,屋子里的氛围暖融融懒洋洋的,让人只想沉入黑甜乡。
就在这时传来了大片的窸窣声。声音自树屋外传来,各个方向都有,我忽的坐起来,扒开门缝往外瞅去。
有一团团比夜色更黑的烟雾状黑影正在我的树屋底下活动。
锅灶随着黑影飘起来,里面还有剩下的鱼汤,有一只黑影翻动着已经冷却的柴碳,发出细细的呜咽声。
是那些鬼!
我的手紧紧的捏住自己的衣襟,好憋住就在嘴边的惊呼,这群黑影翻来覆去的把玩我用过的东西,从锅灶到晾在外面的衣服,还有我折回来的一堆干树枝,我不知道它们到底在瞅个什么。
秋安元动了动,我回头一瞧,他的指尖正在勾画一个符文,像小星星样的符文刚从他的手上冒出来,我便一把抓在手里。
不能打草惊蛇,我想看看这些东西们到底要做什么。
用另一只手按了按秋安元的胳膊,他懂了我的意思,只是回手握了握我的手腕。
我继续往黑暗的门下看去,树屋外零零散散已经汇集了约莫十来只烟雾般的黑影,它们在我的住所下逡巡不去,好像窥伺猎物的狼群。
如果有一只两只冲过来,我想我应该能对付,如果这十几只一齐冲上来,我顾此失彼之下秋安元怎么办?
我趴到秋安元耳朵边问他:“这个符文是做什么用的?”
秋安元转过脸,靠在我腮边悄声回答:“是火神符,打出去会冒出三阳神火,不过只能着一息的时间。”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树下的黑影窸窣了片刻,突然有一只端起了我盛着汤的铁锅,而后别的黑影都停顿片刻,端了锅的那只黑影呜咽两声,猛地冲了出去。
窸窣声大作,其他黑影登时追上,结伴汇入黑暗中。
“鬼抢了我的锅,里面还有剩下的鱼羹呢。”我目瞪口呆的背对着秋安元说,视线还在寻找黑暗中潜伏的影子,不过没有了,拿走我那口锅后它们便不再出现。
如果鬼是绘影的那些妖魔的话,它们拿走琉璃制品我可以理解,可它们拿走我盛着饭的锅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命气和灵气的东西,也需要人间的饭食么?”秋安元在黑暗中自言自语道。
“这群不劳而获、强取豪夺的东西!”我气愤的说,没有锅灶我明早怎么做饭,秋安元正在恢复期,宜少吃多餐,难道要让他明早饿肚子?
“明天去问问别家有没有连锅灶带食物一起丢失的,”秋安元说,“你曾说过妖魔只需要食用光线,如果它们现在连凡人的食物也开始食用,那么情况便不妙了。”
这么一折腾,我好容易积攒的睡意也没了,看着秋安元精力耗尽重又开始昏睡的脸,我隐约觉得,自己的霉运好像并没有走远……
第二天天刚亮,我换上那身破烂一点的外套,去海里采集珍珠。虽然这里靠着海,珍珠算不上多值钱,不过好歹也是港口,怎么也能够跟过往的船只交换点钱吧?
海水有点凉,毕竟是深秋了。我在海里潜泳了约莫两个小时,出来时拎上来一兜子大大的珍珠贝。
就着码头边的石桌,我挨个把它们打开,很可惜,这个地方不怎么盛产珍珠,一大兜贝类里面只出了两三枚珠子,还都是普通的银白色米粒珠。
我拿着这几颗不怎么出彩的珍珠,照例走到茶馆边,茶馆刚开门,老人一家正在忙活,有打算出海的水手正在里面吃早饭。
我将珍珠放在茶馆靠近门的桌子上,对里面的人说:“我采了几颗珠子,急等钱用,各位能不能好心跟我交换几个钱?”
老人对于我的厚脸皮相当无奈,从屋内走出来赶我:“谁个有钱,你去别家吧,我家还要忙的!”
我干笑一声:“老爷爷,别这么冷漠嘛。昨夜有一群鬼把我的锅灶连同里面的半锅饭都端走了,我家里人等着饭吃,不得已大清早便去海里摸珍珠,您给个方便?”
老人还要说什么,就听里面有水手笑起来,一个粗壮的水手问:“从来没听说鬼会抢走锅子的,还连饭一起端,哈哈。”
另一个水手说:“是啊,自从前一阵突然闹鬼开始,家家夜里丢东西,可就是没人丢过锅。”瞧这说的,好像我丢锅跟丢人似的。
一个老成点的水手说:“我听说,除了海船和夸夸群岛,还没有地方不闹鬼的,这什么世道啊。”
我心里一动,看了那人一眼,发现他只是随口说说夸夸群岛,转头又继续吃他的东西。
我干咳一声:“我知道珍珠不值钱,不过哪怕能换一顿饭也成啊。家里有伤号,不吃饭不成,列位哥哥们帮帮忙呗。”
老成点的水手听了,没有跟他人一样露出暧昧的笑意,从兜里掏出一小粒银子,站起身向我走过来;“小朋友,我跟你换这几粒珍珠。”
我十分感谢的行了礼,把珍珠推给他,接过钱便往外走。
其余水手起哄了两声。
只听老成点的水手慨叹:“我家小子也这么大了,看看这孩子好像看见自己家儿子,帮一把怎么了?”
我动了动嘴角走上街,这群人后来除了起哄还说了一些充满耽美意味的话……不过反正我又不是真的男人,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况且我是为了秋安元,犯不着跟那些俗人一般见识。
寻找怂仙 155 春……梦II
155 春……梦II
一小粒银子勉强买了一口二手铁锅,看来这地方铁器的制作不算是很发达。剩下的零钱我买了几个陶罐和一些新鲜的蔬菜,于是便把钱花光了。
回到木屋,我生火煮粥,发现了昨夜未发现的细小异状。
在没有被草丛覆盖的灶台周围,散落着五趾的足印,跟人类十分相像。据我所知,绘影的妖魔们个个体形魁梧,四肢粗壮,爪子很大,脚也跟人类的完全不同。
那么昨夜端了我的锅的,到底是不是绘影的妖魔?
我守着篝火,慢慢等饭熟。
变得分外敏锐的耳力可以听到远处灌木丛里异常的窸窣声——它们还在。不过我没有看到除草叶外其他的东西,它们隐藏的相当好。
就目前来看那些东西对我们似乎没有恶意,不过这样长时间的被疑似鬼怪的东西偷窥着,是人都不会愉快的。
白粥煮好了以后,我飞快的捡起几块烧的通红的柴碳,用力向着远处的灌木丛扔了过去。
炭块带着火星跌入灌木之后,冒了几股白烟之后便没了踪影。
“胆小鬼!”我骂了一声,看看四周的确没啥动静,只好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把白粥放进洗的干干净净的陶罐,用清水洗刷好锅子,我把一整套炊具一起带入木屋里,这下该不会被“连锅端”了吧?
秋安元还在睡,我把饭搁在角落里等它凉一些。想了想,我悄悄磨蹭过去,慢慢揭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覆盖在他灼伤之外的半透明薄膜之下,粉色的筋肉比昨天模糊一些,有一小片地方的皮肤出现了,不过被岩浆烫到萎缩的那一部分肌肉还没什么变化。即便是这样他的自愈能力也真是惊人了!
既然看了腿,那避免不了看到他双腿之间的位置,我视线一抬,呃……一片软布覆盖在那上面,阻隔了我鬼鬼祟祟的视线。
哼,挡个什么劲呢,当我没看过?
我把被子轻轻盖好,把边边缝缝的地方按下去以防跑风,弄好了再瞅秋安元的脸,他正张着明亮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我:……
我摸了摸耳垂,因为现在身体被改造后很难脸红,所以想必看上去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
我干咳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在看我伤好点没有?”秋安元替我解了围,眼睛里含着笑意说,“虽然没有充沛灵气,不过我感觉还是比以前好些了。”
“对对对!”我像小鸡吃米般的连忙点头,把陶罐捧过来,给他盛了一碗饭。
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偷偷庆幸他没有被我刺激到。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他边吃边说。
我应了一声。
“虽然我的外伤正在缓慢愈合,”他慢条斯理的说,“不过修行的根基受损,或许会用超过百年的时间才能恢复以前的水平,也就是说……”
我给他擦了擦嘴,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百年之内我或许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说。
说完了这句,他的神色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我登时乐了,拍着他的胳膊慷慨的说:“没事,不就是一百年么,姐现在是硅基生命万寿无疆,姐罩你!”
秋安元特无语的扬起嘴角,过了一会又强调了一句:“我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床上躺着不能动。”
我嘿嘿的笑着,坏心的把手指从被子底下探进去,掐了掐他胸膛上的肌肉:“那正好……”
秋安元深吸了口气,既没有脸红也没有要挣开我手指的意思,安静的端详我。或许该说,他在等待我……
说到底我也只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摸了两下就不好再摸下去了,于是把手指撤出来,在他的无语凝眸中盖好被子。
树屋之下传来翻腾声,打断了屋内的粉红色气氛,我借机跳出屋外,好像听到秋安元在后面喊了我一声。
几条正在蹦跶的大鱼在灶台周围翻来覆去的抽搐,带着泥水的脚印零落的跑远,我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任何活物的影子。
不过我知道鱼是那些鬼送来的,地上的脚印明显是它们的。
这么说,这都是些好鬼还是坏鬼呢?绘影的妖魔们可没有做过这样的好事啊!当初我就是打断了某只妖魔的蜕皮过程,就差点被一个小型妖魔群落给分尸了,可见它们是多么的没有人性。
不过,这次这些给我送食物的鬼怪,似乎的确没有恶意,它们到底意欲何为呢?
我是不吃陌生人递来的食物的,不过我隐约想到或许这些鬼怪喜欢吃我做的食物,谁叫咱手艺好呢——所以我把鱼插在篝火周围,让火焰的余烬缓缓把它们烤熟。我估摸着待会那群鬼怪如果来了,或许会自拿去吃。
不过一直到黄昏,都没有任何东西过来。鬼怪们以鬼怪们的方式隐藏着,不肯让我看到哪怕一个侧脸。
我下午的时候收集了一些柴禾,每隔一段时间便填到篝火里,这种感觉很像独自去露营,用火焰给自己带来温暖和勇气。
饭熟了之后,我腾出锅子烧了一些蔬菜,秋安元已经可以进一些米食,不用老喝汤,不过看他的样子不爱吃肉,所以我买的时候只买了些青菜。
他吃掉了满满两碗饭,胃口越来越好,但这是修仙体质退化的象征(他正在失去辟谷的能力),让人不得不忧虑他到底伤了多少根基。
“如果真成了普通人,”我脱口而出,“你能活过百年吗?”
秋安元正在细嚼慢咽,听了我这话,浅笑着扫了我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他把饭咽下去,淡淡的问我:“没见你吃过东西,真的只需要日光就好么?”
我尝了尝给他做的饭菜,菜很淡,没有油水,米饭煮的太烂——真难吃,他怎么吃下两大碗的?
我断然的说:“我的体质就是只需要食用光线的。”其实我想如果有好酒好菜,我这身体也是可以吃一点的。
夜幕低垂之后,四野一片寂静,又是一个没有月光的晚上。
我并排躺在秋安元身边,他的呼吸偶尔会洒在我脸上——在他转头看我时。
“为什么不睡?”他轻轻的问。
我翘着二郎腿,脚尖打着节拍,随口回答:“身体被改造后,瞌睡就没有了,我睡不着啊。”
的确自我被绘影彻底变为硅基生命之后,除了做春|梦的那一次,我基本没睡过觉也极少觉得疲惫。
秋安元默然片刻,沉静的说:“过来和我躺在一起。”
啊?我讶然扭头。
“钻到被子里。”他悄声命令。
“碰到你伤口怎么办?”我无可无不可的拒绝。
“你来,”秋安元固执的说,“我哄你睡觉。”
好吧,如果他觉得这样做高兴的话。
我小心的揭开一个被角滑进去,胳膊挨着他的胳膊,他抬起臂弯,把我拢在怀里。
“数着我的心跳,慢慢的数……”秋安元低低的说,嗓音就像浓醇的巧克力,又滑又沉,他低喃着我听不懂的咒语,没有看到周围有符文飞出,所以他搞不好真的是在念咒让我睡觉。
这个人呀,其实人家我不用非得休息的啦。
这样想着,我居然真的在他的心跳声中睡了过去。
明亮的月光。
哗哗的海潮声。
沙沙作响的椰林。
充满木料香味的屋子。
栅格木窗打开着,月光越过窗台洒落一地。
我再次回到了自己喜爱的那座沙滩小屋,舒舒服服的坐在毯子上,一白一红两个人偶躺在我脚边,有一枚大大的海螺搁在我膝头上。
我发现自己正在拿起海螺,粗糙的螺纹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