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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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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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中一个鞑子换岗回来休息,脱了蒙古靴,正坐着抠脚气,忽听身后轻响,回头看时,颈间动脉已被一柄小刀切破。

    秦绝响将他向后一拖,用毡子盖好,擦净血刀,侧身在帐口望了一望,见无异常,放下心来。营寨边缘防守严密,寨中相对宽松不少,巡营的哨队稀疏,完全有时间差可以利用,他运起轻功,小心观察着四周情况,在帐影间往来穿梭,不多时已经接近中军,只见三千红衣铁卫里三层外三层,密麻麻将俺答大帐护住,飞鸟也难靠近。那赶车的老军下来,将车交给红衣铁卫,这些人上上下下将牛车检查一番,连水罐也打开盖子探看,秦绝响暗自庆幸自己的英明,否则被他们这一发现,什么没探着不说,身陷数万人的营中,要杀透出去岂有可能!

    他小心翼翼绕了一圈,难以找到突破口,心中起急:“到了中心腹地,难道还要退出去,闹个空去白回?不行!爷爷原就瞧不起我,老是说什么匠人之资,出去刺杀俺答也不带我,难得这回他发话让我试试,我可不能不给自己长脸。”

    东张西望间,见不远处有一帐蓬规模亦是不小,靠在铁卫营旁边,却在栅栏之外,料也是重要人物居住所在,遂向那边摸去。到得这大帐后侧,他寻皱摺暗处用小刀割开一道口子向里观看,只见面前是一个极高大的椅背,上面铺着虎皮,帐内灯光明亮,椅后却是黑影一片,外面怕有巡哨队伍经过不安全,他小心割开帐蓬,钻身而入,伏于椅后。

    帐中两人正在谈话,说的却都是汉语,丝毫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其中一个正问道:“军师,大王子怎么走了?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椅上人从容笑答:“大汗派黄台吉有公干,再正常不过,能有什么事?你把心搁在肚里,做好份内之事就行了。”

    秦绝响心头暗喜:“军师?哪个军师?狗日的,莫非坐着这个,便是赵全那大汉奸?哈哈,今儿该着本尊行大运,把这狗崽子脑袋切下来拿回去,岂非是大功一件?”

    第十二部

 第一章 王图霸业

    “嘿嘿,”只听先前那声音诡中带嗔地一笑道:“他带的人可不少,从后营悄然而出,连火都不举,走得甚急,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军师,咱们当年可是一起过来的,既是同乡,又都是生死弟兄,有什么事不能说的?这又没外人。”

    帐内响起茶盏落桌的轻微响声,赵全的声音道:“廷辅,我若是不念旧情的人,你和彦文他们能做到现如今这个官位上?不管到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一体。我从来没把你们当过外人,你也不要自己把自己当外人的好。”

    先前那人嘿嘿两声,笑得讪讪。

    赵全道:“不错,黄台吉此去确是有重要事情,但此事干系甚大,大汗已经严令禁止外传,否则军心动摇,后果不堪设想。廷辅啊,你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便是,其它少问,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不会瞒你。”

    秦绝响听他称呼的名字觉得耳熟,忽然想起:“是了,那日安子腾提过这帮汉奸的名字,其中便有个叫王廷辅,还有叫什么张彦文、李自馨的。嘿嘿,一羊是赶,俩羊也是放,先听听你们说什么,待会儿临走把这姓王的脑袋也捎上!”

    王廷辅道:“你不肯说,我也能猜到一二,家里来人报信,能有什么好事?不是瓦剌来攻,便是各部内乱,唉,若真是后院起火,那咱们进退不能,可就要成孤魂野鬼了。”

    赵全声音中有些不悦:“既无来由,又无根据,你胡乱猜测什么?若教大汗知道,不治你个扰乱军心!”

    王廷辅嘿嘿冷笑了两声,不再言语,似乎很有不甘的意味。隔了一隔,赵全才道:“算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实话告诉你吧,信使报说宁夏总兵雷龙率部五万出塞,袄儿都司抵挡不住,只好求助告急,袄儿都司的库图克台彻辰洪台吉虽然是饭桶一个,毕竟还是大汗的侄儿,再说他们又是土默特部外围屏障,只怕救兵去得晚些,明军就要自东北插上,直捣咱的老巢。没办法这才派黄台吉分兵去救。”

    秦绝响闻听心中大喜,暗忖原来王崇古大人果然派人出兵了,而且还打了胜仗!只是怎么没派人和大同方面取得联络呢?是了,俺答每日派骑兵绕城巡察,连往来飞禽都要射落,内外消息不通,所以才联络不上。嘿嘿,虽然雷总兵没打到土默特老巢去,但也算是在背后狠狠捅了俺答一刀,这回可够他喝一壶的。

    “原来如此。”王廷辅沉吟片刻,说道:“可是大王子带走三万来人,大同这还怎么打?往年间火铳就已够让人头疼,如今他们又装备了佛朗机炮,咱们手里连火器都没有,人马又分流,硬攻那不是送死吗?”

    赵全轻轻一叹:“那日南下劫掠来的大批好马白白填了护城河不说,一场强攻下来竟然死了上万人,这等惨烈的仗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临时设计的鹰翼筝也没起多大作用,豁出这么大的血本却没能一鼓作气将大同拿下,士气挫动不小,我想那时大汗心中,大概退意已萌。只不过莫日根传信出来说炸了火药库,又在城里将疫病传开,他便有些不舍,所以才按兵不动,停留至今。现在袄儿都司这一出事,不撤也得撤了。”

    王廷辅冷哼一声道:“即便分一部分兵出去,咱们主力军还剩下六万人马,留下围而不攻,多撑上些时日,大同内疫病蔓延开来,说不定便能举城投降了,若非钟金那小娘皮和索南嘉措那臭喇嘛在大汗面前不断劝说,只怕他也不能这么快下定决心撤兵,嘿,看来咱们的图王大计又要向后拖延了。”

    赵全长吁一口气,淡淡道:“那日明军的大炮没轰死她,真是可惜,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乌恩奇以身护主,身中三十多块弹片而不死,也可称是个奇迹,钟金或许是命不该绝罢。我看大汗并无吞邦裂土之志,即便打下大同,最多劫掠后屠城,不会驻留于此,更不会将城池交予咱们来管理,他这人心机深沉,精明得很,咱们的想法,未必不在他算中,这事也怪我,当日劝他效石晋故事,便是露了马脚,让他起了些疑心,如今他对咱们是利用加提防,不如以前那样信任,凡事还须小心谨慎。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秦绝响伏在椅后暗影之中寻思:“原来这汉奸在俺答营中待得也像过街老鼠一样战战兢兢,嘿嘿,这可真是活该,你本是汉人,到了鞑子堆里,那是狗入狼群,当然只有给人家舔屁股的份儿!倒是三娘子钟金,还算守诺,答应常大哥便不食言,鞑子中有此等女子,实属难得。”

    王廷辅道:“谨慎小心有什么用?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我看咱们还是早做其它打算为好。”赵全问:“什么打算?”王廷辅低道:“大王子黄台吉对咱们的计划很感兴趣,如今俺答年迈,早晚一切都要落在黄台吉手上,咱们不如早早着力结纳他,以图后计。”

    赵全闻言,半晌不语,忽道:“廷辅,你莫不是……早就投靠黄台吉了罢?”

    王廷辅嘿嘿一笑:“赵兄,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说实话,我与黄台吉暗中确实早有往来。”

    赵全冷冷道:“这么说,黄台吉去救袄儿都司的事,你也必早就知道了,却到我这来妆模作样探听,安的什么心来?”

    王廷辅一笑:“赵兄,他们再怎样都是鞑子,种族不同,总是隔着条心,你想想俺答若是真把你当回事,为什么不让你把帐扎在铁卫营里,反而隔在了栅外边?咱们是什么关系?既是同乡,又是生死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兄弟替你当,不管到什么时候,做兄弟的,心里都是想着为你好,你要是怀疑兄弟给你下绊子,那可真是冤枉人了。”

    赵全哼了一声。

    王廷辅道:“俺答过去对咱们信任,对你言听计从,现在形势不同了,他言听计从的是三娘子钟金!钟金看不上咱们,坏话没少了说,俺答对咱们的戒心是越来越重,这棵树是不能再靠了。”

    秦绝响听他们谈话原有些不耐,正准备这就下其杀手,带两个汉奸的人头回城请功,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些犹豫,忖道:“莫非这姓王的要背叛俺答,弃暗投明?”已经缓缓抽到中途的小刀又慢慢送了回去。

    只听赵全在椅上轻轻一叹,没有言语。王廷辅续道:“黄台吉这人头脑简单,是个一勇之夫,又是将来汗位的继承人,跟着他没有坏处,将来俺答一死,咱们把定黄台吉,那就能作鞑子的主,到时候利用他们的兵马起事,破雁门,侵上谷,兄占太原,我据云中,取此二地为基,广招兵马,积草屯粮,王图霸业,岂非唾手可成!”

    赵全摇头道:“俺答虽已年过六旬,但是神清体健,哪年月才能……”他意识到什么,忽然顿住,哑声道:“你的意思是……”

    王廷辅微笑不语。

    赵全隔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方才所言确实有理,只不过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俺答智计过人,兼有钟金相辅,乌恩奇、苏赫巴寿、博日古德等将领更是对他忠心不二,一旦被他发现风吹草动,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火燎眉毛先顾眼前,还是等安全撤回去再说吧。”

    秦绝响听得二人说话并不是有心要叛俺答重投大明,而是想着自立为王,心中啐了一口,立时便想跳出来杀了二人,转念一琢磨,心说杀了他们,倒不如留给俺答,将来让他们窝里反,自己人打自己人,岂不可乐?遂又伏住不动。

    王廷辅一笑:“好。时间充裕,赵兄慢慢考虑。对了,这趟南下,金银财宝、马匹牲畜弄了不少,得把这些连同辎重护送先行才是。”赵全道:“我已经吩咐后军在收拾整理了,为避免敌军发觉,大汗下令明夜天黑动身。”王廷辅叹道:“袄儿都司的事要是传遍军中,只怕人人自危,阵脚一乱,若被明军察觉有异,自后掩杀,那咱们可就由退兵变成了败逃,伤兵损将不说,抢来这些东西也势必要扔下,那损失便无法估量了,俺答思虑确实周密过人。”

    赵全嘿了一声,后背重重靠在椅子上:“可不是么?退兵的学问一点也不比进攻少,兵败如山倒啊!打仗全在个势上,势一馁,人再多也没有用。为保不失,大汗此次要亲自督后,可见他的重视。”

    王廷辅道:“反正我在前军也闲着无事,不如明日调我去护送辎重如何?”

    赵全道:“你又打这些东西的主意?钱财身外物,以现在的形势,你还是收敛些好,免得被钟金抓住把柄!”

    王廷辅笑道:“这你就放宽心吧,兄弟还能没有个分寸?”

    秦绝响伏在椅后,内心交战,琢磨着若就此放过二人,等他们在鞑靼生乱还不知要等多少年月,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就把这俩汉奸弄死,割了脑袋回城,还能请一大功。想到自己能在人前显傲,他几乎笑出声来,打定主意提小刀刚要起身,就听帐外有脚步声响,有人以蒙语喊道:“军师何在!”

 第二章 时不我待

    赵全和王廷辅起身迎出帐外,秦绝响伏于椅背之后未敢轻动,竖起耳朵听着动静,赵全语声十分客气:“原来是乌恩奇将军驾到,仪宾傥不浪给您问安。”

    光凭声音也能听出他说话时脸上的笑意,秦绝响有些奇怪:“论官职赵全应比乌恩奇还要高些,态度却如此恭谨,却是为何?”脑瓜一转立刻明白:“乌恩奇是俺答近卫,这老小子夹着尾巴做人,用的原是韬晦之术,嘿嘿,一个外族人能在鞑靼军中做到军师这样的高官,确实有他独到的地方,光这脸皮的厚劲贱劲儿,一般人就学不来。”

    乌恩奇鼻中嗯了一声,冷冷问道:“猛谷王,你在这干什么?”

    王廷辅忙道:“禀将军,军师找我来安排明日护送辎重的事。”

    赵全也道:“正是。”

    秦绝响有点纳闷:“蒙古王?难道王廷辅被封了王爷?不能,赵全才当个军师而已,他岂能封王?怪哉怪哉。”

    其实猛谷王和赵全那个仪宾傥不浪一样,是王廷辅的蒙古名字,只是与蒙古王三字谐音而已,这一节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乌恩奇道:“大汗有事找你商量。”赵全问:“未知何事?”乌恩奇有些不悦:“不知道,要不要我回去问问,再重新过来一趟告诉你?”秦绝响从他语声中可以感觉得出一种冷淡和鄙夷,忖道:“乌恩奇是俺答的近人,从他的语气中俺答的态度也就能管窥到一二,看来现在赵全一党在鞑靼人中所处形势确实被动不利、如履薄冰,嘿嘿,你这狗汉奸可是活该。”

    赵全忙陪笑道:“将军说笑了,咱们这就走吧。”

    秦绝响听着步音远去,心中大叫倒霉,暗忖自己若是早点下手,何至于现在让他们就这么走了,白白丢了一大功。有心在这等他们回来,又不知要守到何时,目下天色已经不早,不如干脆回去,否则待到天亮,藏身可是不易。想到这儿将小刀收起转身出来寻着出营的空水车,藏于车队最后一辆之底,原法出营,路上但闻茶香四溢,看着鞑子们围火聚饮,一个个交头接耳,神色不定,心想:“黄台吉这人不够精细,能把袄儿都司的事告诉王廷辅,别处也未必透不出风去。再加上他率大军离营,动静不小,俺答想瞒也瞒不住。”

    回到城中,众人见他安然无恙大是欢喜,听他讲完所见所闻,更是振奋。秦绝响道:“鞑子撤便撤了,但是南下之时破井坪,毁老营,所过村县全都劫掠一空,这笔财富可不能就这样让他们带走。”常思豪道:“不错,纸里包不住火,黄台吉的离去和后军所做的撤退准备逃不过人的耳目,就算其它人不知真实内情,也必心中存疑,值此军心浮动之际,咱们应该乘势追击。”

    陈胜一面有虑色:“前者少主已经提及,俺答对此十分小心,要亲自负责断后。咱们城中兵马不过万人,能出动的更少,想要破敌可不容易,搞不好被他来个反扑,截我军于城外,到时候可被动得很。”众人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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