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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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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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浪川揉揉肩侧伤处道:“恒山派的疗伤药确实独道,去腐生肌,见效神奇。”

    常思豪道:“您刚才练的太过刚健,对于病情殊无益处,既然身上无力,倒不如打得绵软柔和一些。”

    秦浪川笑道:“小豪,你身上几条主脉已通,内力充沛,但是对于拳脚之道却是外行,我这大宗汇掌不论内劲的运行还是外在的招式,都要求一个刚字,一套掌法练下来,神足威壮,更能建立起一种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强大自信。柔能克刚我岂不知?但我刚到极处,亦能克柔,不少人所习掌法拳法,讲究刚柔相济,实际上却是不上不下,练成了刚不成、柔不就的鸡肋掌,到头来也是稀松平常,反不如我这一心朴实,求极于刚所能达到的境界高。”众人都道:“老太爷妙论,真是拳学至理。”

    常思豪淡淡一笑不再言语,秦浪川却瞧得出他心中定是不以为然,笑道:“小豪,你也来打一套拳,活动活动。”分舵内众人早想看看这孙姑爷的本领,这下都来了兴致,鼓掌欢呼起来。常思豪道:“我也没学过拳法掌法,就照刚才看您练的样子来两下吧。”说着按秦浪川方才所练的招式操练起来,秦浪川微笑旁观,心想我这大宗汇掌传给逸儿之时,一招一式教练数年方有小成,岂是看看样子就能打得好的?掌法招式是次要的,还有内在劲路的运行轨道,也就是所谓的心法,这可不是看外形就能领悟的,照猫画虎,像则像矣,要画出虎威和神勇,那是绝不可能。

    只见常思豪以脊为轴,摇胯摧肩,演练起来,所用虽为大宗汇掌的招式,却又有微妙的不同,出手有去有回,加着股顿带之劲,抖拧旋摇挫点顿,裹顾滑轻甩摆勾,柔中含着脆、冷、透,劲路大方而又自然,秦浪川看着看着,渐渐收敛了笑容,心想如果说自己练的一掌出去像是撞钟的巨木,那么常思豪一掌出去,就像抡开的链子锤,巨木可将钟撞飞,而链子锤却能将钟原地击穿击碎!当他招式使老,手头抖劲一顿的时候,周遭空气中蓬然有声,就像是一颗炮弹,带着崩炸之力,仿佛挨上的任何事物都将被炸碎崩飞。而且这种崩炸劲不仅仅体现在手上,肩、膝、背、腰、胯、臀,无一处不在,也就是说,他身上任何地方都可出此劲伤人。

    自己的掌力再强,不过是一杆枪,而他,却是个全身长满枪头的刺猬!

    练到后来,常思豪天机步行开,招式似慢似快,流水行云,有招又不拘于招,无招又略具其形,出手如空谷幽山,雾烟袅袅,气象万千,一切全凭自然,周围人看得心潮随他拳势起伏,时如勇攀高崖凌空跃,时如海底翻波逐浪尖,时如闪电惊雷身边炸,时如雾散雨收又晴天,这一套掌法使完收势站定,他蓦地发现,众人面上,都变了颜色。

 第六章 凄凉景象

    这些人有的泪水横流,心情激荡,有的惊恐万状,面容扭曲,有的手抓胸口,软跌于地,如醉如痴,似入梦未醒,更有人面带微笑,神驰物外,不能自己。

    陈胜一、安子腾等内功深厚,定力较强,心神未曾失控,余人好半天才恢复神智,仿佛梦了一场。

    秦浪川慨然道:“向见优伶歌者可以令人流连迷醉,未见过有武者拳姿可以颠倒众生,小豪,自来大同,不到一月时间,其间也未见你如何练功,没想到你的武艺竟然晋级到如此境界!”

    常思豪有些错愕:“我的武功有进步么?我自己却无感觉,而且我确实也没练,只是在平时行走坐卧时想着桩功中的姿态,时刻保持松静之意,偶尔想想与索南嘉措对敌时的情景,在脑中和他打一仗而已。”

    秦浪川点了点头:“你平时身体保持桩态,已经习惯成自然,别人行走坐卧,都是行走坐卧,而你的行走坐卧,却都是在练功,自然事半功倍,从你拳中境界和神韵来看,高出老夫多矣。天下武功,在神而不在形,你已由形入意,达到神练之境,不练功而功自练人,无师可法而拳理自通,这等悟性,真是天下少有,而且看你上下一体,整身若一的样子,只怕这功力比之我壮年之时,也不遑多让。”

    常思豪心想那又能怎样?和宝福老人说的无脉无穴、汇川成海的无极之身还差得远呢。一笑道:“武功拳理,我是不懂,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吧。”

    安子腾捻须笑赞:“后生可畏啊!”

    秦浪川道:“后生有肖有不肖,也分三六九等,老夫瞧得上眼的可也不多,像殷儒举、管亦阑那些纨绔之流也能混个少剑客当当,可见现在的江湖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这代人中,真正靠自己实力说话而非顶着祖宗灵牌过日子的,恐怕除了萧今拾月,再也找不出几个。正所谓天下乱,英雄辈出,天下治,人才辈出,不乱不治之世,全他娘是窝囊废也!”

    众人哈哈大笑。秦浪川拍了拍常思豪的肩膀:“小豪,你在其它方面都还过得去,只是要想真正成熟,将来能够独挡一面,还欠缺一样东西。”他前踱两步,背手回身:“你欠缺的,就是决字。男子汉大丈夫,谨慎可以,但行事必要果断决绝,不能犹豫拖沓,你动起手来够稳够狠,但临事似乎想得较多,总在等待别人替你决定,也许是以前在军中,你总是跟随在别人身后听从命令行事形成的性格习惯吧。以后……”

    忽听街上人声嘈乱,哭声阵阵,秦浪川问身边:“怎么回事?”

    有人出去探看,不多时回报说:“老太爷,城中疫病爆发,严总兵正派人进行强制隔离。”秦浪川一惊,连忙率众出来,只见街上军士皆以布巾裹面,赶着搜捕到的病患,有的走不动路,用担架抬着,还有军士拉着平板车,上面病患堆叠,身上斑斑点点,个个骨软无力,奄奄待毙,让人不忍卒看。向军士打听几句,众人跟随队伍来到华严寺边,只见此处搭着不少简易的白布棚,里面一张桌两把椅子,各有一蒙面医者在内为病人检视,馨律亦在其列,黑衣光头,十分惹眼。一人身着红衣,双手托颌,蹲在她旁边,仰脸饶有兴致地看她诊病,正是秦绝响。秦浪川一皱眉,心想让你去给馨律掌门陪不是,你这孩子却像个小狗似的蹲在她身边,成什么样子!

    秦绝响见他一行人到,急忙直腰站起,瞅见爷爷的面色就知道他又在嗔怪自己,忙打岔讲述疫病情况。秦浪川听完和陈胜一、常思豪等交换一下眼神道:“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爆发疫病?必是莫日根在搞鬼,他身上带着鼠尿疫源到处传播,好让我们消减战力,不攻自破。”

    安子腾道:“俺答这几日一直没有攻城,看来定是收到了他的传信,按兵不动以待疫病爆发。”

    陈胜一手按刀柄紧锁双眉:“莫日根这家伙比滑的还滑,比鬼的还鬼,几日来我每天都率人四处搜捕,知府刘大人也派了衙役捕快相帮,愣是摸不着一点他的影子。”

    “哼!”秦绝响眼瞅着那一个个恹容愁苦的病患,恨恨地道:“咱们一群人,被他一个人玩得团团转,再这样下去,那脸面可就丢尽了!”

    常思豪道:“他现在孤身在城里,四处画影图形捉拿,吃住是两个问题,如今疫病已经爆发,每个人都可能被传染,他必会找一个有食物、有干净水源、隐秘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或伺机逃出城去。”

    安子腾点头表示赞同:“依我看他要逃出城的面大,陈二总管带人拉网式地寻找,他想要找个地方安静地藏身并不容易,况且现在俺答围城,各家百姓对食物看得很紧,他要下手杀人抢夺,亦会留下形迹。”秦绝响冷哼道:“他最好别逃出去,待我逮住了他,抓几百只老鼠,天天挤尿给他喝!”

    馨律和众医生整忙了四五日,这才将城中感染疫病者排查完毕,全都移至华严寺内居住,患者的家属未发病的,也都收在寺中,安排空屋另居,以便观察情况,确实未被传染者才批准放回。城中各处水井也都安排了军兵把守,严防莫日根投毒。

    由于没有药物,全凭硬挺,患者中不断有人死去,每日都有尸体架在院中就地焚化,生者相扶而望,莫不倍感绝望凄凉,有病况较轻者欲逾墙逃命,都被军士当场杀死,见者震悚,遂不敢为乱。然而虽患病者已被隔离,疫情却并未得到彻底控制,还是不断有人发病被陆续送入华严寺等死,军中好在食物饮水都由专人负责管理,十几个发病者被及时隔离之后,余人安好无碍。俺答派人写了不少劝降书用箭射入城内,称疫病乃是天意,军民早降,可免一死,严总兵派人收集烧毁,然而民心遑遑,军中士气亦有所低落。秋凉渐冷,日短夜长,早晚霜露凄凄,整个大同城也似被一层死亡的阴影笼罩,不论黑夜白天,街巷间都冷冷清清,鬼气森然。城中虽进行数次大搜捕,仍是找不见莫日根的踪影,众人愤恨之余也不禁暗赞这鞑子的手段高明。

    由于炸尸堆保住城墙之事传开来,如今在军中,常思豪已被当作英雄人物般看待。这日他和秦绝响率几个分舵的人巡夜,有军士见了连忙招呼见礼。秦绝响见他们中有人提着竹筐,便问:“你们在干什么?”军士道:“这里面是我们打到的死鼠,正要聚堆焚烧掉,以免它们传播疫病。”秦绝响点了点头,几个军士在道边就地点火,烧了起来。

    闻着这焦糊的鼠堆中飘起的肉香,秦绝响笑道:“听说南方有人吃老鼠,我光是听着就觉得恶心了,不过现在闻这味道,倒真想尝尝。”

    常思豪道:“鼠肉细嫩,田鼠少病可以为食,生活在地沟等处的肮脏多病,就不能吃了。”

    秦绝响极是惊讶:“原来你吃过。”

    常思豪一笑:“我在家乡时树皮草根都吃过了,逮住老鼠,那可是一顿美餐,能让它跑了吗?”秦绝响摇头啧舌而叹。军士们另有公干,看烧得差不多,便与他二人拱手作别离去,常思豪和秦绝响带人继续巡街,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有声响,回头看去,街角暗处中窜出几条黑影,趴伏于地,正在扒烧过的鼠堆。

    秦绝响喝道:“什么人?”那几个黑影抬起头来,一个个衣衫褴褛,面上脏污看不清容貌,手中正扯着焦糊的鼠皮,连血带肉往嘴里塞,有的腮帮撑满,嘴角边露着半根老鼠尾巴。

    这些乞儿瞥了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你争我夺,狼吞虎咽。秦绝响看着他们的吃相不禁皱眉欲呕,常思豪大声喊道:“这些老鼠身上或许带着疫病,你们不要命了吗?”

    乞儿们只顾吞食,没人理他。常思豪喝道:“抓住他们!”身后诸人各掣刀剑一拥而上,吓得乞儿们胡乱抓起几只焦鼠揣在怀里,撒腿就跑,众人要追,秦绝响道:“且慢!”一迟缓间,乞儿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常思豪道:“绝响,你干什么?”秦绝响道:“他们每日露宿街头,身上癣癞疮疥咳喘肺痨,什么病没有?饿死也是死,病死也是死,根本就不在乎,要吃什么随他们去吧!难道逮了还能送到华严寺去?他们又无家人,谁来出粮供养?难道还要给军粮吃?”

    常思豪道:“他们得了疫病在街上四处传播,那还了得?就算不管他们的死活,那别人呢?”秦绝响翻翻眼睛:“这我倒没想到,哎呀,既然都跑了,就算了吧。这些人每天在阴沟里蹲着,传染也是他们自己互相传染,出不了大事,下回遇上再逮不迟,这离华严寺不远,咱们过去看看馨律姐吧!”扯着常思豪衣袖只一味向前。

    常思豪无奈只好随他,二人拐街串巷来到寺外和守军打了招呼,留下随从,走进寺内。此时天至亥时,暗夜黑沉,寺院里寂寂如空,连个灯影也无,时不时的飘来一两声痛苦的呻吟,冷凄凄透着诡异,秦绝响头皮有些发麻,又想见馨律,也顾不得了,忽听吱呀一声轻微的门响,一条黑影闪入殿侧僧房,脚步轻盈如鬼。

 第七章 祝由之术

    常思豪和秦绝响交换一下眼色,心思碰在一起:“难道是莫日根?”缓缓抽刀在手,提气蹑足潜踪来至僧房之侧,只听得屋中啪地一声轻响,窗纸微亮。

    二人醮唾点出小孔向里观看,只见屋中地上,头南脚北躺着数人,都是灰布盖脸,僵垂在外的手臂上斑斑点点。一人手持火折子背对窗口站着,正在点燃烛台,光秃秃的后脑勺,身形瘦削缁衣如铁,腕缠念珠斜挂长剑,正是馨律。

    秦绝响刚要招呼,被常思豪按住,打了个嘘声的手势。

    馨律熄了火折收入怀中,持烛台蹲下,揭开一人面上的灰布,只见那人合着双目,面色亦与布色相仿,灰突突的没有生气。

    秦绝响心中一跳:“是尸体。”瞅了常思豪一眼,见他向自己摇头,便不作声,继续向里观看。

    馨律轻轻将烛台放下,解开那尸衣襟,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刀,摸着尸体肋骨,找准位置,哧地一声插了进去,紧接着横竖又是三刀,然后轻轻一橇,格声轻响,一条肋骨跳立起来,胸腔横向开出一个长条洞口。她探刀下去,切了几切,刀尖一剜,挑出一条肺叶的肉来。举烛台照去,只见肉色紫黑,上面带着凝血和粘液,看起来丑恶之极。秦绝响寻思:“原来她在研究病理,这也没有什么,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呢?是了,世俗之人总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害,死后要有全尸,馨律姐若不背着些人,被发现的话,定会有人说三道四。”

    馨律凝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仰头张口,将那条肺叶扔进喉咙,咕噜一声,囫囵咽下!

    秦绝响吓得一跤跌坐在地,忽听背后有人喊道:“什么人!”常思豪一回头,两柄长剑当胸刺到,他赶忙侧身避过,伸手摸腰间雪战,间不容发,敌两柄剑一上一下,各取他肩腕关节,配合默契,时间拿捏得亦恰到好处。

    常思豪拔刀不能,脚下挫动,身子哧地弹射出去,于院中立定,这才看清,攻击自己的是两个尼姑。

    秦绝响此时亦站起身来,认得这二尼正是恒山派的意律和神律,忙喊道:“自己人,别打!”

    二尼讶然:“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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