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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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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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布定棋局

    “聚豪阁好大的手笔呀!”秦浪川张手放开,鸽子扑楞楞拍翅飞起。

    他此言一出,闻者尽皆失色。

    祁北山等相顾无语,心中却是雪亮:“老太爷说的一点不差,河北、河南,山东、山西这四境内,除了百剑盟和它下辖的五岳各派,又有谁有这么大的实力?但百剑盟与秦家交好,自是不会前来相攻。即便来攻,必走娘子关、阳泉一路,取道七里河,直袭太原,岂会绕个大远去攻晋城和长治?

    若说是各小股帮派势力联合进攻秦家,未尝不可,但是又有谁有这么大的号召力,能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即便组织起来,对付秦家又岂是容易之事,各人自打算盘,必定相互探看消息,此一方不动,彼一方亦必不动,只因胜了倒好,败了之后,秦家反扑,哪派先动的手,自会拿他第一个开刀。帮派势力间互有猜疑顾忌,则事不能成。而今各分舵一夜之间被毁,显然是谋定后动,整齐化一。此等手笔,纵观当今武林,也仅有坐拥数万精锐武士,实力雄厚的聚豪阁可以办到。”

    恰在此时,空中又有一鸽振翅飞到,在场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不知这又是哪一分舵遭难。

    陈胜一拆信一看,面有喜色:“是临汾告急!临汾舵主陈志宾发现敌踪,提前做了准备,目前正在与敌血战,敌众我寡,急请支援!”

    众人这才明白他高兴的原因,正在血战,至少也比全部阵亡为强。

    “老太爷,可速通知霍州分舵赶去助战,成则守,不成则退,两分舵人手合于一处,就算失却临汾,至少也能保住霍州。”陈胜一手按刀柄,就等他发话这便动身。

    “且慢。”秦逸皱起眉头:“敌势甚强,助临汾必已不及,援兵出动,霍州分舵空虚,加之远途奔袭疲惫,恐怕反受其害,不如让霍州分舵按兵不动,咱们火速派人支援,在霍州截击敌人,这样沁县那一股敌人与之合不到一处,力量分散,对付起来也容易些。”

    陈胜一急道:“那临汾的兄弟岂非都要葬送了?”

    秦逸瞧着他:“那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陈胜一面色苦急,瞪着眼睛,却一时无言以对。

    祁北山道:“津直,可以看得出来,敌人来者虽众,但也未曾事先深入腹地,而是从外围包抄,同时发难,他们经过拂晓之战,气势不减,又攻到临汾,这一战之后,必要休整一番,从时间上来说,救临汾已然不及,还是大爷说的对,目下当以保霍州为上。”常思豪在侧甚是不快,暗忖道:“还是陈大哥血性顾义,余者只重秦家利益,不重人命,非是男子汉的作风!”

    秦浪川一言不发,回身进厅,各人自后跟随,准备听候调遣。秦浪川安坐主位,在众人面上扫了一眼,朗声道:“以信鸽通知其它各处县级以上分舵,小心防范不可轻动,小分舵人手收讯之后立往附近上级分舵聚集。”

    “是!”负责通讯之人应声去了。

    秦浪川道:“谷尝新,莫如之!”

    二人出列恭身:“在!”

    秦浪川道:“你二人率众三百,沿榆次、太谷这一路寻察,榆次分舵人也不少,如果有备,自可抵御来敌,相救也容易,你二人到时,可派几个胆小的武士由北田奔至两河口观察,如果有敌从此路来,立放信鸽通知,不可与战。另使太谷分出几人于来远和窑子头处伏守望风,亦要挑平日胆小之人。”

    “是!”二人领命去了。

    秦绝响在侧牢骚嘀咕:“缘何要挑胆小的去,这不是自堕了秦家的威风?”常思豪却已先会意,低道:“观察敌情自是派小心谨慎者为上,若论小心谨慎,恐怕没有谁能比贪生怕死之人更小心谨慎的了。刚烈者见敌以力抗之,徒送了性命,分舵的人收不到信息,岂非要被攻个措手不及?这是你爷爷知人善用,你别乱说。”

    他二人说话声音虽低,但秦浪川内力精深,早已听见,微笑道:“小豪!”

    常思豪学着方才谷莫二人模样,出列躬身:“常思豪在!听从您老人家差遣!”

    秦浪川双目凝视着他:“孩子,如今我秦家逢遭大难,危如累卵,各人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你本与我家毫无任何瓜葛,留在秦家,枉自徒送了性命,我送你纹银千两,快马一匹,你逃命去吧!”

    此话大出常思豪的意料之外,他大声道:“我不走!陈大哥乃我好友,且于我有救命之恩,老太爷您快人快语,豪气干云,常思豪更是佩服得紧,我虽武艺低微,尽可以死相报,又岂能做那弃友贪生的无耻之人!”陈胜一闻言面露欣容,手中刀柄紧了一紧,暗叫了声:“好兄弟!”秦绝响更是胸口发酸,轻唤道:“大哥!”

    秦浪川面色如旧,道:“莫非你还顾念着吟儿,舍不得离开?唉,敌人势大,吟儿留在此地,亦必与之玉石俱焚,那我让她随你一同逃去便是。”

    闻此言常思豪刷地直起身形,双拳紧攥,虎目放光,喝道:“你瞧不起人!”

    他这一声甚是洪亮,震得厅中嗡嗡作响。

    秦浪川语声平静:“老夫此举是真心实意,君上勿疑。”

    “我是诚心留下抗敌,又岂是为了秦大小姐!”

    常思豪气得浑身颤抖,向前踏出半步,身上衣衫澎然而鼓。

    陈胜一闪身出列,垂首躬身:“老太爷,常兄弟不是那样的人!”

    忽听有人娇声喝道:“爷爷,孙女儿生在秦家,死在秦家,绝不逃生!”

    说话的正是大小姐秦自吟,不知什么时候,她也来到了厅下,只见她一身紧小衣衫,外罩黑色大氅,腰挎长刀,英姿飒爽之极,看得在场众人眼前一亮。

    秦浪川指她向众人笑道:“此堪我秦家之小桂英乎?”

    “堪当!堪当!”“大小姐英武过人,不亚木兰之勇!”“花木兰岂堪比之,樊梨花亦有不如!”“正是正是!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厅中压抑的气氛为之轻松许多。

    “吟儿稍安勿躁,且退一边。”秦浪川收整了笑容,转过头来:“小豪,我知你血性热肠,方才老朽失言,请勿相怪!”说罢起身,拱手施礼。

    常思豪急忙避位还礼:“不敢当!”

    他退在一边,回味着秦浪川方才的言语,心里却隐约感觉很不是滋味,怎么不是滋味,却一时说不上来。

    秦自吟款步过来,轻道:“咱们都是自家人,你何必如此见外。”

    常思豪见她言罢颌首,双颊飞红,脑中一时又浮现出锦帐中的一幕,不由心中狂跳,寻思:“她语气怎地如此轻柔?难道真如秦绝响所言,她一改心意,今已倾心于我?女子沾衣捋袖便为失节,她不愿意也没办法,倒是有选择逆来顺受的可能。”见她芳容明艳,眼角泪痣相缀,俏里含娇,不由心头生痒。

    此时秦浪川提笔写完了一张字条,封入食指长一个小竹筒之内,道:“逸儿!”秦逸恭身道:“孩儿在!”秦浪川道:“你带着小豪和津直,三人一道,集齐本舵人手一千五百人,分小队快马出城后汇合,自清徐、文水、汾阳这一路赶往霍州,切记叮嘱众人在马上注意休息,不可疾催,以免减损战力。”

    秦逸皱起眉头:“爹爹,此去霍州,正当乘船自汾河顺流而下,速度比之陆路还能快上不少。”

    秦浪川将竹筒递出,说道:“你们出城五十里后,将此竹筒拆看,依计而行,自会明白其中道理!”

    秦逸心知爹爹安排已定,双手接过,率常思豪和陈胜一阔步出厅。

    秦浪川回顾祁北山道:“咱们本舵还剩多少人马?”

    祁北山道:“约有三百余人。”

    秦浪川点了点头:“府内还有数十名精锐武士,够了。传我令,本舵剩余人手全部调入秦府,自后门进,分好批次,动静要小。另吩咐厨下提前备饭。”两武士恭身廊下去了。

    秦浪川起身缓步出厅,眼望天际微偏的红日,银发随风飘乱,面色淡然从容。忽然展颜,轻轻一笑:“老来老去,自以为风雨历尽,枯朽待亡,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场壮烈的战争在等着我。老天知我好斗,安排这最后一场大杀,当算待我不薄。长孙笑迟,嘿嘿,就算你能灭得了我秦家,我也要你在数年之内,一蹶难振!”

    祁北山眼圈微红,道:“老太爷,属下还未被安排事务。”

    秦浪川回首一笑:“你么?可有一件最要紧的事要办,特尔留在最后。”

    祁北山含泪恭身:“请老太爷下令,属下定当效死!”

    秦浪川微笑:“好,咱们来下盘棋。”

 第七章 各尽其情

    常思豪跟随秦逸和陈胜一来到轿厅之下,从人牵过马匹,秦逸道:“咱们兵分两路,以鼓楼大街为界,我负责联络城北兄弟,你们二人负责城南,记住告诉弟兄们马匹放缓,不可在城中过分张扬,出城三里后于官道之侧榆林中汇合。”

    陈胜一点头,三人正要出发,却见秦绝响于后招手跑来:“大伯,等等我,爷爷答允我与你们同去。”秦逸冷冷道:“你又来骗人。”秦绝响佯笑道:“我怎会骗你?爷爷确实答应了的,说让我历练历练,目今天已过午,时间紧迫,咱们赶快出发吧!”秦逸道:“好,咱们到你爷爷那里对质一番,确实无疑再走不迟。”秦绝响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秦逸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假的!还不回去?”

    秦绝响欲再辩白,知道无用,懊恼之际,只得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常思豪近前,从怀中掏出一物,怏怏道:“大哥,这比连弩强你带着吧,或许杀敌有用。”

    常思豪见那物是黑漆漆一个铁筒,前端有十个小孔,孔内隐见锋芒,侧面有一红色小扳手,底端有柄可以握持,正是在地下密室中他持之射已之物。微笑接过。

    秦绝响又掏出一袋弩箭递给他,道:“弩箭由前面压入,听嗒一声即安装好,柄前机括扣动则为发射,侧面红色扳手向上则为单发,向下则十弩齐射,可不要忘了。”又掏出一个圆形铁盖。这铁盖一面圆,另一面有软木,软木上钉有金属卡子,他说道:“一根根上弩箭太麻烦,此物可将弩尖夹在卡子上,然后十弩一齐推入上膛。”说着给常思豪演示一遍。这设计极其简单,常思豪自是一看就会,心想:“绝响真是聪明过人,这小工具用来上箭方便之极,内有软木,更可不伤弩尖,单此一项,便可算心细如发。这比连弩强射速极快,威力又强,对付大批敌人,正合堪用。”将铁盖在比连弩强上扣好,系于腰间,正要出言相谢,却见秦自吟捷步而来,立于轿厅之下。对秦逸道:“爹爹,一路小心!”秦逸点头,眼神却向侧瞟了一瞟。秦自吟会意,涩涩侧身望向常思豪,目里含羞,兼蕴忧色,她不敢多瞧,解下腰间长刀,掷了过去:“拒强敌不能无良刃,这柄‘斩浪’,你拿去吧!”常思豪张手接过。秦绝响坏笑道:“你不是送大伯的,却是来送刀的。”

    秦自吟面上飞红,斥道:“少胡说!”秦绝响转头装不理会她,向常思豪道:“大哥,这刀我要了好久,爷爷只是不给,去年却给了她当生日礼物,而今到了你手上,算是得其主哉,哈哈哈。”

    常思豪瞧着秦自吟的模样,反倒有些犯寻思,心道:“看她目中神色,似出于真心,莫非她自己对我已有微情,不再念那萧今拾月?哼,秦逸心性阴险,偏装长者风范,凡事只考虑秦家利益,却不以人命为重,她这女儿忘情极快,绝非贞儿,亦不是好人。她四年苦恋,若能这么快忘了萧今拾月,怎知不能也这么快地忘了我?老人们常说女子水性,看来不假。”他是不会藏心之人,遂以冷脸相对。

    此时一只大手拢在他肩头,暖意传来。侧目一看,陈胜一目光殷许,令他心头一热,暗思就算冲着陈大哥,也不能对她太过失礼。遂抱刀斜向秦自吟一拱手道:“谢了。”

    秦自吟见他表情冷漠,以为是大敌在心,压力使致,也不以为意。

    秦绝响欲趁热打铁,道:“姐姐,用不用我们先回避一下,让你和大哥倾谈几句?”秦自吟羞红了面,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却正与一婢撞上,那婢女忙赔不是,常思豪望见,道:“阿遥,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婢女面上一红,低着头先给众人行礼,碎步跑到常思豪面前,双手递上一物,道:“婢子听说孙姑爷要出门拒敌,凶险得紧,所以缝了一个护身符袋,请孙姑爷收着。”

    秦自吟就在旁边,见她手中之物,是一个米黄色锦囊,上绣白龙,红绳收口,可以挂于颈上,亦可悬于腰间,十分精巧好看,心想:“这婢子怎地如此有心?”常思豪心下感动,寻思:“平时她见我烦闷,便以言开解,我也不大留意,如今看来,秦府之中,以真心对我者,除陈大哥和绝响,怕是就只这个婢女了。”伸手接过,道:“阿遥,谢谢你。”阿遥本来低着的头,又低了一低,转身碎步逃去。

    秦自吟隔不远瞧着,听他与一个婢女说话的语气,都远比同自己说话时温暖轻柔,心中酸溜溜不是滋味。

    见常思豪与那婢子甚是亲密,秦绝响坏笑低道:“大哥,这婢子你收用过了?”常思豪脸皮一板:“没有。你可别乱说。”秦逸在侧哼了一声,带队出门。秦自吟面扭头便走。

    常思豪见她那副姿态,心中一动:“她可别误会了我。”待要拦挡,又想:“常思豪,你真是色迷心窍,偏贱馊馊贪恋她这美貌嗔容,大丈夫心中没做愧事,何必怕人误会,何须低声下气解释?”一念及此,却忽又想起那廖孤石来,寻思:“他说过,人们只相信他们喜欢相信的一切,何须解释?真是金石良言。从不被误会之人,对此话便难体会深刻,难道廖孤石弑母之事,亦有难以解释又不屑解释情由,任凭世人随意怎想?那日我对他的态度却是过于鲁莽了。”一念闪过,心中微叹,亦无暇多想。又见陈胜一顺内大门向府内寻望,目中微有憾色,却不是在看秦自吟的背影,略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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