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越来身份越高,几乎都是成了名的大侠、剑客或接近剑客一级的名手,其中有些人,萧今拾月应付起来稍有些吃力,但也都胜了,试剑大会简直成了他一人浪炫的舞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东海碧云僧上台,才有了变化。”
常思豪觉得这名字耳熟,似乎在哪听过,问道:“碧云僧是谁?”
秦绝响道:“他是东海潜龙寺本焕方丈的师叔,辈份高,江湖上名望也不小。他轻功占着一绝,有一次他想到海南去看朋友,行到雷州半岛边缘,由于当时气候不佳,没有船家渡航,他便踏水而行,横渡了琼州海峡。人们都说,达摩渡江还需要一苇,而他连一根芦苇都不用竟能横渡大海,这份功力不知道要比达摩高上多少倍了。”常思豪心想:“大海是什么样子?虽然知道,我可还真没见过。”秦绝响继续道:“碧云僧轻功极高,身形飘忽,剑法奇绝,论起来也是大剑的身份,他或是出于慈悲为怀的心理,想阻止杀劫继续,出手并不留情,萧今拾月一上来便落在了下风,战了几合,跳出圈外,大家都以为他认输了,他却不下台,只是解下了身上一直背着那行李包。
他随手将那行李包往台下一扔,落在一张枣木椅上,喀拉拉一声,将那椅子砸成碎片,两个百剑盟的汉子过去收拾打扫,其中一个想拎那行李包,居然一拎不动,两只手去搬,这才搬起来,想给那老仆萧伯白送去,走了两步,哧拉一声,行李包撕开,从里面掉出一整块铅板,少说也有六七十斤。”
常思豪心中惊怖:“萧今拾月身负如此重的铅板,竟能连胜数十阵,简直是骇人听闻。”
秦绝响翻着眼睛,似有所忆:“我猜那大汉定是心中奇怪,故意撕开看的,哼。当时萧伯白脸色也不好看,只不过看在郑盟主面上,什么火都得压一压。”
“这么一来,萧今拾月可就翻过身来了,碧云僧快,他更快,我那时的眼力可不行,台上只见白影飘飞不见人,不出数十个数的功夫,就听啊地一声惨叫,一物飞上天空,人影分开,萧今拾月手里提着那把旧竹伞,直直地站在一边,脸上还是原来的样子,仿佛天地间就他一个活人。碧云僧单膝点地,拿剑的右胳膊已经没了,断肢处的血喷出来,像雾一样。隔了一隔,只听笃地一声,一柄剑从太阳里落下,刺入台板,半条抓着剑柄的胳膊随着剑身晃来晃去,把鲜血一点一滴,淋在台上。”
第三章 秦默之死
常思豪奇道:“他用的本是柄旧竹伞,又是如何砍断碧云僧胳膊的呢?”
秦绝响道:“我开始也不知道,后来才明白。当时在场的人几乎都呆了,大部分的人也都没有看清,有的人惊恐,有的人奇怪,有的人羡慕。碧云僧交游极广,几个剑客身份的朋友当时也都在,他们碍着郑盟主的面子,没有发作,把碧云僧救下去之后,便按照规矩上台和萧今拾月比剑,但是内里下了杀心,出手毫不留情,一点也不是切磋剑法的样子。萧今拾月也发了狠,出手就见红。那些剑客中的好手几乎没有谁能在他手底下走上十个数开外,轻的残肢断臂,重的就是一命归西。他杀伤的人越多,脸上也便越平静,鲜血溅到眼睛边上也不眨一下。”
“试剑大会早就规定好了,刀剑无眼,在台上伤了死了都各自认命,况郑盟主和九剑一天十名大剑以及百剑盟中三大总长、数十名剑客押着阵脚,谁也不敢造次。
当天的比剑结束后,百剑盟的武士刷洗台板,血水横流,离着很远都能闻到那股血腥气。我爹爹说,这萧今拾月太过邪狂,恐怕这样下去他会伤及更多人的性命,实在不行,明日上台将他截击下来得了。你不要以为我爹爹是在说大话,其实家中事务多数是我大伯作主,我爹爹三十几年来专心武道,实有大成,论实力甚至在我爷爷年轻时巅峰状态之上,他说能将萧今拾月截击下来,自是能截得下来。当时我爷爷点了头,看起来他也是觉得我爹爹对付得来。
第二天萧今拾月上台,又连杀数名剑客,我爹爹就上去了,第一招出手,萧今拾月不闪不避,只将竹伞撑开向前抛甩而出,同时身子化成一团白影射过来,那竹伞打着旋地飞向爹爹,就在边缘要削在他身上的时候,却忽然拐了个弯绕开去,而萧今拾月那时却不知怎地竟到了爹爹身后,就仿佛迎面来一阵风,从他身体里透过去了似的。他这一招出手太快,身子几乎要冲到台下,使了个顿劲才堪堪停在台边,那古旧发黄的竹伞打旋飞回,又落回他的掌握。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看清了,萧今拾月的右手拿着那把旧竹伞,左手里却有一把剑。那柄剑又窄又细又长,通体黝黑,上面刻着极古的花纹,阳光照上去一点光也不反。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还带着不屑,缓缓地将剑插回那柄竹伞的末端,原来那黑剑的柄,就是竹伞的柄。他之前杀人全是用这柄剑杀的,只不过收剑太快,加上大袖黑边遮眼,根本没人看得见他的剑。当时我爹爹在台上仍那么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我在台底下喊:‘爹!你去打他啊!’爹没吭声,忽然间颈子上划出一道横线,有血,像磨盘边研出的豆浆似地,溢出一圈,紧跟着脑袋突地跳起来,齐刷刷断掉的颈子喷着血,嘶嘶有声,他的脑袋便是被血喷开的。”
常思豪见他眼睛有些发直,仿佛那情景就在他眼前似的,不敢惊动,静静地听他继续回忆讲述:“当时台下的人们一声也没有,太阳豁亮豁亮的,晒得人头皮刺痒,耳朵里只听得见风吹动萧今拾月衣角的声音,忽然有一个人喊起来:‘穷奇!他用的是穷奇剑!’”
“冰河插海,莺怨穷奇,穷奇剑是四大名剑之一,自是武林人觊觎的至宝,当时会场大哗。萧今拾月的剑一出即收,不让人捕到影子,大概就是怕露了白,招惹许多麻烦。他的武功了得,来多少人夺剑也不在乎,但总有人来惹事,日子过得不消停,自是烦心。他杀我爹爹这一击,是出了全力的,否则会留有余地收剑,不会几乎冲到台下去,可见当时他已将自身速度提到了极点。或许他看到我爹爹一招出手,知道厉害,所以出其不意下了杀手。我爷爷总说,顶尖的高手间对敌,虽然各家心法招式不同,但到了顶上,大道归一,人体都有极限,练到最高处其实各人相差不远,这样的高手相斗,比的是临敌经验、心态和机变,往往就是一招致命,几百招那样斗下去,那不是高手,是蠢牛。高手几招可以分得出高下,死缠烂打成什么样子?
当时我有些发呆,看见爹爹的脑袋掉下来,并没有意识到从此以后他就死了,还直勾勾地望着台上,盼着爹爹继续和他打一场,却忽然被人用手蒙住了眼睛,我挣扎着喊了些什么,爷爷说:‘梦欢,放开他,让他看着吧。’四姑就放开了我,我看见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武士上去,把爹爹站在那里的尸体放平抬下来,另有一个武士捧着我爹爹的头,他们把头和身子对在一起放在台下,和那些被萧今拾月杀死的人并排放在一起。试剑大会仍在继续,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再上台,大家的眼睛都盯在萧今拾月手中那把发黄的旧竹伞上,会场里安静得很,我看见爹爹躺在那里,忽然明白他已经死了,脑袋里澎澎地有几根筋在跳,我像发了疯一样喊起来,却听不见自己喊的是什么,只记得当时整个会场都是我的声音在回荡。
我爷爷是老一辈的大剑,被邀参与盛会,自是不便与隔着一辈的后生动手,再者说那时上台,自有报仇之嫌,试剑大会成了仇杀场,就乱了。郑盟主也很为难,大家都看得出,萧今拾月是为了名声来的,萧府自与唐门一战后,衰落有年,他挑在试剑大会上出头,自可重振声威,郑盟主后来和盟里几名大剑商议,特许萧今拾月入修剑堂研习三月,为的是以剑道正气化化他的邪气戾气,没想到他却拒绝了,这样一来,他的名头反又高了一层。”
常思豪心想:“我在武则天庙里听百剑盟的武士们说,是因为郑盟主爱才,才让萧今拾月入会研习,秦绝响口中,原因却又不同,虽然说秦浪川不便与后辈交手,其实却是顾忌着秦家再不能有失吧?秦默在萧今拾月剑下只过一合,秦浪川年纪大了,纵然武功再高,未必抵敌得住。武林中人心眼多,同样的一件事情,不同的人讲出来,差距如此之大,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该相信谁才好。”
秦绝响见他神情郁郁,劝道:“姐夫,萧今拾月是很厉害,但他不管什么时候都面无表情,平静得跟具尸体一般,哪如你这样生龙活虎的好?自古美女爱英雄,那英雄可没有一个油头粉面,也没有一个木头疙瘩。姐姐心里有他,未必心里没你,况且,况且你们已经……嘿嘿,其实还是你占了上风,实在不必忧虑,现在爷爷喜欢你,大伯没的说,四姑也小豪小豪的对你颇客气,二姑三姑远嫁唐门,自不必管了,再加上兄弟我的支持,还怕不能把我姐姐娶到手么?”
常思豪苦笑:“娶到手和得到心可完全不同,身在心飞,又有何用。她喜不喜欢我,全在她自己,可与别人无关。”秦绝响仿佛听到了什么天下间最希奇古怪的事儿:“咱大明什么时候变得跟那些番邦鞑子一样了?两人在一起还要管喜欢不喜欢?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了个扁担也得抱着走。”常思豪笑道:“你小小年纪,知道的却不少!”
秦绝响道:“大伯他们越责我不好好练武,喜欢搞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便偏和他们对着干,既然认了你这个哥哥,我也就不瞒你,其实我身边的婢子,就有很多收用过的,女人这东西,实在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的好,什么情啊爱啊,心不心的,又有什么用?”旁边还有婢女在侧,常思豪表情有些尴尬:“你才几岁,竟然做了这些?”秦绝响一笑:“周岁十二,虚岁十三,你当武功是白练的?自有妙处。哈哈。”说着向边上那两个婢女瞧去,二婢羞得满面通红,显然与他有过合体之好,她们都是十五六年纪,听秦绝响大咧咧与别人谈及此事,自是颇感耻辱。
常思豪摇了摇头:“虽然我也不大懂感情,但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该是那样子的。你把这些婢子当玩物,更是不好。”
秦绝响道:“大丈夫纵横四海,岂能让女人牵绊了脚步,再这么说,兄弟可要笑话你了。”听他这么说,常思豪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儿。二人用罢早餐,秦绝响提议:“姐夫,我做的小玩意儿不少,另有一部分大家伙都放在楼下,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常思豪一时少年兴发,对他做那些精巧玩意也来了兴趣,问:“嗯,你做的东西很有意思,只不知这大家伙又是些什么?”秦绝响一笑:“你看了就知道,拿不出手的东西,怎好让姐夫玩赏?”常思豪笑道:“好,不过,称呼上么,你还是叫我大哥好些。”秦绝响斜眼笑道:“挺大个男人,偏偏害羞。”二人并肩下楼,一楼左面是婢子们的住所,右面是秦绝响放东西的仓库,此时婢女们四处擦拭打扫,窗子开着透气,常思豪看见那仓库中有帆布盖着什么东西,底下隐约露出一角,似是黑漆木架,安有转轮,还有巨大的椎形物体,正自好奇,忽然一婢奔来,禀道:“孙姑爷,老太爷有事相召。”
第四章 深情如许
秦府正厅之上,几人端坐。
正位是老太爷秦浪川,祁北山、陈胜一侍立于侧。大爷秦逸和秦梦欢侧座相陪。秦自吟穿了件黑色的素服,显得紧俏秀丽,坐在秦梦欢下首,低着头,常思豪和秦绝响进得厅来,她看也不看一眼。
常思豪给各人施礼,秦绝响却嘻笑道:“爷爷,今日要给姐姐订亲么?”
秦浪川面容冷峻:“又没召你,你来做什么?”
秦绝响笑道:“看看热闹不行么?”秦逸喝斥道:“绝响,这么没规矩!成什么样子!还不与爷爷见礼?”秦绝响皱了一下鼻子,这才恭身:“孙儿秦绝响,给爷爷大伯四姑请安,祝你们几位老人家今日里气爽神清,顺心顺意,祝我的好姐姐越长越好看。”几人听着前半句还像样,对秦自吟说的后半句倒像是调侃了。陈胜一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终究没个正经,不过若在往日,说他没规矩,他定要说些“我没爹没娘,自然没规矩。”这类的话来顶撞,今日这样服贴,已经非常难得,见他跟常思豪倒似十分亲近,亦觉奇怪。
祁北山笑着打起圆场:“少主聪慧过人,确是一猜即中,老太爷今日召大家来,就是为了商量大小姐订亲之事。”常思豪闻言心中怦怦乱跳,向秦自吟望去,只见她低头不动,并无半点欢愉之色。
秦逸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几日前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府上府下传开,连丫环下人们也都清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自是越早定下来越好,名正言顺,免得外间传得风风雨雨,什么话都有。”
秦梦欢淡淡一笑:“是啊,省得脸面上不好看。呵呵。”
她的话不阴不阳,让人感觉到一股嘲讽的意味。
秦逸瞥了她一眼,继续说了下去:“小豪虽非出身武林世家,但经天正老人一脉传人授艺,也可算系出名门。来日大婚之时,对各位武林朋友有个言讲,也算说得过去。”
“是啊,门当户对,没折了秦家的威风。”秦梦欢说话时目光投向窗外,眼神中无限忧思,又带着淡淡的不屑。
常思豪道:“我已答应那位前辈不可谈及他传艺之事,何况我仅从习两日,算不上是人家的传人。此事不提也罢。”
秦梦欢目露欣然之色,笑了一笑:“守言重诺,好孩子。你当记住了,你就是你,男子汉大丈夫,靠自己本事在江湖上行走,可不能贴着别人的边,靠沾人家一点光过活,那时旁人纵高看你一眼,也是敬的别人,可不是敬你。”秦逸闻言面上有些难堪。
常思豪听得出秦梦欢话外有音,似乎是说给秦逸听的,也不知他兄妹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