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来势速度之快,无与伦比,迫面寒光直惊得秦绝响瞳仁紧收,他拼尽全力向后仰去,同时脊椎一涌——王十白青牛涌劲何其强劲,瞬间将他身子弹丸般崩射而起,一个跟斗落地,已是三丈开外。
“哗啦”托盘落地,银破红封,满场哗然。
秦绝响只觉脸上火辣辣地,伸手一摸,左腮边有道大豁口,从颌弓直挑到颧骨。一时额角冷汗窜如惊蛇,心想这申雪武功怎会如此之强?这一剑之快,恐不在廖广城之下!抬眼看时,申雪两臂鹰张,红袄下钢锋映日,身前却多了一个女孩,歪歪的小辫,红红的脸蛋,手里一柄小剑,正向自己怒目而视。
他一见这女孩,登时明白:她是藏在了申雪的衣下,在袄刀甩起同时出剑,刺向自己即将闪避去的方向,这一剑不知试练过多少次,已将所有一切拿捏算准,志在一击必得,自己能逃生不死,已经是幸运之极了。
此时不少人都看清了那女孩的面貌,都惊呼起来:“是小晴!”“是郑盟主的女儿!”
“呛呛呛”拔刀声响,马明绍带人将申、郑二女围在垓心。
郑惜晴知道这一击不中,自己二人已再无生机,甩手将小剑甩在地上,昂然引颈待毙。
秦绝响心里明白,此时对她二人动手,必然大失人心,改脸笑道:“原来是小晴妹妹。那天打得乱马人花,抢救尸体时唯独不见了你,我还担心呢,派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怎么今天倒和哥哥动起手来了?怕不是心里有什么误会罢?”
小晴气得浑身颤抖:“误会个鬼!是你杀了他们!人是你杀的!”
这话一出口,在场群侠一片哗然。
秦绝响道:“妹妹,盟里这么多人都在,五派中有四派掌门人也都在,天地良心,咱们实话实说。你说人是我杀的,那我问你,徐老剑客是我杀的?”
徐老剑客是中了廖广城之掌,断了心脉而死,小晴自不能安在他身上,说道:“不是。”
秦绝响道:“你爹爹郑盟主可是我杀的?”
郑盟主是死在廖广城的两记鱼龙震下,小晴想起父亲惨死情状,泪水涌出,摇头大声道:“不是!”
秦绝响又道:“荆理事是被廖孤石一剑穿身而死,自然更不是我杀的了。”
小晴抹泪道:“不是!”
在场群侠一听,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还哪有是的?一个个都迷惑起来。
秦绝响柔声道:“妹子,你当时瞧见父亲惨死,一时心神激荡,情绪失控,正好我带人冲进来救人,你被这一吓,脑子便乱了。”
小晴哭道:“我没乱!我没疯!你是没杀他们,但是你杀了洛总长,杀了虎履哥,杀了……”秦绝响截道:“对啊!傻丫头,你还没明白?他二人就是罪魁祸首!就是他们策划阴谋,害得我盟分崩离析……”
小晴大声道:“不是!策划阴谋的是廖广城!是东方大剑!”
群侠一听,心中都道:“这孩子确是疯了,东方大剑怎会干出这等事来?”丹阳大侠邵方从人群中挤出,说道:“秦总理事,大家都听明白了,这孩子是受了刺激,神智有些不清,望总理事不要怪罪,咱们还当找医生给她好好调治才好。”众人一听都点头称是,有的心里画魂儿,惧着秦家的势力也都不敢言语,还有平时不得志的,喜欢秦绝响推行的新政策,因此万事不管,只来个混水摸鱼。
申雪一切只是听小晴转述,心里也有两分恍惚,此刻想要为之一辩,自己又非目击者,说服力未免大打折扣。小晴见这场面,心中大急,知道上了秦绝响的话套,跟这无耻之徒从一开始就不该讲什么真相,把所有事往他身上一栽就成了。当下大声喊道:“我爹爹也是你杀——”喊到一半,已知道错了。果然群侠一听这话出尔反尔,更无人信她,都哄哄嚷嚷起来。
小晴有点捉弄人的鬼机灵,办起事来乱糟糟,此刻见群侠无一人相信自己,真是有苦说不出,急得直跺脚。秦绝响一使眼色,马明绍冲上前去,连点几道大穴,将她擒在手中。秦绝响骂道:“你手脚轻些!伤到我小晴妹子一点油皮,我拿你是问!”马明绍惶恐称是,秦绝响道:“先把她带到郑盟主的宅子,等事情办完了,我亲自过去照料就是。”马明绍应声抱起小晴去了。秦绝响望着二人背影,表情难过之极。
蔡生新仗剑大喝道:“申雪!你还不认罪?”这一声颇高,嗓子岔了音儿,差点喊劈。
申雪见院中上千对眼睛都盯着自己,勉强稳定心神,大声道:“秦绝响,修剑堂出事的时候,只有你的人在场,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秦绝响望着她,叹了口气,向群侠拱手道:“出事当天,泰山、衡山、嵩山三派的人也都在总坛,只是过去得晚了些,没能给我做个见证。今日蒙诸位看得起,推举在下为百剑盟总理事,可是绝响向在山西,和大家没共过事,不能取信于人也在情理之中。既然有人当众抗议,在下还是把这理事一职辞去了罢。”
蔡生新忙道:“总理事,当时您是临危受命,郑盟主哪还顾得及找见证人?再说了,您是他的子侄,又是他的徒弟,长辈传后辈,师父传弟子,需要什么证明了?常盟主得徐老剑客衣钵,手中的‘十里光阴’更不是假的。她一个人的想法,岂能代表我们全体?您可别和这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申雪道:“徐老剑客一死,宝剑还不是谁想拿谁拿?你口口声声说这姓秦的是郑盟主弟子,这事又有谁听过?”
群侠一听,倒也觉得有理,秦家和百剑盟交好,江湖皆知,但要说郑盟主和秦绝响有师徒关系,这就真不知道了。武林里有讲究,收徒弟要举行仪式,上拜祖师,下示门人,郑盟主这么高的身份,收徒弟自然更不能草率为之。
秦绝响深深一叹,从地上拾起小晴扔下那柄短剑,说道:“绝响有一套剑法,请诸位鉴赏一二。”说着将身一摆,当场演练起来。申雪和群侠注目瞧着,但见他腰如柳软,脊似缠蛇,剑随身走,如砺如磨,由足跟到剑尖连通一气,劲力圆活,转眼间三回九转练完一式,剑光便如有一条小龙凭空游历一遍,又凭空消失离去,看得众人两眼发直,神不知归。
贾旧城拈须缓缓道:“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秦总理事刚才所练,是郑盟主‘两相依剑法’中的一式,十几年前盟里剑祭之时,他曾乘兴演练过一次,真个是人若惊鸿,剑似游龙,与秦总理事所练,一般不二。”
在场诸侠中,有很多都入盟已久,经这一提醒,也都想起当时的盛况,纷纷点头称是。有的道:“依我看,秦总理事所练,只怕比郑盟主的还高明些。”“正是,正是,秦家原以刀法称世,秦总理事再习剑法,便是刀剑合一,怎能不青如于蓝?”“唉,看到秦总理事,就想起当年郑盟主年少时的英姿,时光荏苒,真令人可发一叹哪!”
秦绝响憾然摇头:“我这套剑法练出来,威力远不如郑伯伯的十分之一,可惜横祸突来,未能在他身边多多请教,实在可惜。身为武林人,绝不能欺师灭祖,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在下做不做总理事是次要的,这师承问题,倒一定要作个澄清。”说着目光转向申雪。
此时此刻,自然再无异议。申雪也无话可说。秦绝响微微一笑:“小晴神智不清,申姐姐错听了她的话,闹出一点误会,有什么打紧?以后遇事慎重仔细一些,也就好了。”安抚几句,也不加刑,另取一盘抚恤银两递过。群侠无不夸赞他宽宏大度,申雪推辞不过,只得接了。当下气氛大好。年会照常进行,待全部抚恤红包发放完毕,众人相谢而散。秦绝响命陈志宾严守各处,自带六名铳手直奔郑盟主的小宅。
进了院子将手一摆,铳手散开,各据出入险要。他掂着小剑径直走进屋来,只见小晴蜷着身子,侧躺在茶室当央。马明绍吹着炭火,见他进来忙起身施礼。秦绝响把小剑往地上一甩,酸着脸道:“今天是怎么搞的!”
马明绍忙躬身道:“属下该死!那申雪是女子,搜身排查多有不便,又是亡者家属,是以一时疏忽了。”
“别跟我讲这个!”秦绝响猛一挥胳膊:“什么时候出错不成,偏这时候出?大胡子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马明绍道:“少主还不知道,津直兄已经离开了,临走时留了个口信,说是上川中去寻四姑娘。”秦绝响暴跳如雷:“谁让他去的?谁让他去的!他算老几?他他妈算老几!我这是舍粥棚吗?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他妈是秦善人?你他妈看我像不像秦大善人!”马明绍缩身听了半晌,一直不敢搭茬,待等他不骂了,这才略抬起些眼来:“依属下之见,他是知道了百剑盟的事情,多半有些不适应罢。”秦绝响大骂道:“什么不适应!不顺眼就是不顺眼!我办事他从来看不顺眼!”马明绍低头道:“是。”
秦绝响又骂半天,喘了阵粗气,柳叶眼又复斜来:“你也真不争气!”
马明绍身子又低了一低,道:“是!属下一定好好整顿,决不会再出任何纰漏。”见秦绝响挥手,便倒退几步,转身而出。
秦绝响双手掐腰,平复了一阵心绪,瞧着地上怒眼圆睁的小晴,又嘿嘿一笑,靠近蹲身,托起她的小下颌来:“好妹妹,你瞧什么呢?”
第九章 顽劣
小晴狠狠地瞪着他,显然想要破口大骂,却因点着哑穴,骂不出来。
秦绝响笑道:“啊呀,瞧你,鼓眼努腮,是在学金鱼么?大过年的,这么会逗人开心,真是乖呢。”说着身子一歪,坐在旁边,伸出两手来轻拍小晴的腮帮,边拍边唱道:“过大年,敲大鼓,大锅来把饺子煮。煮饺子,吃饺子,吃完再玩小婊子……”
小晴眼中几乎冒出火来,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秦绝响又去捋她的小辫,摇头晃脑,故作哀叹道:“唉,傻妹妹,你是真的疯了。我以前养过条狗儿,吃了腐肉得了病,眼睛红红的,也是你这般模样。那天修剑堂里,廖孤石发疯杀了诸剑,二洛也刺死了徐老剑客他们,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他见小晴有讶异之色,又道:“咦?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你心里在想:‘咦,奇怪,这会儿没有人在场,响儿哥哥怎么还在撒谎呢?’是不是?”他嘻嘻嘻地笑了一阵,道:“你呀,一定是不喜欢读书,所以不懂哥哥我所行的圣人之道。其实圣贤的学问,可是大着呢。我也懒得读书,可是人懒,就要善于提炼,把一本大书提炼出一句话,将它的核心决窍概括了,得了这句话,以后整本书都可以不看,你说这个法子好不好?嗯……你心里一定在说:‘很好,很好,这可很省时间呢!’是不是?”
小晴狠狠剜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秦绝响一笑,道:“儒家所有经典,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说出来,便可解了你的心结,你想不想知道?”
小睛睁开眼睛瞧着他。
秦绝响叹口气道:“我反复读了那么多遍才总结出的心法,一张嘴就告诉了你,岂不冤枉?”
小晴明白他在耍弄自己,气得又把眼闭上。
秦绝响道:“唉,真是没办法,其实我哪有撒谎?你是真的被吓坏了,误把我当成了凶手。你想想,我是郑伯父的弟子,他又答应把你许配给我为妻,我怎会对盟里做出那等惨无人道之事?”
小晴一听,气得又把眼睛睁开,怒目而视,似乎在说:“你真不要脸!”
秦绝响嘻嘻一笑:“好了,好了,我们翁婿之间谈定的婚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不过,现在不就告诉你了吗?本来我已经有了两个心上人,可架不住郑伯父说什么‘小晴这孩子挺好的,又会做饭,又能收拾家里,你娶回去,当个老妈子也不错呀!’”
小晴气得眉毛扭结,几乎要哭出来。只见他笑嘻嘻地又继续道:“当时我就说,这样不好罢?郑伯父说,有什么不好的?咱两家是世交,百剑盟和秦家又是亲密伙伴,你年少有为,江湖上还有哪个年轻才俊比得上你的?把这没娘孩子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小晴鼻孔中发出‘哼’地一声微响,露出不屑神色。秦绝响板起脸来道:“你这是对丈夫的态度吗?”小晴目光偏去,闭眼不再瞧他。忽然感觉腰间一松,自己的衣带被抽动。她赶忙又睁开了眼睛,只见秦绝响笑嘻嘻地,手又正向自己怀里摸,她登时大急大怒,眼睛几乎瞪出血来。秦绝响手一缩,佯作吃惊道:“哇,这么泼辣?将来还不得打骂公婆,给本夫大戴绿帽?”
小晴立目重重一哼,似乎在说:“你知道就好!”
秦绝响嘿嘿坏笑,从怀里掏出个小棱方瓶来,说道:“还好还好,前两天认识个在宫里办事的好朋友,送了瓶好东西给我。”说着拔开瓶塞子,往手指尖上倒了一些白色粉末出来,说道:“瞧见了吗?此物名曰‘奇淫两肾烧’,专治悍妇难驯,风雨不调。药性可是强得很,用上米粒大的一点,便可让人春情大动,三个时辰之内不与人交合,必然七孔流血而死。”说着把手指晃来晃去地逗弄,嘿嘿坏笑,向小晴嘴边凑近。
小晴大急,赶忙紧紧闭住嘴唇。眼见指尖到了嘴边,急智忽生,鼻孔中扑地一鼓气,将那粉末吹得雾散如烟。
两人贴得较近,秦绝响急闭呼吸跳起,口鼻中仍然吸进了少许。小晴喷气之后也要吸气,药雾下落也随之进入鼻孔。秦绝响赶忙拢袖在脸上扑打,只觉一股酸甜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眼睛有些发直,喃喃叨念:“糟了糟了,该不会对男人也有效罢?”踢了小晴一脚,道:“你这臭丫头,我本来闹着玩的,这下可好!”
小晴在地上躺着,药粉下落,还是她吸入的为多,只一会儿便两腮生红,瞳孔放大,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秦绝响见她这副模样极是可爱,忽觉自己腹下一团热火拱动,心知不好,骂道:“他妈的!果然男女通用!”赶忙到茶桌边想弄点水喝稀释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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