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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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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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绝响嘴角勾斜,微一抱拳:“并肩是不敢的了,不过高楼独卧人寂寞,知心朋友无几多,能陪着督公这般风流人物一路观风赏月,指点江山,想必也是一件大幸事、大乐事。”

    常思豪眉间蹙起,感觉重逢后他变了许多,很多想法做法都和以前大不相同。瞧现在这副颇具诚意的欢喜表情,也不知这是一时权宜之计,还是出自真心。

    此时只见郭书荣华答了声:“好。”又向自己这边柔柔淡淡地笑瞥了一眼道:“千岁,几位慢慢享用,荣华告辞。”说罢微作一礼,与曾仕权飘然而去。

    常思豪四人相互瞧了一阵,赶紧出水更衣。到前厅一看,众护卫和店伴东倒西歪,暖儿坐在一边椅上,眼睛眨着,骨软无力不能动弹。陈胜一检查后道:“中了迷药。”马明绍见旁边桌上放着一只小绿瓶,拿起端详道:“我看郭书荣华不会再害咱们,多半这瓶中便是解药。”和秦绝响交换一下眼色,掩住口鼻,打开绿瓶口,伸到一名店伴鼻下,那人打个喷嚏,脸上有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马明绍见药起效,当下给众人都闻过。

    问起刚才情形,暖儿道:“我们闻到一股香气,身上就软了,一个大哥哥和一个白脸的老伯走进来,老伯踢了店伴一脚,点了点头,大哥哥瞧见我,便把我抱起来搁在椅子上,后来就去后院找你们了。”

    秦绝响问道:“他没说什么吗?”

    暖儿翻翻眼睛,道:“啊,大哥哥抱我起来之前,笑着说:‘乖,地上冷,女孩子不能着凉哦。’”

    常思豪听得身上略起鸡皮,皱了皱眉。秦绝响冷哼道:“你还不洗澡去!”暖儿道:“我洗过了啊。”秦绝响骂道:“让臭男人抱过不嫌脏么?”暖儿道:“那大哥哥很干净的,他一点也不……”一瞧秦绝响眼光不善,扁扁嘴,道:“好嘛,我洗就是。”低头去了。秦绝响又将众护卫臭骂了一通轰散,自拉了常思豪三人进屋,低低问马明绍:“我让你去卧底,他真的没瞧出破绽?”马明绍道:“应该不会。”秦绝响眨眨眼睛,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回盯马明绍道:“他让你做双面人,却不用你刺探消息,反而亲自过来试我心迹,依你看是什么意思?”马明绍愕了一愕,道:“这个……属下一时还真有些猜不透。”陈胜一道:“咱们这些日子在山西的动静他不会不知,作风与老太爷在日大不相同,我看他是真动了心思,想将秦家收为己用。”

    秦绝响道:“你们说,他能否猜得到我已知灭门真凶之事?”马明绍道:“这事除了咱们四人,再就是几大分舵主知晓,并没外传,后来一直把矛头指向聚豪阁,相信不会有任何破绽。但既是他做下的事,心里自然会有一份提防。”常思豪道:“我和他照面之时已经就此事打过哈哈,他没露我也没揭,但是多半心照,我还以为他晚上之所以会来,就是因为此事。”

    秦绝响目中透冷:“他明知有险,还想收我为用?”

    常思豪道:“郭书荣华每日与各处官员打转,对于摆布人应有相当的自信。”秦绝响眉头皱起,明白如果对方倘真如此就不是胆色过人的问题,而是已经把自己弱点看透,认为收控自如不在话下。这种想法,倒和自己看长孙笑迟的思路差不多。联想自己竟不知有人坠后跟踪,在山道上还大放厥词,最后落得光着屁股被人堵在池子里,不由得又羞又恼。

    马明绍辨颜知色,早瞧了出来,开解道:“东厂侦缉番子极其难缠,江大剑与咱们同行,竟也没发现他们跟踪,可见这帮人何等精擅此道。我看咱们也不必再计较今日得失,以后再加小心就是。现在郭书荣华既然想摆布咱们,就一时不会动杀机,咱们也正好将计就计。”

    秦绝响嘬着唇皮,柳叶眼斜来扫去,阴涩涩道:“不错。他既然有胆行险,我便当迎锋直进,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常思豪问道:“你在家快速扩充,又急急北上,便是为了对付东厂么?”秦绝响道:“正是。光说不迈步是不成的。”常思豪道:“我看东厂势大,不可以力并之,要想动他们,还得靠别的法子。”秦绝响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他们不好对付,所以才派人渗透,想逐步摸底,大哥有什么好想法?”常思豪摇头:“暂时是毫无头绪。不过我想郑盟主在京多年,方方面面的东西别人看不到的,他却能瞧得着,听听他的想法,对咱们做事总有些助益。”

    秦绝响长长地嗯了一声,表情犹豫。

    马明绍躬身道:“有些话属下本不该说,可是属下忠心为主,又非说不可,纵然常爷怪罪也顾不得了。少主,百剑盟与官府联结日久,其性早变,想法做法都不是出自武林同道的考虑,前番老太爷治丧的时候,他盟里何曾表示过明确的态度和立场?后来提出联手被拒的事就更不必提。人走茶凉,过去的交情早就成了作废的黄历。百剑盟盘踞京师百年,已成独霸之势,岂能容别人进入搅局?我看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咱们排挤出去,就更谈不上会给咱们出什么好主意了。常爷在江湖上涉足未深,对于他们那套虚头把戏判断不足,误以为真,这是陈总管之前也说过的,属下在这里就不多重复。总之属下以为,咱们秦家的方向步调,一定要由秦家自己人做主。”

    秦绝响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听到最后一句尤其欣慰,点头道:“说得好。”表情遂又变得凝重起来,向常思豪道:“大哥,江湖武林人心叵测,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剑家那套说词都是欺人的虚话,百剑盟之前的作为有可能是为结你之心,反用来牵制于我,这是分化咱们兄弟,你可别把他们真当了好人。”

    常思豪眉间皱起,瞧瞧在旁边默然不语的陈胜一,又瞧瞧绝响身侧诚意拳拳的马明绍,一时间觉得这屋中只有自己是个异类。心知马明绍的话就是秦绝响的心里话,现在劝也无用,只有等他亲自见了郑盟主,或许才有改观。当下淡淡一笑:“不错,京师是人精待的地方,我来的时间不久,却已接连几次受挫,可能是把有些东西想得太简单了。”

    秦绝响大喜,过来拢了他后背笑道:“嗨,人心隔肚皮,菩萨肚脐儿也有泥,这世上好人不多,坏人不少,那是一点招儿也没有。得了,不说这些了,今日送走了江总长,哄走了郭督公,这两方无事,暂时天下太平。咱们兄弟好久不见,可得好好喝它几杯!”

    常思豪知道秦绝响本不喜欢喝酒,说这话无非是和自己联络感情,摆手示意不必,问道:“你准备何进入京?”秦绝响道:“我在外面打转,最大的忧虑便是东厂,这边维持得住,我自然随时都能进城,”眼珠一斜:“大哥,你莫不是还想着让我早点去见老郑罢?”常思豪笑道:“你要在京中扎根布局,少不得与他相见,是早是晚都没关系。我有些事要去办,今天就先不陪你喝酒了。”在他手上握了一握,“绝响,你凡事小心,不可逞强,有事我会传信独抱楼和你联系,咱们改日再聚。”说罢转身出门。

    秦绝响道:“大哥,你有什么事这么急?”马明绍低道:“少主,千岁手边的事情,咱们不便动问。”常思豪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手中棉帘挑起未落,听此言步子一停,猛地转回头来,在马明绍脸上冷冷扫了一眼,欲言又止,一扭头甩帘而去。秦绝响踏前一步,身形却又凝住,眉心微蹙,目光里有了犹豫。隔了一隔,斜向一边道:“陈叔,替我送送大哥。”陈胜一点头而出。

    二人步音远去,秦绝响满脸不悦:“马明绍,你这是干什么?”

    马明绍急忙恭身:“少主明鉴!属下也是替您着想,现在您这大哥已经今非昔比,难道您没看出来么?”

 第八章 解劝

    秦绝响道:“他怎么变也还是我大哥。”

    马明绍道:“您这么想,只怕别人未必这样想。如今他名动当世,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芦的小子了。况且现在他还被皇上认做了兄弟,身份岂是咱们这些江湖豪客所能比?您没瞧见郭书荣华都对他客客气气?况且他的举止神意,武功较之在秦家之时只怕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他在独抱楼对我出手,使出的步法其疾如电,绝非原来便会的天机步。这些又是从何而来?他对百剑盟的人满口称赞,原因又是何在?”

    秦绝响原有抗辩之意,一听他这话,登进陷入沉吟。

    马明绍道:“有些话说出来恐怕您不爱听,咱秦家这些年来一直走下坡,今秋又遭大创,您这些日子加力扩充,虽然强势不少,只怕在别人眼里,咱们招来这些人比聚豪阁手下那些游帮散派更加‘乌合之众’。咱们找东厂、聚豪阁报仇的事,说出去多半更要被人当成笑话。相比之下,百剑盟稳镇京师,兵强马壮,又拥有修剑堂这样的天下第一武学宝库,和咱们不可同日而语。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即便他顾念着与您的情谊,给自己辟条新路、留条后路也都未尝不可,亲近百剑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秦绝响皱眉道:“照你这么说,大哥岂不是拿我秦家当成了他自己的跳板?”

    马明绍道:“绝无此意,属下只是照常理分析罢了。如今秦家人才紧缺,属下也万分希望在这中兴大业之中,常爷能帮您一把手。不过人生在世,始终还是要靠自己多些,所以虽然知道这些话会让您生气,属下还是要说出来,将来如果真是万里有一,少主也不至于伤心伤情,手忙脚乱。”

    秦绝响沉默了好一阵,点头喟然嘘叹:“你耿耿忠心。我又怎会怪你呢?”

    马明绍作笑道:“少主不怪就好。其实属下看得出来,常爷确实很关心您,尤其今天他见到您平安,喜笑颜开,绝对是出自真心,能有这样一位好大哥惦记,属下也替您高兴。”

    秦绝响回想在嘉靖妃子墓前两人相见时的样子,脸上微露笑意,道:“是啊,我和大哥是换心的兄弟,感情始终是最好不过。”

    马明绍低沉地“嗯”了一声,脸上略有些不以为然。秦绝响瞧了出来:“怎么?你有什么想法?”马明绍有些为难,被他盯得紧紧,又不得不说,闪烁着目光搓手道:“好是好,只是加个最字,却也未必。”

    秦绝响柳叶眼一斜:“什么意思?”

    马明绍赶忙躬身,眼睛缓缓挑起,向他脸上瞄去:“也许属下看得不准,以少主之见,是您和他的感情深些,还是陈总管和他的感情深些?”

    秦绝响鼻翼微耸,眉毛动动,指节格地一响。

    马明绍急忙收回目光,躬下身去:“少主息怒。属下也是胡说罢了。属下在下层惯与那些闲泼穷汉打混,知道很多人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久而久之,未免心怀失望,笃信权钱,注重现实。其实当今虽然人心不古,相信世间必定还会有不变的真情吧,属下可能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明白,不用再说了。”

    秦绝响脸色郁然。缓缓背过身去:“独抱楼事情很多,我就不留你了,回京去吧。”

    马明绍折身拱手:“是!”

    “对了,”秦绝响点手唤住:“还有件事要你去办。”马明绍道:“请少主吩咐。”秦绝响道:“大姐在恒山,病情毫无起色,未免对馨律姐多有打扰。你派人去一趟接她回太原罢,不要太张扬,动静越小越好。”马明绍道:“是。”秦绝响眯眼斜瞥身后:“我大姐虽在病中,可也还是巾帼丈夫,我看不必备车,就让她一路骑马吧。”马明绍道:“骑马颠簸,大小姐她……”忽然明白,眼角抽动了一下,垂首道:“是。”

    秦绝响解下腰间斩浪刀递过,淡淡道:“此事最好用生人来办,让他带上此刀,相见时可为凭信。此事切不可泄与老陈和常思豪知晓。”说完摆了摆手。

    马明绍接刀喏喏点头,退出屋外。

    他牵马出院,只见陈胜一正站在门楼之侧,望着茫茫雪道出神,过来执鞭拱手道:“陈兄,小弟要告辞了。”陈胜一回过神来:“哦,马兄弟一路小心。”马明绍扶正鞍辔,瞧地上一行新蹄印向南直去,上面已然覆了薄薄一层雪,道:“看常爷这方向是回京了,走得好急呢。”陈胜一嗯了一声。马明绍瞧瞧他,挽着缰绳走近些道:“我和常爷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感觉他这次进京之后,变化倒真是很大,似乎跟百剑盟更亲近,跟少主反倒有点疏远隔心了。我听说以往你二人交情不错,怎么也没留他多聊会儿?”陈胜一半张着口酝酿了一阵,摇摇头,似是不想再说,叹了口气:“他有事要办,我又拉着他闲聊个什么。”马明绍见他郁色沉沉,笑劝道:“陈兄这又何必?心随境转,此乃人之常情,咱们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什么人也都见过,虽然是您把他引入的秦家,可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咱们还是早点识趣为好。”

    陈胜一不住摇头:“你想错了,他不是那种人。”

    马明绍喟然一笑,贴近些低低道:“他是不是那种人,兄弟不妄加判断,不过我却知道他和陈兄绝非一类。”

    陈胜一翻眼望他:“怎么说?”

    马明绍道:“您当年跟秦五爷的关系,比他和少主这份情意只近不远。您对秦家的忠义,走遍天下再也找不出二个,可是时代变了,少主不是五爷,常思豪也不是你。”说到这轻轻一叹,眼光里有了不平与怅然:“不是在您面前买好,那江慕弦在兄弟手下多年,他的才能我是知道的,虽然这回在清叛一事中立了些功劳,可是论能为资历又如何能和您相提并论?让他做副职执掌外务接您的手,实在是小马大车拉不起来。兄弟曾经多次跟少主陈情想恢复陈兄的实权,可是少主一直不允,小弟也是徒呼奈何。常爷跟您的关系至厚,莫说身份变了,就算没变,看到您这副景况,又怎能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陈胜一道:“秦家现在人力芜杂不精,德才兼具者少之又少,有德无才还可以慢慢培养,总比有才无德要好。我们这代人说起来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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