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道:“说你可怜!你们这些达官显贵,拥有黄金千两,拥有家宅万千,又有什么用,都是冷冰冰的东西。我们姐弟虽然生来贫贱,但一直相依为命,彼此互相拥有、关怀着,却是你们一辈子也无法得到的。今天,我们姐弟俩宁可双双撞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动我弟弟一根汗毛!”
“哼哼!”魏宵明冷笑起来。“这么容易就想到死了吗?你们这些平民的性命真是低贱啊不过,”他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几步,“不过,该庆幸你们遇上的是如此怜悯你们的人,我并不要你们的性命,只要你”,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楚湘,淡淡道。“只要你做一件事情,我就放过这个小家伙。”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楚湘有些惊喜。
“拖。”魏宵明撇嘴冷笑一声。楚湘一时怔了怔,一时没明白过来。魏宵明冷笑地放缓语速重复了一遍。“我说,把衣服拖掉,一件也不剩,就在这里。”
楚湘的身体一颤,脸色倏地刷白。
魏宵明又笑了起来。“怎么,不是说只要能做到的事情,一定做的么?反悔了吗呵呵,也无所谓了。那么,我就要带人走了?”
“等一下!”楚湘一咬牙,将心一横,便要伸手去解衣服。忽而身侧伸过一只小手来紧紧地拉住了她手手,楚湘怔了怔,侧过头去,见是小荆,迟疑道。“荆、荆儿?”
小荆沉肃着一张小脸,肃然道:“荆儿也跟姐姐一样,宁愿死也不要姐姐受辱。”说罢,转头面向着魏宵明,捏起小拳头,忿然道:“你这个变态,迟早会有老天收拾你!”
“好,我等着!”魏宵明怔了半会儿,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似乎将眼泪也笑了出来。陡然眼中寒光一闪,回头转向监工,厉声说道:“去!拿绳子,把他们两个捆了,吊到那棵树上去!”
“魏,魏公子!”监工的脸色不由一白,双腿发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地说道。“她,她是州侯大人的妾室,这样”
魏宵明暴怒。“妾室?今天就算是正室夫人,也给我绑了!”
监工吓了一跳,伏首在地瑟瑟发抖,不知所措。这时,院外非常适时地传来了一阵低语声。“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得救了!”监工舒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廖州侯进得院来,虎目一瞪,四下子便倏地安静了,只能听到沙沙的细雨声。“你在这里干什么?!”他指的是楚湘,这边是客院,楚湘作为一个妾室,是不能进来的。
“大人”楚湘刚要回话,却被魏宵明抢过去说道。“廖大人,您还真是客气,送了我这么多小倌不算,还让自己的美人来陪我。真是盛情难却,兄长那边,魏某自会为廖州侯大人极尽美言。”
廖州侯怔了怔,但魏宵明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说了些“有劳魏公子”此类的话,便领着家仆们悉数回去了。等他们走后,魏宵明也回头对几个随从的小厮说道:“你们也下去吧。”
“是。”小厮们应了一声,纷纷散去。
“公子,伞!”一名侍从递伞过来,却被魏宵明挥走。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魏宵明与楚湘姐弟三人。
姐弟俩抱在一起,警惕地瞪着魏宵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魏宵明看着他们的样子,忽然笑道:“这么容易就被我要过来了,真是廉价吧可怜的,低贱的贫民!”
楚湘与小荆互看一眼,到这时也已经大致明白魏宵明口口声声称他们为“贱民”,原不过只是在寻求某一种平衡而已。楚湘道:“我们是低贱,但到了这副境况,我还有荆儿在身边,荆儿也有我在这边,而你呢,你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是吗,呵呵!”魏宵明冷笑起来。“只要我一声召唤,整个侯府的人,包括靖州侯在内,还不都得听我的?!真是愚蠢的贱民!”
“我看愚蠢的是你吧?那些人,纵然表面上对你惟命是从,逢迎讨好着你,背后却都在说你是变态!你不知道吧,要你进入州侯府的那一刻开始,府上上至老夫人,下至厨房的打杂小厮,都已经在讨论你是个”
“闭嘴!”魏宵明受了刺激般地冲了过来,一把扼住了楚湘的脖子,大声叫道,“我不是变态,不是,不是!”
“放开我姐姐,快放手!”小荆扑过去,使劲掰着魏宵明的手。“放手,死变态!”狠狠地一声骂出,魏宵明的脸色蓦地一变,身体猛地往后一顿,骤然跌坐在雨中,双目茫然,喃喃自语道:“我不是变态,不是”说着,随即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事情,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身体抱作一团缩到一边,颤声惊叫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哥哥,哥哥救我,救我”
楚湘喘回气来,见状搂着小荆退到一边。“姐姐,他,他怎么了?”楚湘道:“不知道。我们快些走吧。”小荆回头看了看在雨中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魏宵明,说道:“让他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有事吗?”
楚湘抬眼看了看夜空,说道:“快到午夜了,会有巡更的家仆过来发现他的。我们快走。”
姐弟两人借着家仆们都去收拾宴席的空档,避开严密地守卫,逃出府去,寻了一处偏僻的所在,开始了久违的清贫日子。在姐弟相依的平和的日子中,他们却不曾想到,由于魏宵明是个好男风的家伙这个消息,侯府上下全部都知晓,因此午夜巡更的家仆路经他下榻的香霖阁时,也避之如虎狼般地绕道而行。这样直接导致了魏宵明在院子里淋了整整一个夜晚的雨。第二天家仆们发觉他时,他已经昏迷不醒,高烧不止了。请遍了靖州城所有的名医,高烧终于在三日后退了,但醒过来之后,却变成了一个终日胡言乱语的疯子。
当消息传回东歧部洲时,部洲长勃然大怒,廖州侯险些被革官查办,幸好南圉部洲长及时进了好言,才着令他半月之内务必寻到肇事元凶,处于最严酷的极刑,否则他就要人头落地!廖州侯获令如逢大赦,连忙通牒全州,捉拿楚湘姐弟。
州兵搜到姐弟俩的家时,小荆正在街上卖菜。州兵们只抓到楚湘,楚湘怕小荆回来会撞上,便也不加反抗,一人承认了所有的罪过,主动跟他们走了。
小荆再次见到楚湘时,是在几天后西市的刑场上。楚湘的四肢和头颅被绳子系了,拴在了五辆战车之上。小荆咬着牙在人群中奋力地挤着,隐约听到有人啧声惋惜道:“竟然是车裂之刑,可怜还是个年轻姑娘,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姐姐!姐姐!”小荆大声叫喊着,使劲往人群中挤去,但瘦弱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地被拥挤的人群挤了出来。“姐姐!”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往人群中用尽全力挤去。
“臭小子!凑什么热闹!”一个胖子不悦地回过身,一巴掌扇过来,将小荆打飞了出去。脸朝下地重重摔在地上,这时人群中隐约传来车辗动的辘辘声,随即唤起了的是一阵看客们的纷纷倒抽一口凉气的唏嘘声。“真是残忍啊,还是第一次看到”
“姐姐!”小荆将脸深埋到沙地中,任沙尘迷离了双眼,泪水无知无觉地滚落而下。冥冥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悲悯的叹息声:“痴儿啊,痴儿”
第五十九章·明争
睁开眼睛,白茫茫地一片。有些刺眼,刺得睁不开眼睛。“这是什么地方?”一念刚刚转毕,视线中便浮现出一个粉雕玉琢般精致的女孩的脸,瞅着自己,此时一对明眸中带着深深的忧虑,还有惊喜。“师父!你醒了?!”
“瑶瑶华?”弄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瑶华连忙扑身过来搭手。转着眼睛居然发现床前围了一圈的人,萧泰泽、容成汝烟、巫月、水香,甚至连樱夜溟和龟默儿都在。不觉有些怔怔。“怎么,怎么了?”
巫月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我们都非常担心。现在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三天是,是吗有这么久?”弄衣讪讪笑了笑。“朱厌那老妖怪下手还真是狠哪对了,后来,后来怎么样了,我宝贝徒弟”说着,忽而想起什么似地,回头捧过瑶华的脸,上下左右转着仔细看了看。“徒弟没受伤吧,没事吧,不要紧吧”
瑶华的脸快被他捧得变形了,嘟着嘴说道:“我没事,朱妖怪被泰泽师叔和容成师父打跑了。”
“是嘛!”弄衣暗自松了口气,颇带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果然还是炼妖师比较实用哪!”
“对啦,师父刚才的梦好让人伤心呢!”瑶华忽然说了一声,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瑶华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看,弄衣也怔了怔:“啊,梦,什么梦?”
瑶华道:“师父不记得了吗?就是师父刚才做的梦啊,师父在做梦的时候还流泪了呢!”
弄衣怔了怔,骤然间心中蓦地一惊。“不会是”一念还未转毕,就听得瑶华在旁边说道:“就是楚夫人,小荆的梦,那里面的人都很可怜呢”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察觉弄衣的脸色已经发白了,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转开话题说道:“师父应该饿了吧,瑶华去拿东西给师父吃!”说着,刚想挪身溜下床去,忽然听得弄衣一声怒吼:“萧泰泽,肯定又是你!你用了苍王镜,是不是?!”苍王镜形如一般铜镜,却可以显示人的梦境。是萧泰泽从弄衣这边刮走的无数件法宝中的一件。
见弄衣气极,似乎要冲过去将萧泰泽整个儿撕掉,瑶华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将他拖在床上,一边大声说道:“师父,冷静,冷静!泰泽师叔,快跑!”
萧泰泽却是站着不动,语气一如往常的波澜不兴。“不过是一些往事罢了,被我们知道了又如何?自己不肯面对便也罢了,还要遮遮掩掩,胆小鬼!”
“你你”弄衣气得全身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谁,谁胆小鬼?!你,才遮遮掩掩,都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你才胆小鬼!”
“随便你怎么想,我睡觉去了。”说罢,萧泰泽若无其事地转身飘悠悠地出门去了。
“萧泰泽!萧泰泽!”弄衣抱着脑袋,“哇哇”大叫了几声,气得几欲发狂。
“师父,冷静!”
巫月面带忧愁,水香却只掩了袖偷偷地笑。
见萧泰泽离开,容成汝烟也便告辞了,唤了樱夜溟一道出门,小乌龟自然屁颠颠地跟上。不想刚到了门口,那扇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砰”地一脚踹了进来,听得有人怒骂一声:“傅瑶华!”随即一道青色的身影如狂风一样袭卷而进,容成汝烟见状,衣袖微动,便以一道灵符在床前设起一道屏障,将那个狂暴的身影隔离开去。
待那个身影落定,瑶华怔怔地眨了眨眼。“闻人愁一?”随即露齿笑笑,“你怎么来了?”
“你”闻人愁一结界前站定,愤怒地瞪着她。“你给我出来!”
瑶华摇头道:“现在不行,我一放开师父,他就会跑去跟泰泽师叔打架的!”
弄衣看到闻人愁一冲了进来,便将对萧泰泽的怒气暂时丢到了一边,反手过来将瑶华往身边一搂,瞪着他说道:“闻人愁一,你休想再打我宝贝徒弟的主意!你跟你师父那个老妖怪,都在我宝贝徒弟身上打些肮脏的主意!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闻人愁一冷笑一声:“说什么傻话,我哪里来的什么师父!傅瑶华,你给我出来!明明叫我来救你,自己却好端端地跑到这里来,你给我说清楚!”
“我什么时候叫你来救我了”瑶华有些不明白。
闻人愁一忽然想起,那天瑶华呼救时,叫得似乎是“师父,救我”,不禁脸色一变,瞪着弄衣与巫月说道。“这两个人都是病恹恹的模样,不要你救已经是万幸了,又哪里能救得了你。”说罢,抬掌便要击碎结界,冲进去拉瑶华过来。
容成汝烟见状,连忙出来制止。“闻人将军,不要对自己人动手。”
闻人愁一道:“一掌就可以拍飞的弱小家伙,根本就不值得我动手。我只是不放心将瑶华放在他们身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除了连累瑶华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闻言,巫月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水香厉声道:“一心觊觎瑶华的灵力而接近她的你,没有资格说这番话吧?!”
闻人愁一道:“我已经说过不会再杀她了,但是她的性命还是我的。她说想要跟巫月澈在一起,我就让她跟你们在一起。但是你们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她的能力,三番两次地让她涉险,现在我要收回来了。瑶华,跟我回去。”他的语气,就仿佛瑶华一开始便是他的物品一样,当初只是因为她说喜欢跟巫月在一起,便暂时将她交与他们保管。但现在证实了,他们的保护不利,他便要理所当然地收回去了。
弄衣不满道:“我宝贝徒弟的性命怎么会是你的?!你说话的逻辑大有问题!而且,我的徒弟,我自然会保护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时,又一面抱了瑶华,往床里头缩了缩,生怕闻人愁一会冲过去将她抢走似地。
“你自己都负伤在床了,还说什么保护?!这么弱的师父,真是误人子弟,瑶华还不如叫我师父”说罢,身形一闪,又想要冲过去。容成汝烟继续阻拦,闻人愁一怒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干什么拦路?!”
容成汝烟道:“我只是想提醒将军一句,你是否是忽略了瑶华小姐的心意?人生在世,不像是在玩家家酒,周围的人也都不是没有想法的玩具,不要将一切想得那么理所当然。”
闻人愁一道:“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瑶华说过不讨厌跟我在一起!”
水香撇嘴冷笑道:“真是好笑,不讨厌,瑶华还没有讨厌的人呢!”
瑶华见两边快要吵起来了,连忙说道:“那个,闻人愁一,很谢谢你关心我,但是”瑶华想说她不想离开弄衣和巫月,但见他那么担心的样子,稍一犹豫,紧跟着闻人愁一进屋的郝虎大约看出了瑶华的心意,连忙帮腔说道:“瑶华小姐,那天听到小姐的一声呼救,主公就从军会上冲了出去。因为不知道瑶华小姐在什么地方,主公这三天来没日没夜地找,几乎将苏门城每个角落都翻遍了这些日子,苏门城太危险,瑶华小姐不要再让主公这么担心,还是跟我们一道回去吧”
听到他一直找了她三天,这才开始发觉他的脸上略微带着倦意,心下不由大为动容。“闻人愁一”
水香连忙哼了一声,说道:“会这样,还不是他那个妖怪师父害的!”
“闻人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