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怎么了?”身边同样锦衣美貌少年,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男人眨了眨眼,方才那他一生都难以忘却的面容已消失不见。可仍在小声议论的人声却清晰、无情地告诉他,方才那一眼绝对不是虚幻。
待得他转过脸来,脸上已换上一片笑意:“月儿,你不是一直想着要来江南麽。此遭来了,我便带你四处走走罢。”
“嘻嘻,知道爷最疼月儿了。”怜月一点也不忌讳,习惯地挽上男人的手臂,半偎入男人怀中,没有听见男人轻轻一声叹息。
陈吟风看着怀中酷似那人的脸颊,尤其眉目出奇地相似,只是脸颊没有那人清俊的棱角,略显圆润。只是望着,便不由恍惚起来。
“当然了,月儿这么漂亮,最讨人欢喜的了。”轻轻掐了一把少年的软软的脸颊,不如那人的紧实柔韧。
只是对着这样相似的一张脸,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风度威仪便不由化作了xiaohun蚀骨的柔肠。
看着怀中人娇羞的情态,陈吟风的心却不知落了何处去。如果是那个人…是那个人呢?那样一个人,胆敢这般轻薄行径,怕是要给自己脸色瞧罢?想到这儿,不由苦苦一笑。
没错,此时此地,这两位便是泱泱天下之主,陈朝之君陈吟风,还有新封的越侯。
这一年多来,战乱后的江南土地修养生息,光粮食上交的赋税便占了整个天朝三分之一的税收。
这姑苏城本就是吴都,自一年前太守无故遭枭首于府中,凶手至今未仆。新到任的官员便是勤俭持政,再不敢松懈了分毫。遂此间又变得繁华如昔,行客来往。当朝皇帝有所耳闻,特派宫中一品女官带了谕令予当地官员,以示褒扬。
没料到,怜月见绿荷去了江南,便嚷嚷撒着娇也要同行。陈吟风权衡了良久,又想到了当年对战之后,从此不知踪迹的陈凌云,终于下了郑重决定。放下朝政予已提任为丞相的王逋、并陆崇周嘉一道处理,便带了怜月出宫微服到了江南。
口上说是微服,照了大将军、崇武侯的安排,身后必定是跟了大队的影卫。朝廷在地方的接应也已早备好了住处饮食,以保九五之尊的安危为重。
以陈吟风自幻修习武功剑法的能力,以及近日日渐苏醒的那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怎能察觉不到区区大内影卫的存在?只是这般,到哪都有人事先安排妥当,到也乐得清闲。
是夜,精心安排的客栈顶层厢房,偌大的空间,烛光通明到如同身处宫殿中一般。一排的青铜暖炉,即便是数九寒冬,也丝毫不觉着冷。
“吟风…”怜月只着了一件轻薄的纱衣,一只玉足裸露在外,双颊被暖气熏得微红。软软娇嗔一声,倒入男子怀中。
陈吟风一把接住抱起他:“嗯?”
怜月撅起红唇,似嗔似怒,着实勾人:“吟风今天都不理月儿,在想甚麽美人?”
不知为甚,独处时陛下喜欢听他唤他的名,他自然甘之如饴。毕竟、须知拥有直呼帝王姓名权利的人,整个天下又能有几多呢?殊不知,这只是因为在陈吟风的心中,那个人便是这样唤他的。
再是骄纵,也不过是一介男宠,受了帝王恩才能有锦绣前程。怎轮到男宠来管帝王想不想其他美人,须知侍伴君侧,嫉妒与独占欲本就是最大的忌讳。
陈吟风抱着他的手一松,正要沉下脸,看到那张脸便又软下了心。把怀中柔软的身子放在榻上,随之吹灭烛火,自己也掀了被进去。
“睡罢。”说完便转过了身子,面朝外侧。
“吟风…”身后的身子贴了上来,环上他的腰。
听这声音便知这小家伙想作甚,像是应证他的猜想似的,柔软的手掌便向他腿间伸去。
陈吟风摸到不规矩的手,大手一把握住纤细的腕。回过头,看着他,此刻月茫流入一双星眸之中,不敢让人直视的光采:
“睡罢。”声音很柔和,低低的,带着些磁性,却总让人不由自主照办。
另一只手安慰地托起少年的脸,在撅起的唇衅安慰得一吻,便转过了身去。
“吟风,陛下…”怜月不甘心地唤了二声,见男子果真不再理睬。只好哀怨地望了眼,闭上双目入睡。
殊不知,本应睡沉的男子并未合上眼。陈吟风面朝外侧,帘帐并未合紧,入目一片明月之月。星眸之上,依旧清明如昔,闪着暗芒。
白日里,匆匆一瞥,所见之人,是否是他的那个他?一年不见,他依旧如此,永远是众人高呼景仰的对象。想到白日里路人艳羡的目光,心中就有一种抑不住的冲动。
如果真是那个人,这一次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牢牢握在掌心之中,再也不容他轻易逃脱。
窗外,树影斑驳,漆黑一片。街上的行人尽了,白日喧嚣歇了。
正文 缘来再相逢 是故人3
更新时间:201231 16:25:54 本章字数:2708
第八二章 缘来再相逢 是故人3
殊不知,今夜还有一人,同样是辗转难眠。风挽月闭着双目,许久难以入梦。
今日,于姑苏城,人群之中,他仿佛收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像致命的毒蛇,将他绞缠,使他窒息。如今即便是回到了村中,这种感觉仍未消褪殆尽。如影随形,甚至有愈盛的趋势。
总觉着冥冥之中,一直被尘封的命轮,再次缓缓转动。
于是…果真是要有甚麽事发生罢?希望不要连累了无辜的人才好。
现实是上天果然不负人心,不论是在甚麽方面。
一夜辗转,风挽月也不知自己甚时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日清晨,天方亮时便被村头方向传来的喧闹声吵醒。
起身揉了揉惺松的睡眼,还有些浑沌。下床,随手取下了衣架上的狐皮坎肩披上肩头。
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这般的寒冷,若在京都,怕是已经下了雪罢。江南少雪,也不知何时能见到一场诗人笔下的江南雪。鸟飞绝、人踪灭之时,是否有孤舟一叶,是否有戴着蓑笠的老翁独钓寒江雪?
笑自己不知何时竟染上了这等儒人雅士对景言愁的情趣,风挽月来到了院中。在隔壁的厢房外望了一眼,应是无人在内。
之仪兄不在麽?
微皱了下眉,转首望了望院外村口的方向。终于,迈步向院外行去。
一路上,秀气的眉头越皱越深刻。四周的民居中,几无人迹,整座村就像成了一潭死水。而村口处越来越清晰的喧嚷声,却使这漂死水搅起了涟漪道道。
不要去!不能再往前走!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大脑却控制不了肢体一步一步向前行去,愈发近了。
待来到村口,跃入眼帘的景象让风挽月浑身一震。使有人拿了敲击乐器的重锤,一下敲在不堪重负的心脏上。心痛的紧张与窒息。
明黄巾绩、白银盔甲,像征陈朝天威的旌旗,此时入目,似陌生似熟悉,一时恍惚不已,时光飞乱。
“官爷…这…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你要找的风大人…”村中的村民几乎全聚在了村头。许是隐居已久,从未见过天朝威仪这等阵仗,震慑并惊叹不已,竟一时没有去探究大军所为何来。
只有村中几位长老,对领头的官兵提出的问题,为难地回答。
领头的见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也不由拿出了点耐心:“可是明明有人看见吴大人和风大人入了此处,难道还是看错不成。”
“这…官爷…确实有外乡人来此处,可是实在…”看这大军来者不善,长老们也不知当不当说。
“你这糟老头了,将军给你面子,不代表兄弟们要买你的老。”一旁的副将,是个粗大汉子,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
那领头之人,略一摆手,制止副将鲁莽行径。
“老人家,不是我等有意难为,实在是没有办法之事。我等本在姑苏太守手下办差,哪料昨夜三更,太守不知得了甚急念。当夜便指点了三军,下令搜城。甚至不惜惊忧了安眠的百姓,也在所不辞。终于,有人透露,说是在此地附近见过这两个人。我等急急赶往此处,寻到天亮,才偶然发现此处的村落,实属不易。若是老人家知道这两人的消息,还是说与我们罢。”
“对,对,说与我们。”副将在一旁应和着。
听他们这麽说,长老才凑上头,眯起眼,仔细地打量起后面两个小卒呈上来的画轴。
果真是,越看越像了。长老顿时醒悟,这画轴上其中一人不就是那个风流潇洒的风公子麽。至于另一个,不是吴公子又是谁。
抬头望了望来人,见其毫不动色,也不知来者善恶与此行意向。
“官…”正权衡之间,突然有一人扬声打断。
“几位官爷,要找的便是草民我罢?”风挽月虽换了平常衣着,负手而立,只那一站,却偏还有千种的风情万种的威仪。
众人不由屏息凝神,小心地细细打量来人。他们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姿容绝艳身负神通的国师大人,却一心认准了眼前之人便是其要寻之人。没有任何的理由与根据,盲目地相信。
眼前这个人,简直比画上的还要美。美得不可方物,美得像要被风吹起来飞掉一般。
“国师大人,陛下特下谕令准你回长安待命,”
“国师不敢当,在下风姓挽月,无字。如若你们要寻的便是这人,那草民随官命走一遭便是了。”风挽月的神情看似浅薄而淡然,却有谁知其内心隐忍与挣扎。
“那画上另一人……”为首的将军有些迟疑。
“无妨,草名相信那个下令之人真正要寻的只是我一人罢了。”桃花美眸中有掩不住的流转光华,绚烂旖旎。
陈吟风,又要相见了。不知是你未变,还是我已变。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军中全体兵卒全都看傻了眼。一刹那,冬野之上,朔风之间,却仿佛有千朵万朵桃花盛开,一眼春光。
不知不觉,便信了这宛如谪仙一样的人所言。风挽月一声嗤笑,当先往村外先行而去,大军赶紧尾随而上。
“风大哥,风大哥。”方醒悟过来的人群中,却兀地传来数声女子的呼喊。
走在最前方的人竟然不由停下了脚步。
翠儿挣脱了他爹的牵制,推开人群,走到风挽月面前。
“风大哥,你…你…”秀致的脸上竟然微染了泪花,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你一定要早日回来。我爹…我爹说你要娶我呢。”情急之下,分别在即,竟然说出了平日深藏时久的话语。
看着眼前的女子,早已漠然的心,竟又起波澜。风挽月从唇角尽量挤出一抹不至于太难看的答容,伸出手抹去少女的泪花:“好,风大哥答应你,一定回来。”
他这过久的一生中,最不愿伤的便是这些平白对你真心之人。只是…那个“娶”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许不了。又怎知,此一去,他自己的命运,也即将系于他人之手。
看着前方那抹清瘦的人影随大军行远、渐小,天边晨曦初方升起,火色炫烂了半个天际。
翠儿像想起甚麽似的,朝天际高呼一声:“吴大哥一早便随陈大哥云大哥一同去后山寻猎过冬了,他们回来我会告诉他们你去向的。”明明那个人答应了她回来,心中却空乏得厉害。她此时有一种感觉,那个人像是高山之花,待得风流云散,像会杳无痕迹、再难追寻。
正文 缘来又相逢 是故人4
更新时间:201231 16:26:00 本章字数:2672
第八三章 缘来又相逢 是故人4
风挽月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面上有惆怅淡淡。待翠儿说完,再次迈步前去。这一次,再没有停留。
毕竟停留年余的地方,一时离开竟也微微恍惚。望着前方的天际,思绪飘忽。
今日之后,安逸的生活将被打破。之仪兄,如果我还能够放下,我必不负约再回此处,与你共负闲生。即使…无关爱恨。
一人身姿清绝,身后兵士三千,一路莫不甚引路人注目。
入了城,领头的将军把风挽月带至城中一座典雅的建筑前,便止了步:“风大人,要见你的人便在此处顶楼,属下被不相送了。”
随之转过身下了一道号令,一阵整齐划一的步履声过后,大队兵士转瞬撤得了无影踪。
抬头望,华丽的匾额上题了天香阁三字。于这数九寒天,楼内大堂中热气氲氲,一室宾客,犹如仙山楼阁。
风挽月唇上浮上一抹不明的笑意,一伸手扯散了发束,青丝垂了一肩。一路高歌,踏入堂中。
“朔风吹,朔风吹,吹落琼花蕊。人生数十多劳累,愿为君来醉。芳心几许,尽付斛筹内。”声音与词调莫名契合,如女子般的柔和婉约中却见不羁与孤傲,隐有金石声。
身影所过之处,无不万籁皆止。宾客手中的箸松了,菜肴放了,双目睁了,追寻的眼光痴迷而又狂乱。
如同还是当年不可一世的神人,笑看浮生百态,一颦一笑都像淬了让人迷乱的罂粟花粉。风挽月仪态万方,踏上木制阶梯,向二楼行去。
“春来尽是桃花水,拚了相思泪。西楼独上,问良人、几时才归?今宵云雨分散,剩把衷情许了谁?”
一楼静了,二楼也静了。雅间中抚琴的琴师,琴音绝了,曼妙的舞娘罢了舞,婀娜的歌姬止了喉。众人如沐仙籁,沉浸在如怨如诉的吟唱中。
“西楼独上,问良人、几时才归?今宵云雨分散,剩把衷情许了谁?”歌声于“谁”字终结,余音绕梁不绝。
三楼厢房的房,“砰“地一声推开。
沉浸在余韵中的人们不由顺着声音望去,只看到洞开的门内一片靡迷,门前健朗的男子俊脸微沉,肃然而立。
风挽月回过首去,唇角挑成一个弧度。
明明是闺怨的词,由男子嗓音唱来却丝毫也不突兀。反而少了一抹阴柔怨怼,却增了坦然嘲弄的意味。
满意地看着那人肃然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下去,满意地门内另一个身影惊艳羡慕的神情,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深。
甚麽媚乱朝纲,甚麽一笑倾城,姿容无双,今日便要教世人一观。天上地下,当得绝艳一词的惟风挽月一人而已。
在众多视线注视下,走进男子身后洞开的门中,看似若无其事的稀松平常。
许久陈吟风才反应过来,合上门扉,回过身看已走入室内的人。
早知他容貌无双,竟不知唱起这类婉约抒情的词调来,也是这般魅惑动人。一时之间,竟无法消受。
“你…你是…”怜月看着眼前与自己七分相似,却平添洒脱风骨的男子。想着在京中的传言,想起那个国师大人,心中要被取代的危机感越来越盛。
“拜见小侯爷,鄙姓风,双字挽月。”盈盈一揖,眉眼之间万种风情。连怜月也看得呆了呆,一时竟不知要如何作答。
“挽月!”那一瞬间,陈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