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茶杯,轻啐了两口,对这味道似乎并不那么满意,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却也不怎么挑言,仍是继续喝着。未央的这一举动屋里其他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也没人去管他,至少头一回见的小包子狐小七都没有惊呼出来。
不到两刻钟,床上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人,脸色并没有缓和,在众目睽睽下,终于动了一下那纤长的手指,就在大家再一次屏住呼吸的时候,那双总是挂着秋波的眸子缓缓地睁开了,时间仿佛刹那定格。
“大哥~!”两只狐在回过神来之后,第一时间一同扑了过去,狐小七直接就扑人身上去了,又呜咽着哭了起来,喊着大哥,喊着自己好担心,喊着好害怕。相对于狐七,狐二眼底发红,却表现得很是得体成稳,只喊了一声大哥,便轻手将欲起身的狐水给扶坐了起来。
“大哥……”声音的颤抖与哽咽,在出卖他的努力。
一手拍拍怀中哭喊着的小包子,转眼向床头低垂着头的狐二,“是……大哥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声音很轻很缓慢,再小声一点就听不到了。
“大哥……”
狐水转向床边立着的几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双眼也有些滚烫的霍青风身上,干裂的唇动了动,好容易才挤出了一句:“让你担心了。”
只一句话,却透着这总是活蹦乱跳的千年狐妖仿佛一夜长大成人懂事,霍青风紧紧地抿住唇,重重地点了头,却说不上话来。这么多天的担心与彷徨,这一刻才知晓,一向没心没肺,甚至觉得死了又重生赚得这么大的自己,看得很开的自己,其实看得并不开,他甚至看不得朋友出一点事。
已经……这么的在意了。
还趴在狐水身上的小包子被拎开了,未央这主角才能上前查看,对于眼前出现的这张比自己好像还要貌美的脸庞,狐水眼底闪过一刹的意久,随即消去,安安静静地任其检查,听到那人的声音响起:“没了内丹短时间内都会这般虚弱,所以千万莫意气用事动用妖力。”
顿了顿,“用一分便少一分,少一分,尔之修为便失之百年。”
这些话,让全屋子的人都懵住了,听懂了的懵这噩耗般的消息,听不懂的,只是单纯的懵住。霍青风却回神得很快,“只要不动用妖力,便无碍,对吗?”
未央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是的。”只要不动用,可以维持在这个水平之上,“不过,若不尽快找回内丹,他便会灰飞烟灭。”说的人轻巧,听得一屋子的人又再一次懵住了,悲伤徒起,将方才的喜悦给冲刷而去,更衬托着那一脸悠然之人显得这么的冷血残酷。
尽管,他方才将人救醒,尽管他可能已经尽了力帮助,却还是让人觉得他的悠然过于刺目了。
一直抿着唇的霍青风神情忽变,十分的坚定,“只要寻回内丹,便可回生,对不对?”只要找回内丹,一切都会好的。
未央有些诧异地看向此时脸上无悲伤,却一脸坚定的霍青风,诧异过后是一种赞赏,含笑点首,“是的,在那之前,未央会尽力保他。”
得了这个今天才相识的陌生人的话,霍青风暗暗地输了一口气,对他多了许多敬重,“未央之恩,霍某一生铭记!”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还是头一回说这样的话,记这样的恩情,即便是救过自己好几回的彼岸,他都没有如此郑重过。
未央只是轻笑点了点首,并没有说其他,不邀功,也不推托。
狐水太过虚弱,很快便被扶着躺了回去,几乎是一躺下便合上了双眼,惊吓得旁边的狐小七又“哇”的一声哭了,被狐二给拎到屋外好好地‘教育’,才闭上了小嘴,不敢吵到自己的大哥休息。
为免得吵到需要休养的人,一屋子的人移步来到了霍青风他们的主屋,未央自然被奉为上宾,坐在那处悠然地喝着送上的上好茶水,旁边坐的是霍青风,霍青风旁边一向都是彼岸大侠的位置,没人敢抢,所以狐二兄弟俩就坐到未央的另一边。
阿义留在了那房间暂时照顾着狐水。
气氛有些诡异,放在未央面上是悠然的,仿佛一切大事在他面前,都不是个事,悠然的脸上,若对上说话的人会带上妖而温婉的笑,轻轻的,挠人心。
狐二兄弟都还只是大孩子,沉不住气,脸上都是担忧;彼岸大侠管谁死了他都是一脸冷漠,所以此时不指望他给出其他的表情,倒是霍青风,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一直很沉默,他不说话,其他人都没有先开口。
一屋子,过份的安静。
回神之后,霍青风发现大家都在看他,就连那悠然的未央也有意无意瞥他一眼,饮茶的举动倒是没有停下。眨了眨眼,霍青风终于出声了,“大家看我做何?在这里我长得最普通了。”
众人:“……”
那是在看你的长相吗?!
有人心里在咆哮,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未央噙着笑,“公子谦虚了,若论相貌,公子在这当中,必当是佼佼者。”
被一个美得都要倾国倾城的妖孽说自己样貌却是佼佼者,饶是霍青风,脸也有些发红了,“未央大人莫拿我取笑了,我再好帅也不及你十分之一。”脸上的笑容却那么的明艳……
彼岸看得眨了眨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放下茶杯,一派悠然,“说来,未央还不知大家是何方神圣,若不介意,可否相告一二。”嗯,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两只狐狸,有个深不见底的不知是妖还是仙的男人,还有这个看起普通,却连他都窥探不见轮回的凡人。
真是奇怪的组合。
却,很有意思。
眨眨眼,霍青风终于想起来好像连自我介绍都忘了没做,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抱歉,事出突然,一时给忘了。不是哪方神圣,都是一般普通人或是妖罢了。这位是彼岸公子,另外这两人是狐水的二弟与七弟,狐二、狐七。”
顿了下,“弊姓霍,字青风,陵安城人士。”
“陵安啊,那是个好地方,未央一直都想有个机会去一趟,将那名山名水都游上一游。”未央的笑脸里,带了几许的向往,霍青风马上就接话了,“那便去啊,你若来,我便当你陪游。”
免费的,他绝不收钱。
对于霍青风的盛情,未央只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而是站了起来,欲离去,“时候不早了,未央需要先回宫中去。”拂了袖,那只眼熟的小东西又出现了,就落在桌面悬空一尺处转着,“若有事,便让它来知会,或是随它一同入宫亦可的。”
这么厉害?
霍青风双眼发光,难道这是万能导游?
而且还不用买门票那种?
不明白这人忽然间为何如此亢奋,未央只是笑笑,“它唤灯灯,霍公子最好随身带着,不定还能帮到公子的忙。”
用力地点头,“啊,谢谢你,没什么回礼的,这个还望笑纳。”霍青风把一玉瓶子递了出去,一双眼都是带着精光的笑意,跟着也站了起来,他起来了,其他人也都一并起来相送。
“多谢。”未央甚至未有看那桌面的玉瓶里有什么,长袖一扫,玉瓶子便是他囊中之物。
再次看到一只小老鼠驾驶马车,霍青风还是有种玄幻的感觉,目送马车离去之后,忍不住还是念了一句:“连老鼠都能培训得这么厉害,果然是高人啊。”
众人:“……??”
那是老鼠吗?
再望了一眼天色,已经破晓,折腾了一宿,大家不累,霍青风肉眼凡胎的,已经累得有些支不住了,摆手让大家该干嘛的干嘛去,他是一回到屋里就往床上倒去,连沐浴都赖掉了。
看那趴床上连衣都不脱之人,彼岸的声音响起,“不沐浴?”
这人一向爱干净,以往不管什么时候,天天沐浴更衣,就是出门在外,路上有些不方便也不防碍到他的洁癖行为,今儿个趴着不动了,看来是真疲乏之极。
想想也是,这人身体一直不好又一直赶路,昨晚才到的京,马上就入宫闹了这么一宿,可不是累得,也难为他坚持到了现在才倒下去。
轻轻地摆了摆手,那幅度小到一般人都看不见了,声音也带着疲累,“……坚持不住了……”别说洗澡了,他现在连动一下都不想,双眼皮一直在打架。
若不是不想让那两只小朋友担忧,同时不想让神秘而深不可测的国师看出端倪,他何需撑得这么辛苦?不管对方是否真帮了大忙,倒底是个外人,大家初次见面,有无威胁目前不知,防人之心还是必要的。
至少,他需要表现出强悍,震慑也很重要。
彼岸不语,走过去将人抱起,折进了里阁去。被抱在怀,霍青风虚弱地笑了笑,“大侠……真是万能的啊。”带他入宫,替他挡真龙,带他找国师,方才又将那只小虫子封锁,举动没有瞒他,所以他一清二楚。
大侠万能,却肯为他,霍青风心中感激,可多少的好听的话他说不出来,连爱都说不出来的人,其实只是个不会说好话的小笨蛋罢了。
彼岸是不会计较这个不会说好话的人,将人放入热水中,盘起的发未沾水,舒服一泡,霍青风已经昏昏欲睡了,这些天他一直没休息好,心中牵挂又担忧,今日好歹告一段落,心事放下一半,他就撑不住了。
将人自水中捞起来时,霍青风已经没了神智,任着被人擦干抱回屋中,彼岸兴许是熟能生巧,已经可以轻易给人穿上里衣也不会惊醒人了。
看一眼怀中熟睡之人,彼岸那长长的而浓密的睫毛动了动,薄而性感的唇合处泄出如诗如歌般的声音——“……何苦?”
是啊,何苦?
不过是外人,何苦如此?
彼岸不懂这些,只觉不解,待到有一日,这个人为了他而豁出一切时,才懂了情深牵绊。
一觉醒来,人也精神了,起身梳洗的时候,霍青风自己动手的,因为阿义一直守在狐水的房间,这会儿已经撑不住去睡了,彼岸倒是有帮他拿了东西,最后还给他梳了发。而守着狐水的任务就落在了那两兄弟身上,这会儿没人伺候,霍青风也不知得不习惯。
好歹,大侠偶尔还能帮一下,只是茶水没人倒,时常都是冷的。
“大侠,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霍青风将炉上烧的热水壶提起来,往茶壶里冲,他是个假文雅的人,好茶是品不出来的,所谓的看着时间来算着,冲一杯茶多少水等等,这种细致的活他做不来,反正只要茶是新鲜的,是热的,他就满足的了,没那么多计较。
给大侠推了一杯,才闻其声:“等。”
放下茶壶的手一顿,“等?”眨了眨一双满是困惑的眼,“等狐水完全清醒过来?”
彼岸点头,端起霍青风给他冲的茶水,喝得有滋有味,连带的神色都柔和了不少。一心系着狐水目前情况的霍青风也没有留意到这个,一边饮着茶水解渴,一边想着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饭前,霍青风写了封信,让客栈里头的小二哥送出去了,给了些银子,不忧对方不尽心。
午饭的时候,狐二精神有些不济,却还是强打起了精神,狐小七刚睡醒,还耷拉着双耳,大眼里全是水雾,都是未醒的困意。彼岸倒看起来和以往不同,却不会去为了这些狐妖而照顾谁,所以并没有帮忙的打算,霍青风倒是不忍心:“一会你们用过午餐了都去休息吧,我来照看狐水就行了。”
狐二点了点头,并不勉强自己,而狐小七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大人们在说的什么,吃东西时就跟小鸡琢米,一下一下,险些就埋碗里去了,看得霍青风心惊,把人拉到身边,“多吃几口再睡吧。”
“嗯……”小家伙应着,继续小鸡琢米,霍青风无奈了,让狐二抱他回去继续睡。小家伙虽小,却也一直担忧着的大哥,跟着大伙没睡好,昨晚又几乎没有睡一直守着,虽说几百岁了,但终究只是个四五岁的小朋友而已。
阿义不在,便让店里的小二收拾桌子,至于可以进来小别院的小二哥来说,这是美差。别说这些头住着的公子少爷们都相当大方,就这里的一家子,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美,比那京华楼里的姑娘们美上不知多少倍了,他不管来多少次,看到哪一个都会双眼发直,好半响才能回神哩。
小二哥将这里的所见跟伙伴们吹说,没见识过的可不都一个个不相信么,有见过的没一个不像他一样的。
用过餐之后霍青风就到狐水的房间守着去了,彼岸就像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妻子’,霍青风到哪他就到哪,即便嘛也不干,就陪着也离不开视线范围。举动状似不经意,却让旁人看了,觉得其是有意而为之,仿佛霍青风若离了他的视线便全遇上什么危险似的。
对于这种细小的变化,霍青风暂时因心系着狐水,并没有发现。
响午过后,阿义匆匆醒来了,赶到狐水的房间时,看好瞧见霍青风坐在桌边打盹,而他身边坐的是彼岸,彼岸正好伸手搂他拢进怀中,将那一琢一琢的脑袋给按进怀中靠好,抬首见进来就福身作礼问安的阿义,指间对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吓得阿义半弯下去的腰又弹了回来,双手捂嘴,然后用力地点点。
阿义退出去之后,过了一回又轻脚步回来,提了热壶水,给彼岸冲了热茶,这才再次退了出去,去觅食去了,他可还没吃午忽呢。至于这儿,有彼岸公子在,他很放心,所以安心。
傍晚,霍青风自彼岸的怀中醒来,爱困地揉着眼,对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开口:“唔……几点了?”问完之后自己先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看到对方依然淡然的神情,赶紧改口,“时什么时辰了?”
“申时过半。”彼岸将人拉了一把,没让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后倒去,顺手帮他将有些乱了的衣给拉好,长发只是随意束了根锦带,有些蓬松了,却未乱。
“哦。”霍青风坐直了,任着彼岸帮自己拉衣裳,瞥见了行了进来换茶水的阿义,便问:“阿义醒来了?睡得可好?”这次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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