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舒忘面色微红。
“贤弟说只打算给钱,不打算收仆人,”沈栗笑问:“您请教过那女子的意思吗?”
“这书生一看就是心慈的,家境又不差,谈吐风雅,相貌堂堂。”才茂冷笑道:“本官可以断定,你前脚给了钱,后脚这女子就赖上来‘报恩’,少不得添一段以身相许红袖添香的佳话。”
“两位大人说的有理。”却是于枕过来,沉着脸看着于舒忘道:“你才见过几个人?两位大人都是朝廷嘉奖过得能臣,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小小书生见识多?好声好气教你,偏要固执己见!”
于舒忘慌忙垂手道:“儿子不敢,如今知错了。”
“还不回去温书!”于枕喝道,又向沈栗二人道:“犬子无状,贻笑大方了。”
沈栗恭敬道:“令公子宅心仁厚,并非坏事。只是如今我等还有要事,这女子看着又蹊跷,不得不小心为上,以免横生枝节。”
第二百六十九章行踪已泄
第二百七十章偏要作死
第二百七十一章此地水深
第二百七十二章古府亲家
第二百七十三章失帕还帕
第二百七十四章乘夜话割肉
第二百七十五章找茬
第二百七十六章意蕴深沉
第二百七十七章挑唆
第二百七十八章巧遇
第二百七十九章渐行渐远
第二百八十章打地铺
第二百八十一章谁更可恨
二百八十二章务求一乱
第二百八十三章障目
第二百八十四章诈唬
第二百八十五章内讧
第二百八十六章苦求无果喟且叹
第二百八十七章各有选择
眼见商人们仍无动静,沈栗找上于枕:“大人须得早作准备。”
于枕不信道:“市舶司有理有据,难不成这些人真敢胡闹?姜大人也由得他们?”
现下市舶司秉承上意,真正怕事情闹大不可收拾的,该是姜寒才对。
“尊卑颠倒,必生其乱。”沈栗淡然道:“只怕如今姜大人已经失去对海商的控制力。他原是这些人的靠山,但同时也约束着他们。如今姜大人反受胁迫,会使海商们愈加失去敬畏之心,在趋利的本性下,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于枕叹道:“姜大人原也堪称能臣……可惜了。”
廖乐言冷笑:“咎由自取而已。杂家原在运转司多年,也没收什么孝敬啊。”
沈栗轻声道:“公公清廉。”
廖乐言做运转使时确有些无能,对付不来海商,但其对朝廷的忠心是可取的,为了坚持上书向朝廷禀告海贸事,他可谓付出了惨痛代价。偏那份折子在内阁转了一圈,没人看重,竟被默默打了回来!满龄州都看笑话,因他是个内监,这份轻视又带了些鄙夷之意。郁郁多年,如今沈栗这一句简单夸赞,霎时教廖乐言热泪盈眶。
见沈栗和廖乐言相处得好,于枕心下就有些不舒服,咳了一声,转言道:“若商人执意抗命,当如何应付?”
沈栗笑道:“大人带来的匣子可打开了。”
于枕叹道:“只恐打击过度,使龄州商市衰退。”
沈栗道:“倒也不是坏事。如麻高义之流,往日就有劣迹,他不肯闹,要收拾他还要费些心力,如今却可趁机除去。”
市舶司兴海贸事,需要扶植的是听话的商人,麻高义等人内里藏奸,又在龄州搅风搅雨,沈栗自是容不得他们。
于枕净了手,领着沈栗与廖乐言拜了复拜,亲自将匣子打开,捧出匣中朱谕。看了眼廖乐言,向沈栗道:“本官须得留在衙中坐镇,廖公公身份特殊,难以取信于人,此事还需谦礼辛苦一趟。”
沈栗看廖乐言气得脸色发白,暗觉于枕过分,微微迟疑:便是不能尽信廖乐言,何苦捉人痛脚?
廖乐言勉强道:“杂家确实有些不便之处,正事要紧,谦礼跑一趟吧。”
市舶司暗地筹谋,海商们也磨刀霍霍。
作为地位低微的商人,麻高义对“官”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便是发迹后找上姜寒做靠山,麻高义也一直是恭恭敬敬地伺候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在姜寒面前取得优势的经历仿若为麻高义打开了新世界,原来所谓朝廷大员,牧守一省的布政使,只要找对了方法,也照样能让其乖乖听话。
布政使尚且如此,市舶司那几个又有什么难对付的?廖乐言不是已经被姜寒、乌庆等人设计过一次吗?这一次姜寒出师不利,便由自己带领海商们亲自出手吧!
十日之期已过,海商们只当市舶司不存在,连原先登门的几个也不见踪影了。
于枕按规矩找上布政使司,要求姜寒派人协助市舶司缉拿海商,并查封海商资产,结果得到姜寒病重的消息。于枕原以为他是装病,还找上门去探望,未料姜寒果真病卧在床,气息奄奄。
这老大人在市舶司与海商的双重压力下,终于支撑不住。
姜氏连忙同丈夫一起回门探望父亲。见姜寒陡然衰老样子,姜氏哭道:“父亲为官多年,威风凛凛,眼下小小风波何至于此!”
姜寒苦笑,与其说他是惧于他人逼迫,倒不如说他是在如今的形势中看出末日将近,陷于绝望才一病不起。
望向古逸节,姜寒温言道:“我如今已无退路,只好跟着麻高义等人一路到底,只我预料此次胜算不大。你既掺和的不深,就不要再理会了。待事情过来,若我无恙更好。倘若姜家倒了,你要好生相待我的女儿……”
古逸节原还担忧岳父再有吩咐该如何推脱,不想姜寒反劝他收手,忙应道:“您放心,若果事有不虞,小婿顾好妻子乃是应有之意,还要照顾好岳母并内弟。”
姜寒真要倒台,大约只有女眷并幼子能逃过一劫。
姜寒欣慰道:“好。”
姜氏听姜寒竟有嘱咐后事之意,不禁大哭:“郎君恁地心狠,不思相救父亲,竟想冷眼旁观!”
古逸节霎时满脸通红。
姜寒斥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又向古逸节道:“她任性惯了随口乱说,不要介怀。”
古逸节窘迫道:“小婿知道。”
姜氏仍瞪着丈夫,颇有依依不饶之意。
姜寒叹息道:“不成体统!贤婿出去稍待,今日老夫要好好教教她为人妻子的规矩。”
古逸节猜想姜寒必是有话嘱咐妻子,连忙应是。
见女婿离开,姜寒道:“若为父倒台,你便失去依仗,日后不可再慢待女婿。”
姜氏抽泣道:“冷心冷肺的东西,还能指望他什么?”
“他又不姓姜,”姜寒淡然道:“因觉他无能,为父原待他也不算亲善,如今也不期望更多。日后若家族倾覆,家里便靠着你了。”
“不会的,咱们家一定能度过难关!”姜氏哭道:“父亲再想想法子。”
“尽力而已。”姜寒道:“你还记年少时为父常带你去曲沅溪边玩的那片树丛吗?那里有你爱吃的果子。”
姜氏含泪点头:“出嫁后女儿也去的。”
“市集上买来的好果子不吃,偏爱那一口。”姜寒笑道,随即低声嘱咐:“为父在那里埋下些体己,若为父失事,这便是咱们家再起的本钱……不可教女婿知道。”
姜氏咬牙应道:“父亲放心,真有那么一天,女儿一定护着弟弟平安长大,将这笔资财交到他手中。”
“你们平分吧。”姜寒道:“原也有你的份儿。”
姜氏哭了半晌,忽想起道:“父亲,前些日子女儿见着三妹了。”
“什么?”姜寒惊得坐起:“她还活着?”
姜氏遂将如何与胡三娘相见之事慢慢叙来:“妹妹可怜,如今生活辛苦,又不敢自承身份。”
姜寒默然,半晌道:“三女……早就死了。”
“父亲!”姜氏惊道。未想三娘所料不差,父亲果然不肯认下她。
“若咱们家平安,布政使门下,不能有个被拐卖的女儿。”姜寒疲乏道:“若咱们家倒了,日子艰难,更不能有个坏了名节的女儿来雪上加霜。”
“可是父亲,”姜氏含泪道:“她也是您的骨肉啊!”
“为父知道你一直在为往事耿耿于怀,当年为父也气过你。”姜寒叹道:“但三女确实不能认回来……何况多年过去,不同的经历足以改变一个人。你也说三女变化颇大,可见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姜三娘了。如今贸贸然找上门来,谁知其意善恶?”
“父亲!”姜氏嗫嚅道:“您怎能如此揣度三娘?”
姜寒不为所动:“不怪为父多疑。眼看龄州乱起,她忽然冒出来,又不肯轻易见人,只偷偷摸摸与你来往。口中虽称不敢回家,然而她难道不了解你的性子吗——你是决计忍不住要告诉我的。眼下你连着咱们姜家,市舶司沈栗也与你同在一个府上……你这妹妹着实来的可疑!”
姜寒越说越确定。
“父亲……”姜氏失落道。
“至少现在不行!”姜寒打断道:“如今形势紧张,你且远着她些!若她果是无辜,待事情了结,再行补偿就是。不能认回来,为父可分她些家产。这么多年她都等下来,还差这段时间吗?”
姜氏被父亲说的心慌,只好唯唯应诺。
“记得远着她些!”姜寒不放心,反复叮嘱:“不要向她透露任何消息,也不要再私下见她。”
在姜寒这里得不到人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于枕随即又令沈栗找上同知祁修文。
平日里表现亲切有加的祁修文此时却推辞道:“本官虽不满海商妄行,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上官的明令,在下不能插手。”
沈栗道:“圣旨已言明教当地官府协助。”
祁修文摇头:“太过笼统,若有差池,下官不好交代。”
沈栗微微垂目,这是想独善其身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忘形
沈栗对祁修文的选择并不意外。
他虽持着玳国公的手书而来,之前与祁修文却无私交。在龄州短短一段时间内,显然不足以让他们建立什么深厚的交情。何况沈栗到底不姓郁,先前还因郁杨的事令玳国公府的势力大受打击。玳国公不计较,底下人难保没有腹诽的。
对祁修文来说,若是不痛不痒的小忙,随手也就帮了,但在如今形势未明的情况下,单为与沈栗一点泛泛之交,又没有什么利益瓜葛在内,何苦为之做出这种需要承担政治风险的决定。
他虽不愿与姜寒同流合污,却也犯不着明目张胆地悖逆上官。否则一旦市舶司失利,姜寒还是有能力报复他的。
贸然出手不如冷眼旁观。
市舶司到处碰壁的境况显然令海商们喜出望外。
在龄州,祁修文是少数不怎么买姜寒面子、也不肯享受海商们孝敬的人,之前沈栗与祁修文频频来往,麻高义最担心的就是市舶司会得到这位同知的帮助,现下这个难题竟不攻自破了!
麻高义当即亲自前去拜见祁修文,如以前一样,连门儿都没进去。麻高义也不以为意,祁修文肯不肯站在海商一边无所谓,只要他不支持市舶司就行。
你市舶司得到税权又如何?调不动半个兵丁差役,也只能耍耍嘴皮子的能耐。且去坐会儿子冷板凳吧!
好歹麻高义知道不能一直晾着市舶司,那什么,软硬兼施才是上策不是?于是他又敦促姜寒、乌庆宴请市舶司几位官员。
宴席上,姜寒一脸病郁之色,乌庆少言寡语,唯有麻高义兴高采烈,屡屡劝酒。唯叹于枕等人都不怎么肯理他,麻高义心中大怒,只觉这些官吏假清高,火上眉毛了还要端架子,真真不识时务!
与姜寒少饮了几杯,沈栗劝道:“大人病体未愈,且少饮几杯。”
“对对,”麻高义笑道:“大人酌量而饮。”
廖乐言一声冷笑。沈栗等人方到龄州的接风宴上,麻高义对姜寒是如何奉承伺候的,如今仍历历在目,今次宴饮,麻高义连姜寒病中不宜饮酒都注意不到……或者说不屑于注意了。
于枕暗叹,姜寒果然是被这奸商拿捏住了。
沈栗目视麻高义:“麻先生面子不小,竟请动姜大人不顾病体,亲自为你出面。”
麻高义笑道:“这也是姜大人爱民如子,看得起我们这些小商小贩……在下在这龄州还是有些薄面的。”
于枕听得刺耳,转过头去。乌庆满面铁青,廖乐言唯有冷笑。
沈栗微微皱眉,不愿与他虚与委蛇:“如今市舶司公务繁忙,麻先生有话直说吧。”
你市舶司根本无人登门,有什么繁忙的?麻高义心下冷笑。
“小人今日是代我们海商们在各位大人面前陈情来的,”麻高义故作忧愁道:“小人们不是不能体谅大人们的意思,也请大人们体谅体谅我们海商,唉,生意人的日子实在太不好过了……”
于枕眼睛都要立起来,我市舶司竟还需要你们这些奸商体谅了?
“先生若觉做这营生难过,不妨转行。”沈栗打断道。
麻高义一愣。
“凭您如今的家业足以维持三四代富裕了,麻先生何不趁此赎买田地,专心培养子弟,以图将来改换门庭?”沈栗似笑非笑道:“改行做个乡绅,又可减免赋税,又不用被人鄙视,岂不乐哉?”
麻高义张口结舌。
廖乐言差点喷笑出声。朝廷其实并不明确禁止商人子弟出仕,只是这麻高义虽有几个儿子在读书求学,可惜半个举人没供出来,更没得什么减免赋税的待遇。沈栗这话,极尽讽刺之意。
“事到如今,何必矫词伪饰?”沈栗道:“麻先生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如是可行,我等自会考虑,若是不行,说破天去也不能应。”
麻高义深吸一口气,自觉忍气吞声道:“小人们都觉得姜大人之前的提议好。”
于枕等人都看向姜寒,姜寒闭目不语。
麻高义盯着沈栗,紧张道:“各退一边!我等教大人们有足够的收获交差,也请大人们给我等留条活路。”
“见识了,原来穿绫罗吃酒肉,供养海船的人家竟是活不下去的。”沈栗叹道:“不需问于大人,我这个副手便回你,不成!”
“大人如此坚持己见,难免伤人伤己。”麻高义耐心道:“就凭上次上报的结果,市舶司已经颇有收获,少不得一个功勋在身。大人们对我等通融一二,日后我等自会感激大人们……”
“在你眼中,我等来龄州一场,就为交差立功几字?”沈栗失笑道:“家国法度,哪有一分一毫可以通融的!麻先生,朝廷赋税,是要用来惠及万民,让家国强盛,让……罢了,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总之,今日在下明白告诉你,该交的赋税你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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