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闪动,强行记住一张张战争狂徒的嘴脸,俞瑜有点疲倦,刚一眨眼,就被人拉到一边,对上一张布满怒气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不善的口气。
她睨着许之博,冷笑道:“许长官,好久不见。”
许之博的镜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看不清眼色。“松尾小姐,幸会。”
“不必客气,刻意的寒暄令人讨厌。”凌睿冷冷的说完,她真的很愤怒,哪里还管什么礼仪?拉着俞瑜走到一角,“来这里做什么?”
俞瑜皱了眉头,看向伯父的方向,“陪我伯父给司令官祝寿的。”
“是么,”凌睿的眼睛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意,盯着她一会儿,又缓和下来,“我不许你乱来,你是我的人,不许再和以前那些关系接触,你不能有任何危险。”
见她脸色异常苍白,一定又是失血过多,俞瑜叹了口气,低声问:“她怎样了?”
凌睿凑近她耳畔,“我的血就快喂干了。得找到蓝色药剂才行。”吐气如兰,吹骚发丝,仿佛一股电流通过全身,俞瑜脸色一红,低眉道:“你要小心。”
得到关心,凌睿暖暖一笑,“你这么关心我,我要是不小心点就对不起你了。”
她和凌睿站立的角度,过分暧昧,正好给人一种感觉,似乎在亲吻。握紧的手又松开,凌睿斜视许之博,“他对你居心不良,注意点。”
俞瑜无奈一笑,“你快去吧。”
凌睿匆匆离去的时候,看了许之博一眼,她感觉这个男人对她有一种敌意。不同于小明智秀的敌意。莫非是醋意?她有点好笑。
而她并没有发觉,真正的醋意来自大厅外执勤的陆大公子。他有一段时间没找俞瑜了,一是工作太忙,二是因为外界传闻让他很纠结。而他爹陆大齐非常识相,怕儿子招惹日本人,将他送去东北受训三个月。刚刚回来就提拔儿子当了警察局特务科队长。外界已经不仅仅传闻凌睿追求俞瑜,而且,宪兵司令部的电讯处处长许之博也对俞瑜相当的殷勤。今日所见,更证实了传闻。
“俞瑜。”陆东林的脸色很难看,带着男人式的傲慢和鄙夷。
俞瑜有点意外:“东林?什么时候来的?”
“回来很久了,看来你并不知道。”陆东林微微一叹,“我去东北一段时间了,你没有找过我吧?”
他在生气。俞瑜也不想解释什么,“公务繁忙,真是辛苦陆大公子了。”
巧笑倩兮,温柔可人,即便冲天怒火也化为无形。陆东林不愿相信外面的传闻,今天的见闻,只当是别人的中伤和亵渎罢了。
“你怎么跟那个女人熟悉的?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俞瑜脸色一淡,“我该回去了,东林。”
陆东林见她漠视自己,更是气愤,也不好发作,低声道:“俞瑜,那个日本女人凶残变态是出了名的,她对你不坏好心,你离她远点好吗?”
“东林,多谢你的提醒。我该走了。”俞瑜不想纠缠,转身朝伯父走去。
俞先生跟一帮要员拱手告辞,迎着俞瑜走过来,“呵呵,陆大公子来啦,好久不见了啊。”便朝陆东林拱了拱手,仿佛没发觉二人之间的罅隙。
“俞先生好。”陆东林朝俞先生示意,掩不住失落的眼神,看着俞瑜:“我什么时候找你?”
俞瑜微微一笑:“有空吧。公务要紧。”
这是寒暄,客气而冷漠。
陆东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你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绝不是。一定是这个日本女人逼你的,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
第 35 章
凌睿从司令官邸离开的时候,大雨倾盆。她的车开得很急,激起路边水花如浪。一辆福特牌轿车若即若离的跟着她。凌睿狐疑起来,难道是苗作浦的人?她开得快,那辆车跟的也快,她慢,那车也慢。凌睿冷笑着,加大油门,吉普车一阵拉风,奔驰起来。福特车也加大油门追去。不要命了,雨夜路滑,这么快的速度随时都有车翻人亡的危险。
等到一个拐角处,凌睿猛踩刹车,车尾一甩,横在路中,挡住后车的去路。后轮激起巨大的浪涛淹没紧随其后的轿车,陆东林大惊失色,眼看就要撞上去,猛打方向盘,砰地一声撞在墙角上。
凌睿从观后镜里看到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像是撞晕了。她倒车回去,举枪对着他,却突然看到司机的脸,吸了口气,怎么是这小子?瞬间明白了几分,这小子定是为了俞瑜来的。犯不着跟这个愣头青周旋,凌睿担心柠妮,急速奔驰而去。
陆东林是被冻醒的,前面的吉普车早没了踪影,一阵心惊,完蛋了。他抹了脸上的血迹,左思右想,只有求救他爹。
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许多,眼前光线更暗了,柠妮的牙齿很白,泛着细碎的绿光,轻轻咬去,凌睿的皓腕顿时印上两排浅浅的齿痕。
“知道吗?我没想过这么折磨自己呀,当初只想把你吃掉算了。”她微笑,“可你的味道好极了,一次吃掉有点浪费,我好犹豫的,究竟是一下尝个够,还是细水长流呢。”
凌睿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温柔如水,但却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狂野森林里边狮子盯着羚羊的眼神。那眼神专注的,仿佛周遭没有外物,整个世界只有这只羚羊。
凌睿也不动气,玩味地看着她,墨色的眼眸闪现琥珀色的光芒,“我想,你一定发现了我的秘密,才留着我的。”
柠妮倚在咖啡色的沙发上,眯着眼睛:“也对。”
淡漠如烟的月夜,凌睿看着身边这个女人,流光溢彩的神情,在凄迷的夜色里显得如此鬼魅,“怎么会这样?”妮含笑看着她,对上凌睿虚弱而探究的眼神,略微诧异,这诧异一瞬即过,转为一声轻笑,“嗯,毁灭之前幻化成蝴蝶那般美丽,植口清是个科学家,更是个追求完美的理想主义者。”盯着凌睿看,“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过去的事情?”
“如果你愿意的话。”凌睿抚摸着自己血痂未干的手腕,“就算给我的报酬吧,让我听听你的过去。”
往昔那些伤痛,再次折磨自己的酸楚,摧残自己的灵魂,“请你不要提起过去好吗?”柠妮脸色不好,点着一根烟,“现在不好么,过去叫人软弱,何必要提呢?”
凌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当时蓉可跟我说‘我曾经救过她’,叫我非常纳闷。没想到是那么久远的事情。其实也是我的无心之举罢了。那时候我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否则,就不会惹祸上身了。”
“莫非,你认为当时不救我和姐姐,也就不用注射药剂,根本不会成为今天的‘食物’?”柠妮吐了口烟圈,弥漫凌睿的脸,“傻瓜,你知道不知道,试验品一共有三个,你,也是其中之一。”笑着捧起她的脸,用眼神压下她的惊慌,“只是,这个计划被暂时否决了,在找到我们姐妹之后。你别以为日本人多么器重你,我一旦出事,你就得进实验室了。”
凌睿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可能吧?你还有心情拿我开心?”
柠妮笑了,那微笑,不得不承认,的确极美,仿佛一晃而逝的极光,让人除了珍惜除了仰望,生不出别的情绪别的态度。
“没心没肺的人,我还有时间跟你开玩笑?”柠妮放开了她,讥笑,“你好像变笨了嘛,很容易理解了,活体是好找,可完美的试验品去哪里找呢?我没了,你这个现成的活体就没得选择了。”
看着凌睿脸色煞白,她轻笑着,“其实,你那位俞小姐倒是蛮合适的,比你我都合适。而且,对你我来说,她才是真正的敌人。这一点,你心里很清楚吧。”
“你今天心情不错呀,很有取笑他人的兴致。”凌睿在笑,那眼神却没有笑意。
柠妮耸耸肩,哼了口气,“开个玩笑,你不用这么小气。俞小姐嘛,也算救过我,怎能恩将仇报?”一个异类,又能指望有什么深刻的情感呢?
凌睿没心情纠缠这些,追问道:“你刚刚说试验品有三个,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声,道:“听植口说起的。其实你应该感谢你的导师哲也否决了这项决定。他按照你的标准去东北找到了代替品。我真该恨你啊,如果你是试验品,我就不必做你眼里的异类了。”眼神凄迷,却格格笑了起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即使逃过一劫,依然逃不过做一个‘食物’的命运。”
等她笑够,凌睿挑了挑眉,自嘲道:“你是说,我还是个后备?”
柠妮抬手放在她的脸蛋上,古怪的笑着,“我没这么说啊。只是,你的条件太好,那些人怎么会舍得放弃你呢?东京的事情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在利益面前,根本没有人情,包括你的养父。”
这话一出,不禁凌睿当场石化,待在屋里的直子也吓的魂飞魄散,跑出来叫道:“你,你胡说!”
柠妮斜视直子,嘴角处荡漾着几分让人迷醉的笑意,讥道:“直子姑娘,你最好呢,知道的越少越好。以后,你的主子也就用不着灭口了。”
直子惊恐,正不知进退,就听凌睿说道:“直子该去工作了。”
“嗨。”直子感觉自己的存在非常碍眼,却不得不说,“可,今天是休息天。”噎得凌睿哭笑不得。
柠妮淡淡一笑,盘好腿坐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睛静静地吐纳养息。
风,轻轻地吹拂墙上的红色帷幔,也轻轻地吹拂着忐忑不安的心脏,凌睿修长的眉毛皱了起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能力减弱了?”
目光掠过她的脸,看到窗外雨丝绵绵,那黑色人影一闪即过。柠妮走了过去,推开窗子,冷风袭入,冻得人直打寒颤。
“不仅是我,难道你没觉得自己也变的儿女情长了?”
凌睿垂目,眼睛闪着无奈和忧伤,叹:“拜你所赐呀,贫血的人气力不足,能力也就下降了。”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也立刻想到这种变化是怎么来的。
柠妮打量着毕恭毕敬的直子,冷冷一笑:“直子姑娘很清楚吧,是不是受松尾指使的?”
直子捏着衣角,骨节发白,“你们就是杀了我,也不会说的。”
凌睿翻了直子一眼,”你的台词也该换了,总是这句,听着烦。”说不说,已经不重要。凌睿考虑的是,松尾到底是什么心态?这层窗户纸一当捅破,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给她注射药剂,就是利用她的血液让幽灵服用,继而控制幽灵的行为,这才是主要目的。而,从现在的试验结果看,这种药剂并不成功。幽灵的杀伤力得到了控制,整体机能也减弱了。如果研究出来的药剂让试验品的体能大打折扣,这不是研究目的。
直子委屈的看着科长,嘴角蠕动,却没有辩白的意思。凌睿不耐烦的摆摆手,“出去。”直子怨念的眼神令柠妮觉得好笑。看着直子慌张离去,笑道:“这日本姑娘挺有心的,你怎么这样对人家?”
“算了,她是个工具,不用难为她。”凌睿实在没玩笑的心情,问道:“你已经暴露,有没有想过离开上海?”
柠妮的唇角微微勾起,极长的睫毛在瑰丽的眼眸中投下浓重的阴影,轻笑道:“你觉得我是个麻烦?”修长的身材卓然而立,神秘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该死。凌睿没想到自己的表达会让她误会,深深蹙眉,叹了口气,“我担心,幽灵计划到了尾声,你我的命运已经由不得我们自己控制了。趁现在还有机会,你……”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被任何人控制的。”柠妮冷幽幽的笑着,眼中绿光流转,如幽冥鬼火,却格外灼灼刺目。
凌睿明白柠妮这句话的意思。自毁程序启发,就是灰飞烟灭,什么也不会留下。
她愣愣的看着她,那双闪着绿芒的瑰丽眼眸隐着一层憔悴和忧伤,心里被什么东西扎了下,涌起豪情万丈,“没到最后,命运还在我们自己手里。”
“没到最后,也犯不着去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柠妮微微一笑,“你养父的态度叫人捉摸不透呢。他知道幽灵计划,也知道真相。却按兵不动,默许直子给你注射药品。这到底是爱你还是害你呢?”
凌睿很无奈的说道:“对我来说,他就是半个父亲。从三岁起,他就照顾我和妈妈,保护我们。你不要用你们政党那一套来教训我。”
柠妮努努嘴,抚着柔顺的长发,有点疑惑,又有点好笑,“其实,他对你算不错了。或许这项计划凌驾于他的权力之上,无能为力罢了。”
凌睿微微一顿,“你说,松尾无心害我?”
柠妮笑了笑,摇头叹道:“这件事很奇怪。我想,山崎会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凌睿看着铁盒子的药剂,眼睛闪出决绝的光芒,“现在,也只有山崎手里有植口教授留下来的药剂,希望能治好你。”
碧幽幽的眼眸溢着暖融融的光芒,柠妮笑道:“你要帮我,我可不会拒绝。”
凌睿回到特高科,科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很怪异,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真是做贼心虚呢,如果被发现,根本就不会这么安静。当她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时,立刻明白了几分。
陆大齐领着儿子陆东林前来赔罪。
因为撞车事件,陆东林知道自己莽撞了,赶紧跟老爹汇报。陆大齐恨不得扇儿子嘴巴子,什么人不好惹,非去惹这个魔星?
不由分说,赶紧领着儿子上门请罪。陪同而来的人还有李士群。
说明来意,陆大齐示意儿子上去赔礼。陆东林沉着脸不语,只是躬身行礼。凌睿双手按着办公桌站了起来,咋了咂嘴,似乎在品空气中的幽香,“陆公子以后可得当心点,酒后驾车很容易出事。”她觉得,俞瑜最好远离公众视线才安全。而且这种风化之事也不光彩,大家没挑明也就算了。见陆家父子上门赔礼正好顺阶而下。
“犬子莽撞了,请凌睿科长海涵。”陆大齐脸上堆满了笑容,捧着一件华丽的木盒子,是昂贵的礼物。
“呵呵,这是意外嘛,不幸中的大幸,凌睿科长和陆公子安然无恙啊。陆公子年轻,车技有待训练。我们的凌睿科长一向豪爽大气,这种小事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啦。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