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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再也没有理由拖下去了，她才搭上了公共汽车往家赶。推开院门的时候，她便听到姐姐不同于往日的呜咽，冲进屋子，里面的情形直到现在想起还会胆战心惊：母亲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寸长的一道口子，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那血蜿蜒着从那身体一直蔓延到门口，还在继续；姐姐蜷在墙角，头发衣服都混乱不堪，眼神呆呆地看着母亲的尸体，不时地发出一声呻吟……
秦寒露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应该哭吧，应该喊吧，可是咽喉处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睛生疼却没有一滴眼泪。她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足足愣了有半个小时，突然掉头便走。她冷静地敲响了隔壁张叔叔家的大门，礼貌地问人家借电话。然后，在她报警之后，邻居才反应过来隔壁出人命了！
连年都没过，凶手便抓到了，正是秦寒露的父亲秦力强。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山上的草堆里发抖，手里还拿着杀人的凶器——沾血的菜刀。
“姐姐先是被送进了镇卫生所，就是我们今天去的那个。我就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所谓的‘父亲’被送上警车。他瞪着我，我也瞪着他。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当时心里真的只有三个字‘要他死’！”她说着突然抬头，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嘴角却努力弯出一个弧度，“我是一个心里充满了恨的人，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我活着，为了在医院里的姐姐，为了那些在我活下去的道路上帮过我的人……”简单的话语似乎说明了千言万语，她不会爱上任何人，或者仅仅为了家人和还债！
唐锦棉打了个寒颤，刚才还在为这个女孩对自己敞开心扉而窃喜，马上就明白了用残酷的事实把她与自己隔开的用意。真的爱上这样的女孩子，碰得灰头土脸，然后心碎而归吧？！自己是不是应该知难而退，及早抽身呢？
“我想知道……”他轻轻喉咙，说得小心，“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呢？”陌路人吗？能并肩而坐，掏心掏肺应该不会是吧？
秦寒露一愣，被这个问住了。这个问题她真的没有考虑，鬼使神差地把他带来讲自己从未向外人透露过的心事，然后再严正地警告他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到底是把他看得跟别人不同啊！她搜刮着自己所学过的词语，想要找出一个来给眼前的男生对上，半晌，才颤颤巍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知己……”还能是什么呢？知己这个词，夏历曾经给她定义过。但是她在心里是拒绝的，因为她对自己的帮助太多，已经没有了知己该有的对等身份，她于自己来说就是“恩人”。此刻，她把这个词转送给唐锦棉，也同时在心里拒绝了他在未来的路上给自己的物质帮助，她想保持这种对等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坦然地面对他说心事。想到这里，她会心一笑。
笑容绽放的一刹那，唐锦棉觉得自己的心都醉了，眼里、心里满满的全都是这个女孩。他苦笑，丫头你晚了，这故事你还是说晚了，原来已经无法全身而退，在他的世界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是啊……”他轻声叹道，“不是知己还能是什么呢？！真开心能交到你这样的知己！”他伸出手来。
秦寒露笑得坦荡，回握住他：“我也一样！”
入手的如丝帛般细滑，但却在相握的刹那盈满力量。这就是真正的秦寒露吧，看似娇弱，却韧性十足，唐锦棉暗想。
两个人确定了知己的关系后，相处时变得自然了许多。以后的日子里，四个人还是会经常凑在一起，玩闹或者聊天，没有压力也没有负担。夏天在精神病院也遇到过唐锦棉，结果这便成了三个人之间的秘密，谁也没有说出去。夏历也因为可以常常跟自己的‘棉花糖哥哥’一起越来越开心起来。这个暑假在愉快和美好的回忆中划上了句号。
再次开学的时候，寒露和夏历就是高三了，学习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每天放学回家，寒露便拉着夏历一起复习功课，为了考上好的大学努力着。成绩并不是很好的夏历并不担心高考的事情，她的路父母早已经给她铺好了，高中毕业后，先考语言学院进修几年英语，然后送去国外镀金。
“寒露，你干嘛这么紧张啊？你打算考北大还是清华？”夏历歪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问一边发奋啃书的秦寒露。
“哦？”秦寒露抬头，北大、清华？这应该是一年前她的理想，现在么，“唉……”她叹了口气，说道，“恐怕不能出省了，这边离不开……”真的去那么远的地方，姐姐谁来照顾？
“就A大吧，也是一本的学校，关键是离我要考的语言学院也近。”夏历眼睛一闪，“要不然，你也报语言学院吧，嘿嘿，这样的话我们还是个伴！说不定，还能一起出国看看呢……”提到出国，夏历很自然地想起了唐锦棉，成了海归后才能配得上他吧！
秦寒露笑笑：“第一志愿就报A大吧，然后后面选语言学院。到时候，还是要仰仗夏大小姐的关照啊！”她不希望真的跟夏历上同一所大学，而且她早已经打算好了以后的路。考上大学后她就会搬出夏家，然后把家里的院子卖掉，作为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她有信心只要上了大学，她能有合适的兼职可以做，然后奖学金也一定能拿到手。这样，姐姐的住院费也有了着落，自己也绝对不能够再接受夏家的资助。
“跟我客气什么啊？”夏历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电脑，对上秦寒露责备的眼神，陪着笑脸说，“咱们就找棉花糖哥哥聊一会儿。半小时吧，然后就一直看书看到十点。”
刚刚上线，视频聊天窗口便弹了出来，夏历急忙同意视频接收。一根网线，一台电脑，相隔万里的两方开始聊天了。
“哥哥，你在做什么呢？”夏历正色坐在电脑前，端庄得像个淑女。
“上午没课，所以在宿舍上网啊！我猜到你们已经放学了。”对面的天气很好，能看见桌上反射的阳光，只是大男孩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抢了阳光的风头。
秦寒露继续读书，她以前的生活里是没有这些高科技产物的，即便是到了现在，她也清楚地将夏家所拥有的和自己所拥有的划开，所以她很少去碰这些东西，自然也觉得通过这些产品传输的画面与自己无关。
“真的是好无聊啊，每天都是读书，我们都快成了书虫了……”“小淑女”撅着嘴巴撒娇。
“哈哈，”唐锦棉笑得爽朗，“小公主肯定不会是书虫，苦苦读书的另有其人吧？！”
夏历偷偷地把电脑的摄像头挪向秦寒露，小声说：“你瞧瞧……嘿嘿，读书都快读傻了……”
屏幕中出现埋头苦读的纤细身影，看不见脸却仍然感受得她的那份执着和坚定。这次回到美国像这样的视频聊天唐锦棉和夏历几乎每周都会进行，然后在话里话外他总是会提到秦寒露，找机会让夏历把她扯进他们的交谈中来。
“她好像又瘦了……”唐锦棉说得情不自禁。
“有吗？”夏历也转头看看，“寒露，抬头！”
秦寒露迷茫地抬头，不解地望着夏历：“怎么了？”
夏历笑笑，转回来对唐锦棉说：“好像是哈！寒露，过来嘛……跟唐哥哥打个招呼！”
这时，秦寒露才发现摄像头正对着自己，只好微微一笑：“嗨，你好！”
唐锦棉一怔，轻声说道：“气色不是很好，注意点身体，过犹不及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秦寒露心中一暖，这样的话已经很少有人对自己讲过了，原来以为不需要、不在意、不奢望的东西，突然得到了，那份意外之喜在心里掀起了一圈涟漪。
她垂首点头，难得带上的一点羞涩：“好的。”
唐锦棉笑了，再坚强、再勇敢、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这个样子的秦寒露——真好！
第9章 第九章 命运中的意外
第10章 问。。 。。/ 】 爱上非寻常女孩
那是春节后，当绿茸茸的春偷偷爬上树枝的时候，白云精神病院里来了一位新病人。老医生和小护士们窃窃私语，表情夸张得像是遇上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张润杰才来这家医院半年时间，他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们，谨慎地往分给自己的新病人病房走去。走到门口，没有着急进去，隔着门上的玻璃向里面望去，里面的人让自己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天使，她乌黑的长发铺满了枕头，脸色有些苍白，却难掩那过于精致的五官的抢眼，在额头、在鼻尖、在唇珠、在下巴都反射着阳光，闪亮得炫目。他缓过来的时候，低头看了一下病历——秦谷雨，好听的名字！
“请问你……”后面传来清脆的女声。
他有些尴尬地转头，后面的女生与里面的有些相似，不过眼神里多了些刚毅和戒备。他笑笑，说：“我是秦谷雨的主治医生……她……睡着了……所以……”
听到这话，女孩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你好，我是秦谷雨的妹妹秦寒露。刚才已经有护士给她注射过镇定剂了，所以我们吵不醒她的。”说着，她已经推开了房门。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看来刚才注射的过程一定是较为激烈。
走到床边的时候，刚才的想法已经被证实，女孩露在外面的雪白的手臂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痕迹。他觉得莫名的心疼，假装不在意地耸耸肩，说道：“护工们在制止无法控制情绪的病人时确实粗鲁了一些，但是也属于……”后面的话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下去，他想不明白，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领教过了……”秦寒露冷冷地说，“她只是失去自控力而已，多可怜，对她好一点儿，行吗？”说到后面，语气中似乎带着祈求。
张润杰一时语塞，只好低头例行查看，然后转身便往外走。走近门口时，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转过身来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回到办公室，小张护士跟了进来，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这个病人的身世，原来天使般的病人就是在不久前杀妻凶手的女儿，而且她就是因为目睹了父亲杀母亲的惨剧而受了刺激，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张润杰开始在心里抱怨着上天的残忍，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让她经历这样的苦痛呢？于是，他决定只要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他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她。
好在秦谷雨不是攻击型的病人，她只在偶尔受到刺激的时候自我伤害，为此张润杰可算是伤透了脑筋。在一次的发病后，秦谷雨平静下来时，他拿着药水给她擦涂，擦着擦着，眼睛有些模糊。
“谷雨啊……”张开口，鼻子有些发酸，“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如果……你真的觉得难过，你打我好吗？你抓我、咬我都可以，知道吗？”一边说一边拿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张口咬自己的胳膊给她做示范。
秦谷雨眼睛忽闪忽闪，突然就笑了起来，天真得像是个几岁的孩子：“张哥哥……我不要打你……我最喜欢张哥哥了，不要打……”
没有人会把一个精神失常人的话当真吧？！可是，听到秦谷雨这句话的时候，张润杰心跳加速，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脑子里盘旋着秦谷雨的那句话“最喜欢张哥哥，最喜欢张哥哥”。他抬手轻抚她的头，触碰着柔顺的长发，他突然想起刚才她拉扯自己的头发的样子。长发固然是漂亮，可是如果威胁着小女生的安全，还是剪掉比较好。
“谷雨，张哥哥跟你讲，哥哥觉得短头发的谷雨妹妹会更漂亮，你相信不相信啊？”他像是拿着糖果引诱小朋友的狐狸。
“真的吗？”天真无邪的样子，谁会想到半小时前她还大喊大叫地抓挠着自己。
“我们试试好不好？”他再次诱导。
秦谷雨点点头，张润杰叫来了医院的理发师傅。因为担心谷雨看到剪刀后发病，他特别交待等到他让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理发师傅再进来。可是，当第一剪下去的时候，他还是清晰地看见了秦谷雨手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谷雨……”他轻唤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暖暖的大手握上她的，小心翼翼地安抚着，“不怕啊，张哥哥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哥哥保证，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定会看见一个最漂亮、最漂亮的谷雨了！你要相信哥哥哦！”
从她反握自己手的力度就知道她有多么紧张，但是显然张润杰的话是强有力的镇定剂。头发剪得非常顺利，张润杰还不停地指导着理发师傅，告诉他这样会更好看，这样会更合适之类的话。所以，就出现了秦寒露去探视时看到的清纯的齐耳短发。
张润杰发现自己越来越希望看到秦谷雨了，每天巡房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是最幸福的，看着她天真的笑颜，偶尔撒撒娇的乖巧样子能保证他一整天的好心情；若是看见她郁闷、生气、不安的时候，就会主动守在她身边，开解、安慰生怕她又会发作；偶尔真的碰上了她发病了，他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抢在护工前面拽着她的手，让她停止自我伤害，为此身上、脸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他的心情完完全全的被她左右着，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然后跟着她一起沉沉浮浮。秦谷雨也越来越依赖张润杰了，总是故意地不吃饭或者使性子，就是为了让他来看自己，不管撒泼打滚有多凶，只要远远看见张润杰的身影，马上就恢复成小鹿斑比的可爱样子。
两个人相互吸引着，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但外人看来始终是在医生、病人的正常关系，直到后来医院派张润杰出去学习。一个月的时间，而且是院里很多的医生盼都盼不到的美差，可是对于他来说竟然是度日如年。办公室的电话都被他打爆了，问得最多的就是秦谷雨的情况，同屋的医生简直是不堪其扰。学习结束后，连夜就赶回了医院，夜班所有工作人员的众目睽睽之下，在谷雨的病房门口看见她安睡的样子后，才安心地回家去。
医院里开始有人在传他和谷雨的绯闻，一个精神病人、一个主治医师，一个美貌如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