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一路顺风慢走不送之类的祝贺词,说一些真正想说的话吧。」
「还记得你们第一次哭的时候吗?在公开场合哭泣的时候。很多人应该说不太出来吧。」
「从什麽时候我们开始嘲笑流泪,将它当成一种示弱,因为它象徵了你年少轻狂的败北,代表了你始终不够冷漠。究竟是从甚麽时候开始我们不再流泪,用微笑,用语言隐喻自己的懦弱?从什麽时候开始,我们不能再和小孩一样,痛就嚎啕大哭,开心就哈哈大笑?」
「从什麽时候开始我们不再真正的大笑?我们面对一个人,分明厌恶到想要将他挫骨扬灰,但为什麽我们却仍然在他面前微笑,好像那个人是你的肉毒杆菌似的。笑早就不再代表快乐,人与人的接触就像是一个无限重复的按钮,只要一靠近,就触发了微笑的必然性,但你真的想笑吗?把嘴唇弯成某个弧度,又代表了什麽?」
「同样的,哭泣也是,你哭的时候难道就真的是难过或者喜极吗?到了社会,或许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把眼泪当成武器,因为只要一看到泪水,大家就认为他是受害者,是弱势,需要被保护,进而指责害他哭泣的人。」
「但是,既然弱势需要被保护,那麽所有的弱势呢?同志,变性人,或者其他任何弱势族群,为什麽就没有人愿意体谅他们哭泣的权利?为什麽他们的哭泣无法换来任何同情,只有社会不断的无形打压有形破坏?」
「为什麽要说这些?我一开始不是说了,还记得你们第一次哭的时候吗?」夏行军停了一下,看著大家,「什麽时候开始,你把一件事情当成了理所当然?你觉得男人有泪不轻弹,你觉得你见到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如何微笑是全世界共通的语言。你觉得有人哭泣就该去帮助他,但是你却不认为同志哭泣你就该理解他为何伤痛,什麽时候你被世俗制约了,困绑在这教育下的重蹈覆辙?」
「当发现一个身边的人自杀的时候,最常被提及的就是时间了,但是为什麽他们不拿著同样的语言,去斥责那些为了国家而死的人呢?为什麽被实体的刀剑消折了生命的人,有资格被说是殉难,但被自己的心魔吞噬的人,就要被称为懦弱呢?他们从不去探究自杀者背後的原由,就一味的说著时间会抚平一切,究竟是他们太看得起时间,还是我太看轻了时间呢?一个人的梦魇要维系多久才能散去?他们可曾明白?」
「最可怕的是他们毫不思量折磨穿心的生,便迳自斥责那些愿意承担的?死,忽略任何人背後蚕食鲸吞心智的黑暗,过分膨胀阳光灿烂的必然?性,在最後最後一切撒手人寰之後,对著圣灵说「对不起我没能拯救?你的子民」。但事实上圣灵何寻?你又何得何能代替圣灵救赎人类??我不相信救赎,我只知道或许有些人伤痛不愈的时候,需要的不是救赎,?而是绝对的抽离,等到刺穿他左胸的利刃化为身体的一部份,他就能得到重生。圣灵从来无处可寻。」
「一个人的心土就是一个国家,那个人则是自己领土的国王,他是骑士,同时又是领导者,他站在前方冲锋陷阵,同时又站在阵後主持大局,他失去的是他自己的国家,难道比起他们,更要卑微?重视每一条人命,似乎永远比想像中更难。」
「当然,我和大多数的人都一样,曾经鄙视那些看清自己生命的人,却不去思考发现背後的因果,我也曾自以为是的骄傲著身为殊异分子的骄傲,轻视那些无法替自己发声的人,不自觉的让自己流於约定成俗的目光之中。但是现在,我知道你们都和我一样,会一直成长,长到变成巨人为止。」
夏行军停顿了一会儿,看著我,缓缓的说,「而这一切,谢谢那位激发你成长动力的人,不论他是你的老师,父母,路人甲乙丙,还是……欣慕的人。」
夏行军做了一个鞠躬的动作,而这时候司仪开口,灯光一暗,布幕拉了下来,「这一次毕业的主题是,分灵体。」
背景传来一些音乐
,似曾相识,听到中途才想起来是哈利波特电影的配乐,看样子是表演要开始了,我满心期待的等著舞台再次拉起。
过了一会儿音乐停了,一个穿著斗篷的人站在中央的阶梯上,一旁有著一块墓碑,他拿著一根魔杖,在空中轻轻挥舞了几下,而这时他拉下了帽子,原来是夏行军。
接著他又拉起帽子,头低低的,慢慢走了下来,一名同样身穿斗篷,戴著黑色假发的男人跪著,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他轻轻的将手放上,忽然音乐声起,舞台灯光一暗,等到再次看得清楚舞台的时候,夏行军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著脚,而身旁是一群人正拿著魔杖指著一个矮小的男孩。
「说,你是从谁那里夺取魔杖的?」
「我、我没有……」
「一个麻种怎麽可能得到魔杖!」
说著就踹了那男孩一脚,接著一群人就开始轮流踹他,因为背景音乐和人物台词都已经预录好了,所以显得相当真实,或者正确的说法是相当大声。
这时一个女孩闯入了其中,推开了那些正在施暴的人,「你们这群人,未免也太嚣张了!」
「怎麽怎麽,来救你的麻种小男友吗?」一个男生举著魔仗,「Avada──」
「够了,够了。」夏行军拍了拍手,慵懒的打断他的咒语,「不用这麽残忍吧。」
「可是……」
「这样就够了。」夏行军举起魔杖,「Crucio。」
突然女孩全身痉挛倒地抽蓄,哀嚎著,一旁的男孩尖叫著,夏行军缓缓抬起头,冷冷的,毫无情绪的声音说著,「看到了吗?这全是你害他的,如果你够强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你必须愤恨,对战胜产生强大的欲念,如同饮却处女鲜血的恶魔,用指尖触及情衷之人的心脏,你必须渴求,否则你永远都无能为力」
说完,便走了出场,其他跟班也随著离开,走之前还踹了躺在地上的男孩几下,男孩过了一会儿将女孩扶起,也跟著离场了。
接著,夏行军穿著窄身的西装,绿色的领带,走到了场中央。而这个时候一群人也接著走了出来,但都彷佛没有看到夏行军似的,夏行军对此也感到疑惑,但很快的他就不再四处询问了,因为他发现真的没有人发现他。
一个小男孩浑身似血的躺在一边,夏行军像是被吓到了似的,而此时另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看著那倒卧在一旁的孩子,声音有些许的颤抖,「我绝对,绝对不要变成这种人。」
接著画面演得飞快,每一幕不外乎是夏行军冷眼旁观那些跟班伤害一些人,偶尔阻止他们,却做出更残忍的行为。接著一个一个人开始害怕,有些因为恐惧而追随他,有些则是单纯对於力量的崇拜,对於他的喜爱──就像是汤姆瑞斗一样。
看到这里才有些弄懂他究竟在演些什麽,或许是因为太过耽溺在他本身的光芒之下,忘记了去思考他演出的意义。
就在我想著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之际,布幕拉了下来,背景传来清亮的声音,「分灵体,二。」
等到布幕再次拉起,我看到了林果雅轻轻靠在另一个穿著斗篷的男生身上,灯光一亮,男生把帽子拿下,是蔡亚轩。
忽然一群人冲出来,硬是把林果雅给拉走,他的尖叫声回盪在礼堂,而蔡亚轩则被另外两个男人架住,其中一名拿著魔杖架著林果雅。
「Avada Kedavra!」
然後他就如同破碎人偶般倒地,那群人完事後便扬长而去,蔡亚轩跪著扶起那毫无生气的人,礼堂传来他的哭声,不久他便抱著林果雅离开。
下一幕是他举著魔杖恣意的杀死身边的人,优雅的,如同佛地魔王。
我这才发现他戴了假发,和夏行军出场的造型一样,远远看还真分不清楚谁是谁。
蔡亚轩坐上了一旁的椅子,脚轻轻翘起,眼前有一名男孩颤抖著替他将鞋子脱下,「怎麽,我很可怕吗?」
「不、一点儿也不……」
「是吗?」蔡亚轩轻蔑的踢开了他,「好久了,好久了,再也没有人说过他害怕我,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再也没有人说过他害怕我?好久……好久了……」
「你知道这是为什麽吗?」蔡亚轩停了一会儿,「因为恐惧,极致的恐惧会让你们再也不敢说出实话,知道为什麽要让他人害怕吗?因为要是不这麽做──Avada Kedavra。」
音效轰隆一声,男孩应声倒地,「死的就会是自己。」
布幕一拉,背景那清亮的声音再次传来,「分灵体,三。」
而这一次出场的一男一女我都不认识,只见男生向她下跪,女生却连忙将手抽开,「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麽!」
「你真的想知道吗?因为你太没用了!」女生推开了男生,「像你这麽没用的人,我怎麽可能愿意和你交往!」
「没、没用?」
「瞧瞧那些黑魔法,多麽浪漫啊……你们这群故作清高的家伙,永远不会懂的!」
「是吗?」
声音回盪著,女生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留下男生独自一人站在那儿不知所措,「我得更强悍……强悍到……再也没人能把她夺去为止……」
接著背景再次传来清亮的声音,「分灵体,终幕。」
现在想到分灵体这题目,忽然觉得也是充满了多麽深重的痛苦,根本很难将它交给任何一个人,你给了一个人从此之後便胆战心惊,你把自己灵魂的一半给了他,当它被毁灭了,你的人生也跟著从此就缺了一角,永恒的一角。
我曾经想过或许我永远送不出那一颗分灵体,那毕竟乘载了我成千上万的情感,才能结出这麽痛苦甜蜜的分离,对我对他来说都太过沉重了,一如千钧。但我毫不否认我曾经在他每次行走的转弯处渴求他的停留,如同一颗固守百年的树,只盼望他一次的经过。但这麽样的恋慕却仍然不能伸出手将它给他的最大原因,或许只是我怕,我害怕当这麽珍贵的东西递交到他的手中,那酝酿了我百年孤寂的分离,理当是重如宇宙,他却觉得轻的彻底,一如鸿毛不费一力。
可是夏行军,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吧?或许该说我想要相信你,冒著灵魂被粉碎的危机。
思绪回到舞台上,夏行军和蔡亚轩跪著,两人面对面头靠著头,这样恍然一看真像对镜。而这个时候传来夏行军的声音,「我一定不要遭遇那种事情。」
接著是蔡亚轩的,「我一定得让别人对我感到惧怕。」
之後出来的声音太快我来不及分辨是谁的就一连串的窜过,虽然可能大多数的人我也都不认识,「我不能认输。」
「我不能失败。」
「我一定要让他爱上我。」
「我一定要调配出世界上最完美的回魂药。」
「我一定要得到世界上最强悍的魔杖。」
「我一定得永生不朽。」
最後,全部的声音重叠,而舞台上一直跪著的两人抚上对方的脸,吻上了对方的唇,台下传来惊呼声,布幕瞬间拉起。
那重叠的声音终於清楚的传达到所有人耳里,「不够能力的话,谁也拯救不了。」
台下仍然在欢愉的气氛之中,我等著接下来的流程,好像该轮到老师上台了,真是令人尴尬别扭的行为。
「请毕业生起立。」
就在毕业生起立的刹那,天花板垂下一条丝线,丝线的底端挂著一叠包装精致的盒子,一盒接著一盒的落在老师身上,我也拿到了一盒。
「那麽现在,请老师将毕业证书发送给学生吧。」
场内传来欢笑声,老师们都开始颁发证书给学生,我也拆开了盒子,一张接著一张的传给同学们,就在差不多所有老师都发完的时候,司仪又说话了。
「斗士们最重要的人,今晚即将被掳获。」
忽然一个人拉住了我的手,我看著旁边的老师也一个一个被拉走,我转过头看是谁拉住我的手,看到了夏行军,他飞快的亲了我一下,什麽话也不说的将我带离了会场。
我被他带到了舞台上,和其他老师排成一列,接著是学生们上台送花的时间,因为时间关系只有两个学生上来,我接过了花,将他握在手中,看著一旁夏行军轻轻的笑。
「请毕业生代表到中央。」
夏行军轻握了我的手,接著走到了中央,调了调麦克风,「在结束这典礼之前,我想我们还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们,以及後面那些明年也会拥有这个舞台的学弟妹们,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事情。」
「我们需要的是,让这个世界,更扩展,能够容纳所有人的伤痛和喜悦,所以,多为了自己发声,为了朋友,为了陌生人出力,在自己还有能力之际,做一些,能够帮助他人,又不会妨碍到他生活的事情,如此一来社会才会更好,我们想要的自由才有可能到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独善其身,做一个只有自己好的人,那无所谓,是你的选择,但我相信,当你受伤需要他人帮忙的时候,你就不会认为独善其身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不是吗?多替身边的人想想,微不足道的我们都可以让世界更美妙。」
「那麽,就恭喜你们,和我。」夏行军轻轻一笑,「脱离高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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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结束後,我被夏行军拉到了一旁的暗处,他亲著我,而我也回吻他,当然,这情形只持续几秒钟,在我终於意识到我究竟在做什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