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情绪是怎麽上来的,但是管彦武要我相信他什麽都可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无法相信他的爱情,无以避免的畏惧他口中的爱情,本能似的厌恶接近。
而害怕会造成的结果,最直接的就是愤怒。
究竟是因为大学时期的那句话导致了如今我的畏惧,还是因为我从来就没办法看到管彦武的心思,在他的笑容之下,翻腾的却是黑夜不是光亮,明明应该是拨云见日的快乐,我却只看到不明所以的浓雾。
要是我走进了,迷失了,就再也出不来的迷雾。
我好像是曾经崇拜过他的,否则这麽多年了,我又怎麽可能忘不掉管彦武,但是常常崇拜反而是故步自封,遮掩了你的瞳眸,侵蚀你的焦距,占据你的轮廓,直到你逐渐忘却了最初的容颜,完成作茧自缚的因果。
我被困在茧里,出也出不去,我想忘记学生时代的不快,却唯独想要记得他的轮廓,禁锢了我这麽多年的他,却在我终於开了个洞逃了出来之後,握住我的手,说喜欢我,想要陪伴我,直到世界终末。
可是错过其实就是错过了,回不来了,我连长发也剪了,他曾经带给我的快乐难过悲伤我也都想要一一忘了,回忆就该死在回忆里头。
谁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的生活谁也不该再来进驻侵占。
这些年的生活,独自一人的生活,早就应该习惯了,我也不该误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教育英才的良师,只要学生考好就够了,品性道德?我都没有了,还要求什麽。
只要从头到尾都抱持著这种想法,夏行军就不会有机会钻入我的防备,管彦武也不会有可能动摇我的心思,不过一开始我的态度就错了,怪谁?也只能怪我自己。
「燕安,你有发现你自己说话的时候,一直提到夏行军吗?」管彦武忽然提到,我愣了一下,「他真是只害虫,跟他哥一个样。」
但却在管彦武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紧绷的心忽然松懈,又笑了出来,「哈,和夏行军说的一样,你们乾脆结拜算了。」
我收了收东西,接下来没课,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和管彦武争执,「晚上六点吧?我会到的,我先回家了。」
很快的就到了晚上,虚度光阴大概就是在我身上百分之百应验,我开著车到了餐厅,服务生把我带到了管彦武订的位置,他已经坐在那边等我了。
「还想说学长你该打退堂鼓了,你真是不善解人意。」
我轻笑,放下了包包,这时候服务生来了,我随便点了个餐,「这麽常吃这些,身材会变不好喔。」
「燕安太瘦了。」
「我又不是说我。」我晃了晃手,眼光瞥过一旁一个似曾相似的背影,「咦……」
「这餐厅有在防狗仔吗?」我问道。
「应该是没有吧,虽然还满隐密的,也一定要订位确认才能进来,不过从外面应该是拍不进来的,怎麽了?」
「那应该不是。」我摇了摇头,这麽明目张胆的行为怎麽可能是那男人愿意做的,「所以你到底为什麽会误以为我可能再一次喜欢你?」
只要恐慌就会防卫攻击,要是等他说,我可能会不知所措,那还不如由我来开头,「嗯?」
「忽然想通,我也不会解释。」管彦武喝了口水,「可能真的觉得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吧。」
「但事实上你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麽拒绝我就拒绝得这麽勤劳呢?看你拒绝夏行军就没这麽认真。」管彦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比他差?」
「不是那问题吧,他是学生。」我转过头,四处閒望,这餐厅的摆设真有趣……
「你又在闪烁了。」
「我没有。」
「你有。」
「就算有,那又和你有什麽关系?」我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一直提起夏行军的是谁,你才对他有意思吧。」
「算了,不让他占据我和你约会的时光。」管彦武摇了摇头,「有时候我觉得我真道貌岸然,教育成功或许就是说我这种人。」
「嗯?」
「明明讨厌一个人讨厌的想要把他杀死,但还是会笑笑的和他说话,明明想要你想要得不行,阴险下流的招数都想做,但还是平静的和你说话。」
我耸耸肩,「什麽下流的人我都遇过了,你还能怎样下流?再下流也不过我的过往。」
「要是我现在有时光机就好了,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把握的。」
「很可惜的是你没有。」
「燕安……」管彦武愁苦的表情,看起来真适合演什麽情圣之类的角色,「你大学毕业之後失联,我认识了很多人,但都无法动心。」
「哈。」我遮住嘴又笑了起来,「你要不要把脑袋和夏行军的挖出来比对一下,你和他说的话怎麽可以这麽像。」
管彦武沉默了一会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喜欢你吧。」
「那你想怎麽样?」我轻挑眉,看著他,「强迫别人正视自己的缺陷,甚至不断夸大,赞扬残败的美,难道真能治愈每一个人?你强加在我身上的关切,究竟是你真心想要理解,还只不过是你逃避真实的藉口?」
「说夏行军是拆解我的伪装,逼我将伤口透彻在光亮之下,那麽陪伴呢?难道陪伴真不是侵略?你也一样侵略了我的生活,不是吗?根本半斤八两,就说你们两个根本就都一个样。」
「那可能是我做错了,我会改进。」
「不不不,你为什麽要改进?要是你为了喜欢我,做出这麽多的改变,我却没办法给你相对应的情感,那麽我不就是罪人了?」我失笑,「怎麽每一个人动不动就说『我会为了你改变』,但事实上你们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不是吗?既然是为了自己,那麽请你们改变的方向朝著放弃的那条路走,这样才不会得不偿失。」
「为了你改变我才能变值得他人在乎的人。」
「唉……真是有理说不清。」
我决定停下这个无限回圈的话题,馀光又瞄到了刚刚那个熟悉的背影,但我实在是不觉得那男人有种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情,「好像看到熟人了。」
「谁?」管彦武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但也没发现熟人的样子,废话,是我的熟人。
「嗯……」我想了一会儿,又不能把本名喊出来,就算是喊我自己的名字也可能会引来非议,「你怕丢脸吗?」
管彦武看了我一会儿,「……不怕。」
「那你喊一声燕子,很大声的燕子。」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应该是在那个人视线的死角,拨了一下头发,「可以了。」
「燕子!」
管彦武忽然很大声的站了起来喊道,一堆人回过头看他,我看到那个男人颤了一会儿,等到恢复平静,管彦武打哈哈的和客人道歉过後,他才缓缓的转过头看向管彦武,又飞快的转过头。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握著杯子的手几乎要把杯子摔到地上了,我深呼吸几次才稍微平稳了些,至少我不会马上冲出去杀人,我可不想明天上头条。
「真是可笑,现在妖魔鬼怪光天化日下也敢现形。」我喝了口水,不以为然的道。
「是谁?」
「我名义上的父亲。」我看了管彦武一会儿,「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嗯……」
「看到他我就全身作呕,整身的细胞都在咆哮。」我抿了抿嘴,「旁边那个理所当然不是我妈,肯定又是什麽新秘书了,平均一个月换一个秘书,做这行业根本像是被包养,固定收入的妓女,甩掉你之前还会给你一大笔生活费,甜言蜜语请你闭嘴不要说出去。」
「燕安,不是只有你家的父母是这样子的。」
管彦武忽然露出了难受的表情,真是难得,难得的真情意切,我竟然有些想要道歉的念头,「嗯……伤害了你我很抱歉,但我只是在诉说事实而已。」
很快的他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啊,我想到了,管彦武的表情就像是网路部落格的样板,还是设定成不能修改的那种,你按一下就得到一张新的轮廓,但和大家都一样,改也改不了。
但是管彦武是,极力的想要和大家一样,就像明明是花栗鼠却想假装自己是仓鼠,就像是我明明是畜生却想假装成人一样,画虎不成反类犬。
「没什麽,不用对我道歉。」管彦武说道。
「真不懂呢,那样对我,竟然还想要我回到那个家。」我摇摇头,看著正在和女人调情的男人,「真是让人想吐。」
「我帮你处理?」
管彦武想起身,却被我按下,手指轻轻按在他唇上,明显的感觉到他颤了一下,「不可以唷。」
「这是我的路,只有我自己能走,劝你先离开,不然连你也会出事喔。」
「没在怕的。」
「是吗?那被我父亲记住,也不能怪我喔。」
我移开了我的手指,随手握了一把铁制的餐具,往地上重重一摔,算著那男人转过头来的时机,对著他微微一笑,让他查觉我的存在。
看到他惊讶的神情,紧握的双手,真是说不出的快活。
然後我转过身子,手抚上管彦武的胸膛,抬头吻上他的唇。
你是不会当人吗 72
一秒,两秒,三秒,我甚至把手往管彦武下身游移,轻吻著他的唇,要是从前我可能会觉得幸福到不行吧,但现在却只有一种淡淡的罪恶感。
冯燕安啊,你最後还是利用了别人嘛。
把他的手拉近了我衬衫之内,但管彦武的手动也没动,我移开唇,轻舔著那不知道吻过多少人的唇瓣,他的呼吸声愈渐凝重,不用想也知道有什麽反应正在蠢动。
理当是愈吻愈热,情热,然而我却没有多少感觉,可能是因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什麽时候我的头发会被狠狠扯起吧。
怎麽还没来呢……
我低下头,解开管彦武衬衫第一颗扣子,轻咬著他的颈项,一点点痕迹应该没关系吧?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管彦武在过程中都没有动作,还以为他会习以为常的逗弄我,就像是他逗弄他的追求者一样──尽管我没亲眼见过──但他什麽都没有做,只是扶著我的腰,轻喘著气而已。
「够了没。」身後一个男人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你还是冯燕安的一天,你就没资格在外面这样放荡。」
「哦?」我停下动作,转过头看向那男人,明显刻意压低声音的样子真是好笑,「我以为我被赶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冯家的人了呢。」
「你 他妈死也是冯家的人。」男人低吼。
「这麽大声,会被关切吧,你要被狗仔拍到和被秘密藏起来的儿子的亲密接触吗?我是不反对啦,要是他们到时候来问我家里的事情,我可不会说谎喔,毕竟我最不会说谎了嘛。」我轻笑,推开他拉住我衣服的手。
「你什麽时候说过实话,你这……」
「贱种,你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我转了转眼球,莫可奈何的看著他,「但是我是你的种啊,所以说,你才是贱人?」
「你这麽多年怎麽还是一个死样子!」
「没办法,生下来就死样子罗。」我耸耸肩,「嗯……那不然这样好了,虽然我觉得你们家的空气我一闻到可能就会暴毙,但为了我未来平静的生活,以及你那吓得花容失色的女秘书──是螺丝还是起子?喔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那是你第一还第二任秘书的名字──我们还是,先到你家再谈吧。」
「这……」男人面有难色的犹豫著。
「学长,你坐我的车子吧。」我手伸进管彦武的口袋,把车钥匙掏出来,走向女秘书那边,跟他要了男人的手机,将管彦武的住址定位好,「我已经弄好了,你就开著车子安全的把车停好,注意,停好车子之後就马上离开,一百万够不够?不要担心,不是开除你的封口费,那要从千万起跳,是请你帮我学长把车停好的小费而已,你的上司会付给你的,不过不知道他是用支票付还是用身体付而已。」
把女人吓得这麽花容失色实在不是绅士的行为,但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多麽高尚的人,「给你三秒钟,掰掰。」
女人看了男人一眼,男人皱著眉点点头,她连忙跑了出去,「那麽,先生,我的车子不适合你坐,请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先开车到你家了。」
「冯燕安!」
「是是是,怎麽了?你不会忘记怎麽开车了吧?」我叹了声气,「那我也没有办法,先说好了,你应该要先赶回家,看看有没有什麽资料契约是没有藏好的,要是被我摸到一张,我就看你们怎麽办。」
看著男人愤怒却也不方便在众人面前发怒的神情,实在是很好笑,「那麽,就这样罗。」
和管彦武上了车,我平静的开往好久不曾经过的路,就算有机会经过,从前我也都尽量避开,而如今我竟然是自己愿意回去,虽然只是为了回去给他们难堪。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著,实在是对管彦武很抱歉,但我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什麽歉意,总觉得怪别扭的,只能说人年纪愈大愈在乎一些莫名的小细节吧。
但说来也是我把今天这气氛弄成这麽僵,再怎麽说管彦武也帮了我一个大忙,要不是用那种方式触怒男人,那个男人大概也不会失控成那样,好让我愚弄。
更何况要我一个人面对男人,实在有点困难,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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