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读什麽吧,我这样问说不定给他造成了困扰什麽的。
「社工,如果没有读到社工,我就不想读大学了。」
「社工啊……」我脑海晃过了我大学时期认识的人,凭藉著我贫瘠的印象,我找到了一个还算是想得起轮廓的人,「有空的话,介绍我学长给你认识吧,社工系的。」
「是吗?」夏行军眨了眨眼,「好吧,既然老师这麽好心。」
我重新看了一次他的作文,还是感叹这时代的年轻人思考真是日新月异,介於成熟与轻狂之间,一种半成年的感觉。
人都有诡异的感觉,就是当别人死盯著你看的时候你会有种诡异的不安,大概是猎食和被猎食之间的奇妙心电感应,人类说穿了其实也还是畜生。
我抬头看了看一旁,夏行军就站在讲台旁,视线一对,不知为何的我整个觉得像是被雷打到。
他的双眼清澈的就像是圣水,却浇不熄我心中的怒火,阴风怒号,我心窝的野兽又被吵醒了。我在想,明明这个年轻人长得还算帅,我却怎样看怎样不顺眼,尤其是看到他的眼神,那就像是看到蟑螂一样让我全身不爽,明明是那麽乾净的眼神。
「老师,有人说过你很好看吗?」
「啊?我又不是地理老师。」
我避重就轻的回应,说真的,讲到长相,那真是我这辈子最不想面对的话题,更何况平常学生开玩笑似的询问就算了,夏行军真的是我不管实习也好,帮别的老师代课也好,第一次遇到一个这麽严谨的人。
这一个礼拜不管是任何人的讪笑,夏行军几乎都是无法忍受的,每一次只要同学稍微嘲弄一下,他整个人就会像是被炸毛的猫一样,喔不对,应该是怒火攻心的蚂蚁。
想到了他父母替他取的名字,也真算是厉害了,他就像是有著利牙的行军蚁,所经之路有人阻挡便张开那小小的口狠狠咬住撕裂,只不过,夏行军是孤军奋战的行军蚁。
大概是他太剑拔弩张了吧,才让他的同伴抛弃他,独自迁徙,留住了他一个人苦守著自己的坚持,明明双眼看不见,明明只有一个人很危险,还是这麽努力的威吓抵抗外来物种的侵略。
再想下去我都以为这节是生物课了。
「地理老师很漂亮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在注意。」夏行军依然盯著我看,我实在有些困窘,「我在想,我有没有恋父情结。」
「夏同学,你不是不喜欢开玩笑吗?」我轻轻挑了眉。
「是,老师。」夏行军微微一笑,爽朗的像是灿烂千阳,刺目的让人想要拿黑布把他双眼盖起来,「所以我刚刚说的,真的,都很认真。」
他转过身回到了座位上坐好,时间算得真是美妙,刚好敲钟了。
我吩咐小老师收好考卷之後交给我,拿起了自己的袋子将讲义收好,抬头瞄了夏行军一眼,那家伙仍旧一脸灿烂的看著我。
不是常常有人在说什麽一肚子坏水,腹黑?想到这里如果有人知道夏行军刚刚的态度,一定会想到这些形容词,但我说真的,如果那样想就完全错了。
因为夏行军是真的非常非常认真的,真心诚意的在说那些话。
至於我为什麽会知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一种直觉吧,像我这种生活在阴暗深渊里头的人,如果对方有那麽不诚恳的态度,我应该是不会没有察觉才是。
夏行军这个小孩子,真的,真的太灿烂了,就像太阳。
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莫名的感到愤怒吧,打从心底厌恶一个学生,这身为老师的人都不愿意吧?可是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我怕他照亮了我的同时也显露了我的阴暗,我本来很想要和学生打成一片的,现在开始我大概应该把老师当成正常职业,不需要热血,反正你跟学生不熟又没人扣你绩效点数,只要学生成绩好就好了。
走出教室的时候,我是这麽想的。
你是不会当人吗 6
後来几天夏行军依照著他的说法,每天都来找我,很多时候他是带著书和我坐在外面的大厅,问我一些问题,也有时候就单纯的把我叫了出去,在旁看著小说不说一语。
我现在想,当初不应该答应他的,可是既然都答应了也没有反悔的理由。
「夏行军,你不午休吗?这样对你身体不好喔。」我好心的提醒。
「不会吧?我每天十点就睡了耶,精神也不会不好啊。」夏行军笑笑,「还是老师你觉得麻烦了?」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小孩子应该多睡睡。」我摇了摇头,「你中午都不在教室好吗?」
「不会怎样吧?老师。」夏行军看著我,我只好将视线移开,「老师也是只有一半的时间会在教室啊,不是吗?」
「你们都高中了难道我还要每天从早管到晚吗?」我看回桌上的课本,「更何况风纪很凶啊,可能比我还要凶呢……」
「他说,那是父亲的旨意。」夏行军突然回应。
「什麽?」我不解的看向了夏行军,一看到他的双眼我又逼不得已闪开目光。
「老师你不知道?他是基 督徒啊。」夏行军笑了笑,「他说,因为伟大的父亲诞生了他,他就要回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耀他的父亲。」
「真的吗?我还不知道有这麽虔诚的教徒呢。」想到了自己一个月不知道有没有去教堂一次,圣经根本拿来当故事书看,教义什麽的都当课外读物可看可不看,就觉得惭愧。
「可是老师,基 督教,觉得同性恋是犯罪呢……」夏行军托著脸,一副不屑,「真搞不懂。」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换个话题,「他真的蛮棒的,班上该安静的时候他喊几声就安静了,我本来还以为班上会很乱很吵。」
「老师,你觉得他很棒吗?」馀光瞄到夏行军张开双眼,「老师?」
我疑惑的回应,「不错啊,干部当得很干部,不好吗?」
「那老师,我当风纪好了。」夏行军嘟起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你乖乖的上学就好了。」我笑了几声,虽然不知道为什麽要笑。
突然一个女生从门外走向我这,我回想著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只知道是我的学生,刚好笔记本有不在我身上,我等著她走近让我看清楚名字,夏行军却先开口了。
「老师,白琪惠,你不是要我带她来吗?」夏行军一脸得意的样子,眨了眨他那双眼。
「喔,喔,对……那时候我以为你根本不想找她来……」我看向白琪惠,淡淡开口,「先坐下吧。」
「那个……老师……」白琪惠一脸为难的看著我,「我有干什麽事情吗?」
「啊,没有啊……我只是想问些事情,没有要做什麽不用担心。」我淡淡一笑,「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不会吃掉你的。」
白琪惠拉开椅子坐下後,仍然战战兢兢的看著我,我摸摸脸,脸上没有东西啊,我长得怎样都不算太丑吧,更何况就算真的丑到不行,看这麽多天她也该习惯了啊。
我瞄了瞄夏行军,他根本没有打算说些什麽只是一脸兴奋的看著我们,我撇开视线,看回白琪惠,眼神依旧畏惧,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怕什麽。
「嗯……那个白同学,我可以问一下开学那天的原因吗?」
「老师,你是记者吗?」夏行军突然插话,口气有些不满,「只有记者才会在人家受伤之後问说『请问你觉得怎样』,当然是觉得很干啊,不然呢?」
我不悦的皱皱眉,「夏行军你跟老师讲话都这样?」
「没有,我只有跟冯老师才会这样讲话。」夏行军搔了搔头,「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可是就是觉得老师很棒啊,想和你很直白的讲话,不用去思考措词什麽的。」
「我以为我看起来蛮凶的?」我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夏行军诚恳的脸。
「怎麽可能。」夏行军挥了挥手,一副我刚刚说了什麽笑话一样,「老师是我看过最温柔的男人了。」
我决定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思考逻辑,视线转回白琪惠那儿,「如果我能知道原由,我也比较能做些什麽帮助……可以吗?」
「可是……老师,如果你只是想知道、知道原因,你问夏行军就好了啊,为什麽要找我来……」白琪惠依旧是一副我真的是妖魔鬼怪的样子,我真的怀疑我脸上是不是爬满了虫啊什麽的,真的这麽可怕吗……
我压低声音,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经过我才开口,「因为夏同学只说了:『他们白目犯贱欠人骂』,这样我什麽都没办法理解。」
白琪惠瞄了一下夏行军,「可是……」
「我不是不想讲,可是结论就是这样。」夏行军说著,「可是你如果想讲,可以讲,那些人都不是什麽财大气粗的人,只是嘴巴欠人管教而已啊。」
「但是那……」白琪惠低下头,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我能理解她究竟在担心什麽,但说真的,她已经很幸福了,至少是在一个社会阶层比较不那麽明显的学校,真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看到白琪惠双手握紧长裤,表情有些颤抖,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好沉默的看著她,最後看到她松开双手,我等著她的回答。
她抬起头,用手擦了擦还未落出的泪,幸好她做了这个动作,我看到人哭真的会不知所措,「那好吧,我讲,那是从高一开始的事情,和夏行军应该也多少有些关系。」
我没有忽略夏行军轻松表情微微的起了点变化,看起来还蛮有喜感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後,阳光洒在校园走廊,好不浪漫。一名少女捧著厚厚的砖块书经过了走廊,微风骤起,长长的发被弄散了,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男学生无不脱帽著帩头──
当然不是。
你是不会当人吗 7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後,阳光洒在校园走廊,好不浪漫。一名少女捧著厚厚的砖块书经过了走廊,微风骤起,长长的发被弄散了,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男学生无不脱帽著帩头──
当然不是。
实际上是一个蛮好看的女生,进了这间学校之後,追求者不断,因为个性怕生的关系,班上总有一个女同学替她护著,毕竟青春期的男生口吻都不太纯净就算没那个胆做。
其实我一直以为高中之後的生活,就会过得比较单纯,毕竟除了考大学还有社团甚至是他校联合活动,忙都忙到分身乏术了,怎麽还会有时间搞那些诡异的行为呢?
但很明显的,我低估了学生挤乳沟的能力,说实在话有那个时间说人家閒话不如去多读两本红楼梦,不然山海经也好。
一开始是讲那个女生以前在国中名声有多差,虽然家境富裕但所有人都排挤她,接著是那女生在国中被多少女人追求什麽的,但听说那个女生根本在乎都不在乎,这也真的算是难得了。
後来那些追不到白琪惠的男生发现那位少女太过坚毅不拔,就把话题转到更成 人的部分。
一开始是在自己班上讲,说那名少女帮他吹过啊,嘴巴有多淫荡什麽的……其实说真的,除非你的敏感点在口腔,不然你嘴巴是要怎样淫荡?
我一直对於青春期男生总是看著AV女优的脸就说看起来就超淫荡这件事情很好奇,更离谱的还有走在路上就交头接耳说你看那个女人淫不淫荡。
淫荡,顾名思义,淫且荡,淫乱放荡,基本上放荡是可以体现在行为上的,至於淫乱,你没碰过你怎麽知道?
但看来男生聚在一起好像除了PSP就只剩下哪个妹奶挺臀翘S型能讲,可能上天在投胎的时候,有给大部分的男人活命规章就是嘴巴要一直讲那些吧,不然怎麽会滔滔不绝每个人都讲得好像自己是千人斩一样。
好了,先是嘴巴,接著有男生开始说在学校那女孩帮他打过手枪,嗯,文雅点的说法是她渎。
然後碰地一声,这话题就在校园传开了,你知道的,现在非死不可之发达,你一碰真的就是要你命。
一开始还很多人留言斥责那些公然诽谤的人渣说,这样会被告啊什麽的,接著不知道怎麽搞得,开始很多人按赞。
非死不可有多可怕?可怕就在於你发了你老爹老妈死掉,你有多难过啊等等等,人家除了留言安慰你之外,就只能给你按个赞。
那个按钮就像是有魔力一样,一个人按了,就会有第二个,然後轰──如你所知,非死不可,真的就是要你去死。
这下可好了,听说事情差点闹上新闻,只差没有影片作证──因为事实上是根本没有东西让他们拍啊。
所以说,人啊,家财万贯真好。
白琪惠说她也不知道那消息怎麽被删掉的,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敢谈这个话题,网路所有的发言都凭空消失了──然後家和万事兴,对吗?
当然不对。
白琪惠有点哽咽,我停下来,看著她泛红的眼眶,瞄了瞄夏行军,只见他一脸无奈的看著我,也不知道纯净的眼里蕴含著是难过还是无聊,总之──她又开始讲了。
事情闹到了那个女孩的家族,听说他们家族之震怒,一夕之间住址电话网路,所有你想得到的联络方式,包括飞鸽传书,全都断绝了。
事情之所以没有闹上警察局和新闻,白琪惠说,那是因为电视台高层几乎全和那个家族有关系,我现在真的很好奇那个家族是什麽家族,但白琪惠却说不清楚。
听到这里,你可能会想说,跟夏行军到底有什麽关系?对,我也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