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石榴盆景不可能是贾府原有的,王氏倒底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胤禛看着摆在面前富贵绮艳无比的盆景,心底微寒,谁能想到象征富贵受人推崇的宝石玉石之中也会藏着杀机,还是这种阴毒无比的。他伸出手,像苏宜尔哈早先在钟粹宫做的那样,微闭上眼,元神探出,甫一接触,果然感受到一股极为不好的气场,它是暴虐的、凌乱的、阴暗中带着丝丝邪诡,胤禛匆促地回神,方才那霎,他好像看到一团黑黑的像雾又像虫的东西在不断地蠕动着,从那块石头里往外扩散。
苏宜尔哈见他猛然睁眼,喘息大了些,关心地上前将他拉开:“你也能感受到它辐射来的不好气息?可别亲身试验,这东西健康的人长久接触了心态也会变得不好的。”
“朕的《混元金身诀》已经练到第三部了,不然还真感觉不出来。”他凝着脸,寒声道:“这东西果然邪恶无比,若真是有人懂得这些故意做出来害人……”
苏宜尔哈明白他未竟的话,像这些由珠玉宝石珊瑚做成的盆景内造的很多,王公大臣哪个家里没有一两件啊,只是没贾氏屋里这盆高大华丽罢了。
“先把这东西收起来吧。”这种盆景亮丽得刺眼,又冷冰冰地容易刮到人,摆它们还不如摆盆兰花呢,闲着还能看它们花开花落的有些趣味。
“来人,找个箱子将它装起来锁好,放到库房里去。”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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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幽幽睁开双眼,只觉得身体沉重无比,下腹更是隐隐作痛,不由双手抚上肚子,扁扁的,不——
“抱琴,抱琴!”她尖喊,可声音逸出喉咙时却没什么气劲,飘细得就跟得了重病后初醒的人一般。
“娘娘。”抱琴匆匆进来,见她醒了,不由扑了过去,半跪伏在榻上,喜极而泣:“您终于醒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贾元春看着这个陪着自己长大陪着自己进了雍王府,陪着自己进了宫的侍女,泪珠直滚落下来,“抱琴,他怎么没了,他怎么没了啊?”她已经三十一岁了,又没圣宠,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希望,是她还有贾府的未来啊,怎么千小心万防护的还会落了胎呢?
“娘娘!”抱琴陪着她哭,她比贾元春更明白拥有一个孩子在皇宫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便没有圣宠没有势力雄厚的家世也能在宫中立足,不致于被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怠慢。
“……皇上有没有来,有没有查出是谁害了我腹中的小阿哥?”她红红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一般,恨极。
“娘娘,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起小阿哥。”
“怎么,不是阿哥么,胡太医的诊断不会错的。”胡太医的父亲曾受过她祖父贾代化的恩惠,是太医院中她最为信任的太医。
“……是、是小阿哥,可是,”抱琴咬了咬牙,凑到贾元春耳边将小阿哥是个畸形儿的事小声说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知道了,依奴婢看,这次小阿哥没了……反倒是个好事。”
什、什么?!贾元春瘫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虚空,嘴唇直抖,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畸形儿呢?这样一来,皇上怎么还会怜惜她的失子之痛,怎么还会怜惜她,怎么还会再碰她啊?
“皇、皇上重视子嗣,他、他有没有查……”她牙齿嗑嗑碰碰,绝望得话都说不下去。皇上会不会从此厌弃了她?连她落胎的原因都不愿去查?
“娘娘落胎晕厥过去后,奴才们报到了长春宫和乾清宫,是皇后先到的,问明白了娘娘的吃食没问题,衣物薰香也没有差错,是娘娘睡梦中没了孩子的……之后皇上就到了,嬷嬷们不敢隐瞒,便将小阿哥的事禀了。后来,娘娘陪着皇上在钟粹宫正殿还有娘娘的寝室看了看,将太太进上的那盆石榴盆景搬走了……奴婢看着,似乎是那盆景有什么不对劲儿……”抱琴抹了抹泪,将她昏迷后的事情一一描述。
“盆景?盆景?!”那盆她最爱的意喻着多子多福的石榴盆景有问题?怎么可能,那是她母亲献上的啊,怎么会有问题呢?不,那盆石榴盆景不可能是贾府的,至少她小时候就不曾在家里见过,母亲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有人通过母亲的手来害她?
想到这里贾元春拳紧了手,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人真狠毒,这样害她,这样害贾府……可是会是谁呢,是最有手段心计的敦妃年氏?向来看自己不顺眼的定嫔喜塔腊氏?还是,皇后?
对了,皇后怎么就能一眼看出那盆景有问题,自己也曾对屋子里的东西查了又查的,怎么就没发现?!可是,可是皇后向来大度,她自己有四子一女傍身,根本不需嫉妒自己怀有身孕,贾府与承恩公府上更没什么仇怨,她有什么理由害自己?!
贾元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事实的真相,她只能躺在床上,祈盼着时间快快过去,出了小月去问去查,她不甘心就这么掉落泥潭过着无人理睬的日子,只要有理由,只要有凶手,皇上就不会认为她腹中生的是妖孽,就不会冷落她……
她不要跟以前的张氏一样,在冷宫中活活枯死。
胤禛走后冰雅来找苏宜尔哈商量中秋晚宴的事。
因着贾氏的事,苏宜尔哈便想着中秋备几个好点的歌舞让领导放松一下心情,也让前来参加晚宴的康熙和众宗亲尽兴,便拿笔画了幅图出来。“我想让太常寺乐部和舞部的人排个歌舞到时助兴,这个你就不必管了,其他水果点心和桂花酒也自有人备妥,我让崔嬷嬷、紫竹、青蓉帮你,你将场地桌椅布置起来,内务府那边我会嘱咐他们。”
冰雅拿过来一看,图上画的是位身着舞衣的曼妙女子,舞衣一款看着似汉衣,绿衣粉裙长袖,很有荷花的味道,旁边另有一些衣饰尺寸说明,知道这个不是未出阁的自己可以做的,心中却还是有些好奇。“额娘难道想亲自编个歌舞?”
“有些个想法,不过要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不过借助前世的见识。苏宜尔哈朝春雨道,“等下你着人到太常寺乐部和舞部各找一位精通技艺的师傅让他们……两天后过来,那时针线房的舞衣也该赶出来了。”
春雨应了一声。
冰雅暗想,两天后定要记着来看。她长这么大可还没见额娘跳过舞呢,弹琴倒能偶尔听到,看得最多是练字、刺绣,当然了,浇花锄地收果子蔬菜及下厨的事儿除外。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胤禛带着弘晨过来了。晚膳摆好后,弘晨一看,“额娘,怎么又是海带汤,西红柿炒鸡蛋?”最近吃来吃去,总脱不了西红柿、海带、紫菜、卷心菜、豆芽、胡萝卜几样,怎么回事呀。
“这几样菜多吃可以防辐射、排毒,喏,连‘黑将军’和‘白娘子’都吃呢。”
弘晨和冰雅也是知道安嫔的事的,苏宜尔哈从不避讳他们知道这些后宫阴私。
几人一听脸色都不太好看,你为我们着想也别拿我们跟狗比啊。好在饭菜还是很美味的,几人郁闷地举箸开吃,没办法,长春宫的饭菜总比御膳房的强些,至少饭菜不冷,味道也更鲜美。
当然,饭后水果也是西瓜、鲜枣、猕猴桃、橘子之类,乾清宫和启祥宫也是备的这几样。
苏宜尔哈还准备找出前段时间烧制的各种可爱造型的小花盆,全部种上了仙人掌,到时领导养心殿的案桌摆一盆,就说是让他案牍劳神时解解眼乏,冰雅,弘晔、弘晨他们几个屋子里也摆上,反正仙人掌好养。
“在想什么?”这晚处理完政事已经月到中天,胤禛想了想还是带着苏培盛一路到了长春宫。一进屋就见苏宜尔哈坐在榻上发呆。
“在想中秋呢,元寿到时会回京吧?”快一个月没见了,苏宜尔哈想念儿子了。
“当然。”胤禛搂着她,过了半晌才道,“我打算让年氏贾氏她们年底回府省亲,你觉得怎么样?”
“皇上这么做必有深意,臣妾当然无有不同意的。”
安嫔小月期间求了苏宜尔哈允许她的母亲王夫人进宫,苏宜尔哈大方地同意,顺便探听了个明白,原来那盆石榴盆景是年羹尧的一个属下送给贾老太太的寿礼,那王夫人看了说太过名贵不如送进宫给安嫔娘娘,也添些富贵。那贾老太太听了就又从自己的收藏里多拿了那黄腊佛椽和羊指白玉水月观音一起送了进宫。
无意的也罢了,若是有心,就不知是年氏通过年家使的手段还是允祯想要敲打贾府了。胤禛调查后知道,年羹尧的那个属下跟义忠郡王府也有些关系。允祯若要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为他卖命便不能让安嫔生下皇子,这点他很清楚。更甚者,他根本就是年羹尧跟允祯的连线……
可惜,去年九月青海郭罗克地方叛乱,做为川陕唯一擅长军政的年羹尧就近进入青海平叛,在正面进攻的同时,他利用当地部落土司之间的矛盾,辅之以“以番攻番”之策,迅速平定了叛乱。做为嘉奖,年羹尧被提为川陕总督,不过这一次,胤禛没有像上辈子一样让他与管理抚远大将军印务的延信共同执掌军务。
延信表面上是老十四的属下,实际上却是康熙的人(上一世的他不知道,防他防得紧,才会让年羹尧插手军务),胤禛并不担心他会倒向现在的老十四,抚远大将军的印务交在他手里他很放心。
上一世的年羹尧就是得了军权后才屡立战功,一门三爵,最后居功自傲,目无法纪……这一世他没成全他的野心,他倒要看看,他还会不会走上一辈子的老路。
现在的年家和敦妃还没越过他的底线。可是如果年羹尧真的跟老十四勾结在一起的话……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可有很多事完全是不需要证据的,年羹尧那个送石榴盆景的属下哪来那么大的能力得到石榴盆景那样的好东西?不过是瞒天过海借刀杀人罢。
因为涉及到后宫,胤禛便将这些轻描淡写地说给苏宜尔哈知道,苏宜尔哈也只能听听记在心里。外朝的事,她是轻易不多言的,比起这个当了两辈子皇帝的人,他更清楚这个国家的情况,也更明白朝堂的形势。
这次下旨嫔妃省亲,是对嫔妃的恩典,也是嫔妃娘家的荣耀,而他则是想看看她们背后那些势力的反应吧。
贾府,只怕要倒霉了。还有内务府,后宫嫔妃与娘家私相授受,只怕在他心中也被记了一笔等着到时一起清算呢,这次也只是轻轻发落了几个奴才罢了。
他在她的脖颈处轻吻了一下道:“今天义忠郡王福晋进宫了?”
“嗯,跟我提起新月格格的事呢。”苏宜尔哈转过身,直视着他,“她倒是直说了,这满京城的私底下都在传新月跟努达海的事情,说义忠郡王府怕有负皇恩。”
淡淡地勾了下唇,“有负皇恩?”可不就是他的十四弟的写照么?
“而且,安敏也进宫了,她求我跟皇上提提,让努达海远离京城。”两个人都在打预防针呢,只是这样有用么,在记忆中的那本书里,新月可是个敢奔赴战场的,而她的那一行为也确实促成了她跟努达海在一起的心愿。
苏宜尔哈想的胤禛也同时想到了,“既如此,就让努达海到西北驻防吧。”那个新月,有胆子就上西北,他也不怕没机会收拾她,留着这个女人也只是丢爱新觉罗家的脸面罢了。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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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安嫔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景阳宫里的喜塔腊氏听到这个消息大惊,“你说是在睡梦中掉的?这怎么可能?”
自怀了孕,安嫔就像个乌龟似地整天缩在她的钟粹宫,饮食什么的防得死紧,胎儿也都保了六七个月了怎么还会小产?“哪个手段这么厉害?”她喃喃地念着,忽地又抓着来报消息的宫女问道:“皇上和皇后有什么反应?其她宫里……没事吧?”
宫女吓了一跳,小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去了钟粹宫见了安嫔娘娘,只是处置了几个奴才,其她宫里并没什么牵连。”
“怎么可能?”当真只是贾氏倒霉?
“对了,听说当日皇后娘娘从安嫔房里抬走了一个盆景。”
“盆景?”难道问题出在盆景上?安嫔怀了身孕照理应该对这些东西有检查过的吧?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其中真相的喜塔腊氏朝宫女不耐地挥了下手,“再去打听打听。”
没领到赏的宫女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暗呸了一声,还是个嫔呢,这么小气,这辈子别想升上妃位……
其她的宫里正上演着相似的情节,只有翊坤宫,年氏得了消息后,抿着小嘴笑了笑,伸手捻下了屋里开得正盛的瑞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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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元年中秋晚宴。
太上皇康熙被胤禛和苏宜尔哈从畅春园接到了乾清宫参加中秋晚宴,参加的人除了宗室诸亲王郡王还有九卿六部、满汉大臣及留京诸藩使节。
中秋饮桂花酒,今年的桂花酒是苏宜尔哈拿着空间酒池里的水酿的,很是清香醇厚。备有点心——中秋月饼更是别出心裁,每个月饼只有鸡蛋大小,上面刻有十二月的节令花卉,一月梅、二月杏、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莲……花纹玲珑浮凸,式样新颖,里面的馅有五仁、芝麻、水果肉丁、蛋黄、桂花、梅干……口味更有甜、咸、麻辣、奶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配着佳酿,实为一大享受。
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晚宴上的歌舞。
皓月当空,霜华满地。不须彩灯,乾清宫大殿外已如仙境。在曲栏玉树间,一丛身着碧衣粉荷裙的妙龄女子伴着乐声、踏着舞步,如凌波仙子飘然而出。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虽是月下,但在座宾客无不仿佛置身于阳春三月,碧柳依依,一行踏青的少女翠裙垂曳,联袂歌舞,踏着春绿,唱着欢歌,溶入一派阳光明媚、草青花黄的江南秀色里。
纯净的月辉下,少女们脸上欢愉畅然妩媚俏丽的脸上好似洒满了春光,那么活泼,娇羞无邪……她们尽情尽兴,乐而忘返。
从没见过这么美妙的歌舞,座上的人看得目不转睛,如醉如痴。
“好!好啊,舞姿古朴别致,韵律独具,节奏洒脱,舞姿流动绵延……不错!老四家的,这次用心了。”康熙今晚很是享受,再看看身边的儿子孙子,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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