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开心了。”
铁手笑了笑：“有什么好开心的，我早想到了。”
追命转头看他，“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你就这么相信他？”
铁手叹了口气，“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亲眼看到他下葬的，你信不信？”
“你？亲眼看到？”追命一怔，这才想到那个时候，铁手确实是消失了半年的，自己问起来的时候，他就很不想说是去了哪里，最后告诉自己是出了趟差，原来是去……“你真的‘亲眼’看到？”
铁手勉强扯出了个微笑，脸色却有些发白：“是啊，在美国，真正的萧家大宅，那里后面有一片专属墓地。”笑容渐渐淡去，声音清晰：“他在那里。”
柳枫说那是萧散从没对除他们外第四个人知道的家，萧散出生的地方。
许安儿说萧散曾说过，无论他死在哪里，无论过多久之后，他都一定要回去那里，落叶归根。
柳枫和许安儿在那七天里一直陪在萧散身边，亲眼看着他……
他们与萧散是生死过命，不可能会弄错，更不可能作假。
所以……
追命想问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你那半年是不是一直在那里，他想问他已经死了你那个时候丢下我一个人原来是跑去陪他，他想说你们都反复强调你喜欢我你爱我但为什么每到这种时候你总是把他……
于是最后，追命什么都没问。
爱与不爱，他猜了这么久，从前世到今生，上千年的纠纠缠缠，他变得累了，变得懒了，不想再去纠结这些。
你们说什么，
那就是什么吧。
伤人的是萧家的一个下人，其他佣人都说，他是在萧家待的时间最长的一个人，所有其他的佣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他都已经跟在萧老爷的身边了。
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眼神阴郁充满戾气，前额的头发很长，脸部轮廓很深，微微垂下头的时候，好像整张脸都被阴影覆盖住了一样。
而他伤人的手枪样式古老，不像是现在黑社会普遍用的那些，枪身上检验不出曾沾过血的痕迹。
无情说，今天他们来到这里，分别调查每个佣人在死者推测死亡时间内的不在场证明，而这个人没有。
其实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并不只他一个，无情当时也没有特别注意他，直到所有人的口供中，都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这个人和死者的感情非常好。
“好？”追命挑眉疑问。
无情笑笑：“你也觉得不对吧。这个人无父无母，据说从小就被死者带在身边，原本死者还在当管家的时候就一直带着他。后来来到这里，这个人在整个家里的地位更是高。据说他做事很合死者心意，很多事可以直接代替死者做决定，就连死者的儿女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年纪轻轻的，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
追命抬眼：“如果我没记错，铁手好像说过那天晚上他们的那个什么慈善晚宴原本是邀请了死者的，邀请的时候得到的回复是一定到。”
无情笑了笑：“死者没出现，他竟然没有去找，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第六十八章
追命扁了扁嘴：“大师兄你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时候你没在意根本是骗人的吧？”
“就你聪明。”无情笑着拿手里的笔录板敲了敲追命的头，追命捂着头很委屈：“敲头会变笨的。”
他们四个的办案习惯瞒不了彼此，既然凶手在佣人们中间，不管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不管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有多少，他们永远都不会对其中任何一个掉以轻心。
“所以，你在搜屋子的时候特别注意他的住处？”追命拿过笔录板，一边翻看一边问。
无情点了点头，“结果，什么发现也没有。”
追命挑眉：“没有？”
无情抬头看着前方忙碌的警员们：“这就要感谢那个沈静言了。”
追命的眉立刻就皱了起来：“他？他会什么？”
无情被他的表情逗笑：“你还是一样小看他，你以为能在黑社会卧底六年还活着回来的人真的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笨手笨脚？”
追命瘪着嘴摸了摸鼻子，沈静言警校没有毕业，又没有经历过基层磨练，平时的工作确实与他们重案组的要求相距甚远，会小看他也很正常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追命低声嘟囔着抱怨，“大师兄你就爱看我笑话。”
无情笑着摇了摇头：“是他撞了那人一下，把他藏在腰间的枪撞掉了地上。”
追命眯起了眼：“大师兄觉得……他是故意的？”
无情不置可否：“他说他头晕，只是无意识的伸手抓住旁边的东西。于是就那么‘刚好’的把凶手的外套抓掉，还更加‘刚好’的带掉了别在腰里的凶器。”
追命的脸皱了起来：“他……”
无情摇了摇头：“当惯了卧底的人，必须这样掩饰自己。今天这事如果发生在顾氏……发生在黑社会中，他发现的东西越多，越容易被人……”
追命打了个哆嗦，他同样待过O记，怎么会不知道黑社会里的那些门道。
黑社会死了人，自然不可能报警，地位低的不了了之也就是了，而地位高的往往杀人者不屑掩藏，说不定还要通过这个扬名，说起来，倒是和那个时候的江湖有共通之处。
而如果有人死了确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大概就定是与阴谋有关，这个时候想要别人知晓真相又不能引火烧身，大概就只能通过这样了。
只是……“那凶手怎么这么笨，把杀人的凶器随身带着？”
无情摇头：“他的枪是藏在房间里，我们来时在前厅里说话的时候他藏在了腰上。”
追命了然：“命案
过去多天，任谁来查都只想得到搜房，没人会想到要搜身……”
无情笑：“而不管谁来，都一定得在前厅耽误一阵，这个时间足够他把枪稳稳妥妥的带在身上。而且，枪带在身上也方便他的最后一招。”
追命疑惑：“最后一招？”
无情朝手臂受伤的警员努了努嘴，“身上有支枪，等我们怀疑到他头上的时候也还能逃跑。”
刚刚就在枪掉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凶手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一脚踢开沈静言捡起抢然后迅速的跳窗逃走。
佣人房都在一楼，而且窗子外面就是回廊，回廊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仓库，只要逃出这间屋子，逃出这栋房子就不是难事。
追命从附近的窗子看向窗外：“那他怎么没逃走？”
“受伤的警员当时站在窗边，他去拦人的时候被打伤，然后趁这个时候其他人就围上去了。”
追命点头：“对了，命案当天他怎么混过去的？”
无情叹了口气：“那天他不在，对所有人的说法是他去外地探亲。”
追命抬起右侧的眉，“他还有亲人？”
无情笑了笑，“这个家的佣人大都是死者发达后请来的，几本没人知道他的事情，死者当时已经死了，所以他说去探亲就是去探亲咯。”
追命皮笑肉不笑：“所以死者死的时候他还没走，之后他大摇大摆的离开这里，直到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才赶回来，这样他就躲过了我们的搜查。可是……我想不通他既然有的是时间，怎么不把枪处理掉？丢到河里或者垃圾站，藏到随便哪里，要么干脆一把火烧成灰，任我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出来吧？”
无情摇头：“藏在别处总有被发现的可能，放在眼皮子底下反而安全，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这里我们之前反复搜了几遍了，他大概也想不到会再搜。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毁掉，看他那枪的样式应该有年头了，大概有什么纪念意义吧，他不肯说。”
追命点头：“死者脾气不好，佣人们都知道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最讨厌人打扰，所以如果没事的话一定不会有人敲他的门。如果当晚秦清默没有到访，尸体就只能等到几天过后腐烂传出气味才会被发现吧。”
无情看了死者房间一眼：“他没有费心为自己准备不在场证明，因为他知道这个家的佣人们在死者死的时候都会在做什么，他早知道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不只他一个。”而他虽然没有他不是凶手的证明，警方在乱成那样的房间里同样找不到他就是凶手的证据——无论他的什么出现在那个房间里，都很正常
——除了那支枪。
无情摇摇头：“说实话，如果他不逃的话，我们最多能告他私藏枪支，就算死者是死于那支枪下，也没有人能证明是他开的枪。”
追命冷笑：“可惜，谁叫他做贼心虚，枪掉出来就立刻慌了。”
不过话说回来，任谁把杀人凶器带在身上被人发现的那一刻会不失态的？
追命想了想：“会把这唯一的犯罪证据留在身上，那枪一定对他非常重要，既然这样，他干脆换支枪不是更好，现在弄到一支枪又不是什么难事。”
无情抬眼：“可是，如果那枪重要到他舍不得丢掉，那枪的意义说不定也跟他一定要用那支枪杀人有关。”
追命很有兴趣：“有什么关系？”
无情笑弯了眼：“我怎么知道。”
追命：“……”
无情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现在就等那支枪和尸体上取出来的子弹经过弹道比对，我们就能有证据告他了。回去吧。”
☆、第六十九章
嫌犯是个很沉默的人，除了被抓的时候，基本没有过其他的表情，更别说口供了。
他只是沉默的坐在审问室里，冷眼看着面前的警员换了一个又一个，始终不开口。
铁手没有参与问案，这个案子有问题的地方还是太多了一点。
秦清默为什么会突然到访，萧散的指纹和血迹是怎么来的，丢失的相册到哪里去了，还有嫌犯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尸体内取出的子弹经过弹道比对证实确实是那支枪里发射出来的，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进展。
嫌犯大概也冷静了下来，也许也想明白了警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至少没有人能证明他曾经到过凶案现场。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早上，刚好是全家人最忙的时候，佣人们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何况嫌犯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人，他到哪里都很正常，就算真的有人曾经看到过他，都不会注意他要到哪里去。何况死者一向讨厌噪音，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到他的房间附近，所以，就更没有人看到那个时候到底有谁进去过那里。
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到了时限如果还不能证明他杀人的话，那就只能起诉他私藏枪械和袭警，至于杀人案还是无法定案。
追命觉得自己很奇怪，虽然还有那么多疑点，可是当他跟那个嫌犯第一次对视了之后，他就总感觉凶手就是他。或许是亡命之徒见得多了，他认得那双嗜血的眼睛。
而根据嫌犯的经历来看，他不应该有那样的眼神。
只可惜……他们没有办法证明嫌犯去过死者的房间，也就缺少决定性的证据。
铁手沉思过后，对他说：“去找秦清默。”
追命抬眼：“你是说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他发现尸体上？”
如果不是秦清默，尸体也许现在都发现不了，那么他在这件事中又充当什么角色呢？
铁手摇头：“你记得我说过，从他那里拿来的相册上面满是灰尘。”
追命皱眉：“那又怎么样？”
铁手问：“你记得我拿下那相册的柜子吗？上面干干净净，亮得能当镜子。总裁的办公室一定每天有人打扫，怎么可能留一本上面全是灰尘的相册在柜子上。”
追命一愣：“现在确实是丢了一本相册，而且外形轮廓和他那本一模一样。”
铁手说：“怎么就这么巧，他就在我们到之前放了那么一本相册在我们眼前，会有人把那种一看就是家庭纪念相册的带到办公室里去么？”
追命惊讶：“他……是故意给我们看的？他有
什么目的？”
铁手很无辜：“我怎么会知道……”
追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你知道什么！”
铁手笑：“至少我知道，他是现在我们唯一的线索。”
于是铁追两人准备去找秦清默，巧的是，秦清默这个时候送上了门来。
歪歪扭扭挂在身上的西装，被风吹得凌凌乱乱的头发，还有无法平息的粗重喘息无不说明着他刚刚经历过一场猛烈的狂奔，或者是紧张惧怕。
铁手和追命对视一眼，同时读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等着找他找线索破案的抖才刚刚想到要找他，怎么他看起来反而更着急？
“我刚看了新闻，你们抓了那案子的凶手？”秦清默眉心紧蹙，语气再不复前几次的气定神闲，简直有些慌乱。
追命眯了眯眼，语气悠闲：“你说哪个案子？”
秦清默眼中闪过一阵阴蛰，转身一把抓住追命的领口把他按在墙上，沙哑着嗓音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来：“少跟我耍花样，你小心……”
铁手在他身后，原本准备上去分开他们，却看见追命在朝他瞪眼睛。
已经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他不该看到追命吃亏就要上去帮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也看得出来秦清默现在非常的愤怒，而愤怒最是会使人失去理智。
而失去理智的人，往往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看铁手刚刚黑下去的脸逐渐复原，抱着手臂靠在墙角，追命的眼中笑意闪过，然后他直直的看向秦清默的双眼，“我有什么花样好耍的，你不只是‘无意’中发现的尸体然后‘配合警方办案’的来报案么，那案子如何与你何干？”
秦清默几乎咬牙切齿：“你找死是不是？”
追命冷笑，“你这是威胁我？”
秦清默的双眼里面布满了血丝，整个眼眶都是红的，“你别以为我不敢——”
“崔SIR！！！”
一声惊叫打断了秦清默即将出口的话，沈静言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他慌张的冲过来，把追命拉离秦清默的面前，一边上下检查着他：“崔SIR，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追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给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