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他们不可以经常见面，在街上碰到都不能互相看一眼；那个时候他们对彼此的一个拥抱或者只是一个笑容都觉得那么的珍贵；那个时候他偷偷的帮他解决巡街的时候遇到的小麻烦，他颤抖着冰凉的手帮他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药包扎。
那个时候他们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那个时候，追命最常问：二师兄，为什么你不再做警察，为什么你要走这么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路。
那个时候，铁手总是不在意的笑：谁说看不到未来，我以后还要陪你喝酒，我们在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过谁也管不着的快活日子。
追命回想着那些从前，然后转头对铁手说：“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铁手笑笑：“还是那个样子，连邻居都没变。”
追命说：“走吧，送你回去。”
铁手转身，刚要开口说什么，追命挑眉：“别和我说不用，我知道你没开车。”
铁手笑了：“好。”
还是又回到了这里，追命看着已经有些斑驳的楼梯有些感叹。
并非什么高档小区，更没有中心路段的干净宽敞，这里拥挤邋遢得要命，却是他们今生开始的地方。
铁手身上的昂贵的风衣在斑驳的楼梯扶手上蹭到了泥巴，低矮的梯道有的时候需要他们弯腰才能走过。
追命吸了吸鼻子，就是这样的地方，所给过他们的温暖却让人在此刻觉得恍若隔世。
为什么，他之前就没有想到这些呢。
萧散一定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结果，所以刚刚出现的时候他无声无息甚至不想相认的就要离开。
不知道在那个赌约中，那样算不算作弊，可是当时如果真的放他走了，也许他到现在也不会死。
而他们，也会过得好好的。
铁手住在三楼，打开门之后习惯性的转身退后，让追命先进去。
小小的客厅，旁边一个小卧室一个小厨房外加一个刚好够洗澡的卫生间。整间房子加起来，都还没有烧掉的那间的客厅那么大。
看样子上午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收拾过了，没什么灰尘，空气也没有长时间空置的霉味。
铁手拿了两个杯子，倒出两杯开水。递了一杯给追命：“茶叶饮料都来不及去买，现在我只有这个。”
追命笑着接了过来，握在手心里暖着：“已经好多了，你之前住这的时候连热水都没有。”
铁手也跟着他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含着杯子转开头去打量房间。
一时间的沉默，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追命低着头悄悄的抬眼偷看着铁手：“你……这次是去……”
“出了趟差，地方远所以回来的晚。”
“噢……”很明显的，他不想说他去了哪里。
然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曾几何时，他们居然会相对无言。
追命有些难过，从前的从前，他们只要在一起就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那段不在一起的日子，少得可怜的几次会面也都不曾有过如今的这种沉默的尴尬。
铁手放下手中的杯子，“没吃晚饭呢吧，走出去吃东西。”
追命想
说买回来我给你做吧，可是想了想自己的厨艺，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起身跟了出去。
一顿饭依然是食不言寝不语，只不过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草草吃了点东西就走了出来。
天黑得差不多，铁手笑笑对追命说：“你现在住在哪里？”
追命一愣，“冷血那儿。”
“走，陪你回去。”
追命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臂，“天还早，你陪我去喝酒好不好？”
铁手停住了脚步转身：“你明天还要上班。”
追命嘿嘿一笑：“那就喝柠檬汁。”
铁手被他的表情逗笑，“好吧，随便你。”
旗亭酒肆……
追命其实想说要去暗夜，可是在他说出来之前，铁手已经把车开到了旗亭的门口。
铁手去停车，追命站在旗亭的门口看着他的方向发呆。
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是什么呢？
铁手果然给他要了柠檬汁，然后自己点的伏特加。
追命看着自己面前的果汁皱着鼻子，他其实不喜欢这种小女生的东西。
铁手侧眼瞄了他一眼，然后依然是温温的口气：“小孩子，喝什么酒。”
追命气哼哼：“我都成年好几年了。”
铁手扑哧笑了：“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追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追命见铁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提了提，知道他也许心情还不算坏，于是开口问：“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住在那里，你那车要开进去，半夜不被爆轮胎才怪。”
铁手点点头：“准备找人重新装修，不过得等你们取完证。”
追命又问：“你到底得罪了谁啊，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整你？”
铁手笑：“我得罪的人多了，没一千也有八百，我哪能挨着个儿的排除。反正他知道我没死，还会找上门来的。”
追命的嘴角抽了抽：“你还挺骄傲的？”
铁手促狭的笑：“跟顾惜朝学的。”
追命恨声：“他那么多的好，你怎么一点都没学来！”
铁手惊奇：“看来你们现在处的不错，你竟然会说他好？”
追命一口柠檬汁全都喷了出来。
☆、第七章
从旗亭出来，铁手送了追命回家，然后才自己搭了计程车回去。
追命从窗子看到他上了车，然后计程车开走没有丝毫留恋。
其实他想说陪他回去，他想告诉他现在他们不是没有关系，想说你今生没有认错人是我搞错了，想说你一定要幸福因为那是我和萧散两个人的心愿。
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发觉，其实铁手并没有想要听他说些什么。
第二天上班，冷血拿着鉴证科的报告眉头紧蹙，追命走过去拍拍他：“怎么样？”
冷血说：“什么都没有，能烧的都烧光了。”
追命奇怪：“按理说那里不算偏僻，气爆起火的应该很快有人报警消防也用不了多久，怎么会烧得那么严重？”
冷血抬眼：“你是说……有助燃？”
追命拿过他手上的报告：“什么都没验出来？”
冷血摇头：“全是焦的，手法很利索。”突然手一顿：“三哥，你说……二师哥会不会……有危险？”
追命也愣了，“说的对，房子里面的人是谁且不论，烧成这样基本可以算是报复了，那他……”
冷血问：“二师哥现在住哪儿？”
“安平路……”
“那里，那里不是……”
追命苦笑：“对，全城最乱的地方，天天都有黑帮火拼，月月都出人命，O记去那儿比回家都勤。”
冷血的嘴角动了动：“你也真放心。”
追命笑得更苦：“那他要回去，我有什么办法？”
冷血说：“反正我家很大……”
“别，千万别。”追命即刻出声制止：“他说他混黑道的时候落下的毛病，进了警察家里要倒霉三年。”
开玩笑，当年铁手还是个小警员的时候被冷悔善不知道整得有多惨，这事儿这么多年来一直瞒着冷血，可不见得铁手就记不住。
要是和他说让他去住冷悔善家，他不翻脸才怪。
冷血挑起了一边的眉：“警察的家？那你们以前住一起的时候怎么办了？”
追命嘿嘿的笑：“他说我不算，我是他的幸运神。”
冷血精神抖擞的打了个哆嗦，“这话也就他说得出来，也就你敢信。算了算了，不来就不来吧，那最近你看着他吧，可别出点什么事。看昨天把你吓的。”
追命瘪起嘴瞪他：“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教训起来我了？”
冷血无奈的翻翻眼睛：“你可真没创意，这么多年了就这一句。”
“……”
下了班，追
命先去了市场买些零食，他猜铁手家的冰箱现在应该是空的。
走到门口才想到，这里的钥匙他已经不知道放在哪里，这个时候铁手如果去夏商一定回不来，难道他要拿着这堆东西站在门口吗？
而出乎意料的，是铁手居然在家。
见到追命他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追命没好气的说：“我不能来？”
铁手淡笑着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不是，不过你说过不喜欢这里。”
那一年，铁手刚刚从黑道脱身，住在这里三天两头能遇到以前的手下或者对头。追命窝在他怀里缠着他要搬家，说他不要住这里。
追命活动着肩膀，看着一天的功夫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房间，“这里真挺不方便的，要不你换个地方吧。”
铁手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住着觉着挺好。”
追命看着他，想问如果是我们一起住呢，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想回到他的身边，想要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可是，这样的心情，要怎么和现在的铁手说？
且不说自己如此的反复来去会不会让铁手反感，单是萧散的影响力，他是否有能力取代？萧散确实是他的一部分，可是，那是最让铁手心动的、几乎没有缺点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个满身缺点的他，能代替吗？
铁手看了看时间，“你下了班又去买了这些，没时间吃饭吧？”
追命笑笑：“我做给你吃啊。”
铁手也笑了：“别麻烦了，出去吃算了，你做的话时间就晚了。”
追命看他：“你晚上有事？”
铁手披上外套拿了钥匙准备出门：“是你明天早班。”
追命想了想，然后说：“那等一下，我把这些装进冰箱。”
把东西都塞进冰箱，回头的时候看到铁手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铁手回过神，淡淡的笑着问：“好了？”
追命怔忪着点头：“好了。”
铁手转身向门外走去：“那走吧。”
追命没有动，“铁手。”
面前的男人停住了脚，却没有回头。
“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追命问。
铁手的背影没有动，追命听到他轻轻的说：“嗯，我想说你别管我了。”
追命意料之外的平静：“为什么？”
铁手回过身来看着他：“因为不值得。”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诡异，一时间只剩下挂钟走动的声音。
追命直起身，缓缓走到铁手的面前，看着他的
眼睛：“你说什么？”
铁手的眼里一片波澜不惊，他淡淡的说：“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会有更好的人来爱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不会有结果。”
追命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结果？我们之前——”
“抱歉，”似有光芒迅速的划过铁手的双眼，他打断追命：“之前的事，我很抱歉。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本就是个错误。”
追命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不断的叮嘱自己他失去了萧散心情不好说什么都是正常，可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像刀绞似的疼。
“若不是我硬要打乱你的生活，把你拖进这一团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你不会遇到这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但是，相信我，那些都过去了，都忘了吧，好么？”
追命低头沉思了一秒，然后抬起头来展眉一笑：“好。”
似乎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的就答应了，铁手一怔而后微笑：“嗯，你明白就好。”
追命点点头，接着说：“那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忘记吧，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铁手的微笑僵在嘴角，变成了一抹苦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追命微微有些淘气的笑：“我当然知道，你想要忘记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那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回到一年之前那样，好不好？”
他以为会在男人的眼里看见惊喜，或者至少是喜悦的光芒，可回应他的只有淡淡的苦笑，铁手只是迅速的低下眼去，“别这样。”
追命有些急切的说：“难道你都不奇怪么，为什么你走之前我突然会变成那个样子，因为——”
“略商，”铁手看着他，眼中浓重的黑暗压抑得人无法透气：“你这是想安慰我么，不必这样，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一击。”
前一天下午去警局录口供的时候，看到了那份报告上失火房屋主人一栏里面追命的字迹赫然只写着他一个人的名字，显然萧散的事情他已经知道，虽然他并不太理解追命是通过什么途径才能知晓。
追命有些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他这辈子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心平气和的去和一个要跟他保持距离的人请求着回到原点。可他已经说出这样的话，对方却只以为他是出于安慰。
如果换成别人，他百分之百会掉头走人。
如果他不是追命，那个深爱到不能接受一点点愧疚性质的弥补的追命，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耐心继续留在这里。
“我……”看着面前死水一般的眼眸，他已然没有了继续解释的兴致。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铁手都不会当真，更不会相信。
“好吧，我们出去吃饭。”
最后，他终于妥协。
也许是他太过心急，毕竟他们才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两天。或者他应该再等一等，至少现在这种情况，他还能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第八章
那天以后，追命每天下班都会跑到铁手那间小房子里去报到。
铁手没有反对，却也没有欢迎过。
晚上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出去吃，后来铁手实在是拗不过追命，只得由着他做。
追命的厨艺进步了，不再错分盐和糖，也不再端出焦黑的、或者半生的食物。
那些铁手曾经说要吃一辈子的东西，也许就那样慢慢的消失在了过去的时光里。就像那一年的崔略商，简单的，冲动的，却是单纯的爱恨，全都回不来了。
追命发现铁手即使回来了，也没有回去过夏商。好在夏商里面很多他的心腹，即使长时间不回去，也依然井井有条不会混乱。
可是，他却不明白铁手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