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经决定了要好好待他吗,不是已经确定了他想要爱他吗,为什么,这种事情还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他狠狠的锤了一下方向盘,为什么只要一涉及到崔略商,他总是会方寸大乱理智全无最后做出种种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萧散还是躺在沙发上等着他,就像最开始的那半年一样。
铁游夏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前,坐下来看着他的侧脸。
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甚至看得到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眉心有尚未来得及展开的褶皱。
就这样睡在这里么,为什么不盖上被子。难道这十天,他都是这样的?
铁
游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后直觉不能让萧散继续睡在这里,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萧散的脸,“追命,起来了,回房间去睡。”
没有反应。
“追命,醒醒。”他继续叫他,摇了摇他的身子试图让他快点清醒。
依然没有反应。
铁游夏一怔,然后认真的看了看萧散。
突然而来的一阵恐惧袭上了心头。
他刚刚怎么没发现,萧散的脸色已苍白得不太正常,胸口微弱而缓慢的起伏也和常人不太一样。他伸手摸了摸萧散的额头,想看他是不是发烧,却惊觉萧散低到让人心惊的体温。
怎么会这样的,他慌忙把萧散抱起来,让他靠在怀里试图温暖他过分冰凉的身躯,不停的摇晃着他希望可以把他叫醒。
但是仍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打横把人抱起就往外走,刚刚从医院回来,现在看来还是得回去。
开往医院的路上,萧散迷迷糊糊的醒来。
“……”
微弱的□引起了铁游夏的注意,他转头轻声问他:“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这里是哪里?”萧散的声音沙哑而憔悴。
“车上,我带你去医院。你什么时候生病的,怎么不找我?”
“医院?”他没有想到萧散的反应会是这样:“去医院干什么,我没病,不去。”
“别闹了,你身子凉得不正常,晕在沙发上,还说不去医院。”
“不要你管,不去就是不去。”萧散暴躁异常,皱着眉开始解安全带。
“不行,怎么都得去看看。”铁游夏也失了耐性,他已经十天十夜没有好好休息了,此刻的脾气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停车!”萧散的脸色还是白得透明,却皱着眉冲他喊。
“老实坐着,马上就到了。”
萧散咬着下唇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拉开身上的安全带,然后在铁游夏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你干什么!!”
那是在一条车流不息的宽阔马路上,铁游夏大惊之下下意识的踩了刹车,回头就看到萧散在地上滚出去几米有一辆轿车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停住的。
铁游夏吓得心都似乎抖了一下,赶忙跑过去抱起他。
马路上一时间大乱,紧急刹车的声音,司机的叫骂声,还有旁边行人的窃窃私语,铁游夏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轻轻的摇着怀里的人:“追命,追命,你有没有事啊?”
萧散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然后缓缓张开,“我不要去医院,
带我回家。”
铁游夏没有办法,只好又带他回了家里。
萧散告诉铁游夏他只是前几天和柳枫他们玩得太累了,才会在沙发上睡着。
铁游夏满脸的怀疑却又不好直接说出口,直说下次一旦有不舒服一定要立即通知他。
萧散安抚的笑笑:“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婆。”
铁游夏没好气的回他一句:“你要是能让人省点心谁愿意当管家婆?”
萧散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柳枫安儿来敲门,铁游夏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过来的时候安儿问:“阿萧你东西收拾好了么?”
铁游夏一愣:“收拾什么东西?”
安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阿萧没和你说啊,他要和我们回一趟加州。”
铁游夏瞪大了双眼:“美国?去哪里做什么?”
萧散淡淡的笑:“能做什么,想家了呗。”
“……家?”
萧散点点头:“我家在那里,好多年没回去过了。我想趁现在有空,回去看看。”
铁游夏皱眉:“不能等几天么,我陪你去。”
萧散笑笑:“我知道你平时忙,趁现在你也没工夫管我,我自己去找点事做你也省心不是。”
铁游夏没有笑:“这几天是因为略商没有脱离危险期,我走不开。现在他已经没事了,你多等两天吧,我处理好一些东西就和你去。”
萧散依然笑着:“不用了,你留下来陪他吧,有他们两个陪着我你还不放心?”
铁游夏看着他过分苍白的脸:“你身体这样,能去那么远么。过几天,你刚好也养好一点。”
萧散笑他:“你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我和他们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也没出什么事么。”
铁游夏哼了一声:“没出什么事?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来的时候医生说的话?你祸害身子太厉害,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好地方。”
柳枫不满:“喂,你怎么说话呢,我们照顾阿萧你不放心是不是?”
铁游夏摇头:“不是,但是我想陪他一起。”
柳枫冷哼:“算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铁游夏抬眼看他,柳枫继续说到:“回来的时候,我和安儿就要开始工作了。那个时候你要是敢再这么把阿萧一丢就丢十天我要你好看。”
萧散笑着打趣:“哎,别搞得像我完全不能自理一样好不好?别忘了我可和你一样是个警察……”
声音低了下去,铁游夏握了握他的手,萧散没有挣开。
“非要
现在走不可么?”
“放心吧。”
“可是……”
“好了,别啰嗦了,我们的飞机要误点了。”
铁游夏的心猛的一跳:“你现在就要走?”
“早去早回嘛。”萧散低着头,刘海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
“可是……可是……”
不想他走,很不想。铁游夏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反反复复的说着不能让他走。
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从来都不曾感到过这种不安。
他牢牢的抓着萧散的手不放开。
“我真的要走了,你放心吧,没事的。”
“……”
“反正这段时间刚好你照顾他,我们两不耽误多好。”
“……”
“我们三个这么多年都是一起过来的,他们两个和我的默契好到你没法想象,你真的放心。”
“……默契这么好还开枪伤你……”
“喂,臭小子你想打架是不是?”柳枫终于没了耐心:“放手听到没有,你是阿萧的谁啊你凭什么管我们?”
“阿枫。”萧散瞪了他一眼,然后对铁游夏说:“你真的放心吧,我再不走真的不行了,没事的,啊。”
然后,萧散看铁游夏还是不松手,就只好微微的挣开。
铁游夏一个晃神,被他挣脱了出去。
萧散站在门口,对铁游夏摆摆手:“喏,照顾好自己。”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追命。”铁游夏坐在沙发上喊他。
萧散回头。
“早点回来。”
萧散笑了,似拨云见月,眉眼弯弯:“嗯,追命很快就会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强烈的不安始终笼罩着铁游夏。
说不出原因,说不出由来,但就是不安,心慌意乱。
他无数次的试图说服自己,萧散只是出去几天,很快会回来;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略商已经没事了,他有很多时间可以陪萧散,他可以慢慢的陪他一点一点的放下伤痛,一直等到他完全恢复的那一天。
可是,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减,却反而越发的严重。
他每天都会打电话给萧散,从最开始的一感到不安就下意识的拨号,到两天下来被萧散抗议了之后改为每天一通,萧散总是笑着应他的话,可是他的心慌和不安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弱。
这种慌乱在觉察出萧散的声音一天比一天虚弱的时候上升到了极致。
萧散告诉他是因为旅途劳顿,可是他直觉事情不会那么
简单。
每天他都会在晚上到医院去看崔略商,医生说崔略商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那些伤势现在稳定的恢复着。
听到这个消息,本应开心雀跃的他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开始的几天,他还可以勉强压下情绪在夏商里工作。
可是到了第四、五天的时候,他心里的不安已经反映到了身体上。他拿不稳一杯咖啡,签不好一个名字。
他不知道这种状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也许只有当他再次见到一个好端端的萧散之后才能停止。
可是目前的这种无端的恐惧让他看不到以后,无助而绝望。
他一次又一次的打电话给萧散,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才能稍微缓解一下几乎疼痛的心悸。
他每天都几乎重复着同样的对话:
“追命。”
“嗯。”
“追命。”
“我在。”
“追命。”
“你再这样我挂了啊。”
“别,别挂,和我说说话。”
“想说什么?”
“追命。”
“……”
“早点回来。”
“嗯,会的,追命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照顾好自己。”
“追命会好好的。”
“别让我担心。”
“放心吧,再也不让你担心。”
……
这样一直又过了五天。
这五天里,他弄污的文件,撕破的资料,写废的钢笔,摔碎的杯子几乎超过了这么多年的总和。第六天的时候,他没有走出家门。去了夏商也做不好任何事,只会把状况越搞越糟。
这是崔略商那次起死回生的抢救过后,第七天。
上午的时候,想打给萧散,可是想起萧散曾经明令禁止过他每天超过一通电话,手指在拨通键上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按下去。
只有一通的话,他会仔细斟酌。
电话响起,是冷凌弃。
冷凌弃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兴奋:“二师哥!三哥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听到这里,不知为何铁游夏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像被人猛的用刀绞起来一样,一瞬间出了满身的冷汗。
电话那端的开心感染不到他一分一毫,无端的心痛让恐惧倍增,麻木的感觉从指尖开始蔓延,迅速走遍他全身的每个角落。
开始是丝丝麻麻的感觉,到了后来变成了麻木,再到后来,就是冷。
无穷无尽的冷,冷得他发抖,恨不得把家里所有
棉衣都翻出来裹在身上。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拨通了萧散的电话。
让他听听他的声音,让他知道他还好。
“喂。”许安儿的声音,冷淡低沉。
“萧散在哪里,我想和他说说话。”
“阿萧刚刚睡着了。”
“我只说几句。”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阖眼,这才刚刚睡了。”
“我真的只想听听他的声音。”
“有什么不能等晚上或者一会儿他醒了么,他现在好不容易才能睡一会儿的。”许安儿的话语里透露出不耐烦。
“……求你,让我听听他的声音,让我确定他没事。”
“你……好吧好吧,你等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最最温和磁性的声音。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远,他听见许安儿在叫萧散:“阿萧,醒醒。那姓铁的非要和你说话。”
……
“阿萧,阿萧。”
……
“……”
电话那边,突然的就安静了。
整个世界,似乎也都随之安静了。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第 96 章
崔略商上午曾经清醒过一下子,只不过医生说是病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他睁开眼睛没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
冷凌弃打着铁游夏的手机,对着里面的忙音急得直想骂娘。
刚刚明明打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的断了线。再打过去就是忙音,二师哥明明知道三哥醒了有什么事不能等过来看一眼之后再说?三哥好不容易醒了,起来看不到他该有多难过?他该死的到底在干嘛!
顾惜朝在病房里帮崔略商擦拭着身体,他又他足够的理由,冷凌弃不能反对,但是对顾惜朝的反感让他无法继续在病房里待下去。
回头看了一眼很稳定的各项仪器指标,冷凌弃套上了外套离开了医院,他要去铁游夏家把他揪到医院里来。
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人应,冷凌弃记得他今天明明没有去夏商。
找来楼下的管理员要了钥匙,进门看见铁游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手机摔在地上和电磁分了家,而他本人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
冷凌弃被这个样子的铁游夏吓到了,他不是刚刚才通知他崔略商已经没事了吗,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个样子?
“二师哥?”冷凌弃走到他旁边试着出声叫他。
“二师哥!”
铁游夏慢慢的回过神,慢慢的转头看他:“冷血啊,你怎么来了?”他的嘴角有轻微的颤抖,发出来的声音都虚飘飘的。
“来看你在干嘛啊,三哥现在又睡着了。你不过去他一会儿醒了看不到你。”
“你三哥……”
铁游夏看着冷凌弃,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他其实想问,如果三哥和三师兄选一个,你会选谁。
其实冷凌弃对萧散的感情有些不同寻常,他和崔略商都感觉到了。只不过当事人自己都丝毫不觉,他们也断然没有戳穿的必要。
无论如何,他想萧散不会希望冷血难过。
“说的对。”他勉强提了提嘴角,像是想笑:“我这就跟你过去。”
冷凌弃有点担心的看着他:“你没事儿吧,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铁游夏摇摇头:“没什么,前几天确实累了。”
冷凌弃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对了,三师兄呢,怎么没看到他?”
……
“二师哥?”冷凌弃惊异于他的突然沉默,“怎么了?”
“没……没怎么,他回家乡了……”天知道说出这几个字花了他多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