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岛屿在英国人眼中的地位如同我们自家的后院,如果后院起火,必将蔓延到房屋,所以,公开的武装起义必定将导致英国统治者调集大军实施残酷无情的镇压,但凡血肉之躯毕竟无法抵御武装到牙齿的英国军队。英国的强大,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当日在拉塞因半岛,我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纳尔逊率领他的英国地中海舰队,大摇大摆从自己身边走过。
我的手上有份情报,是有关你所有领导的联合爱尔兰人协会的最新信息,上面讲述了你们爱尔兰革命者预定在今年九、十月间发动武装起义的时间、地点与主要参与人员。相信在英国内阁那里,他们所看到的此类情报更加详实,更加准确,或许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就等待着起义一爆发,立刻下令发动血腥镇压。
所以,我的同志,希望你能理智的考虑武装起义问题。或许,你和你的同志们不害怕死亡,但你所热爱的爱尔兰人民需要继续繁衍生息在自己的土地上。
想想两百年前,爱尔兰的岛屿上生活着至少200万爱尔兰人,可现在仅有100万不到,这是护国主的杀戮。如果你继续执意公开反抗英国人,很难想象,10年后,还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爱尔兰人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
话说到这里,安德鲁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他知道眼前的爱尔兰爱国者需要时间消化与理解。
听着安得鲁的分析,就如同一记耳光重重地抽到唐恩的脸上,异常沮丧的表情源于他内心的无奈与痛苦。作为领导者,唐恩明白爱尔兰起义者目前的危险处境,一发而动其全身,他清楚的知道大英帝国的强大与爱尔兰的弱小,凭借本民族的努力无法获得应有的独立地位。所有,他才有动身法国,获取外援的想法。当这一切,一切的幻想最终成为泡沫时,唐恩难以承受自己一身为之奋斗的事业演变为海市蜃楼。
长时间的沉默中,唐恩只是往自己口中灌酒,这是一种廉价的朗姆酒,强烈的刺激性味道让酒量并不大的他咳嗽连绵,唐恩并不在顾及这个,他抬起头,双眼布满的血丝,略带醉意的望着安德鲁,言词不清的问道:
“将,将军,你说我,我们爱尔兰人只能一辈子充当英国人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吗?”
安德鲁叫来侍卫送上一杯醒酒汤,送到唐恩的手上,示意着他喝下去。
“不,我的爱尔兰革命同志,你弄错了,我只是反对你们公开的武装起义,那样只会坏事。你们需要改进的是革命方式与斗争手段而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上帝还可能怜悯爱尔兰人,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安德鲁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唐恩即刻清醒过来,后者一把抓住将军的胳膊,急切的问道:“什么方式,什么手段?请告诉你的建议都告诉我,将军同志。”
微笑着,安德鲁并不介意唐恩卤莽的举止,安抚着爱尔兰人回到他的位置上,才慢慢地说道:
“很简单,我现在大致说明几点,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相互商议具体实施办法:
第一,即刻停止一切公开武装反抗英国人起义,解散联合爱尔兰人协会,竭力改善与英国当局的关系。
呵呵,我的革命同志,别这样望着安德鲁,我不是叫你们缴械投降,而是不要去做不可能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为不智。上述举动只是让英国人没有镇压革命者的借口,毕竟现在的英国还算是一个法制社会,有着民选的下议院议员,人民的呼声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所以,你们的主动退让,会使得英国内阁无法公开弹压。保留革命的火种,只是为了下几步的行动。
第二,立新式政党,建立新式军队。
你原先的联合爱尔兰人协会组织太过松散,任何人都可以加入与退出,管理异常混乱,无法有效保密各类情报信息,这是个致命伤;同时,却缺乏适合的革命纲领,有效的组织结构,明确的革命目标与团结对象等等等等,都没有具体的加以详细规定。所以必须建立一种团结、高效的新式政党,由它来领导爱尔兰人民开始武装反英斗争。另外,党员的选择上必须严格考核,剔除一切不稳定与投机份子,使得政党保持革命的纯洁性,至少在胜利之前必须如此。
在军队的建立,你不能在爱尔兰境内展开,那样只能留给英国人镇压你们的口实。在欧洲各国,在北美、在英国几乎所有的殖民地有爱尔兰后裔的存在,而且你与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络。那就将他们其中的可造之才,送到法国,送到安德鲁的军团效力,五、六年后,你将拥有一支抗衡英国人的无敌雄师。
恩,看你点头的样子,是表示同意了。好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建议你们的新党名叫‘新芬党’,其后建立的军队叫‘爱尔兰共和军’。
第三,开展超限战。
所谓超限战,超越一切界线和限度的战争,简言之:超限战。请别着急问我,这个东西,我自然会重点解释一下。
英国是强大的,英国人是团结的,英国的军队特别是海军更让人胆寒。但战争的主体是人,人是有思想的,我们没有必须与强大的英国硬拼消耗,也消耗不起。但英国并非没有缺陷,有的还是致命的缺陷,只要我在战斗时间、战场地点与作战方式上合理运用,选择我们擅长的一起手段去打击英国人,就有赢得最后战争胜利。
其一,它本土面积小,自然资源贫乏,经济贸易完全依靠其庞大的殖民地来维系。在加勒比海域,有着无数的海盗在那里活跃,法国的情报显示爱尔兰人可是充当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教授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能联合有爱国心的海盗,采用英国式的海上掠夺,有效且代价不大的压制、妨碍或是骚扰其殖民地经济,呵呵,英国人的日子将很不好过;
其二,它的君主立宪政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英国国王是爱德华三世,一个无能又喜欢弄权的废物,因为患病而在床上躺了许多年,好象现在康复了不少。如果能利用这个废物,破坏光荣革命后的上层政治稳定。教授,相信在金钱与女色的诱惑下,你不难在英国议院找到为爱尔兰说话的代言人,分化他们的团结政治。
其三,它的海军,这个无比恐怖的战争机器,即能让英国人获得无上的荣誉,也能让高傲的绅士们饱尝苦果。大英帝国的海军中高级军官们待遇自然不错,但往下,基层军官与水手生活极其艰难,上级能随意打骂并处死下级。士兵中间孕育着太多的不满情绪需要及时发泄,如果,有人能顺势的挑拨与煽动一番,海面上的英国舰队可就热闹非凡了。
其四,它的臣民。安逸舒适生活过得太久,就会产生麻痹大意。这时,你就有了可乘之机,利用生活在大不列颠岛上的爱尔兰人联合一些对当今社会不满的地痞、流氓无产者实施一系列恐怖战。恐吓、绑架、强奸、暗杀等等手段无所不用,甚至还可以利用老鼠身上的病菌,发动一场瘟疫战。而这一切,只是要让英国社会剧烈动荡起来,让英国人也尝尝生活在恐惧中的滋味,势必会放松对爱尔兰管制。当然,前提是不能让人察觉其幕后操纵者。这有些难度,需要培养相关专职人才,不过,安德鲁会义无返顾地帮助你们。
……
安德鲁在滔滔不决的讨论着他的所谓超限战的战略思想,其实质是21世纪恐怖主义的翻版。在台下的唐恩教授,此时却像一个小学生一般汲取着其中的精华,渴望的眼神表露着这一切。
刚开始,唐恩还不能接受如此荒诞不羁的论调,甚至有些鄙夷,但到后来,越发觉得超限战的可取之处。的确,与强大的英国人硬拼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但用这类战略战术思想,势必破坏爱尔兰人在欧洲的国际形象。可转眼一想,放眼整个欧洲大陆,真正同情与关心爱尔兰独立运动的人,除了眼前的安德鲁将军外,再也难找出第二人。一念之差之下,唐恩就稀里糊涂的全盘接受了安德鲁的超限战理论。
听着,听着,唐恩还找来鹅毛笔与纸张,记录着安德鲁一番奇怪战略战术,时不时,他还插了几句,仔细询问如何实施方能发挥最大的作战效能。
……
上述我说阐述的就是超限战的简要理论思想。
请不要诧异于我的言语,教授。在我的战略思想中,从来没有骑士准则,为求胜利,可以不牺一切手段。因此,安德鲁的词海里,战争就意味着手段无所不备,战场无所不在,一切武器和技术都可以任意叠加。军事与非军事两个世界间的全部界限统统都要被打破。
我推崇的是全方位战争,不仅仅是军事暴力,更是政治暴力、经济暴力、技术暴力的结合。但不管是何种形式的暴力,战争就是战争,外观的变化并不妨碍任何战争对战争原理的遵循。我所阐述的新的战争原理将不再是‘用武力手段强迫敌方接受自己的意志’,而是‘用一切手段,包括武力和非武力、军事和非军事、杀伤和非杀伤的手段,强迫敌方接受自己的利益’。”
两人的讨论一直持续到午夜,其间只有侍卫们送来过晚饭与点心。当安德鲁与唐恩最终达成战略同盟的时候,一场新形式的战争即将在英国本土上演,这场由安德鲁发明、唐恩实施的非传统的超限战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爱尔兰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与自由。在这一过程中,英国本土的政治、经济与军事力量都遭受了极大的破坏,严重迟缓了英国工业革命的发展步伐,为日后法国人迎头赶上,赢得了无比宝贵的时间。
超限战的深远影响不限于此,在希腊,在波兰,在匈牙利,在欧洲各国,在美洲大陆,在世界很多被压迫的土地上,各地的革命者纷纷借鉴爱尔兰的斗争精神在开展自己国土上的独立战争,反抗欺压在自己头上的封建统治者。其手段与方式,更加血腥,也更加残暴,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连创始超限战的安德鲁本人也无法加以控制。
许多许多年以后,曾有学者如此评价超限战,他在自己的日记本中写道:
……
这是一场没有廉耻,不讲道义,不存在任何国际准则的恐怖主义战争。
……
它改变了战争原有的涵义,让战场无所无在,血腥无处不有,到处都充斥着暴力与恐惧,无论是反抗者还是镇压者,哪一方都感到极度疲惫与无奈。
……
如果现在的我,能够回到200年前的欧洲,也就是1794年的法国,那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顾一切的杀死安德鲁,还有他那令人作呕的超限战。
……
愿上帝宽恕我的愤怒。阿门!”
第三集 越过比利牛斯山 第25章 再度调任
接下去的三天三夜,刚刚摆脱公文束缚的安德鲁将军又被唐恩纠缠起来,已经完全沉迷于此的教授,无时不刻都在向将军请教有关超限战的基本理论以及运用常识。安德鲁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倒也是难得勤快一回,耐心地为这爱尔兰人讲解自己所能知道方式方法,真正达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境界。
如何建立政党,如何防备间谍渗入,如何保障信息安全,如何恐吓政客,如何收买议员,如何实施绑架与暗杀,如何投毒泰晤士河等等,在与安德鲁的反复推敲确认后,唐恩都一一记录在案。几天下来,文件堆积了一箩筐,唐恩是满意了,可安德鲁却累得半死,嗓音都嘶哑着,那是长时间内说话太多的缘故。
4月12日,站在高大的城墙上,目送着唐恩远去的背影,安德鲁知道英国人就要倒大霉了。爱尔兰人对英国人的敌视,不亚于国人对倭寇的敌视。在这场你死我活,不受战斗规则限制的较量中,无论是英国人,还是爱尔兰人,无论哪方最终获得胜利,但最大的赢家还是归自己所得,或许还应加上革命的法国。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要想实施超限战而不被英国人察觉,根本不现实,英国内阁官僚们再是愚昧也不可能笨到那一步,所以,超限战的开展不仅对英国本土将会造成极大的破坏,对于爱尔兰自身的伤害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血腥一旦散发,可不是简单的安抚与镇压所能解决的,无止境的报复与反报复,将永远强加到两国人民的头上。
回想21世纪,美国人的势力何其强大,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竟然被一小小本。拉登所领导基地组织折磨得痛苦不堪,在美国本土真正做到风声鹤唳的局面。尽管耗费了极其昂贵的代价,依然未能有效的制阻止恐怖主义在全球范围内不间断地袭击美国。
安德鲁熟知历史,他当然明白工业革命对近代英国的重大意义。无论自己所发明创造了何种先进武器,凭借其强大科技实力与工业基础,英国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加以仿制、改良、甚至是革新。而这一切,都是长时间处于战乱状态下法国,根本不能比拟的。
为此安德鲁绞尽脑汁,花费了数天时间,有预谋地为唐恩以及他的爱尔兰同志送去潘多拉之盒,当这个魔鬼的礼物在英国一旦打开,势必将严重扰乱英国工业革命的发展进程,为法国迎头赶上赢得宝贵时间。
其间,安德鲁反复强调的重点,就是要求爱尔兰人绑架与暗杀历史上的著名英国科学家和技师。名单全部由安德鲁草拟,主要包括,蒸汽机的发明者瓦特,水利织布机的发明者卡特赖特,利用滑动刀架开创精密车床的莫兹利技师等;还有英国化学家:布莱克、卡文迪许、道尔顿等人;英国的物理学家 :托马斯。扬、戴维、布朗等……
国与国的关系本来就是卑鄙无常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安德鲁的座右铭,安德鲁只是希望,法国的海军能尽快强大起来,能够为可怜的爱尔兰人保留一点复国的种子。而但在这之前,爱尔兰人必须孤军奋战,至少要忍受数年以上的痛苦煎熬。
送走了唐恩教授,安德鲁又迎来国民公会的另一位特使,旺多姆议员,他也算是安德鲁将军的老朋友,曾经在土伦附近,科日镇的小酒馆里送了一只怀表给安德鲁。
旺多姆特使带了国民公会的最新决议,一是颁奖令,二是调令。
颁奖令是公开颁布,来自国民公会月前通过的特别决议案:晋升安德鲁中将为共和国陆军上将,改其国民公会荣誉议员为正式议员,继续保留陆军部第一副部长的职务。同时,对于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