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申明的是,自己对于科日镇的惨案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的确,是我下令让当地驻军为双城铁路公司保驾护航。但其间的真实目的是在防止阴谋份子对该项工程的破坏,却没注意到由此将引发的一场不该有的灾难。对此,安德鲁愿意承受任何性质的指控,倘若此举能让受害人减轻伤害,让民众们平息愤懑,让法律的正义得到伸张的话!
安德鲁从不逃避任何责任,那是我自己深信哪怕站得再高,但手中的一切权力都是来自公民们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即使是太阳王的辉煌也会黯然失色。仅仅作为法兰西的一个公民,就凭这一点,我就必须来。所以,今天,我来了,来到土伦法院出庭做供。陈述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向所有受害人及其家属表示深深的歉意,主动承担自己的罪责。
……
我不指望自己的一番言词,便能消除所有人心中的愤怒;我也不指望站在司法女神像下,就再没有阴谋份子会向自己射向冷枪;但我想要的希望,便是土伦不再有血腥屠杀,军队的枪口不再对准公民的胸膛,所有公民能够和睦相处,和平与安详能永远照耀法兰西的土地上。
另外,我还有一个希望,就是土伦的公民们能够允许铁路继续施工,不要因为一场不幸的事件的发生,而让这个伟大的新鲜事务意外夭折。因为那是一条连接着马赛、土伦,以至于整个法国的希望之路,革命之路,其深远的意义,将远远大于目前任何一项科技成就
……
在结束此番演讲之前,我在这里宣布一件事情:我,安德鲁,已经在昨天向巴黎提出辞呈要求,表示将辞去目前担当的一切军队与政务中的要职。原因唯有一个,那是由于我个人的失误导致了科日镇惨案的发生,为此,我将承担一切责任,也包括日后法院的再度传讯。
最后,愿上帝继续保佑土伦,保佑法兰西!”
安德鲁在神像下发表的一番讲演,仿佛就像一发重磅炮弹狠狠地砸在现场人们的心头,几乎所有人事先都未曾意识到这位野心勃勃的独裁者居然愿意公开放弃手中权势,仅仅是要为科日镇的惨案主动负责,而不是之前想要的逃避责任。
一时间,原本喧哗无比的人群即刻安静下来,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无论是以前支持安德鲁的,还是现在仍反对安德鲁的,所有人都感觉内心一阵阵彷徨与失落。一旦真的失去安德鲁在马赛的存在,众人从没想象未来的情景会比现在更好。毕竟这两年来,马赛与土伦各地正是在安德鲁元帅这个大树的保护下,才会有今日的繁华局面,无数的工厂、学校、职业培训所的建立使得人人有工作,不会为了一家人的温饱发愁。至于巴黎的贪婪政客,南部的人们从来不会指望他们有所作为,看看自己在巴黎的亲戚们过的苦难日子,便可见一斑。
“请留下!”不知是哪个人首先喊出来,接着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人跟着发出同样的呼声。
“请留下!”……“土伦需要您,马赛需要您,法国需要您!”
就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异口同声发出时,不断向眼前群众挥舞着双手的安德鲁,感觉有些得意洋洋,浑然忘却了一个事先安排好的子弹已经飞向了自己的右胸。重重一击之后,让自己心头一闷,眼前景物恍惚一片,那些喧闹的人群、无数的欢呼、还有身边讨厌的记者,统统都与自己逐渐远去,整个世界变得清净下来。
“该死的,早知道有如此大的反应,就不该多此一举了!娘的,真疼啊!”这是安德鲁倒下之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集 地中海,我的海!第75章 布局(上)
安德鲁在土伦地方法院“意外”遭遇刺杀的消息仿佛像插上天使的翅膀一般,不出数天的功夫便传遍了整个欧洲各地。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贵族们,还是底层一线的平民百姓,个个都对此事津津乐道,议论纷纷。使得安德鲁的大名再度高频率的出现在街头、沙龙,以及酒馆里的闲谈中。人们各自猜测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居然能成功袭击一向防备森严的马赛独裁者。是巴黎的刺客,还是伦敦的间谍,或是西班牙以及葡萄牙的叛乱份子,以及狂热的异教徒?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来自马赛官方报道的语气显得相当轻松,至少在字面意义上表现的如此。公报上提到:安德鲁元帅仅仅右手臂一侧受到枪击,属于轻伤,并无什么大碍。在得到军医官及时而又简单的包扎之后,安德鲁元帅目前已能处理简单的公务,只是流血过多需要适当休整一段时间,才能与公众见面,云云。
显然,官方的谨慎声明却与报刊的全面报道,还有市面上的各类谣传格格不入。那是在枪击发生时,现场很多围观的群众,包括那些距离安德鲁最近的记者们都在枪响之后,第一时间看到刚刚发表演说的元帅大人重重摔倒在法院大门的台阶上,随即就不省人事;至于枪击的部位绝对不是马赛市政厅所说的无关痛痒的手臂,而是右胸心脏一处的致命位置。
案发当时,从安德鲁被枪击处急速溅起的鲜血纷纷落在周围记者们的脸上与身上。在目睹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以及倒在血泊中失去知觉的安德鲁后,很多记者都在事后呕吐不已,许多天过去,仿佛那场血腥的一幕就像鬼魂一样不断出现在他们眼前,让人难以忘怀。
从土伦传出的各类谣传更是沸沸扬扬,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幕消息都有。有人说安德鲁元帅即便没有当场送命,也是身负重伤。那是他们眼前看到众多的侍卫们将安德鲁抬上马车,而后者身上的鲜血却在一路流淌,少说计算也有三品脱《注:一品脱为五百六十八毫升》;另外,与马赛官方刻意展现的轻松相比,尼斯,土伦,图卢兹,达克斯等地,包括西班牙各地的局势变得愈发紧张起来。安德鲁旗下所属各大军团的司令官们都已下令全体官兵即刻结束休假,火速回到军营待命,并纷纷宣布该辖区处于最高战备状态,一度风声鹤唳;与此同时,刚刚从比利时前线凯旋而归,重回马赛大本营的达武将军忽然向各界公开宣布:表示会遵从安德鲁元帅签发的一系列命令,自己将暂行代替元帅接管法国南部的所有军权,而一切政务已由拉法叶特负责全权处理……
种种自相矛盾的报道,以及令人不安的迹象都在表明,安德鲁的伤势并不像马赛官方报道的那样乐观。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开始相信,无论医院中的安德鲁是否早已死亡,还是继续重伤在床,他都已经丧失了对马赛军政大权的控制,目前交到了达武和拉法叶特两人手中掌握。
对此,刺客身份的猜测众说纷纭。倒是反应异常迅速的英国内阁首先出现澄清事实,理查德首相官邸的发言人表示:那场针对安德鲁的刺杀与英国政府无关,并对安德鲁元帅的不幸遭遇,仅代表英国政府向柯赛特夫人表示最深切的慰问,希望安德鲁元帅能够早日恢复健康,共同维护欧洲的和平、繁荣与稳定,等等。
英国官方公开发布的那猫哭老鼠的一番言辞,自然不能掩盖不列颠王国上下一派喜气的场景。尽管距离圣诞节的到来还有十多天,但伦敦市区内各处早已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街小巷的市民们都在欢庆一个事实:万能的上帝终于惩罚了罪恶的撒旦。
而白金汉宫的威尔士亲王同样在与民同乐,经历长时间的郁闷过后的摄政王殿下不仅慷慨的再度向贫民们大行施舍,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也忘不了盛情邀请理查德首相,以及内阁全体成员与幕僚们到自己家中作客,冠冕堂皇的说是提前庆祝圣诞节的到来。不过,到场的众位贵族与大臣们都明白,个个心知肚明,仅仅从摄政亲王那张合不拢嘴的笑脸中大家都看得清楚,摄政王高兴的原因只有一个,“欧洲最邪恶敌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先生们,我以摄政王的身份即将发布一份不公开的诏书,唯独所不知道的是,将要发出的立功奖励,到底是颁发给哪位大人的部属?”威尔士亲王喜笑颜开的举起酒杯,在准备大肆欢庆的同时,仍念念不忘询问在场大臣们那位幕后英雄的真实存在。
理查德等人自然是面面相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事实上,他们也搞不清是哪位胆大妄为且又英勇无比的内阁成员策划了针对安德鲁魔鬼的刺杀阴谋。早在刺杀消息一传到伦敦时,理查德内阁的班子们都集体向首相大人矢口否认参与了此次行动。无论是海军大臣,还是陆军大臣,以及负责特务情报的主管都坚决的表示:本人以及下属与此事无关。
对于摄政王即将颁布的嘉奖令价值不菲,尽管所有人都看得眼红,但毕竟不是自己头上的功劳,保存着绅士风度的大臣们自然不敢贸然前去认领。于是,在场的人惟有将注意力放在理查德首相的身上,希望由他来向兴奋不已的威尔士亲王说明这一点。
“抱歉,尊敬的摄政王殿下!实际上,整个针对安德鲁的刺杀行为,绝非我们英国内阁所为;另外,民间也没任何迹象表明,属于不列颠王国所为。”理查德颇为尴尬的解释道。
从众人纷纷点头示意附和首相的表情中,威尔士亲王感觉有些失望,但仅仅停留一瞬间,他接着笑道:“呵呵,无所谓了,只要该死的魔鬼能够受到应有的惩罚,是谁代替上体之手实施的都是一样。大英帝国同样会对他予以同样程度的奖励。”
“倘若,倘若这仅仅是安德鲁本人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或许我们实在高兴的太早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刺耳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中传出,那是站在沙发一侧的纳尔逊将军在听够了,也听厌了众人无聊的吹捧过后,很是大胆且又无理的提醒着权贵们。
这位刚刚幸运摆脱司法纠缠的海军将军一直闲置在家中,由于政治上的阴影尚未彻底消除,公众市民和两级议会对这位纳尔逊将军仍然表示出极大地不信任。尽管作为帝国首相的理查德本人绝对相信前者对不列颠王国的无限忠诚,但迫于议会与舆论的强大压力,使得内阁长时间以来不敢授予其任何军职。今天赶赴白金汉宫出席摄政王的宴会,却是理查德与惠灵顿两人硬拽强拉过来的结果,目的是安抚这位忠心耿耿却再度遭遇不白之冤的将军。
“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什么意思?纳尔逊,请解释清楚!”看到威尔士亲王一脸的不满表情,想要充当和事老的理查德赶紧出面打圆场,暗示纳尔逊的言辞务必顾及上位者的心态。
“是的,摄政王殿下,首相阁下以及诸位大人们,尽管我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去有力证实自己的想法,但我始终怀疑安德鲁是在借助一场针对他本人的刺杀,来缓解公众对自己的不满,以及回避土伦法庭有可能施加的各项罪名指控。”
纳尔逊丝毫没能理会首相大人的意思,继续面对众人耐心的解释道:“这显然是一种以退为进的做法,的确非常高明。虽说在法国南部一带,不喜欢安德鲁专横跋扈而实施独裁的人不在少数,但毕竟是由于安德鲁的存在,以及一系列富有成效的经济政策的推行,才为那里的人们带来了众多的就业机会。
土伦市民们因为科尔镇的惨案而爆发的小规模抗议,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安德鲁有条件的让步,放弃手中过多的独裁权力,并不是想要真的推翻安德鲁。不过,安德鲁并不想如民所愿的那样去做。但为了快速平息众人的愤懑。防止动乱的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他才精心策划起这场刺杀自己的阴谋,试图利用自己的遇刺来博得公众的同情,转移之前施政不当后的反对情绪,现在看来,安德鲁的确做到了,因为地中海上空所有反对安德鲁的呼声,几乎就在一夜间全部转为对那个‘莫须有’凶手的声讨!”
纳尔逊一番解说反而更令威尔士摄政王不满情绪增加,而不满缘由不仅仅是后者对前者解释可信度的怀疑,更多的却是纳尔逊在自己的言辞中很是不小心的添加了太多变相“恭维”安德鲁的字句。因为“凡是安德鲁大力支持的,自己就坚决反对,凡是安德鲁表示反对的,自己就绝对支持。”这俨然成为了威尔士摄政王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座右铭。
现在,侃侃而谈的纳尔逊有了如此众多“讴歌”敌人的话语,肯定会让威尔士摄政王不开心,要不是这是一次自己与大臣们难得的欢乐聚会,以及看在理查德首相兄弟的面子上,或许恼羞成怒的白金汉宫主人早就毫不客气的给纳尔逊下达逐客令了。
见到此番情景,理查德首相早就在心中暗骂不知进退的纳尔逊,内心一声叹息过后,他唯有给自己的亲弟弟忙打眼色,让惠灵顿好为耿直的将军开脱一回。
“可,纳尔逊将军,各路消息都显示着安德鲁应该身负重伤,至少现场的目击者不会都被事先收买撒谎吧;而且,我们在土伦的特工也查实了安德鲁中枪的位置属于致命的右胸心脏,军医官告诉我说,即便是一头强壮的公熊在此受伤后,也得在病床上躺上大半年的;尤其是来自马赛官方前后不一的谨慎,还有法国南部各地驻军的紧急戒备也充分说明了安德鲁的伤情不容乐观。”结合收到的种种情报做出的细致分析,惠灵顿的话让房间内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但纳尔逊依然在摇头,那是因为自己与安德鲁在马德里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便越发警惕对方的一举一动。在有幸见识过安德鲁直属秘密警察与特种部队镇压过西班牙叛乱份子的雷霆行动之后,纳尔逊压根就不相信马赛的独裁者能够轻易的被人刺杀,而且刚好是在他结束过一场蛊惑人心的讲演之后,时机不早不迟,刚好是公众重新认可安德鲁的时候。
“的确,谣传如此,但谣传下面的内幕却是本是受害者的安德鲁在从中受益。别忘记了,欧洲各国的舆论都在同情安德鲁,却把不该有的怀疑目光投向了不列颠王国,以及安德鲁在巴黎的政敌们身上。”纳尔逊越发固执的说道,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的余地。
就在理查德等人准备再度发问质疑时,倒是一直保持缄默的外交大臣马嘎尔尼爵士抢先一步陈述起来:“我同意纳尔逊将军的看法,具备东方人特征的安德鲁一贯狡诈无比,而阴谋诡计一向都是中国上位者惯用的伎俩。所以,我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