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老谋深算地塔列朗当然明白年轻气盛的小公爵心里再想些什么,但他的个性一向圆滑,即便在视自己为半个父亲的孩子面前,他依然不作正面驳斥,只是轻轻的放下酒杯,微笑着问道:“孩子,谈谈你对安德鲁的看法?”
“十足的暴发户,血腥的侩子手,阴谋的篡位者,他是个卑鄙,阴险,无耻,贪婪的恶魔,绝对的小人。”费雷洛收刮自己脑海里所能想到的一切恶毒词句肆意攻击着安德鲁,仿佛东方人倒成为自己的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塔列朗有些沮丧的摇摇头,经历无数艰难险境后的小公爵,居然还有保留着法国贵族惯有的固执,不肯承认“强权就是真理”的简单道理。倘若长此以往的发展下去,恐怕自己老友的独子也将步及后尘,成为一件无谓的政治牺牲品。塔列朗感觉自己有必须要给费雷洛来一次醍醐灌顶式的说服,希望他能及早明白,若不能成为强者,那就必须成为强者的同盟者。
“你认为安德鲁的军队如何?”
“十分强悍,坚不可摧!”费雷洛对此并不否认,因为在安德鲁军团面前的一切敌人都是落荒而逃的结局,即便是英国人的英雄,惠灵顿伯爵同样如此。
但他后面又加上一句话:“要是我能这一支军队,同样能征服伊比利斯半岛。”
“哦,是吗?你真的以为安德鲁是靠数万军队征服整个伊比利斯半岛,将西班牙与葡萄牙两个国家掌握在自己手心的武夫?”塔列朗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的孩子!他的全盘战略部署远远高明于临战指挥能力,事实上,所有战斗开始之前,都已经注定了安德鲁敌人不可避免的失败命运。菲格拉斯——曼雷萨战役之前一系列欺骗军事手段,让人是闻所未闻;顺利攻克直布罗陀要塞,围困英国地中海舰队,更是不可思议;幸亏英国人派出的远征军司令是惠灵顿伯爵,要不留给安德鲁将是5万英军俘虏,而不是3万人重返英国本土了。
政治上实施的各类策略也让安德鲁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控制了民心,无论是贵族,还是贫民。你说安德鲁是十足的暴发户,那我就要说他是世界上最大的暴发户,无所不能;他在土伦正对贵族们屠杀则是雅格宾派暴乱者的旨意,若安德鲁胆敢违抗,他或许也将走上断头台;至于你所说的篡位,扶植索菲娅登上王位,安德鲁获得实权,事实上以他现在的威望即便是加封自己为国王,也不会有很多人反对。
相信你不会忘记与安德鲁作对者的下场,巴塞罗那的可怜贵族,马德里郊外的恐怖十字架,特别是英国,昔日不可一世的英国佬居然被安德鲁一个小小伎俩,让自己本土成为一座硝烟遍地的血腥战场,曼彻斯特的棉纺城化为废墟一片,帝国海军的未来变成一帮瞎子,苏格兰银行成为快乐的挤兑场。呵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英国内阁正在为海外商人们手中无法辨认真假的巨额国债,搞得人仰马翻。
对于这样一个实力派人物,根本不是我们目前力量所能动摇的,既然不能作敌人,那就坦然结交为盟友,即便是充当他的部属也不觉得什么委屈。”
塔列朗侃侃而谈,那是他十分推崇这位摄政王殿下。在塔列朗看来,法兰西要恢复和平与富足,就必须改变目前的共和政体,重新回到法王的君主统治下,至少是否仿效英国光荣革命后的君主立宪,那要看具体情况而定。目前,巴黎的主流气息依旧是共和呼声,单靠海外贵族们的实力与活动,休想实现路易十八或是其他法王登基,唯有拉拢手握军政大权的人物,或许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而这个人选,便是安德鲁。
“要是安德鲁出尔反尔,甚至想独自充当法兰西的救世主,我们怎么办?”费雷洛仍有些担心。
“我很欣赏安德鲁所说的那句话: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唯有永恒的利益。只要我们之间仍保持密切的利益联系,即便是怂恿他让王位回到凡尔赛,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塔列朗双眼一亮,脸前浮现出今日与安德鲁的那番谈话……
第三集 越过比利牛斯山 第87章 两个阴谋者的秘密会晤
安德鲁与塔列朗得会晤是在上午时分,后者刚从马德里赶到波尔图,是由安德鲁本人在王宫外亲自迎接,并搀扶着进入会议室。这一无上荣耀,即便是安德鲁对女王陛下也不常多见,难怪当时的塔列朗还在其内心有了点受宠若惊,飘飘欲仙的感觉。
在两人长达3个多小时的秘密会晤中,安德鲁依然用波尔图的特产葡萄酒款待贵宾,当他将酒杯交给坐在长椅上的塔列朗时,心存感激的说道:“伯爵大人,您筹集的粮食可帮安德鲁大忙。否则,真不知道会饿死多少西班牙臣民,我代表女王陛下感激您的鼎立支持。”
“哪里,殿下说得严重了,这仅是尽我的微薄之力罢了,何况,所有费用都是殿下掏的腰包,塔列朗只是动动嘴,叫人搬运粮食而已,哪会有什么功劳可言。”
塔列朗并不想贪功,实际上他通过此项贸易,获得了不少好处,要说感谢,倒是自己要感谢眼前的摄政王给他一个发财的绝好机会。在内心,塔列朗比谁都精明,他被安德鲁大老远的从马德里叫到波尔图,绝非一句感激之词那么简单,他猜想年轻的亲王殿下又有事情麻烦自己了。不过,塔列朗更高兴,因为只要安德鲁委托他人办理的事务,总是油水不少,这些倒很对自己的胃口。
“那好,伯爵大人如此谦逊,我也不再见外了,我想知道巴黎对安德鲁真实的态度。
”安德鲁对坐在塔列朗面前,将话题直接引向正题。
“事实上,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殿下!”塔列朗笑了笑,不过,他还是依照安德鲁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自从您私自扣押了国民公会的新任军团指挥官以及特派员后。的确在巴黎引得轩然大波。公安委员会中有不少人表示要对此严加制裁,只是由于科勒委员竭力反对,而且您的岳父大人态度相对暧昧,才将此事暂时压制,但形势不容乐观,至少您需要的援兵不能再继续调遣,在军饷与粮食方面,更是不再提供。当然了,作为两个国家地摄政王殿下,掌握了大量财富与军政大权的您自然不把后者放在心上。”
“那么。伯爵大人,您告诉我如何才能重新获得巴黎的信任?”安德鲁轻轻的荡起酒杯。盯着杯中鲜红色的液体似乎有些陶醉。
“信任?呵呵,摄政王殿下,您真会开玩笑,以您现在的地位,实力与威望,不可能获取巴黎当权者的信任。除非您主动放弃眼前的一切权力,但这根本行不通,否则,殿下也不会私自扣押国民公会的使者了。事实上,您倒可以借助自己的影响力向巴黎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接受您的有利条件。”塔列朗心有所指的说道。
“哦,如何做?”安德鲁追问着。
“殿下已经做地很好了,法国地中海沿岸的各城市都有您部下的活动身影,他们或收买,或威胁。甚至暗杀当地军政要员。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您想在环地中海区域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只是殿下您还是有些保守,地方势力固然重要,您更应当在巴黎寻求自己的代言人。”塔列朗显然对安德鲁在马赛等地所从事地阴谋甚是了解,安德鲁对此同不感到吃惊。如果塔列朗连这个信息都不知晓的话,他也不就是塔列朗了。
从8月底,安德鲁就开始部署自己与巴黎关系公开破裂后的准备工作,他不断派出大批特遣人员,以重金等手段诱惑马赛,尼斯等地军政大员。还利用谣言。恐吓,甚至暗杀等手法驱赶一切不合作份子。这早已成为当地高层内部间公开的秘密。对此类做法,很多人是敢怒不敢言,巴黎也鞭长莫及,无法在短时间内消除安德鲁日益膨胀的势力,除非是直接派兵开战,打不打的过暂且不说,安德鲁在法国民众中犹如战神的威望就会让巴黎投鼠忌器。
“您说的是科勒委员吧,不错,我很感谢他在议会中的仗义执言,只是他背后的保王党势力太过薄弱,习惯于共和制度地巴黎民众也不赞同他们头顶再出现一个法王,而且他们能接受一个沾满贵族鲜血的侩子手?”安德鲁明白塔列朗的含义,先前科勒委员曾数次要求自己与保王党人结成战略同盟,安德鲁因心有疑虑一直未给予正面答复。
“乱世期间,哪个当权者双手没沾满鲜血,只有利益结合,上帝也能同撒旦同盟,这可是殿下您在国民公会上的讲演说辞;至于民众,他们只是当权者的工具,巴黎人最是善变,他们既能砍下国王的头颅,但用不了多久,也能重新其挖出来奉为圣人;说到保王党的势力,军事能力上的确没有,但在影响上大凡社会精英份子都是法王的同情者。倘若再有您的加入,则更加如虎添翼,无人可及。”
塔列朗在竭力游说安德鲁,希望这个掌握重兵的实力派能够加入到保王党地阵营中,至少也得保持中立,好为日后地巴黎夺权计划创造有利外援。对此,安德鲁心知肚明,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含糊其词的敷衍过去,那是摄政王在等待对自己更有利地形势出现,好让砝码变大一些再说。
接着安德鲁再度将话题转移,直接谈及他对塔列朗要求的另一项使命上。
“伯爵大人,我想请您作为我的私人特使到伦敦一趟,向英国人表达友善的和谈建议。您觉得如何?”
“殿下,您是想让我充当信使,要求英国人派遣使节来马德里举行两国和谈吧。”塔列朗直接道出了安德鲁的真实含义。要说主动上门和谈,安德鲁不会去做,派遣塔列朗只是扮演英国人面子过得去的一个中间信使而已。拥有大量筹码的安德鲁,始终能掌握着谈判主动权,且不说安德鲁手中的万余名英军俘虏,还有作为人质的英国公使,特别是地中海上无家可归的英国舰队,但说安德鲁继续挑拨爱尔兰人,让他们不顾一切攻击英国本土,或是再度印制英国人无法辨认的巨额国债,使得英国内阁雪上加霜,便会让理查德韦尔斯利首相大人有得忙活一番了。
“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安德鲁先是一阵沉默,紧盯着塔列朗的双眼,随后便是一阵大笑开来,还随手为瘸子伯爵倒满一杯美酒。
“不错,我的伯爵大人,您在英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了解英国佬的待物处事方式,而您的贵族身份与举止也能让他们得以接受。请帮我转告理查德韦尔斯利首相大人,说我安德鲁将在马德里王宫内恭候大英帝国使节团的造访,时间最好是从10月上旬开始。西班牙王国与英国之间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经过谈判桌来解决,不必须要再诉诸武力或是阴谋,让两国臣民都饱受战乱之苦。另外,我还有一项要求,就是谈判团成员名单中必须有纳尔逊将军在内,作为老朋友,我的确很想见见他。”
安德鲁的要求看似十分公平,实际上很是无理。在欧洲之间的和谈惯例,两国和谈之前,极少有人点名要求对方的谈判团成员,除非是强国对弱国,或是胜利者对战败者而言。只是1794年的安德鲁对于英国人来说,他的确是个胜利者,能够以强者姿态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办理,只要条件不能过于苛刻罢了。
对此,塔列朗欣然接受这项并不困难的信使任务。谈完了正事,塔列朗贪财的本色再度显露出来,他站了起来,促着拐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那是他在用自己贪婪的目光收索着架柜上的奇珍异宝,而这套房间正好是一个多月前,葡萄牙摄政王为英国远征军司令官惠灵顿伯爵安排的豪华私人住宅。
安德鲁感觉有些紧张,因为他担心眼前的贪婪贵族看中自己身边的那尊用黄、绿、白、黑四种颜色烧制的极品唐三彩,至于其他东西,只要塔列朗看的上眼,大可任意其自由拿去。现在的安德鲁有点后悔,为何未能及早将唐三彩搬走,或是换个谈话的地方。
万幸的是,塔列朗只是传统的法国贵族,可不比考古学家出身的汉密尔顿爵士喜欢外国的出土宝贝,塔列朗更感兴趣只是文艺复兴时代的著名油画。通常,他盯着一副副精美油画便不再转移自己的任何视线,安德鲁倒是挺大方,随即让人将客人所喜欢一切油画统统放在他的私人房间里。但此时的塔列朗却提出另一个要求。
“殿下,我要出使英国,携带这么多贵重油画恐怕不太时宜吧。”
安德鲁欣然领会瘸子伯爵话中之意,爽快的回答道:“这个更好办,伯爵大人!我早已为您在马德里郊外准备了一座豪华别墅。等您重回西班牙之前,上述所有物品都将封存在那里,并有专人看守。”
第三集 越过比利牛斯山 第88章 又一桩政治婚姻
9月底,经历过暴乱后的英国伦敦街区显得异常宁静,尽管街头不再有零星枪声或是大声呼喊,但街面上下班回家的人群个个面色凝重,每天工作的疲劳仅能暂时抑止内心的连日苦闷,虽然工作是勉强保留了,但之后的生活质量却下降了太多。他们不再如同往常那里,下班过后三五成群打着招呼,集体簇拥着跑入酒吧呆上2个钟头。现在,酒吧已成为非常奢侈的享受,平民们唯有回到家中去填饱肚皮。
家中的女人们在为餐桌上的食物发愁,不仅干肉的份量少了三分之二,连面包都做小了些,葡萄牙的廉价酒水与爱尔兰的好吃水果没有了。虽然自己男人每周交给家用的先令比起原先差不了多少,但市场上的粮食以及其他商品价格上涨的厉害,来自殖民地的燕麦以及低地等国的干肉价格更是一日三变。商人们无奈的告诉家庭主妇们,这是英镑持续贬值导致物价不断上涨的结果,该价格已经是政府强制限定的最低生活保障。
在月初,英镑与金法郎还是维系1:1的关系,倒如今却是1:0。3的水平,而且仍在一路下滑。对于普通市民当然不太清楚英镑贬值与物价上涨的关系,他们所关心的是长此以往的下去,男人们便将失去工作,女人们不再有钱购买食物,孩子同样不会快乐起来,因为政府正在日益削减给每个拥有孩童家庭的生活补贴。几乎一夜之间,普通英国人的生活由算是相对富足,转眼随即成为赤贫状态,甚至一无所有。
傍晚来临,本是英国富人们茶点时分的开始,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