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见她照应的甚好,放了心,从怀里掏出信来看,看罢,若有所思,心道,这下好了,连借口都不用了,等消息就是了。
当天晚上,文竹挑灯核对账册,不知不觉间夜色深沉。闻得外面三声梆响,她立刻上前,却见文梅一脸焦急,抓了她的手就进了门。
文竹把文梅冰凉的手反握在手里,神色柔和地看着她,见文梅渐渐平静下来,文竹又倒了杯茶给她,文梅接过茶杯,随手放在了桌上,抓住文竹双手,犹豫片刻,轻声道:“段青烟病重,燕凌去送了信来,要我与他一起去接回儿子。”
文竹时已知道此事,面上却露出几分诧异,愕然道:“那姐姐如何打算,就与他一起去么?”
文梅悠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她满怀期待地看向文竹:“妹妹能否为我安排一下,我即日启程去接回阳儿。”
文竹灿然一笑,商量道:“我与姐姐同去,可好?”
文梅大喜,二人当下商量妥当出行事宜,见天色已晚,索性同榻而眠。第二天早上起来,开始准备出行,到了中午文梅听从文竹劝告,换上男装,和她一起登上了马车,驾车的却是杨花。
三人一车,轻车简骑,出了宁都没多久,身后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杨花回头望去,见一个青年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地追了上来,他不由勒了勒缰绳,敲了敲车厢,懒洋洋地通报道:“燕将军追来了。”
文竹轻喝一声:“不要停!”杨花闻言,对着已经并肩的燕凌云挤了挤眼睛,扬起马鞭一抽,马车重新启动起来。
车窗里却往外丢出许多东西来,有粉色的帕子,浅绿的小衣,又有一双点缀了芙蓉花的绣鞋,文梅阴冷地声音隔着车帘传到了燕凌云的耳中:“大将军,你若是不去拣这些衣物,下次丢的可就是贴身的肚兜和亵裤了。”
杨花专心驾着马,似乎未曾听见车里人的话,听到耳边的马蹄声又渐渐落到了后面,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燕凌云脸色铁青,下了马一件件地去拣那些衣物,很快拣了满怀,又是粉又是绿的,映着他那棺材脸,诡异异常。
杨花缩了回不断改进,捂住嘴巴,笑个不停,去听到车里文竹满地道:“姐姐怎么擅自动别人的东西,这都是上次杨花穿过的,我千辛万苦地瞒着他留了下来,在大理都没舍得出手,准备日后沽个高价的。”
杨花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再次回头望了一眼燕凌云,见他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隐隐还能看到一抹红绿,一时竟不知道该同情燕凌云还是自己了。
傍晚之时,文竹三人选了一个客店打尖,刚刚踏进客栈大门,燕凌云再次赶了上来,文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一双眼睛漠然地看着燕凌云,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来,缓慢而坚定地解开外袍领扣,依次向下,第三颗时,脸色铁青的燕凌云狠狠地扫了一眼客栈内所有的男人,狼狈地退了出去。
文竹冷眼旁观,忖道,大姐果真宝刀未老!只是燕凌云似乎仍然极为在乎姐姐,姐姐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这对夫妻在玩什么把戏?!
在客栈之中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简单用了些稀饭小菜,杨花去套马,文竹和文梅率先出了客栈,文竹低头跟在文梅身后,不妨文梅突然停住脚步,文竹险险地撞上了文梅后背。
文竹不满地嘟囔了声:“姐姐这是做什……么……”什么两字消失在唇齿间,文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个偌大的骑兵方阵,约莫数百人整齐地列队而立,戎装灰甲穿戴整齐,军纪俨然鸦雀无声,一副大军出征的架势。
带队的却是个青年副将,他手扶腰间刀把,两步上前,干净利索地行了个军礼,恭敬地道:“大将军令,在下领这五百骑兵,会一路护送夫人到边关。”
文竹愕然地看向文梅,见她亦是一脸惊诧,文梅嘴唇翕动两下,却对驾着马车出来的杨花吩咐了句:“起车。”
话罢,拉着文竹径直上了马车,车内压抑至极,文竹又忍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文梅脸色,吃惊地发现文梅唇角上扬,居然在笑。
太阳渐渐升起,车内被烤的热气腾腾,路两旁行人往来,渐渐热闹起来,却是将要到一个大集,文竹犹豫不决地握着手中纸条,难以下定决心,身边文梅一声冷哼,激得她浑身一凛,罢罢罢,还是不要得罪大姐的好,文竹探出头去,唤了一声,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杨花。
杨花看了一眼,二话不说,驾着横冲直撞起来,路上行人见了这一队骑兵本来纷纷避让,却又如何阻止得了故意找茬,瞬间便翻了四五个摊子,擦倒了七八个行人。
文梅和文竹两人死死抓住车壁,文梅轻声道:“他素以军纪井然,爱民如子自夸,且看看他手下的兵如何处理这一摊乱事。”
每惹下一桩祸事,骑兵中就分出一人去处理后事,如此三炷香后,骑兵队只剩下了那青年副将一人。
杨花也不再去部撞百性,只专心驾着马车,行了半响,见那副将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偷偷瞄了眼车厢,小声地问他:“若是你家夫人肚兜掉落车外,你是拣还,是不拣呢?”
那副将表情不变,和马车的距离却是渐渐远了,杨花得意地吹起了口哨,当初他穿女装可是没有穿肚兜的,估计文家姐妹也不会真的丢个自己的肚兜出来,嘿嘿,傻瓜傻瓜,傻瓜将军傻瓜兵。
当天晚上打尖,燕凌云和他的傻瓜兵们没有再出现,杨花笑的格外灿烂,让人文家姐妹先进。这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里只有这么一个留客地地方,生意倒是甚为兴隆,大堂里坐满了人。
杨花等人不欲惹事,寻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了,随意点了几道素菜,又要了几个馒头,几人安静地吃着,文竹突地拽了拽杨花的袍角,杨花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见隔壁坐了一个大汉,高出常人一头,浓眉阔鼻,一个人自酌自饮,一双眼睛却不时地向着杨花这桌扫来。
杨花拍了拍文竹的手,轻轻一笑,低声道:“赶紧吃,勿要理他。”文竹安心了些,加紧吃起了馒头,杨花细嚼慢咽,只用眼角余光去扫那大汉,发现他时时看着文梅和自己,却丝毫不曾望向文竹,心里颇有些困惑。
吃罢饭,杨花伸了伸懒腰,大声道:“你们先睡吧,我去看看马。”
杨花出了客栈门,却又绕了回去,见那大汉竟然结了账出了客栈,似乎并不打算过夜,心中不禁一凛。回到客栈,见文竹和文梅焦躁不安地等着他,杨花安慰一笑,坦然道:“他已经走掉了,无妨,只是个过路的莽汉。”
当下几人各自睡去了,果然一夜无事,文竹放下心来,杨花却突然要求她驾着马车,自己非要换了女装和文梅一起。
文竹不明所以,还是依了他,中午时,几人对付着用了点干粮,文竹几次出口欲问,都被杨花温柔的目光挡了回去。
憋了一肚子疑问,又驾了半天车,前方两个方包,中间只有一条小道,文竹放慢了车速,正要问问文梅是不是要休息一下,从山包上冲下无数大汉,均是一身灰色布衣,手中挥舞大刀长枪,当先一人,却是有些眼熟,竟是昨日在客栈遇到的那个眼神诡异的家伙。
文竹心慌意乱之际,杨花推开车门,徐徐地下了马车,一众大汉把马车团团围住,口中吆喝不停,那大汉仰头大笑得意至极。
笑罢,用刀指着杨花问道:“你可是燕凌云家眷?昨天你女扮男装,却是差点被你蒙混过去。另外那个小子呢,叫他一起出来。”
文竹双腿打颤,几乎不受控制,她强忍着恐惧下了马车,站到杨花身边,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杨花的手,他的手宽大温暖,文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那个大汉面露不快,骂道:“不是这个黑瘦的竹竿,是那个白白弱弱的小子,快点把他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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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悍将
车门砰地一声响,文梅面色冷冽地下了马车,那大汉看到她,心痒难耐,喜道:“本来只想截到燕凌云家眷,没想到还碰上了这么个极品,大赚啊,哈哈哈哈。”
杨花一身淡紫罗裙,挽了个流云髻,几缕碎发垂到了脸上,眉飞色舞间,竟是风情万种,他轻笑,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大人和我家相公有甚么过节,何苦为难妇孺?”
那大汉一脸怒容,吼道:“那个混蛋竟然割下袍泽头颅冒领军功,若不是老子跑的快,只怕也成了他手下冤魂!”
割下袍泽头颅冒领军功?!
文竹心神震骇,情不自禁地看向文梅,却见她一脸淡然,不由暗自忖道,难道姐姐早已经知道此事?
大汉狞笑着靠近花容失色的杨花,面目狰狞地道:“听说那小子很是爱护你这个夫人,老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你落单,就看你那心狠手辣的夫君会不会来救你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手下们的起哄声,“若是那燕小儿不要,就给咱们当娘子吧!”“就是就是,我们这么多人做你相公,一定叫你欲仙欲死。”
说到兴奋处,那群大汉齐齐爆发出了淫笑声。
那大汉见杨花虽然比寻常女子高出一头,身材依然纤细,对他却是没甚么戒心,撇了一旁,靠近了文梅,脸上垂涎欲滴,伸出满是汗毛的巨手就要去摸文梅的脸。
文梅未待他的巨掌靠近,冷叱一声:“放肆!”右手快如闪电地扇了他一个巴掌,那大汉避之不及,脸上立刻显出了五个指印来。
场上众人皆愣在当场,一片静默,谁想的到这个看上去文弱的少年会如此的性烈,挨过巴掌的文竹亦是心惊,暗道,大姐这掌掴之术越发精进了,骤然发难,简直防不胜防。
见那大汉恼羞成怒,举起铁锤般的拳头就要向文梅砸落,文竹一时情急,喊的却是杨花:“三哥!”
杨花身形微动,转瞬间就到了那大汉身后,手掌一翻,袖子滑落,露出了一截闪着寒光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向那大汉刺去。
多年军旅生涯让这大汉磨练出了一丝生死关头特有的警觉性,生死交关之际,他向前一纵,却是扑倒了文梅,杨花匕首前带起一串血雨,终还是伤了那大汉的皮肉。
远处蓦地传来一声怒吼,一人一骑,龙卷风一样呼啸而来,卷起无数枯木草叶,转瞬就到了近前。燕凌云手中一杆长枪,冲着犹在地上的大汉就是一扎,那大汉人也机警,放开文梅就地连打了十几个滚。
燕凌云手中长枪不停,连扎十八枪,势尽收枪,头也不回地道:“还请兄台照顾好我家娘子。”
未待护住了文家姐妹的杨花答话,燕凌云双腿夹紧马腹,手端长枪,冲进了那群大汉之中,如同狼入羊群。
燕凌云左突右冲,大汉之中无他一合之将,他偶尔调转马头,文竹见他身上溅满鲜血,一双眼睛亦是赤红赤红,与他对望一眼,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沸腾的血海,海水之中无数冤魂翻滚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叫,整个灵魂瞬间惊悸,恐惧从头到脚,直达每个神经末梢,炸起一身汗毛,毛骨悚然。
燕凌云如同上古凶兽,周身残暴之气满溢,他枪下全是活口,一枪扎出,带回残臂断腿,留下满地的哀号。
最初作梗的大汉先是呆立半晌,随即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抓住他老婆,抓住他老婆!”
那些被追的到处乱窜的大汉闻言立时有了主心骨,只要能避开燕凌云这个杀神,就是自己亲妈也上了,他们凶神恶煞一般向着杨花逼近。
杨花眼中寒光闪过,脚下游移不定,疏忽往来,留下无数残影,一刀一人,全部心口喷血,一往无前,不留活口,杨花学的,竟然是刺客之术!
那大汉眼见燕凌云和杨花这两个杀神犹如地狱恶鬼一般,无情地收割着手下的生命,心知回天乏术,他倒是个心狠的,不发一言,掉头就向后跑,竟是连这一帮子的兄弟也不要了。
燕凌云见他要逃,打马追了来,却见那大汉跑了几步,骤停,转头向着文家姐妹狂奔,文竹见他不顾一切地奔来,一张脸上写满了同归于尽地狠厉,忍不住尖叫起来。
不妨一个巴掌扇来,文梅厉喝:“叫甚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叫燕凌云自断双手!”
仿佛为了验证文梅的话,一杆长枪从天而降,生生地把那大汉钉死在了地上,长枪从他胸膛穿过,汩汩地冒出无数血水。
他仰头望天,大笑,一双眼睛阴狠地盯着文梅,断断续续地道:“没想到……你……才是他的女人,果然啊,也只有……你可知你家相公……曾经卖……”
后面的话未及说出,燕凌云恍若鬼魅,快如闪电地抽出腰间长刀,自上劈下,刀光闪过,静默片刻,那大汉的额头突地喷出一注血水,身体赫然分成两半向着两边散开,独剩了那一杆长枪孤孤零零地扎在地上。
文竹惊吓过度,一双眼睛竟然合不上了,恐惧异常地盯着那大汉的两爿身体,脑袋里却在想着,卖甚么呢,卖友求荣?!燕凌云真是坏事做绝啊啊啊啊!
杨花欲要掷出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袖中,他上前一步,将文竹拥入怀里,捂住文竹双眼,声音如同佛音梵梵,催眠着文竹脆弱的神经:“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文竹渐渐回复神智,却依然骇怕的瑟瑟发抖,缩在杨花怀中,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耳边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燕凌云阴狠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没死的都丢到前锋营,死的就地烧了。”
此时崇尚土葬,若非时疫等会传染的疾病是绝不会选择火葬的,据说火葬之人会丢失魂魄,燕凌云果然心狠手辣,连死人也绝不放过。文竹向杨花怀里又缩了一缩。
“啪——!”一记嘹亮的耳光声惊醒了文竹,她探头望去,见四周兵丁都僵直在原地,燕凌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文梅,脸上的五个指印在他白皙的脸上鲜红异常。
文竹大惊失色,从杨花怀里挣出,就向着文梅冲去,却被杨花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拉住,杨花把文竹紧紧地困在了双臂之间,低声道:“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旁人是插不进去的。”
燕凌云和文梅对视半晌,二话不说,将文梅打横抱起,大步向着他的坐骑行去。文梅没有挣扎,一双眼睛凝视着燕凌云的侧脸,口中的话似是对文竹所言,更像是对自己的保证:“他不会伤害我的。”
文竹恨恨地瞪着燕凌云的背影,一双手不停抖动,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发了狠,张嘴就是一咬,手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