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心静地只想落泪,宫门一入深如海, 再见这个妹妹不知何日了,她握住晓菊的手,发了狠誓:“八排,你进去只当是修心养性,莫要与人起争执,姐姐保证,在你二十岁之时,一定姐你出来。
可惜,她千算万算,却忘了收买当今天子,后宫真正的主人,可以一锤定音的赵治。
中宗八年夏初,六月初二,文晓菊一身浅粉叠袖长裙,坐着宫中特有的青木马车缓缓地离开了文家,行到宣武门时,下了马车,见入门的小广场处已经累积了数百秀女,环肥燕瘦,望去一片姹紫嫣红,文晓菊默默地行到人群深处,悄然而立。
又等了半晌,有主事的姑姑出来领了她们去休息,两人一间青舍,文晓菊家中银子送的足,虽然也是两人一间,却比旁人的都大上一些,光线又好,被子也是簇新的。
那个主事的姑姑还特意来看了看她,言谈之间不敢丝毫看低,和蔼可亲,倒是把她同屋的少女搞的惊疑不定,秀女中开始有流言传出,文家的幺女这次是内定中选了。
文晚菊被彻底的孤立了,到了吃饭的点也没有人喊她一声,正当秀女们等着看笑话时,却见卸膳房总管亲自提着食盒送了饭菜来。
一张老脸上皱出一朵菊花,巴巴地陪着笑:“这是今天晚上皇后娘娘的膳食,多做了一份给姑娘尝尝鲜。”
皇后娘娘的膳食?!
这是什么待遇,如今后宫四妃尚空了两席, 难道说,文家幺女要一跃成为四妃之一了?
秀女们惴惴不安,纷纷来讨好于她,,文晓菊荣辱不惊,来者不拒,无论何人找她,最后都自惭形秽,讪讪而去…… 文家幺女,果然有做妃主的气派。
第二日,秀女们穿上宫里统一订制的水蓝绸钞长裙,发髻也挽成了同一样式,只在鬓角处别了一朵蓝色细绢花,一个个亭亭玉立,青春可人。
五人一排,轮流进入乾宁宫,供帝后阅看。
太皇太后坐了正中的主位,皇太后陪在她身旁,赵治和徐祈宁陪尘下首。 太皇太后和赵治不时亲热地交谈两句, 皇太后和徐祈宁俱都面带微笑,偶尔应上一两声,两个一人的笑容看上去如出一辙,若非一个年长,一个年轻,真要以为是一个人了。
每次进来一批秀女,赵治快速的扫上一哏,随即不感兴趣地撇过头去,一门心思地哄着祖母开心。 倒是太皇太后兴致甚高,不时对着秀女们指指点点,询问着皇太后和徐祈宁的意见。
容貌秀丽,仪态端庄大方的秀女是首选,凡是太皇太后中意的,立刻便有宫女上前,摘了那秀女发上的蓝色绢花,绢花上竟然绣了这秀女的名字和身世。
如是半晌,已经积了半盘绢花,还没有到文晓菊,赵治心浮气躁起来, 颇有些不耐烦的频繁抬头向外张望。
这三个能成为皇后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见赵治的样子便知道这次的秀女里,怕是有他中意的女子,不禁也都起了几分好奇心,跟着一起向外望去。
文晓菊年纪在这次的秀女中偏小,个子比她身边的几人矮了足有半头,却是越发显眼,赵治一眼就扫到她,立时松了口气,掉转头来,举起茶杯轻啜一口,脸上笑意满满,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人对视一眼,皇太后咳了一声,道:“你们抬起头来。
五个少女缓缓抬起了头,众人皆知文晓菊是内定为妃的了,故此,容色不佳者不敢与她为伍,身世显赫者远远避开,一水的小家碧玉、中,文晓菊的大家气派犹如鹤立鸡群,丝毫没有见了帝后的局促,脸上一片淡然。
太皇太后见她落落大方,心中甚喜,问道: “你是哪家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文晓菊唇角微微扬起,笑的极为含蓄,又不会让人觉得失礼,稳着性子答道: “小女是文家第八女,今年十一岁了。
太皇太后瞧了瞧徐祈宁,问道: “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弟弟娶的就是文家的女儿吧?”
徐祈宁娴雅地笑道: “皇祖母记性真好,弟弟娶的是文家的四
女。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宫女看她脸色,簌簌的向前,准备去取文晓菊发上的绢花。
赵治还在窃喜小妞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见状,一时情急,吼道:“她这么小,叫朕做奶娘吗?!”
殿中一片寂静,文晓菊垂下眼帘,任由众人打量,心中默念,被狗咬了不能还口,被狗咬了不能还口
太皇太后狐疑地打量起另外四个秀女,心道,难道孙子喜欢的另有其人?看来看去,却还是文晚菊明显胜出一筹。
话说回来, 这个孙子自幼顽劣,喜好与常人不同,千挑万选的皇后也未见他多宠爱,徐祈宁端庄贤淑,容貌秀丽,这后宫几十妃子。还真没一个比得上的。
罢了,太皇太后谈了个眼色,索性把除了文晓菊外的四个秀女的绢花都留下了。
初选的结果宣了出来,文家幺女居然落榜,这意味着,她注定只能是一个宫女了。
中选了的秀女们依然是两人一间青舍,落选的却只能去住那大通铺了。 文晓菊默默地跟在主事女官春姑姑身后,听她絮絮叼叨:“未选中宫女必须搬出青舍,这是宫里的规矩了,还请姑娘先委屈几天,过得几天,差事就分下来了。 ”
通铺的条件自煞是差了许多,十几个少女挤到了一张大床上,那床也不过是木板拼凑而成,文晓菊和了一眼,见角落处还有一个空位,她径直行了过去,默默地放下自己的包袱, 立刻便有人过来搭茬:“你也是初选被刷下来的么?可见到了皇上?”
文晓菊颇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点了点头,那个少女的嗓门甚为豪放: “啊,这个妹妹见到了皇上。 ”听到她的喊叫,屋予里的少女们马上呼啦啦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皇上长什么样子?”
“是不是十分年轻,十分俊美?”
“皇后呢?皇后可是是个美人儿?”
文晓菊被她们身上的各种香气熏的头昏昏沉沉,微微蹙眉,不解地问道: “难道你们没有见到皇上么?”
大嗓门的那个少女不无遗憾地道: “哎,哪敢抬头呢,一直盯着脚实的。 ”
她旁边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补充道: “是啊,只有被选中的才会让抬头看看样貌,咱们都是被淘汰的了, 自然没有见到皇上。
没有见到么?被枸咬了一口不胄芝还口,自然要踹回去。
文晓菊悄然一笑,认真地道: “皇上九龙至尊,这样貌自然与常人不同。
她身边的少女都被吊起了胃口, 俱都睁大了眼睛仔细听着。 文晓菊一本正经地道: “皇上身高体壮,脸有磨盘那么大,眉毛租若儿臂,一张嘴如同虎口,脸颊上长满了络腮胡子,威猛无比……”
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她手臀似乎都不够长了,恨不能从屋子东边扯到屋子西边。
少女们发出阵阵惊叹声,俱都同情起了中选的秀女们,要和这么个野兽同床共枕。
窗外,赵治的脸上青白交替,一旁的冯顺小一心翼翼地打量着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心道,坏了。 赶紧扯着嗓子唤道:‘晓菊姑娘,晓菊姑娘,春姑姑唤你去有事吩咐。”
文晓菊闻声,饱含歉意地对着身边的少女们点了点头,出了房门,见窗里映出的烛光下拖出个长长的影子,赵治一身小太监打扮,满面阴寒地盯着她,质问道: “脸如磨盘?眉粗若儿臂?血盆大口?”
每说一句就向她逼近一步,文晓菊恍若未闻,行了个礼道: “多谢公公传话,奴婢这就去春姑姑那里。” 直把赵治气得七窍生烟,他瞪着文晓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回到寝宫,赵治拳打脚踢, 寝宫里一切能摔的物什都被他砸的稀烂,愤怒至极: “冯公公,你说,,朕在她眼里就生的如此丑陋么?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半晌,他气喘如牛,犹自恨意难平,阴狠地道: “叫人传话,把她分到夜寝司去。
冯顺应了下来,心中叫苦不迭,等这祖宗后悔了,受苦的还不是咱这个传话的。
第二天早上, 春姑姑亲自来宣布,晓菊已经被分到了夜寝司,却是个专门洗刷马桶的所在,等礼仪训练一结束,便要去就职。
同室的少女们闻言,私下议论纷纷,难道昨天春姑姑把她唤出去就为了这事儿?春姑姑敲诈不成所以把人调去了夜寝司?
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春姑姑那里的访客却增加了许多,赚了个盆钵满盈。 没几日, 终有个秀女说走了嘴,春姑姑知晓了事情始末。
她却不来问晓菊,把那一屋子的秀女询问了个遍,一无所获,暗忖,会是谁来假冒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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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官
哼,如此猥琐, 想也不是帝后或者妃主,应是其他殿的主事来抢财神了罢,春姑娘想到这文晓菊被分到了夜寝司,心中莫名的起了三分快意,对文晓菊便有些不假辞色起来。
同室的宫女们见了来姑姑的态度,很会捧臭脚,原来不过漠视文晓菊,现在一起开始欺负起她来。
本是共做的洒扫庭院都丢给了晓菊一人,又时时地喝来斥去,叫她端茶倒水,晓菊俱都忍了下来,只当又回到了柳姨手下做事。
形势转的太快,待负责监视的小太监报给冯顺的时候,文晓菊已经被奴役了好些天,秀女们也结束了最后一轮汞迭,总计立了才人两名,姜人两名,不日格与赵治合房。
正当秀女们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一道圣旨,钦点秀女文晓菊为朝阳宫女官,领正五品衔。
朝阳宫,赵治寝宫!
圣旨一出,太皇太后立刻知道被这个孙子忽悠了,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一直盯着文家的那个小女儿,居然和祖母耍起了心机,若是立为妃嫔,反倒不如女官般可以朝夕相处,这个孙子,竟然中意这个丫头到了极点。
一跃成为皇上近侍,文晓菊立刻身价百倍,众多秀女追悔莫及,两宫妃主并各位才人美人的打赏纷至沓来,讨好之意不言而喻。
赵治一身簇新的明黄色龙袍,头戴九龙戏殊金冠,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又问冯顺:“联这身打扮可还妥当?”
冯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心道,祖宗哎,您一个早上问了我十八
遍了,不过是新进一个女官,祭祖也没见你这么郑重过,话说回来,皇上似乎忘了差点让人家去了夜寝司的事情。?
赵治在殿中迈着大步,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走了几百趟,心忽如焚地道: “怎么还没来, 朝阳宫到储秀宫有这么远吗??”
一话音列’l落,被他才苦谈到门外候着的冯顺连跑带墨夏地奔了采: “来了,采了……”
赵治眉毛一挑,大步流星的迎了出去,到了门口,宫人们跪倒一
地,文晓菊刚刚从轿子里出来,见了他亦是一拜, 赵治心花恕放,小妞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啊。
他强自按捺激动的心情,遣退了左右。 冯顺收了文家的钱财,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心道,小祖宗应该不至于如此急色吧,不然也不会只叫文家八女当个女官了。
见四下无人,赵治凑近了晓菊,文晓菊直直地看着他,心道,这个傻瓜又要做什么蠢事了。
赵治嘿嘿一笑,低声道: “你再叫我一句傻瓜好不好?”
果然是傻瓜,文晓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傻瓜。
赵治喜的连翻了几个跟头,他看着文晓菊, 求道: “多唤几声嘛。 “ 文晓菊心道,你当我和你一样傻么?却是偏过脸去,理都不要理他。
当日晚上,赵治品出不对劲了,他两条腿紧紧地夹到一起, 躬着身子乱跳,吼道: “夜壶呢?冯公公,朕的夜壶呢?”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奴婢提出去清洗了。 ”赵怡顺着声音望去,见文晓菊垂着头,十分恭谨的样子,只觉浑身乏力,有劲没处使,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先出去。 ”
文晓菊福了一福,转过身,慢悠悠地向外走, 口中悠闲地哼起了小曲:“嘘,嘘,嘘嘘嘘嘘^”
隔天,文晓菊被分了主管赵治膳食,她特意去问赵治: “陛下有什么要求么?”赵治嬉皮笑脸地道: “你喜欢吃甚么,朕就爱吃甚么。
文晓菊定定看了他半晌,直到他白皙的脸上泛了红,方道:“妈‘。 ”
早饭,玫瑰千层私, 八宝稀饭;
中午蜜汁甜藕,桂花山药,红豆糯米饭:
晚上牧丝地瓜,桂圆红枣羹,芝麻浓糊。
连续三天,赵治甜的嘴巴泛苦,他唤来冯顺,有气无力地吩咐道:“还是叫她管理御衣司罢。 ”话罢,想到他这几日吃甜食吃的反胃,晓菊想必也浑身乏力,不禁起了些许私心,又嘱咐道: “晚上唤她来服侍朕就寝。 ’
文晓菊看着堆满了三间屋子的龙袍发怔,一件件簇新无比,仿佛根本没有穿过,一旁的宫女解释道: “皇上对衣服挑的很,有时候袖子稍短或者下摆长了点就不肯穿,有时候拿了出去又临时变了心意,要试上许多套才满意。
文晓菊撇撇嘴,自家开裁缝店的都没他这么能折腾,每年也就换季时做上几套时新的衣服。
晚上,文晓菊帮赵治褪了外袍,仅着里衣的赵治兴奋无比,在龙床之上蹦来蹦去不肯就寝,嚷嚷道: “你说话么, 说说话么。
文晓菊犯着困,木然地看着他,问道: “说甚么?’
赵治坐在床沿之上,眼晴闪亮地道: “讲个故事罢。 ”
文晓菊直直地看着他,平平地开口道: “从前有户人家,死了老爹, 停灵在郊外……”
赵治忽觉得浑身发冷,他蹭地窜到了被窝里,盖得严严实实地,方道: “换一个罢,这个不好听。
文晓菊困的两眼打架, 闻言, 忧恍惚惚地就换了个故事: “有户人家,妻子喜欢上儿子的教书先生……肠流满地,惨不忍睹……”
赵治瑟缩如同寒风中的秋叶,他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去睡罢,朕,朕,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文晓菊掀开赵治的被子,凑近了问道: “不用奴婢服侍了?”
赵治抬眼望去,刚好看见文晓菊一双眼睛上翻,露出了白色的眼仁,他嗷的一声,连连点头,却是骇的说不出话来。
到了第二天, 却是选好的喜日,赵治要和新进的美人圆房。
文晓菊服侍他换上大红的袍子, 一边给他穿, 一边道: “这衣服本来不是红色的,有个绣娘,昼夜赶工, 累的吐出血来,一点点的把衣服染成了红色,最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