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字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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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闺中-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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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备了车,径直到了文府之中,冯顺便衣而来,文章便在居室里接了他,屏退左右,冯顺清咳一声,低声道:“皇上说了,从未怪过文先生,这次也会一力护持到底,请先生安心。”
送走冯顺,陈阳洛自屏风之后转出,文章强颜欢笑道:“娘子放心罢,我一定会护的你和孩儿周全。”
陈阳洛淡淡一笑,弯身行了个大礼,直起身来,文章脸色已变,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这是何意?”
陈阳洛脸上笑容极淡,淡得就像是沾在草叶上的薄雪,太阳一出就会迅速化掉,她轻声道:“他说不怪你,心中想必还是有怨恨的,不然,何至于让你背上这满城百姓的性命?”
文章一震,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昔日兄弟一场,让他不愿意往深了追究。
陈阳洛回头望了眼内室,里面睡着她的孩儿,她不舍地道:“阳洛自幼信佛,怎能因为阳洛一人害的满城百姓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她脸上显出几分决绝:“还请老爷送我出城。”
文章默然无语,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他胡乱抹了一把泪水,闪过陈阳洛,抱出犹在熟睡中的文竹,鼻音厚重地道:“就让这孩子送你一程罢。”
陈阳洛上前慈爱地摸了摸文竹的小脸,从颈上解下那貔貅玉坠给她戴上了,轻叹口气,从文章怀里接过文竹,看了又看。
一家三口上了文府的马车,文章和陈阳洛相对无语,外面到处是嘈杂的声音,自从宁都被围,兵马司就开始征调城中精壮男子,又从各家各户收走食油和横木石碾,以备守城之用。
城门早已禁止通行,文章迫不得已,亮出了昔日里得自赵拓的通关令牌,又被严查一番,文章本欲送陈阳洛出城,却被她阻止了,站在城门向外望去,北楚旌旗井然有序,倒与城内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章抱着文竹,看着陈阳洛一步步地向外走去,心里盼望着她能回头看上一眼,陈阳洛背脊挺直,脖子似乎僵硬了一般,一点回头的迹象都没有。
文章苦楚,不知不觉手上劲道大了起来,文竹吃痛,惊醒过来,小眼一张开就看见母亲离去的背影,立时哭喊了起来:“娘,娘~”
一声声娘叫的清楚无比,文竹自出生以来头一次把这个字读的如此准确。
陈阳洛身子一滞,随后却小跑起来,右手扬起,紧紧捂住了嘴巴。
文章抱着文竹回到了家里,徐秀秀已在门口等候,她伸手想要接过文章,却被他闪了过去,两个人背向而立,文章淡淡地道:“她一定不希望由你来抚养这孩子,夫人请回罢。”
陈阳洛进了北楚军营以后,就有女官来引了她到了一个帐篷之中,片刻后,进来一队宫娥,抬了个木桶进来,服伺她洗漱更衣,打扮妥当后,初始那女官悄然立在一旁,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向着中央的皇帐行去。
皇帐颇有赵野的风格,粗扩豪野,熊皮虎皮拼凑而成,有几个带着兽头的虎视眈眈地望着进入皇帐中的人。
那女官偷偷望了陈阳洛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微微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敬佩,就因为这皇帐上的兽头,不知多少宫女哭着来求她给换个差事。
女官打起帘子,陈阳洛一脚迈进了皇帐,也曾想过再见赵野会是何等情况,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情状。
赵野上身赤裸,一手端着酒杯,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躺在他膝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檀口上引,似要以口喂酒。
陈阳洛大是尴尬,转身就要离去,赵野猛地掷出手里酒杯,恰好摔在了陈阳洛脚前,酒水四溢,溅了她满脚。
赵野一把将身前女子推开,任由她跌倒在地,几个跨步,到了陈阳洛面前,他一把抓住陈阳洛手臂,霸道地说:“不许走!”
陈阳洛眉头微蹙看看他,又看看那地上的女子,却见她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十分的引人怜惜。
赵野一双眼睛却只盯住了陈阳洛,咬牙切齿地道:“你看到这副场景,心里可曾有半点难过?”
陈阳洛垂下眼帘,心中默诵佛经,赵野越发怒火狂燃,他吼道:“你可知道,我这两年来,一合眼就是你在别人怀里撒娇承欢的场景……”
他的话没有说完,忍无可忍的陈阳洛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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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最是年少多情时(完)
赵野怔怔地摸着脸颊,陈阳洛这个耳光甩的很用力,半边脸都火辣辣的疼,他却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他突然间泪流满面,不争气地拿袖子抹了一把脸,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凶,她可以冷漠对待,他残忍,她可以坚强还击,面对他孩子般的大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瞬间塌陷,陈阳洛抽出帕子,仔细地给他擦着泪水,赵野越发放肆,长臂伸出,拥了她满怀,喃喃自语道:“太好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陈阳洛默默无语,若是赵野此时抬起头来,定可看到她一双清澄的眼中无悲也无喜,世间的一切似乎已经从她身上抽离,留下的不过是个躯壳罢了。
赵野得回陈阳洛,今生别无所求,当下就明令班师回朝,大军缓缓起拔,他霸道地不许陈阳洛离开他半步,同吃同睡,却又恪守礼节,不曾越过禁池半步,闲暇时,看着陈阳洛,眉眼间都是笑意,自信满满地说:“我要把你带回去,凤仪銮驾聘你为我的皇后。”
陈阳洛一如当初没有出宫前,每日里默写佛经,诵读经文,一任赵野在耳边嘀嘀咕咕,赵野自己说着说着哑了声,一双眼睛只看着陈阳洛的侧脸,心中的暴戾之气渐渐平息下去。
行了半月有余,陈阳洛却开始晕车,吃什么吐什么,人迅速地憔悴了下去,最初两天,赵野要唤大夫,她却坚决不肯,晕车而己,何必劳动大夫,后来自己累得脱了形,再也无法拒绝赵野的好意。
因是御驾亲征,随军的大夫自然有太医院的御医,陈阳洛的存在,早已成为北楚军中公开的秘密,大夫忐忑不安地进了皇帐,见里面设了一道珠帘,珠帘之中伸出了一只女子的手,手上却又覆盖着锦帕,楚皇的占有欲由此可见一斑,太医心中惶恐更甚。
待他手按上陈阳洛的细腕,心中大定,为了把握起见,足足诊了一炷香,赵野已经走到他背后来了,方把平抬起,一脸喜声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赵野脸色大变,愤怒,委屈,怨恨,嫉妒,无数种情绪交加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伸出手扶住旁边的柱子,方将站稳了身子。
他对身后的亲信使了个眼色,数日后,太医的家人接到了太医军中急病暴毙的消息,皇上亲厚,赏赐了不少田地珠宝。
赵野呆呆地站在了珠帘前,却不敢掀开珠帘看一眼陈阳洛,他怕,他怕会忍不住亲手掐死她。半晌,赵野终冷冷地道:“我喊人熬了药给你吃,打下他。”
陈阳洛闻言,身体一震,随即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道:“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
珠帘内外,两个人僵持半晌,赵野眼一垂,一身阴冷之与渐浓,终还是甩手而去,却从此不肯再踏进皇帐半步,到达京城之后,又找了十二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十二个手脚伶俐的宫娥,仔细地饲候着陈阳洛。
他日日饮酒为乐,一次酒后糊涂,却宠信了一名下边进送的美人,长得倾城倾国,看在酒醒后的他眼中有如白骨,过了几日就被他抛诸脑后,过了两月,宫人来报,美人有喜。
赵野沉默半晌,突地放声大笑,笑声却充满了阴冷可怖,他笑罢,阴森地道:“如此也好,你负了我,我亦负了你。”
话罢,大声道:“美人若是生得皇子,晋为丽嫔!”
几个月后,陈阳洛产下一子,又两个月,丽嫔诞下一子,赵野两个儿子都没有去看上一眼,只淡淡地对管着皇族宗牒的吩咐了句,长子名阳,次子名洛。
一想到她,赵野心中就如同万箭穿心,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不去念她,思念刻骨铭心,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他终于耐不住寂寞,跑到陈阳洛居住的栖凤宫。
二人再相见之时,赵野略显局促,陈阳洛一如往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即专注于抄写佛经,赵野很快坦然。
次年一月,册封陈阳洛为慧慈皇后,母仪天下。
到了三月,传来了陈阳洛有喜的消息,赵野喜不自胜,未几,丽嫔收买了熬制补药的宫娥,陈阳洛流产,太医诊断,从此之后,再不能生育。
赵野大怒,丽嫔被打入冷宫,随后疯癫,不慎跌落井中身亡。
赵野回想这一切,都是自己酒后失德,以致毁了自己和心爱的人的亲生骨肉,悔恨日日叠加,终无法抵御,他迁怒于赵洛,来寻时,却被告知,二皇子被抱到了皇后处。
赵野脸一沉,径直来寻陈阳洛,远远地望见两个儿子玩耍,长子赵阳粘着次子赵洛,太阳的照射下,次子那张脸白若骨瓷,晶莹剔透,长大以后不知道是何等的祸国殃民,他心中厌弃。
大步行过,到了赵洛面前,一把将他拽起,看着他那张肖似其母的脸,怒从心起,两只手不觉用劲,眼见赵洛的一张小脸由白转青,一旁的赵阳吓得呆呆地立在一旁。
最后还是急急赶来的陈阳洛死命掰开了赵野的双手,把赵洛一紧紧护在了怀里。
赵野看一眼赵洛,那是自己背叛的证明,又看一眼赵阳,具她背叛的证明,心里恨意滔天,阴森森地道:“休要让这两个东西出现在我面前,不然生死难辨!”
赵阳和赵洛自幼就与母亲亲近,却与父夹不睦,由来于此。
到了两个儿子成年,赵野终于发现了有儿子的好处,把偌大的江山,丢给了亲生儿子赵洛,带着陈阳洛云游四海,又通过暗卫,抹平了二人行过的痕迹,叫两个儿子找不至娘亲,从此后,陈阳洛就县他一个人的了。
这日,从赵洛和文竹的院子里出来,看着前面悠闲自得的陈阳洛,赵野心中抑郁,低声道:“一个女子,只有极爱一个男子,才会为他生子吧?”
陈阳洛脚步不停,悠悠道:“若是我们的孩儿还活着,现在也该娶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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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壮志凌云(一)——燕凌云
燕三没见过爹,也没见过娘,燕家世代军户,爹战死了,娘改嫁了,因为在族里行三,所以就叫燕三。
他五岁以前靠着村里的老少爷们的救济活着,五岁以后开始偷鸡摸狗,看女人养汉,看村里的二流子勾搭小媳妇,七岁就变的流里流气。村里的里正看不过去了,把燕三叫到了家里,也不当他是个孩子,叫婆娘炒了两个菜,又温了一壶酒。
爷两个你一杯,我一杯,酒很快见了底,桌上的菜还一口没动,里正眼睛紧紧盯着燕三,憋了一口气,说:“你走吧。”
燕三沉默半天,说:“好!”
他起身,给里正跪下,端旅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转身就走。
当天晚上,有人看见燕凌云背着他爹的那把大砍刀,穿着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皮坎肩,手里提着锈迹斑斑的头盔,连夜出了村子,据说,是去投军。
吴老二做着征兵的小头头已经有很多年了,久的大家都不记得他的本名,只叫着他的绰号,被这么多人刻骨铭心的恨着,吴老二依然活的很滋润,一身瘦猴样的身材偏要穿上肥大的褂子,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砍去了下面的旗杆,和他的外号殊途同归。
家里但凡有点家产,谁乐意把子弟送来投军,来投军的多是走投无路穷的只剩条裤衩的苦哈哈,或者是绿林里的亡命之徒。
按理说,这两种人,一个是穷的叮当响,一个是除非嫌自己命大才去敢招惹的主,应该都是敲不出什么油水来的,吴老二偏偏发了横财。
要问他怎么敲的竹杠,人家嘴巴一抹,满口油,就是不说话,谁也没辙。偏他招来的兵又总是带着一股凶狠之气,上了战场悍不畏死,这样的兵哪个将军不爱?上头有人罩着,吴老二继续滋润的活着。
今天日头快要升到头顶了,还没有人来应征,吴老二打了个盹,砸吧砸吧嘴巴,摸摸肚子,感觉该吃饭了,正起身要走,突然有人问道:“这里征兵是吗?”
他四周望了半天,也没发现个人影,掉头正要走,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里是不是征兵?”
吴老二循声望去,低下头,发现桌子下面站了个小鬼,生的眉清目秀,皮肤很白,看衣服破破烂烂,应当是个乞儿,他向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走,走走,这里不要小乞丐。”
燕三也不答话,解下背后的大砍刀,双手握住刀柄,狠狠一劈,吴老二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吓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凝神一看,却不禁笑了,那小鬼人小体弱,拿不住刀,将刀举起来后从手里滑落,在他眼前自然是刀光闪过了。
吴老二摸了摸嘴巴上的两撇老鼠胡子,嘲弄地一笑道:“就你这把子力气,刀都拿不稳,如何上阵杀敌?”
燕三也不说话,嘲弄的眼光看向吴老二的下身,吴老二忽觉得凉飕飕的,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裆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洞,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汗裤。
原来这小子用大砍刀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手里握着把匕首划开了他的裤裆。
吴老二不怒反笑,哈哈大笑两声,翘起拇指夸道:“好好,有胆识,老夫就对你网开一面,只要别人做到的事情,你也做的到,我就答应你入军。”
燕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吐了一个字:“说!”
吴老二心道,这是哪里来的怪胎,看年纪也不过七八岁,偏生一副狠心肠又聪明过人,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他弯下身子,凑近了燕三,压低声音说:“城东的大户陈家花了大笔的银子来赎他家儿子的军身,这里打了白条,银子迟迟没有送到,你替我去讨这笔债,如何?”
燕三平平伸出右手:“拿来。”
吴老二眯着眼睛,从怀里摸了半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一摞白条,翻了翻,挑出一张,递给了燕三。
过了几日,吴老二无聊地晒着太阳,寻思着,这小子难道带着白条英勇就义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要不要喊两个手下去给他收尸?
正走神间,桌子下啪嗒摔了一叠纸上来,吴老二拾起来一看,全都是一百两的银票,足足十张,顿时眼睛都笑眯了,他立刻站起来,绕过桌子,凑到了燕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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